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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蓀的家並不算太遠,事先排摸過了周邊情況,所以我行車路線特意避開了那些在馬路邊納涼的老阿姨們,她們最熱衷的事就是觀察進出小區的男男女女,對他們衣著、發型、外貌以及言行舉止進行一番評頭論足,以顯示她們豐富的人生資曆。

我從沒有燈光的道路上靠近了楊蓀的家,熄火關燈,汽車依靠慣性飄到了他家門前。他的家位於三樓,盡管把他搬進大樓裏隻有二十米的距離而已,但拖著一百斤的東西上幾十級的台階,這才是真正艱難的任務。

我靜坐車內,足足觀察了十分鍾車外的街道,隻有一個張貼治療性病廣告的男人鬼鬼祟祟的走過,比起我看見他,他倒反而更害怕看見我。楊蓀居住的大樓過道內一片漆黑,通過感應燈沒有點亮這一點,我判斷現在是上樓的好時機了。

確保一分鍾內不會有人會經過汽車,我迅速下車打開後備箱,抬著屍體的上半身,快速朝著他家移動。到了樓梯口,我彎下身子,把癱軟的屍體扛上了背,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的跑上了三樓。我兩級台階一踏步,盡可能小心的不去驚動那些敏感的感應燈,這可以理解為做壞事的人總喜歡躲在陰影之下。

到了他家門口,我的雙腿由於過度受重,止不住的戰抖著。開門的鑰匙我早準備好了,好不容易克服著抖動,我的手終於對準了鎖孔插進鑰匙,鎖舌壓下、彈起,黑胡桃的門輕輕開啟,凶手帶著房子主人的屍體回家了。

接下來的步驟都經過了我的反複推敲,關上房門後,我套上了手套、鞋套和頭套,雖然在這單身公寓裏和楊蓀幽會不下十次,但我們的關係在單位裏是沒有人知道的,也就是說“事實”上,房子裏不應該有我來過的痕跡。

我並沒有立即打開客廳的燈,因為一間原本沒人的房間突然亮起燈光,難免會引起路上行人的注意,我憑著記憶摸到浴室,打開了柔和的壁燈。浴室的磨砂玻璃很好的遮擋了光線向外的擴散,我打開了浴缸上的水龍頭,將冷熱水都開到了最大。

我脫下手套,撩起涼水抹了把臉,好舒服,我的頭腦似乎也迅急冷卻了下來。

接著,我吊著屍體的雙臂,把他拖到了浴室的地板上。在潺潺流水聲的伴奏下,我脫去了楊蓀的褲子、襪子和鞋子。

一具**的男屍,臃腫的身材、粗糙的膚質以及令人作嘔的死人臉,真不知道我怎麽會委身這樣的一個男人,真是瞎了眼,這也許隻能歸結為孤獨女人在挑選男人時的盲目和輕信。這讓我想到了剛才出租車上的那個風趣儒雅而又體貼的男人,雖然還不是很了解這個人,但我相信他一定強過楊蓀百倍。

就在我的胡思亂想之中,浴缸的水也放得差不多了。我將楊蓀的屍體放入了水中,擺出泡澡的姿勢。當然,他的腦袋淹沒在了水中,這下他一定感覺透心涼了吧。

他的衣服就隨意的放在了浴缸旁的坐便器的翻蓋上,然後我關上水龍頭,走出了浴室,合上了楊蓀的墳墓之門。

來到了臥室,我照例開了一盞燈光淺淺的台燈,並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塑料袋,從中取出幾根事先預備好的長發放在了楊蓀的枕頭上。最後我拿起床邊櫃上的空調遙控器,打開了牆上的空調,這麽熱的天要是沒開空調的話,這就足以證明是謀殺了。

決不能留下任何顯示我是凶手的證據,這是謀殺的第一原則,為了這個可恥男人我付出了身體的代價,這已經足夠償還一切。

我把楊蓀的鑰匙丟在了門旁的鞋箱上,收起地上用來包裹屍體的被單,我再次審視了一遍周遭的地上,回憶了有沒有遺漏下線索和步驟。

我深深的吐了口氣,纏繞多年的胃病又傳來了痛感。我趕快收拾套在身上的行頭,抱著被單回到了我的黃色桑塔納出租車裏,知道將兩粒胃藥含在嘴裏,才稍稍緩解了我的痛楚。

就在這個當頭,儀表台上的呼叫器響聲大作,是調度室傳來的指令。一般情況下,除了楊蓀調度室裏不會有人會給我幫助的,今天怎麽……,難道是楊蓀鬼魂的報複嗎?

心虛的我抖抖嗦嗦按下對講開關,呼叫器裏立刻傳來調度室老張帶有上海方言腔調的普通話:“呼叫1002,呼叫1002,聽到請回話。”

老張找我會有什麽事情呢?

我帶著疑問對著呼叫器說:“聽到了,我在開車,什麽事情?”

“剛才有位乘客,說是半個小時前坐上你的車,不小心把一包東西遺忘在了汽車上,你檢查一下,如果確實有失物的話,請馬上通知我。”

“好,我馬上看看。”說完,我掃視著剛才那位乘客的座位,果然,在座位下安靜的躺著一隻白色的手提袋,裏麵是個長方形的物體。

我身手繞過安全隔離,拿過手提袋撐開一瞧,原來隻是一包巧克力。我不禁笑了起來,那個亂發男人真的單純到隻為一包巧克力而來找我嗎?憑我女人的直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不知為何感覺臉頰火熱,幻想再次見麵時他會對我說些什麽呢?是不是我們的命運就此會聯係在一起,很可能他就是楊蓀的接替者,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正是上帝精妙的安排。

我快速的給了調度室回複,證明乘客丟失的東西確實還在我車裏。

“那好,我通知失主,讓他去找你吧!”老張一腳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踢到我這來了,但幸好我樂意接受這個他踢來的皮球。

“那麽你就讓他去我家拿東西吧!我現在就回去等他。”我已經沒什麽心情再上路營業了。

“好的。”一分鍾後,老張告訴我,那個乘客也已經動身前往我的家了。

在經過一個垃圾場時,我把被單、頭套、手套以及鞋套都扔進了茫茫廢物堆中,並將後備箱恢複原貌,將謀殺的痕跡湮滅,我煥然重生,我的人生拉開它新的篇章,內心原本的悲涼**然無存,女人的善變想來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