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家都知道,蜜蜂可以給花授粉。在這個授粉的過程中,花會影響蜜蜂,蜜蜂也會影響花。就好像不同種類的花會讓蜜蜂產出不同的蜜,而蜜蜂在授粉的過程中,也會挑選它喜歡的花的味道,在千萬年的進化中,花也在為了蜜蜂而改變自己。

成為妖怪的蜾蠃也是蜂類,那些花的本能其實隻是等待蜂的到來,但由於妖氣的影響,就好像平時蛋糕隻是等著人把它吃掉,今天卻發現這個人**力很大很大,急著跳出去讓人吃掉。

問題是花本身是植物,不可能跳出去說“來吃我”,於是最大的反應就是如此,伸個腦袋意思一下。順便一說,蜾蠃有食肉和食蜜兩種,既然能影響到花,看來果洛沐英是

食蜜的。“原來是它們影響的……”王飛無奈搖頭。“它們對你的影響不止如此。”盤狁守說。“還不止!”王飛慘叫。辦公室裏的老頭探頭:“什麽殺必死?!”“沒那回事。”盤狁守和王飛同時回答。老頭把頭縮回去了。而那兩隻幼蟲對王飛的另一個重要的影響是,毒素。幼蟲外麵的卵泡破了,而作為寄生蟲,卵泡**中總是含有一定的麻醉

劑,這樣的麻醉劑在被寄生的蟲子身上的表現是嗜睡,一直睡到死為止。“我沒有瞌睡。”王飛說。盤狁守說:“你上次睡了。”說得沒錯,上次他睡得連自己是誰都快不記得了。“不過我這次沒睡。”

“所以有別的影響。”說完這句以後盤狁守就不說話了,他用很奇怪的目光看著王飛。“……你的眼神很奇怪。”王飛下結論。盤狁守沒有正麵回答王飛的話。他躊躇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說道:

“你知道,人類的情緒,有很大一部分都受到內分泌的影響。”“你在科普嗎?”“……”盤狁守一臉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的表情。“對不起盤哥,您繼續。”盤狁守繼續說:“……就因為這樣,所以,一些激素可以影響人的情

緒。”“如果盤哥你的意思又是關於‘懷孕的妖怪’,那您就不必說了。”盤狁守再次無語。王飛馬上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對盤狁守鞠躬:“我錯了!我再也不會打

擾您了!請您繼續!”

盤狁守累死了,懶得再跟他說那麽多,很快地用最簡單的話說明了他的問題:“總之我的意思就是,你身上的蟲子會分泌一種類似於孕激素一樣的東西,讓你的精神就像一個真正懷孕的女人,萬一有什麽問題,你一定會為了你身上的蟲子和任何人為敵。”

王飛終於聽懂了,他呆愣了一會兒,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叫:“你的意思是,我成了它們的媽!還心甘情願!”

樓上樓下許多人從房間裏探出頭來看這邊,王飛無地自容,趕緊拉著盤狁守到樓梯口,躲到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問:“有什麽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

盤狁守回答:“等它們出生就好了。”王飛鬆了口氣,不過這口氣還沒吸回來就堵住了。因為盤狁守又說了:“但是大娘說,不能等這兩條蟲子自然出生,那樣

的話它們一定會吸盡你的精氣才會主動出來,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讓它們提

前出生。”王飛心急地問:“那用什麽辦法?”“現在不行,我們隻能等它們長大一些,現在這個狀態,又沒有母體在

旁,它們一定會死。”

王飛同意地點頭,他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殺這些小妖怪,它們出現在他

身體裏又不是它們造成的,那完全是它們那沒腦袋的母親和呆瓜父親的錯!“那它們什麽時候才能出生呢?”“一個月以後,那時候天氣也比現在暖和,適合它們生長。那個時候差

不多就可以了。大娘找到了辦法讓它們出生。”王飛想了想,有點不明白地問:“既然事情這麽順利,那為什麽你會這麽嚴肅呢?”盤狁守從剛開始臉就繃得緊緊的,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仿佛蒙著一層堅冰。盤狁守看著王飛,抿了抿嘴唇,張口,又閉口,再張口,才慢慢說道:

“我告訴你這兩件事,是因為它們是互相影響的。”王飛問:“什麽意思?”盤狁守說:“意思就是……當我們想要提前把小家夥弄出來的時候,無

論你的理智是否同意,你身體裏的激素都不會同意。”王飛又問:“那又是什麽意思?”“嗯……簡單來說,就是那時候你一定會激烈反抗。”王飛終於明白了,他突然轉身,撒腿就往樓下跑。盤狁守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石頭,揚手扔了出去,正中王飛的後腦勺。王

飛咣當咣當從樓上摔了下去,趴在兩層樓梯之間的平台上。一襲清風從盤狁守的身邊拂過,在他的腳邊化作一個銀白色的龐大身

影。盤狁守呼出一口長長的氣,說:“我們這樣做,似乎太過分了。”大灰狼踱步過去,冷笑道:“有什麽過分的!現在不趕緊出手,真到一

個月以後,別說什麽牛皮繩了,就算是我也控製不住他,你明白不?”“我這樣對他……難道他不會死嗎?”盤狁守擔心地問。大灰狼嗤笑一聲,用爪子撥了撥那塊石頭,石頭上的紫色的朦朧咒痕逐

漸消失。它說:“這可是我從妖怪界買回來的好東西,專門襲擊懷孕的女妖怪的。”盤狁守的額頭流下一滴冷汗:“什麽叫專門襲擊懷孕的女妖怪……這種東西都能合法買賣嗎?你是從黑市上買的吧?”“胡說八道!我是那種妖怪嗎!”大灰狼神氣地抖抖身上的毛,以聲明有如此美貌的自己怎麽可能做那種事,“和蜾蠃一樣,幼蟲會分泌那種麻煩

激素的種族有很多,但能像果洛沐英一樣控製得住的畢竟是少數——其實我覺得她也沒太控製住,否則幹嗎不顧一切地把卵注入王飛的身體裏去?——那些妖怪總是得需要點辦法控製自己為了孩子就不要命,甚至去搶劫、放火、打架、殺人的老婆的衝動,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東西。這是妖怪界最有名的咒工作坊製造的定心石,擊中懷孕的妖怪以後不會造成傷害,隻會讓那妖怪昏迷,然後發出一定的咒波保證那個妖怪安全著地。所以我告訴你,不用擔心,不要管是什麽情況,隻要把它扔出去就好了。”

“有了這個東西,你們都不怕不法分子襲擊懷孕的女妖怪?”

大灰狼反駁:“你以為妖怪都跟你們地球人似的?”

盤狁守無言以對。

當王飛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了破舊的天花板,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盤狁守的房間,躺在行軍**,被捆得跟粽子一樣。

他低頭看看,用來捆他的東西是看起來就很結實的牛皮繩,一層一層的,繞了一圈又一圈。他用力掙紮,行軍床都哐當哐當亂晃了,他身上的牛皮繩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盤狁守坐在書桌前,正在上網,聽到了身後的聲音,轉過身來向他微微一笑:“你醒了。”

“盤哥?”王飛驚訝極了,“這是出了什麽事?把我捆成這樣幹什麽呀?”

盤狁守微笑:“對不起……”

王飛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他昏迷之前的事情。他開始拚命掙紮起來,行軍床“哐當哐當”……終於“砰”的一聲,他成功地把行軍床給弄翻了。王飛哎呀哎呀地慘叫。

盤狁守趕緊跑到他身邊,想要幫他起來,但一張行軍床再加一個成年男性的體重,盤狁守又不是武林高手,怎麽弄得起來。盤狁守好不容易扶起來一點,床又翻倒下去,幸虧沒壓到王飛,不然這會兒他的身體非出問題不可。

兩個人正忙乎——一個忙著逃出去,一個忙著扶床,大灰狼進來了。

王飛聽見一陣嘰裏咕嚕的聲音就抬起頭,結果看見了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看到的奇異景象——

大灰狼,依然是狼形,後爪直立,一隻前爪抱著本書,另外一隻前爪在

空中揮舞,狼嘴裏念叨著一堆聽不懂的東西,慢慢走了進來。

“蒲魯魯卡,啪唧啪卡羅西怕怕……不對……破幾怕卡……蒲魯卡……該死……”大灰狼看起來十分煩躁,從書下方的縫隙裏看到王飛被捆在行軍**又倒在地上的情景,卻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為基拉卡薩其瓦嘛毛裏要德薩的抗蒲魯魯卡破啪唧卡羅破幾怕……該死!誰發明的破咒語!”

盤狁守也是頭一回觀賞到大灰狼罵髒話的情景,目瞪口呆地看著它過去,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叫它:“大娘,幫個忙吧,床倒了,我扶不起來……”

大灰狼漠然地看了他們一眼,繼續埋首書中,裝作什麽也沒有看見。它一定很討厭我……王飛淒慘地想。“盤哥……”王飛可憐兮兮地看著要扶他——他的床——起來的盤狁

守,“能不能幫個忙……把我鬆開……”“不行。”盤狁守斷然拒絕。要不是被綁得結實,王飛就要跳起來了:“盤哥你怎麽能這樣!你綁著

我幹嗎呀!我又沒錢!”“我們不要你的錢。”盤狁守麵無表情地說,“大娘需要你這個樣子,

直到把那兩條小蟲子弄出來為止。”王飛尖叫:“你不是說那是一個月以後的事嗎!”“我騙你的。”盤狁守說。王飛:“……”盤狁守這麽迅速地肯定了自己的無恥,反而讓他沒法發

作了。“大娘,還沒好嗎?”盤狁守轉頭問。大灰狼“啪唧”一聲把書扔到地下,又用後爪跺了幾腳。“這破玩意兒誰能念得出來!”它嚎叫。盤狁守馬上過去,賣力地用手順它的毛。大灰狼緊繃的身子終於放鬆下

來,哼哼唧唧地歎氣。“大娘,你還是冷靜一點吧……我記得那本書的賠償價格好像不低……”盤狁守撫摩著它說。大灰狼“唰”的一聲用前爪把書捧起來,長嘴吹呀吹,又用爪子拍呀拍,不過書上一個大大的狼爪印還是拍不掉。“完了完了!”大灰狼暴怒地扔掉了書,不過這回扔到了盤狁守的床

上,然後指著無辜的王飛叫,“都是你的錯!”“不是我的錯!”王飛也叫。“和他沒關係。”盤狁守撫摩它。二人一妖吵得不可開交,不過誰也聽不見別人到底在說什麽。水婉端著一碗麵條走了進來,王飛看見她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扯著

嗓門大叫:“阿姨!阿姨!快救救我!盤哥他們好像有點不正常了呀!”水婉走到他的麵前,蹲下身。王飛幾乎已經看見了勝利的曙光:“阿姨阿姨!這個繩子隻要用剪刀剪

斷就可以……”水婉微笑,一隻手捧碗,另一隻手拿筷子,挑起一筷子麵,夾到他的麵前:“男孩子就是粗心,都忘了你沒吃飯……來,阿姨喂你。”王飛頓時落下了一臉的眼淚鼻涕。這一家人……這一家人……是不是有

毛病啊!“阿姨你都沒注意我被綁著嗎?!”水婉臉上的微笑絲毫未變:“啊……是呀,等取出你身體裏的蟲子就好

啦。”王飛尖叫:“我不要——”水婉說:“沒有關係,你的理智還沒恢複呢。先吃了這碗麵吧。”“就算要取,能不能先把我放開!”這才是重點!他又不是不合作!這

身體還是他的呀!哪裏亂動過呀!先放了他再談其他的事情難道不好嗎?這麽捆著他真是讓他脆弱的內心驚恐不已啊……水婉還是沒有理他,堅定地舉著筷子:“來,吃一口,不然你可沒有力

氣生孩子呀……”聽到“生孩子”這個詞,王飛翻了個白眼,昏了過去。盤狁守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媽:“……您非要用那種會刺激到他的詞

嗎?”水婉很無辜:“那本來就是真話呀。”盤狁守:“……”大灰狼根本沒看這邊,它又抱著那本該死的書,念著“蒲魯魯卡破啪唧

卡羅破幾怕”之類聽不懂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