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悠閑的時間沒有過多久,等妖怪們陸續回來之後,盤狁守就走出了家門,上了前往向日葵心理谘詢工作室的公交車。

這回他連感歎的力氣都沒有了,一上車,便無比頹喪地坐在了座位上,整個人完全呈呆滯狀。

龍女那個糊塗姑娘,帶哭泣妖怪出去玩的時候不小心放了手,哭泣妖怪“咻”的一聲就不見了,十成十已經回到了谘詢室。他跑這趟,是專門領她回去的。

雖然他一點也不想這麽做,他恨不得房間裏一個妖怪都沒有。最多隻剩下大灰狼,這是最後的底線。但在聽完他的意見後,妖怪們一致對他投去了“你好沒同情心”的眼神,他隻得老老實實地上車,到目的地把那個麻煩的妖怪領回去。

“吾等豈能眼看同類身受如此無邊苦痛卻袖手旁觀!”小狐狸憤慨呼叫。

盤狁守心想:上次你煽動大家去折騰張海時也是這麽說的……再說了,被關在那裏難道就苦痛得很了?他不認為哭泣妖怪在谘詢室裏過得真的那麽不好,相反那裏的顧客們還算比較容易哭出來的,就像他這個倒黴蛋一樣,隻要哭得多了夠了,哭泣妖怪自己強大了,自然就能解除束縛了。再不濟等個十幾年幾十年,等張海死掉,那棟樓被拆掉,束縛不是自然就解除了嗎?妖怪們的壽命那麽那麽長,區區幾十年連它們生命的零頭都算不上,有什麽關係啊!

當然,這些話他說不出來,否則一定會遭到妖怪們更強烈的鄙視。

現在這世道,難道說人類在妖怪的麵前就連活路都沒有了嗎?他一邊悲憤地想著,一邊用左手去撫額頭,就在這個時候,左手忽地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一驚,腦中閃過了搶劫案發生時的情景。

是誰……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散發出了惡意?

那痛感並不持久,隻是一下,很快就消散了。盤狁守疑惑地左右看看,

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物,便沒有在意。可能不是對我吧。他想。今天他來之前沒有預約,他到的時候,張海的辦公室裏還有一個客人,

他也不著急,就坐在等候室裏找了本書來看。

同在等候室裏的招待小姐已經不記得那天的事,但看來對他不好的印象並沒有因為記憶的消失而有所消減,反而變本加厲了。她看著坐在等候椅裏的他笑得那個公式化,那個機械化,那個寒冰化……

他眼睛緊緊盯著書,不敢抬頭,卻總覺得房間的溫度在她的目光中飛速

下降。這世道……連男人都沒活路了嗎?他惴惴不安地想。他等了一個多小時,張海才送走了客人,看到他,忍不住笑起來。“你怎麽又來了?”張海這話可不像是一個指著病人光臨的心理醫生該

說的。盤狁守鬱悶地合上書,和他一起走進谘詢室,把零下一百八十度的“眼

神降溫機”關在了門外。“我付了錢的。”盤狁守有點痛苦地說。“但是我覺得你沒必要來了。”張海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你每次來都

肯定不是因為自己的心理問題,而是有別的事情吧。再收你的錢我可怎麽好

意思?”“話是沒錯……”但是如果他不來的話,家裏的妖怪們又要鬧翻天了。“今天又是什麽事情?”張海問。“我來領你這兒的妖怪回去……”他說起這個就覺得丟人,一群妖怪

啊,居然連一個妖怪都看不住……“她又回來了?”張海左右看看,當然什麽也沒看見。盤狁守四處環視,水色的哭泣妖怪並不在肉眼可及的地方,他摸遍了有

顏色的牆壁和畫作,甚至跑到接待室裏也看了看,什麽也沒有。難道她沒回來?他疑惑地想。他又回到谘詢室裏四處尋找,終於在書櫃後那個狹窄的區域中看到了一

小片水色的東西。他用左手兩指捏著那片水色的東西,輕輕往外一拽,一片長長的水色衣袖掉了出來。

他看著那片明顯是被從什麽上麵撕下來的東西,太陽穴的血管一跳一跳

的,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在他心底擴散開來。“你找到她了嗎?”張海問。盤狁守將手指上捏的衣袖亮給他看,衣袖的觸感柔順絲滑,就像哭泣妖

怪,泛著淡淡的淚光。張海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你的手套怎麽了?”盤狁守一時沉默,他忘了張海看不到……或者說,他以為張海應該能看

得到,因為他剛才那一瞬間還把它當作了原本就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普通東

西。“沒什麽……”盤狁守說,“隻是,那個妖怪沒有回來。”張海更困惑了:“但是你們說過……”“是啊,但是……”盤狁守看看這個谘詢室,如果有妖怪在,他在這裏

一定會有一些比較特殊的感覺,那是種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感覺,不過這個時候的確什麽也沒有,他也用自己的眼睛和手好好確定了,哭泣妖怪的確沒有回來。

張海看著盤狁守的表情,聽著他說哭泣妖怪沒有回來,心髒忽然沒來由

地猛烈跳動了一下。“那個妖怪不會出什麽事了吧?”這也是盤狁守正在思考的。聯想到大灰狼說的,哭泣妖怪是貴重的黑市

商品,他心裏就忍不住直打鼓,萬一那個哭泣妖怪在被拉回原處的過程中被

哪個有能力的人給半途攔住了,那可怎麽辦?不過……他看看手裏柔順絲滑的水色衣袖,心想,現在想那麽多也沒用,還是回

去找那些妖怪比較好……盤狁守馬上跟張海告辭,正要離開,張海卻忽然拉住了他。“我能幫上什麽忙嗎?”他急切地問。盤狁守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們人手夠,而且……”他沒有說完,轉身走掉。張海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自嘲地笑笑。“對啊,我又看不見……”即使她回來,他也看不見……

盤狁守猜得沒錯,那片水色的衣袖是從哭泣妖怪身上撕下來的。但是盤狁守很確定,從他見到哭泣妖怪開始,她的衣裙上就沒有任何類似於袖子的東西。

妖怪和人類不同,他們的衣服多數都和身軀是一體的。比如大灰狼化作人形時的灰色長袍,紅狐狸化作人形時的紅色衣服,龍女化作人形時的白色長裙,這些東西其實就是它們的皮、毛、鱗片,是屬於他們身體上的東西,一旦破損,它們自身也會受到傷害。不過當然,它們也可以在本體的衣服之外再穿人類的衣服。比如說上次大灰狼偷穿盤狁守衣服的事,那不是說它把灰袍脫了,而是本體讓它暫時消失而已。

哭泣妖怪的裙子和大灰狼的灰袍一樣,是她本體的一部分,如果失去的話,會像被人剝皮一樣疼痛。“那麽,這個就是那個哭泣妖怪被困在張海那裏的原因嗎?”盤狁守問。大灰狼嗅了嗅那個衣袖,搖搖頭:“這上麵雖然確實殘留著相當程度的

‘思念’,但力量不強,應該不是它。”“你能跟著這個找到哭泣妖怪嗎?”大灰狼怒道:“你當我是狗哇?”盤狁守沉默,其實有時候他確實這麽以為……他們正在門口說話,龍女從外麵一頭衝了進來,撲倒在盤狁守的懷裏,

淚水如壞掉的水管一般噴薄而出。“嗚哇哇哇——盤那個什麽守!我要嫁給你!嗚嗚,啊啊啊啊……馬上

娶我——哇啊啊啊啊……”盤狁守全身僵硬,他看看窗外,似乎目前還沒有天打雷劈的跡象……他推開濕漉漉的龍女,龍女又貼回來,他再推開,她再貼回來……他歎了口氣。“又出什麽事了?”龍女一邊號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今天擔心那個哭泣妖怪——”不小心丟了哭泣妖怪,讓她十分內疚,就悄悄跟在盤狁守後頭去了谘詢

室。盤狁守離開後,她也在谘詢室裏找了一圈又一圈,當然,什麽也沒有。她猜想:是我不小心把她弄死了吧?還是我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讓她就算拚死也不回去?那必定是我的錯了!天哪!都是我的錯……莫名其妙就把一切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的龍女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

走,不知不覺,天漸漸黑了下來。當她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一座橋上,她記得這座橋,它叫滻河大橋,橋下的河水叫作滻河,她和白圓金寶初次見麵的時候就在這裏。

那是個圓月之夜,白圓金寶站在橋上,她正以白龍的原形在橋下河水中

翻騰滾動,龍鱗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你好美呀!”白圓金寶高呼。白龍鑽出水麵,看到站在橋欄上,與天空圓月相映生輝的那隻圓滾滾的

銀白色小妖怪。“你好可愛。”白龍羞澀地說。於是天雷勾動地火,山盟海誓,海枯石爛,成就了一段跨越種族、驚天

動地、決定互相折騰到死的愛情故事。然而如今物是人非,自己還在初戀的地方流連,那個負心的白圓貓卻不知去了哪裏……

當龍女正在腦中為自己想象秋風瑟瑟,寒風凜冽,美人兒弱柳扶風、迎風吐血的優美場景之時,她忽然在第一次看到白圓金寶的那段橋欄上,看到了那個圓滾滾的銀白色小身影。

龍女噗地吐出了一口火!

“白——圓——金——寶!”

龍火利劍一般向白圓金寶飛去——

“等一下!”大灰狼打斷她,“我怎麽聽著不太對勁兒呢?你們是情侶

吧?最多是吵個小架,分個小手而已,沒必要一見麵就趕盡殺絕吧?你真想要它死嗎?”龍和貓的力量極度不對等,龍如果想捏死貓,也就那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如果不是真的想白圓貓死,那龍火是絕對不會吐出去的。龍女痛苦地嘶叫:“我不想讓它死!我當然不想讓它死!但是它居然敢背叛我!它竟敢和別的妖怪好!”

屋內的一人一狼一狐都沉默了,背叛龍女?這世上還有啥妖怪比龍女美?本來這龍女看上那個小白圓妖怪就已經夠讓人匪夷所思的了,難道那小妖怪也……

其實在見麵之前,龍女已經不是很生白圓金寶的氣了。她想,其實白圓金寶也沒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呀,就算犯了,那錯誤也不算大呀,隻要對方先跟她道個歉、下個跪什麽的,她拉下臉來原諒白圓金寶,事情不就解決了嗎?不是什麽大問題嘛。

我們美麗的龍女閣下忘記了,如果白圓金寶和她想得一樣,那該怎麽辦……當然現在也無所謂了。

她在看到白圓金寶的時候,也看到了白圓金寶身邊的妖怪。

那是一個可愛的小妖怪,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腦袋,長長的裙子,眼中含著淚。她小鳥依人般依偎在白圓金寶的懷裏,白圓金寶伸出短短的前爪,在她的肩膀上輕拍。

說實話她沒怎麽看清楚那女妖怪的長相,隻看到了一個輪廓,而白圓金寶懷裏居然抱著除了她之外的異性生物這一點,已經足夠她爆發出過量的能力了。

“白——圓——金——寶!我要殺了你——”

於是那天晚上,在滻河大橋上散步的人類都看到了水火交融的奇景,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著了火,箭一般飛撲向橋欄。那個神秘的火球在橋欄上打出了一個洞,一直飛向橋下的水中,在滻河裏載浮載沉,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熄滅。有不少人專門拿出手機來拍,不過龍火是不會顯示在科技製作的屏幕上的,拍下來的景色隻有一片黑沉沉的水。

“娶我吧!娶我吧!”龍女掐著盤狁守死命晃,好像隻要這樣他就會立刻娶了她。

仿佛那個火球已經砸到了自己的頭上,盤狁守的心肝兒忍不住抖了一下:“你們吵架關我什麽事啊……而且你不去看看它嗎,沒準已經被你的龍火殺掉了啊……”就算不被龍火殺掉,一隻貓掉進河裏的結果是什麽,想來也不難猜測。

龍女尖叫:“我要讓它看看我不是沒有它就不行——”

她忽然愣了一下。

“你剛才說什麽?”

“你沒去看看它的情況?真沒有?”大灰狼問。

龍女的眼淚再次“嘩啦”一聲湧了出來。

“我把它殺掉了!我已經把它殺掉了!它死了……”龍女大哭。

狐狸早已躲得不見影子,大灰狼躲在角落裏長籲短歎,盤狁守腦袋裏像是裝了一台蜂鳴器,從腦漿到神經都在“嗡嗡”響。他有種絕望的感覺,真恨不得當初龍子的霹靂準確無誤地打到自己的頭上,這樣他就不需要在這裏眼睜睜地等著龍女折騰自己了。

好像還嫌這屋裏不夠熱鬧似的,就在他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他放在裏屋的手機響了起來,喧鬧的聲響比起龍女的哭號也不遑多讓。他艱難地拖著龍女走進房間,拖到桌邊,努力地伸出手去夠手機,可是差了一點兒,夠不著。

一直玩失蹤的小狐狸忽然跳出來,叼起手機,送到他的手裏。他打開一看,顯示的是心理谘詢室的電話號碼。他無奈地把龍女推開,龍女又想貼回他身上,他順手抓住躲避不及的小狐狸塞到她懷裏,自己按下接聽鍵走了出去。

“你好,是盤狁守先生嗎?”電話裏的聲音在龍女的哭叫聲中顯得微弱

無力,盤狁守甚至聽不出對方是誰。“對,您是哪位?”龍女在那邊幹號:“白圓金寶我對不起你呀——”對方沉默了將近十秒:“你那裏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嗎?”這回他終於聽出來了,是張海。盤狁守歎息:“沒事,隻是那個美女又和她情人吵架了。”“既然事情這麽大,那就算了。”盤狁守腦袋上冒出了一串問號:“你沒聽錯吧?我這邊沒什麽……”哢嚓。電話被掛斷了。盤狁守滿頭霧水地看著被掛斷的手機,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張海突然

給他打這通電話是個什麽意思。一回頭,見龍女還抓著“真狐狸皮圍巾”哭天抹淚,他不易覺察地抖了

一下,又裝作聽電話的樣子快步走開。大灰狼跟了上去,問:“怎麽了?”盤狁守知道,它其實根本不關心“怎麽了”,它就是想做出這個樣子,

好光明正大地逃離那個地獄修羅。不過他還是回答:“是張海,但好像沒什麽事……”大灰狼問:“沒什麽事給你打電話幹嗎?”盤狁守攤手搖頭。正說著,他手機的鈴聲又響了起來,顯示的還是心理谘詢室的電話號

碼。他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喂?”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盤狁守還以為他都不會再說話了,才又聽到他低

低的聲音傳來:“你能……過來一下……嗎?”“白圓金寶你這個負心漢!花心賊!”龍女哭叫著**小狐狸。盤狁守捂住耳朵,高聲道:“喂,不好意思,你再說一遍?”電話裏又說了什麽,卻被龍女“白圓金寶我決定和你一起去死”的哭叫

聲給掩蓋得一點不剩。盤狁守無奈地拉開前門走了出去,站在院子裏,耳邊的噪音總算小了不

少。“不好意思,剛才實在太吵了,你說什麽?”屋裏,龍女開始撞牆,咚咚咚咚。“哦……嗯……嗯……知道了,好的,我現在就去。”盤狁守掛了電話,走進屋裏,穿越噪音區,直達廚房。“媽,我去一下那個心理谘詢室。”正在做飯的水婉睜大了眼睛:“什麽?飯都不吃就去做谘詢?”老盤子邊切肉邊問:“那個谘詢師是美女嗎?”盤狁守:“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盤狁守轉身。水婉追在後麵不死心地問:“兒子呀,那個谘詢師叫什麽名字?今年幾

歲?家住哪裏……”盤狁守裝作沒有聽到身後的聲音,走到自己的房間,對正在撞牆的龍

女和拚命阻攔她的兩個妖怪說:“張海說有個重要的事,讓我去一下,你們

忙,我很快就回來。”“讓我死!讓我死!”龍女重複。“盤家的老牆可經不住你撞呀!”大灰狼大叫。“汝又是何苦!何苦!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幸虧小生多年來已堪破情

關……”小狐狸念經。屋頂的水泥塊和房梁碎屑撲簌撲簌往下掉。盤狁守歎著氣走了。

去谘詢室的公交車一直到晚上十一點還有,盤狁守走到站牌處的時候正

好一輛公交車駛來,他便趕緊上去,找個座位坐下,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終於擺脫嗓音了!

其實要是平時,盤狁守是決計不會在這麽晚的時候跑到一個基本可算陌

生的地方去的,但是今天家裏實在是太吵了,如果不逃出來的話,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在那裏,死因:腦袋爆裂……

不過話說回來,張海這麽晚找自己會是什麽事呢?他說“有重要的事情”,那他為什麽會在自己說“沒什麽事”的時候卻說“既然發生這麽大的事”,然後把電話掛掉呢?既然已經掛掉,他又何必再度打過來?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還是有什麽問題無法說出口?

他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是又說不清楚,隻是心中有某個地方堵著,讓他有點不太舒服。公交車晃晃****,一直都沒睡好的盤狁守逐漸被晃得有點瞌睡,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他被口袋裏丁零零的手機鈴聲驚醒,眯著眼睛,糊裏糊

塗地接起手機貼在耳邊:“喂?”“你到哪裏了?”是張海的聲音。盤狁守往窗外一看,嚇了一跳,頓時清醒過來,他已經至少坐過三站

了。“嗯……嗯……我馬上就到了……請再等一下!”他趕緊掛了電話,車到了站上一停,他馬上就跳了下去。這會兒再坐回

頭車就慢了,反正隻有三站而已,不是很遠,他這樣想著,撒腿就往谘詢室的方向跑。其實他沒有必要跑,張海也沒說是什麽很急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自己還是跑一跑比較好。三站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運動健將而言隻是短短的距離,對盤狁守這種四體不勤的普通人來說就累了那麽一點點。當我們的盤狁守狂奔到谘詢室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氣喘籲籲,麵帶薄汗了。

谘詢室在七樓,最高層,所幸有電梯。他這麽想著,走到電梯前一看,燈沒亮,再仔細一看,旁邊還有一塊一直被他忽略的小牌子,上麵寫著“每晚6:00-早6:00關閉電梯,敬請諒解”。

盤狁守險些氣絕。他忍不住抱怨張海,你說你有什麽話在電話裏說不行嗎?非得把他叫過來,叫過來就算了,居然還挑這個時候!難不成是看他長時間沒鍛煉了,讓

他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想是這麽想,既然答應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爬上了樓梯——誰讓他活該,隻想擺脫家裏的噪音呢?把家裏的麻煩推給大灰狼和小狐狸,看看,現在遭報應了吧。

的確是太長時間沒有好好鍛煉過了……他痛苦地爬著樓梯,不禁如此感慨。剛才跑那幾下子根本不算什麽,他不過就是有點喘,但現在再來爬樓梯,剛才跑步的效果一下子就看出來了,腿軟啊!膝蓋酸啊!全身沒力氣啊!

他一邊不斷地腹誹著張海、龍女、白圓金寶、哭泣妖怪以及無能的自己,一邊吭哧吭哧地往上爬。七樓,說高不高,說矮不矮,等盤狁守終於爬到目的地的時候,也快癱倒下去了。盤狁守心想:這個張海……如果他說的事情不夠重要的話,自己就讓大

灰狼從今以後在這裏裝神弄鬼嚇唬他……接待室裏燈火通明,接待台後的小姐不見蹤影,也許她已經下班了吧。他徑直走到張海的辦公室門前,擰動門把手,左手忽然一陣刺痛。他立刻心知不好,但是太晚了,身體已經在他的腦袋下命令之前推開了

那張輕得嚇人的門,室內的情景頓時映入眼簾。谘詢室還是那個谘詢室,但人不一樣了。張海坐在他的辦公桌後的椅子

上,滿臉烏青,嘴角還滲著血。一個人猙獰地笑著,用槍指著張海的腦袋。盤狁守愕然:“你這是……”“砰——”一聲悶響。盤狁守眼前一黑,撲倒在地。喂……不是開玩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