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連環死亡
1.打劫
還穿著保安製服的WC先生,不宜在外麵久留。由於他的出現,那些誤將他當作城管的小商販,推著自己的攤販在馬路上極速狂奔,就跟逃荒似的。
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交通阻塞,我們讓鄔燦還是先回匯豐銀行大廈等著,作為我們的內應。
在我們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的時候,冥冥之中就像有神靈相助一般,神靈化作了一名學生,他背著雙肩包,騎著輛自行車來到我們身前。
“叔叔!叔叔!”學生叫我道。
叔叔?我長得很老嗎?現在的孩子判斷能力怎麽能這麽差呢?
“汪克,他叫你呢!”我把皮球一腳踢給了汪克。
“小弟弟,什麽事?”汪克一見年紀比他小的人,就會變成痞子的口音。
學生告訴汪克:他隻是個初中生,這幾天爸爸出差去外地,他忘記帶鑰匙,現在身上已經是身無分文了。
“你沒有其他親戚嗎?”
“我的一個親戚住在郊區,我也沒力氣騎過去了。原本我打算住在一個同學家,可同學的媽媽說他家地方小,沒我睡的地方,把我趕了出來。”
“那你這麽說的意思,是想睡到我家去?”汪克探著脖子,說話像吵架一樣。
學生也不膽怯,接著說道:“我現在肚子很餓,叔叔你能不能借我兩百塊錢,讓我能找個地方住,再買點吃的東西。”
中學生主動拿出身份證給我們看,以證明他沒有撒謊。
身份證的背麵印刷有點模糊,字還有點斜,上麵說他是89年出生的。
我有種預感,這個學生是騙子。
但是居高臨下的談話姿態讓汪克感覺很爽,他粗略掃了眼身份證,說:“你小小年紀口氣不小,張口就是兩百塊。人民幣不是桔子皮,你天天馬路上找個人要兩百,一個月收入趕上小白領了。錢這麽容易賺啊,你以為你是公務員啊?”
中學生不慌不忙,像是早就排練過一樣,他又拿出一樣道具,一本中學生練習簿:“叔叔,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給你寫張借條,等我爸爸一回來,我就把錢還給你。”
我心想:現在的騙子功課都做全套的,而且演技也肯定比偶像劇裏的演員要好。
中學生的一番話把汪克推上了風口浪尖,在我記憶裏,汪克從來沒有白白為別人掏過腰包,尤其是男人。
這一刻,我剛才說的那個奇跡,發生了。
奇跡,奇跡,就是莫名其妙出現並讓你記住的事情。
就在中學生再次從他的書包裏拿出筆,準備給汪克寫借條的時候,一張報紙從他的書包裏掉了下來,在地上輕盈地轉了個身,掠過坑坑窪窪的柏油馬路。
中學生看了看,沒去管那張廢報紙。
這時,我要感謝我的父母給了我一雙視力優良的眼睛,我看見報紙上有關醫院**案的報道標題。
我一腳踩住報紙,撿起來一看,是有人在停屍間裏強奸了夏美的屍體。
就算人家是美女,可這樣做,口味也太重了一點。
關鍵不在口味輕重,而是在於這事發生的時間,正是那天我從家裏窗口無意看見夏美房間裏,有個長得和夏美一模一樣的女人的日子。
另一個重點裏的重點,剛才我正推斷著另一件信物在夏美身上,就有人**。先不去管奸沒奸成功這件事的性質問題,**本身,是唯一能接觸到夏美屍體的機會。
如果說,夏美把信物藏在了身上,連現場勘查的警察都沒有發現的話,那麽在法醫驗屍之前,隻有**人才有機會從夏美身上拿到另一個信物。
我把我的發現同程震和夏夕一說,當即決定同這個**人進行一次非正式會晤。
**人名字很好記,叫陸波,跟一個有名的圖書出版人差一個字,因為沒那人有錢,所以名字裏少個“金”。
我們本該沒機會見這麽變態的一個人,但偏偏他**是因為夢遊,問題就變得複雜起來。複雜到職能機關不開個幾天大會,就沒法作決定的程度。
我雖然不知道夢遊算不算犯法,但我知道,現在誰也沒法給這事下定論。
現在有了目標人物,可上哪去找目標人物呢?
程震說:“我以前有個朋友是位院長,我可以托托她的關係去找我們要找的這個人。”
沒錯!報紙上寫著案發在區級醫學院,醫學界的圈子應該彼此熟悉,這跟娛樂界、體育界、政治界是一樣的道理。
程震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陸波的手機號碼和地址就到手了。
程震的工作可能是服務性行業中,唯一能和客戶保持長久友誼的,真令人刮目相看。
我們幹完了如此偉大的一件事情,汪克還在和中學生為借據的“據”字爭論不休。
一個說應該是證據的據,一個說是據說的據。兩個人各據一詞,據理力爭。
我說:不他媽的都是一回事嗎?
我像拳擊裁判一樣從中間把他們兩個分開,拽著汪克就走。
走出百步開外,我們才發覺中學生寫的借據還在汪克手上,上麵還寫有中學生的地址、電話。
汪克有點心虛,問道:“我這算不算打劫?”
程震說:“你別拿著借據去找學生要錢就沒事了。”
夏夕建議汪克現在就把借據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汪克把收據一折,收進口袋,壞笑道:“先放著,以後有機會我再還給人家吧。”
汪克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肯吃虧,我便諷刺道:“你不一定能找得到人家。”
汪克說我把人都想得太壞。
我說:“世界上本來就是壞人多。”
2.琢磨
依靠程震的獨特渠道得到的地址,我們雖有了目標,但到達目標的路還遙遙無期。
大上海,上海大。
上海幾千條複雜饒舌的路名,如果高考就單單考這些路名,絕對可以把一個正常的人考得半身不遂。
盡管我們有四個人,但大家的方向感都跟國產導航係統似的,完全搞不清東南西北,但還都有個壞習慣——喜歡瞎指路。
越是路盲,越愛帶路,大家都跟唐僧一樣,沒本事,卻主意大。
等找到了陸波的家,我們人困馬乏,腰也酸了,腳也痛了,狼狽得跟華容道上的曹操一行人有得一拚了。
不湊巧的是,我們正好還趕上了開飯時間,每家每戶飄溢出可口的飯菜香。
我能忍,胃不能忍。胃能忍,汪克不能忍。
他三步並作兩步,往樓上跑,嘴裏說:“快點找到這家夥,把東西拿了,我還要趕回去吃飯呢。”
陸波房間靜如止水,汪克恨不得一個猛子紮進這潭靜謐的水中。
我們敲了半天,不見絲毫動靜。作為我們四個人裏年紀最大的程震,有點挺不住了。
他說:“我看大家都累了,不如明天再來找陸波,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程震摘下帽子,拔了根頭頂上稍長的頭發,說:“把這個綁在陸波大門的把手上,再連著門框的欄杆打個死結就行了。”
夏夕自告奮勇,女孩子到底心細手巧,這麽細的活兩三下就搞定了。
她拍拍手上的灰塵,說:“這樣一來,他有沒有回來過,我們一看就知道了。”
程震重新戴上帽子,說:“我們走吧。”
高,實在是高。
人帥又這麽聰明,可惜我是男人,他是鴨子,否則這種男人絕對會成為我喜歡的對象。
我看了看夏夕,她的雙眼因為在匯豐銀行大廈裏大哭過的緣故,現在有一點點浮腫。
汪克的身軀阻隔了我的視線,他在我和夏夕當中一站,故作溫柔地對女孩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夏夕求助般向我拋來媚眼。
我耍酷地自顧自走下樓梯,不是我欲擒故縱,隻是我好麵子,不想在汪克麵前表現出對夏夕極大的好感。
在無精打采的下樓聲中,我們分道揚鑣。
回到賓館,我也沒去理睬老板,直接回了房間,內心的克製才稍有緩解。
我琢磨著夏夕現在是不是已經回到了家,或是沒有經受住汪克的蠱惑,在外麵享用著燭光晚餐。
基於對夏夕現在的心情評估,我大可放心,今天汪克是絕對不會有機會的。
這麽快就把感情上的糾結琢磨踏實了,我有點空虛無聊,繼而打算琢磨琢磨最近一係列事件的重重疑點。
自從成為通緝犯,卷入這起不知何時起頭的案件以來,我就養成了沒事瞎琢磨的習慣。
最讓我難以置信的是我回家尋找照片的那晚,在我家窗戶前,真真切切看見了夏美出現在對麵的房子裏。
夏美出現在窗前的時間,同醫學院發生**案的時間完全吻合。
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下,我這個無神論者,變成了唯心主義,一度懷疑起夏美陰魂不散。變成鬼的夏美,從停屍間回了她的家。
當確確實實的**犯被我們找到時,鬼魂一說又成了純屬臆想,我立刻站回唯物主義一派。
我激烈的思想鬥爭,比起政治老師冗長的說教,更快更有效地讓我能靈活運用知識要點。估計馬克思和費爾巴哈在世的話,一定能理解什麽叫無間道了。
繼續琢磨。
如果看見的夏美不是鬼魂,我的眼睛也不是汪克的眼睛,那麽這件事就跟美國說伊拉克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一樣講不通了。
如果這不是真的,會不會是我被自己的眼睛給騙了呢?
旅館的床底下,還放著我拍的那些豔照,靠著照片上夏美留給我的密碼,我追查到匯豐銀行大廈門口的銅獅子,一路走來,憑的就是對美女的追求感。
翻看照片,往昔的衝動不複存在,看見夏美,隻是讓我有點想念夏夕了。
然而,這一點點的思念之情,還未及油然而生,我心中的一鍋油就被一張照片覆滅了。
照片是我被夏美發現在偷窺的那一晚拍的,乍一看,是我偷拍夏美的照片。可就在夏美窗戶玻璃上,有一個男人的身影若隱若現。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玻璃反射的倒影。
在黑夜裏,透明玻璃就好比是一麵碩大無比的鏡麵。
按照這個角度來看,男人應該是在我家樓頂的水箱旁。
我又翻出幾張那天拍的照片,睜大眼睛,用力分辨那個男人的身份。
沒錯,從體型的橫截麵積來看,男人正是我樓上的大漢。我拍到的是他在處理妻子屍體的景象。
最後一張照片裏,我看到他極度扭曲的臉上,一雙懾人心魄的眼睛,透過玻璃窗的反射,筆直射向我的鏡頭。
我正是在這時被他發現的。
逆向思維推理下去,既然我能通過夏美玻璃窗的反射看見藏屍的大漢,停電那晚我窗口突然亮燈也必定會被大漢看見。
之後我所遭遇的一連串稀奇古怪的襲擊事件,可能也是全部出自這個大漢之手。
不是夏美要滅我口,而是另有其人。
倘若事情真如我想象的這樣,那麽我所看見的夏美,可能隻是一個反射的光影。
落地玻璃就是一個大熒幕,大漢用投影儀或者其他儀器,把以前偷拍的夏美的影像播放出來,讓我錯以為夏美複活了。
他沒事放默片給我看,是腦子有毛病嗎?還是想要把我嚇跑?
我還記起一件事,當我看見夏美的影像時,有人跑下樓梯把我照相機丟了進來。再加之,我藏照片的地方,就是大漢藏他老婆屍體的地方。我珍藏的所有照片可能都被人看過了。大漢後來不再對我下毒手,沒準是得知我並不知曉他殺人的秘密。而我對他更大的價值,就是——本人乃開啟寶藏唯一的人選。
我不知道大漢為什麽要殺他的老婆,可能因為婚姻生活不幸福吧。
但我知道他殺夏美和程震的朋友,一定是為了寶藏,他出現在匯豐銀行大廈門口,就足以證明這一點了。
看來他要是得不到寶藏,指不定再會多弄出幾條人命來?
十足的瘋子,我就奇怪,社會上有這樣的人,怎麽疾病預防控製精神衛生中心一點行動都沒有采取呢。
照目前的形式,大漢除了在找我們手上的信物,還在找陸波手上的信物。
所以陸波現在的處境等同於躲在山裏的拉登,相當的危險。
不過一個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大漢去殺他,危險程度也不亞於去搜山抓捕拉登。
隻要大漢和陸波的僵局能一直持續下去,最先找到寶藏的人,肯定是我。
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裏兩隻野獸在互相撕咬,一隻豹子,一隻藏獒。
藏獒窮凶極惡地對著豹子狂吠,豹子發出低沉的咆哮,藏獒毫不畏懼地逼近體型矯健的豹子。
我在夢裏還不忘琢磨:看來這藏獒真的是神犬,這次有望改寫藏獒秒殺大型貓科動物的曆史。
電光火石之間,豹子揮起利爪,隻一下,藏獒滾出幾丈之外,一側身體已是血肉模糊。它仍不後退,死死盯著眼前的豹子。
這下我覺得這狗猛是猛,可惜沒智商。
結果兩三個回合下來,豹子完敗了藏獒。
不僅替廣大愛狗人士憎惡那些狗販,一條傻狗愣是被炒成了神犬,高價買賣獲取暴利。
不過最後,我以一隻獅子的外形亮相,完敗了豹子,盡收漁翁之利。
不管這個夢的寓意是什麽,我覺得如果沒有一隻碩大無比的梅花鹿在跟前,藏獒、豹子、獅子拚個你死我活,絕對屬於自然界腦殘的產物。
所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絕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3.雙殺
這一次,陳駿來找陸波的目的很明確,就是逮捕他。
所以,這次他沒有拉警笛。
上樓的時候,陳駿遭遇頑強的阻截,上次“自首”的老大爺熱情地衝出家門,一把握住他的手。太熱烈的警民魚水情讓陳駿有點吃不消,好不容易從老大爺粗糙的手掌裏掙脫出來,陳駿問老大爺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一見他就像二戰時的法國人民見到了盟軍。
老大爺說:“警察先生,我們一幢樓的人都要感謝你。自從上次你走了以後,我們樓裏再也沒有鬧過鬼。到底一個月收入過萬的人,就是鎮得住呐。”
陳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什麽時候避邪開始和月薪掛鉤了。社會進步了,不單單是人,連鬼都見錢眼開了。
陳駿邊招架老大爺,邊往陸波家的方向撤去。
見陳駿急著衝向陸波的家,老大爺納悶道:“奇怪了,今天怎麽找這小夥子的人這麽多?”
這句話,讓陳駿回來摻起了老大爺的手,問:“在我之前,還有人來找過你樓上的年輕人?”
被陳駿這麽一問,老大爺頓感責任重大,儼然已是重要的目擊證人,神秘兮兮地把陳駿拽到角落。
一個下班回家的女人經過,望見動作曖昧的他們倆,打了個冷戰,快速通過這層樓道。
待女人離開老半天後,老大爺才把聲音壓低到幾乎和蚊子叫一樣,開始對陳駿說:“就在你來之前,有四個年輕人來過,不過沒一會兒就走了。後來,又有一個大塊頭來過。”
“大塊頭?”陳駿精神為之一振,問,“有沒有看見他離開?”
“還沒有。”
“你先進房間,幫我撥打110報警電話,記得把門鎖好。”
陳駿把老大爺推進門去,獨自一個人上樓去了。
老大爺讓陳駿不用擔心他的安全,他平時沒事從不開門。
這話讓陳駿感到奇怪,老大爺從不開門,怎麽能把樓道裏經過的人,發生的事,記得這麽清楚呢?
先不管這些,陳駿到了陸波家門前,槍出鞘,拉開保險。
他剛要去開試試大門開著沒有,發現在鐵門把手上纏著細細的一根黃頭發。
黃頭發!
陳駿第一個想起的是,曾在外灘追捕過的那個程震。
恐怕剛才老大爺口中的一批年輕人裏,程震就在其中。
頭發既然沒動,是不是意味著大塊頭丁曦晨沒有進過房間呢?
但有種發自內心的力量,驅使陳駿踏入陸波的房間。
他用戴上手套的手取下頭發,大門如預感中的一樣,沒有上鎖。
雖然陳駿讓來過一次,心理上有點準備,可房間裏的髒亂,仍是他無法接受的。
窗外依稀的燈光,還不足於照亮整間屋子。
陳駿站在門口的死角一動不動,伸手能見五指的環境,也會讓人心存恐懼。
他的槍口正對著屋子當中的某樣東西,那東西看起來不是很規則,一人來高,一人來寬,像是一塊還沒雕刻成觀音菩薩的大岩石。
陳駿摸到燈的開關,他用戴著手套的手小心地打開了它。
這才看清,屋子中間放著不知是什麽東西,有一塊很大的布蓋著,看起來像是床單。
地上,一個全身黑色的男人麵朝下倒著,他的壯碩的體型讓陳駿想到了丁曦晨。
從身體扭曲的程度來看,地上的人不像是個活人。
活人要是能擺出這個POSE,絕對夠格入選中國體操隊。
陳駿除去右手的手套,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無生機。
死者正是丁曦晨,難怪老大爺沒看見他下樓。
這是活生生一個“多行不義必自斃”的例子。
放有電腦的寫字台上,並列放著一排醫用的玻璃容器,高高低低地有六七個,這種無序讓陳駿十分不好受。
援軍還沒趕到,陳駿卻耐不住性子,想要一窺屋子中央的怪物。
到底床單下麵是什麽呢?
他警惕地審視著房間裏每一個能夠藏人的地方,難以自製的手指緩緩伸向褶皺蜿蜒的被單。
霎那間,一道強電流通過陳駿的身體,被單下的東西讓他連呼吸都感到恐懼。
是陸波。
確切地說,是被殘殺的陸波。
陸波歪坐在椅子上,雙手反綁於身後,他的上衣被撩至胸前,弄成了露臍裝的款式。他的腰際,有著一個令人作嘔的致命傷口。紅色的肉外翻著,皮下組織中的脂油混合著鮮血,稠厚的血水以緩慢的速度聚集、滴落。
定格在他臉上的表情,反倒是一種解脫時的欣慰,是無盡苦難結束時的鎮定。
臨死前能有這樣的心態,足以看出他受盡折磨。
還來不及從陸波嘴裏挖出詐屍案的真相,他就和最可能是凶手的人一起掛了。破案過程中,最可悲的事莫過於此。
為什麽近期命案中的涉案者,像準備吃唐僧肉的群魔,同聚於陸波的家中呢?命案與寶藏的交叉點,為什麽畫在了陸波的身上呢?
接警趕來的警車已經到了樓下,陳駿立於兩名死者之前,深吸一口氣,凝望著寫字台上的玻璃容器,難以平複的情緒泛起了波瀾……
4.收獲
第二天,我們回到陸波家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回家的感覺。因為這裏和我家一樣,被拉起了警戒線,有警察忙碌地走動著。
最近這樣的場麵看得太多,我有點麻木。雖然還不知道陸波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我們要拿到那件剩餘信物的機會,看來是微乎其微了。
夏美啊!藏錢的話,直接刨個坑,錢往裏一扔,掩上土,插一根小樹苗,拍拍實就搞定了。哪用得著像現在這樣,編密碼、藏信物,讓找的人耗費精力和體力,又不是拍尋寶電影,費這事!我計算過,我們現在的工作量,基本等同於策劃一起銀行金庫的搶劫案。
與我感同深受的還有夏夕,今天的她穿著一身黑色的adidas運動衫,秀發用黑色的橡皮筋紮了起來,比昨天陽光了不少,精神煥發。
她對我說:“陸波手中的信物如果是從我姐姐那裏得到的話,他應該知道拿著信物等於把腦袋提在了手裏。要是他聰明的話……”
“他聰明的話,就不會把信物放在家裏了。”
“喲!過了一晚,你智商有進步啊!”
她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我歪歪嘴,說:“少來!你說信物沒放在屋子裏,那會放在哪裏?”
夏夕神秘一笑,說:“才說了你聰明,就犯起傻來了。”
汪克和程震像網球比賽的現場球迷,站在我和夏夕之間,隨著聲音左右擺頭。
“你該不會覺得陸波把東西藏在這片小花園裏了吧?”
誰知我這句有口無心的“該不會”,讓大家都發現了小花園的一隅,躺著一輛廢棄的踏板車。
重點不是踏板車,而是踏板車下麵的泥土,看起來最近剛鬆過土。
陸波的想法比較聰明,知道把重要的東西埋起來,這比放銀行和家裏安全便捷多了,之所以他被認定為聰明的關鍵是,他和我想法一致。
“現在還有人這麽笨?把東西埋在土裏?”汪克不適時宜地說了句。
我說:“這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懂不懂?”
“最安全?”汪克又擺出要跟我爭個你死我活的架勢,“最安全的話,怎麽我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呢?”
程震忙趕來勸架:“我們兩個人別吵了,我們先去挖挖看,說不定下麵什麽都沒有。”
“我們有吵架嗎?”我勾起汪克的肩膀問。
“沒有啊!我們怎麽會吵架?”汪克的配合很到位,眼神很無辜地看著程震。
我繼續說:“再說了,又不是太監,下麵怎麽會沒有呢?他居然敢不信我們。汪克,我們挖給他看。”
汪克卷起袖管,勢要把小花園翻個底朝天不可。
刨下去一個拳頭的深度,汪克的指尖觸摸到了一件硬物。
“找到了。”汪克衝我們喊道。
我們衝著他豎起大拇指,示意他少說話,先把東西挖出來。
汪克掄起雙腕,像某種犬科動物一樣往身後猛扒著土,我和程震悄悄在揚起的煙塵中握了握手。我們的通力合作,讓汪克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挖掘工,而且心甘情願分文不取。
信物終於被取出。
灰頭土臉的汪克,比逃出煤礦的工人還要開心,抓著信物在半空中亂甩。
我和汪克上前奪過信物,立刻離開小花園裏居民的視線範圍之內。
走了一段路,看看街上沒什麽人,夏夕拉住我,說:“快看看,信物是什麽?”
信物被一個塑膠袋包著,拿出一看,和WC先生鄔燦說的差不多,樣子像根擀麵杖,隻是在一邊有凹凸起伏的弧形螺紋狀造型。
程震拿出小蘑菇,兩隻手裏捏著兩個信物,搗鼓了幾分鍾,居然把兩個東西拚接在了一起。
“你們看,這像什麽?”程震把組合在一起的信物遞給我。
“這看起來怎麽像把榔頭?”我隨口答道。
我這麽一說,汪克怕了,他一邊用衣服擦起了信物,一邊說:“這該不會是殺人凶器吧?快把我指紋都擦了。”
“不對。”今天夏夕超乎尋常的冷靜,她分析說,“鄔燦雖然說開啟寶藏需要兩件信物,但並沒有說這兩件信物就不能夠合並在一起用。況且,汪克挖出來的這樣東西,和鄔燦形容的第二件信物很相近。既然能夠和程震手裏的信物組合,我想應該沒錯。”
大家腦子都有點亂,既然有人思路清晰,那就跟她走吧,管它到底對不對呢。這種隨大流的心態,普遍存在於選舉代表時的投票群眾之中。
夏夕一馬當先,果敢地朝著外灘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程震和汪克也不怠慢,隨後而去。
總有一種難以估測的感覺在我心頭縈繞,今天格外強烈。
樓房裏,陸波公寓裏的那些人還沒有消停下來,在那些人之中,也沒有找到我所熟悉的那個年輕警官,隻能依稀而見那位胖警官臉上陰霾的五官。
陸波是被殺了?還是被捕了?年輕警官現在可能在審訊他吧!
不知從哪冒出這麽多的想法,可這些想法卻總給我心頭平添一份堵。
汪克在不遠處招呼我跟上,他做著類似國民黨軍官衝鋒時的手勢。
他天生就是一塊笑料,我把沉重的心暫擱一邊,向他們三人跑去,向外灘的匯豐銀行大廈跑去。
5.殺局
陳駿死了。
死在了殺人現場,死在了一個沒有凶手的殺人現場。
諸葛警官在陳駿衝出警局,一個小時後接到了這個噩耗。
陸波在下午被護送回家,到陳駿去找他為止,總共才過去三個小時。可就在這三個小時內,在同一個地點,陸波、陳駿以及一名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全部死了。
從接到陳駿的報警,到警員趕到陸波的家,隻有短短的十分鍾。
就是這十分鍾,陳駿離奇地死在了現場。
到底發生了什麽?
諸葛警官親臨現場,督促第一時間的現場調查。
很快,初步驗屍的結果也交到了他的手中。
三個死者裏,最先死亡的是陸波,他被人用電擊器擊昏後,綁在椅子上,凶手對他腰際的傷口一次次電擊,幾番酷刑之後,陸波氣絕身亡。
第二個死亡的人是丁曦晨,他和陳駿的死因相同,都是中毒而死。
毒物應該是從嘴進入體內,毒物疑似氰化物。之所以說疑似,是因為死者口內的杏仁味還不夠明顯。
當接警的警員趕到時,陳駿正痛苦地在地上掙紮,沒過幾秒,他就不能動彈了。屍體旁有一小攤他的嘔吐物。
一個是體型碩大的殺人嫌疑犯,一個是警界的希望之星,他們在看見陸波的屍體後,一定會加倍小心。
可為什麽還會中毒呢?
凶手施展了何種法術,令他們乖乖服下毒藥呢?
介於陳駿的特殊背景,命案發生後半個小時,諸葛警官就接到了上級的死命令——四十八小時內必須破案。
否則,諸葛警官將提前退休。
在這四十八個小時之內,諸葛警官被迫賭上三十多年來的聲譽,和未來三十多年的退休金。
整整一個夜晚,他將現場的勘查工作有序安排,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線索,他都在第一線操刀把關。
天亮後,案情亂絲無頭。
時間隻剩下了四十個小時。
諸葛警官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在他看來無所不能的人。
他翻看著手機裏重要聯係人,光標停格在“左庶”這個名字上,按下通話鍵,打了過去。
左庶是一名私人偵探,經營著一家調查事務所,雖然他是靠接業務為生,但卻不常帶手機,所以諸葛警官有事找他的話,一般隻打他調查事務所的電話。
而今天,很不巧,無人接聽。
諸葛警官又打了一次,還是空靈的忙音,接下去是電話答錄機的自動回複。
他看了看天,明晃晃的陽光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是個好天氣,可沒個好心情。
諸葛警官打算步行去一趟太平街,左庶的調查事務所就在那裏,他也就住在事務所裏。
能讓東區警局的最高指揮官,隻身登門求助的人,也隻有神奇偵破“死神的右手”一案的名偵探左庶了。
諸葛警官懷著沉重的心情,沉重的步子拖著沉重的身軀,路上思考著最近發生的一係列案件。
小巷裏的夏美、水箱內的周丹、醫學院的傳達室老張、公寓裏裸死的陳舒珍,再到詐屍案主謀陸波,係列案最大嫌疑犯丁曦晨,以及追查至今的陳駿。
這一串被謀殺的名單之間,似乎有條無形的鎖鏈貫連著他們。
名單之外,四名行為怪異的年輕人,像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黑麂般,不時隱現於這些案件內外。
太平街上,左庶調查事務所的招牌看起來十分破舊,在推陳出新的廣告牌堆裏,反倒有些惹眼。
上了二樓,諸葛警官看見事務所的大門上貼著一張告示:
外出辦事,可能三天後回來,有事找我請屆時再來,有急事找我請在電話答錄機上留下口訊。如是小偷的話,屋內沒有現金首飾等值錢物品。萬一你手頭緊缺,信箱內有100元人民幣,隻需撬開信箱門即可。
左庶
如此的留言,也虧左庶想得出來,諸葛警官掏出名片,插在了告示紙上,銀光閃閃的國徽估計能保住左庶信箱裏的100元。
幹等下去也是徒勞,諸葛警官理了理案件的脈絡,隔著門給左庶的電話答錄機留了言。
掛完電話,諸葛警官扭扭脖子,振奮了一夜未歇的神經。
工作上的困難還需要自己去直麵,別人的幫助始終起的隻是輔助作用。和中國足球不同,諸葛警官是能把結果掌握在自己手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