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死槍神
這樣熬了一個多鍾頭,我有點失去耐心了,心說這槍煞到底來不來了?還是說我們玩了一手烏龍,那廁所裏蹲的壓根就不是他?我正猶豫呢,意外出現了,一個黑影嗖的一下出現在窗戶處,他還踹了一腳,把玻璃踢碎,迅速的鑽了進來。這人帶著口罩,裹著一件風衣,但我還是一看就認出來了,他是槍煞。我真沒想到槍煞會用這種方式跟我們見麵。他進來後就把彎刀掏了出來,指著我倆,還把麵罩摘了,說了句別動!他臉都沒法看了,爛的不成樣子,有些地方的皮肉都塌陷了,往外冒著血水,身子也不由得打晃,這都表明他臨死不遠了。他還有隻胳膊受傷了,是被杜興用狙擊槍打的。我本以為他這胳膊能廢了呢,沒想到沒那麽嚴重,或許那子彈隻是擦邊吧,並非傷到他的筋骨,我和杜興沒帶槍,相比之下,我們處於絕對的劣勢,尤其杜興手裏握著的刻紙刀,在彎刀麵前,顯得跟玩具似的。槍煞獰笑了,似乎這麽用刀指著我們,對他來說是件很有快感的事。他還把刀來回在我們倆之間遊**著,拿不定注意先殺誰。這時候侯國雄說話了,他語氣依舊冰冷,對我們仨說,“把武器都放下。”
杜興很聽話,手一鬆把刻紙刀丟到地上,但槍煞不管這個,還猛地把刀指向侯國雄,問了一句,“你他媽又是誰?”
我本來以為侯國雄能跟槍煞認識呢,或者說這兩人有什麽關係,不然劉千手讓我倆找他來幹什麽?可槍煞一句話,讓我整個心一下跌入穀底,我心說劉千手這逗比啊,他是不是累糊塗了,瞎指揮我們一次?這槍煞跟侯國雄明顯就是陌生人嘛。我眼睛四下打量起來,想找點武器,準備跟槍煞拚命。但侯國雄這裏真沒啥東西,除了那刻紙刀外,我附近隻有一個花盆。我心說我總不能捧起花盆往槍煞身邊衝吧?侯國雄聽完槍煞這話就一直皺眉,這時又緩緩說了一句,“你再好好看看,難道真不認識我了?”他說完臉色猛地一沉,表情猙獰起來。我也順帶著看了一眼。我發現現在的侯國雄好可怕,倒不是說他這猙獰勁有多嚇人,而是他身上隱隱露出來的氣場,讓我從裏到外的被震懾住了。氣場這玩意兒還真不好形容,反正我感到很壓抑,甚至能品出這裏麵充滿著無盡的殺氣。我真想不明白,侯國雄隻是一個醫生,怎麽會有這麽可怕、凶狠的氣勢呢?槍煞驚訝了,他表情變來變去的,最後不敢相信的反問一句,“你是小政委?”看著侯國雄微微點頭,我有種要當場翻白眼的感覺,心說今天這事太瘋狂了,我本來還擔心侯國雄跟槍煞不熟呢,現在一看,他倆何止是熟啊,還是失散多年的老朋友老戰友呢。
我腦袋有些混亂,對杜興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槍煞和侯國雄是兩個人,咱倆也是兩個人,敵我雙方一對一,可對手都很強悍,咱倆還有生還的可能麽?我是把這事往壞裏想了,也虧得劉千手不在場,不然我保準開口罵他,心說這個邋遢鬼,忽悠我倆來這兒,這可把我倆坑苦了。杜興倒沒這麽悲觀,他還打手勢讓我穩住,又扭頭望著侯國雄。現在的侯國雄哪有心理醫生的樣兒?反倒怎麽看怎麽覺得他真的有種部隊政委的感覺。他對我和杜興下令,“你們出去,沒我命令不要進來!”他這話讓我特別吃驚,我倆要能出去,無疑是撿了條命,但這麽一來,槍煞怎麽辦?難道任由他留在這裏不管麽?我是想問問到底怎麽回事,但杜興把我攔住了,還強行往外推我。他腿受傷,推我的力道不是很強,我要掙紮的話,他根本推不動,但我也搞不懂自己怎麽想的,最後接受了杜興的“建議”,扶著他一起走出去。侯國雄隻是說讓我們出去,並沒讓我們離開,他這診室還隻是個門市,我們就隻好在路邊站著,等待起來。其實這麽冷靜的想一想,我有些明白了。我猜測,侯國雄就是我一直要找的第四人,尤其剛才我和杜興闖進來時,他還聊qq呢。都說人不可貌相,我真沒想到,他竟然就是刀郎,是個耍彎刀的行家。
我覺得杜興肯定知道啥內幕,又追問幾句,杜興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太多的東西,隻是在來之前,劉千手特意給他打個電話,讓我們到這之後,全聽政委的話。這是我印象中杜興是第一次來見侯國雄,我以為他跟侯國雄不認識呢,但聽他的意思,他竟然也給這侯國雄叫政委。我發現自己好笨,腦袋裏合計半天,卻越想越迷糊,劉千手和杜興在部隊當過兵,這是毋容置疑的,論輩分,槍煞還是他們的老前輩。但這侯國雄又算是哪一批人呢?他既是槍煞的小政委,又是這哥倆的政委,難道說,他們四個人也有什麽聯係麽?我突然覺得整個二探組就數我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什麽都不明白。不過我也記得一句老話,有些事不要較真,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真要知道了反倒壞事,而且憑我跟杜興的交情,我相信他不會害我就是了。杜興腿吃不住勁,站不了太久,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這路邊也沒個椅子什麽的,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但為了陪他,索性也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我掐表算著,我們足足等了半個鍾頭,診室的門才打開,侯國雄對我倆擺手,讓我們進去。我扶杜興進去時,依舊有些提心吊膽,甚至剛進門,我就特意四下瞧了瞧,想知道槍煞站哪了?很奇怪,整個診室裏並沒看到槍煞的影子。這診室還有個裏屋,我心說難道槍煞躲在哪裏?侯國雄剛給他做個心理輔導?這一個縱欲殺手,還需要什麽輔導啊?
侯國雄看我眼睛四下亂看,他先說一嘴,“玉君走了,我讓他從小門離開了。”這消息讓我心都揪揪著,槍煞被放了?我難以想象,真等他把傷養好了,這世上還會死多少人?放走他,無疑是放走一個魔鬼!可侯國雄接下來一句話讓我有些寬心,但同樣讓我更加迷糊了。
他說,“槍煞活不過今天的,被劉千手的毒骨蠅蜇了一頓,他熬不住的。而且這一天之內,他也不會再殺人了,這事到底為止吧。”骨蠅這個詞很陌生,但我能猜出來,這指的就是劉千手從壇子裏放出來的陰兵。如果把侯國雄隻當成心理醫生,他替槍煞的承諾,根本算不上數,但從一個部隊政委的角度出發,他的承諾貌似挺有分量。我根本不了解這裏麵的貓膩,也拿不定主意接下來怎麽辦好了?其實杜興也沒主意,他說了句等等,又把手機拿了出來,給劉千手撥過去。他這次通話沒瞞我,也沒瞞著侯國雄,把免提打開了。他先把現在的情況簡要說了說,又問劉千手後續計劃。我記得之前我在警局給劉千手打電話時,他那邊有風聲,說明他還在普陀山搜人呢,這次通話,他那邊倒沒了風聲,卻傳來一聲車笛響,我猜他正坐警車往回趕呢。
他倒是一點也不吃驚,似乎這個結局早被他料到了,隻是一提到槍煞他就不滿的哼一聲,明顯帶著恨意。他告訴杜興,讓我們別在侯國雄那兒逗留了,趕緊回來。我算完全被蒙在鼓裏了,不過事都已經這樣了,我也隻能照做。我帶著杜興回了警局,這時劉千手他們還沒回來,我把杜興送到法醫室繼續歇息後,又跑回辦公室等劉千手。這段時間我又想起骨蠅的事了,而且這都上班時間了,我也不怕打擾我那同學。我趕緊把電話撥過去問了問。我那同學真不愧是專門研究生物的,懂得真多,他知道骨蠅這東西,但一聽我問這個,他很驚訝,還反問我,怎麽突然對這“死而複生”的沼澤殺手感興趣呢?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尤其他還提到了骨蠅的外號,竟然是沼澤殺手,我覺著這種蒼蠅一定很逆天,我就打個哈哈說瞎問問而已,還問他有沒有這方麵的資料,給我傳一份過來。我同學辦事很有效率,沒多久就把一些不算保密的資料發到我手機上。我越看越吃驚,也越看越驚歎,這骨蠅以腐肉為食,腹部儲存著酸性複合毒液和神經毒素,毒液能腐蝕人的皮膚組織,神經毒素能滲透進血液,剝奪獵物的行動能力,而且它們橙色的頭部還能像螢火蟲一樣發光。
光憑資料所述,我敢肯定,這骨蠅一定是劉千手養的蒼蠅,隻是細細琢磨,劉千手的骨蠅貌似比資料上講的還要怪。這我都能理解了,劉千手家養了那麽多蟲子,說明這邋遢探長愛這口,對養蟲子也有所研究,他還那麽聰明,想個法子把骨蠅弄變異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當我還繼續琢磨時,劉千手就回來了,他現在的舉動不像個警察,反倒像個痞子,他把警服脫了,搭在肩上,一邊走一邊琢磨著事。我猜他一定在想槍煞還有七七,我本來不該打擾他,但現在有種心潮澎湃的感覺,不跟他說話我覺得胸口都快憋炸了。我又把他叫住強行拽到辦公室裏。我之前跟同學聊天時,還無聊的用筆在紙上寫字,反正把跟骨蠅有關的字眼全寫了下來。劉千手一眼就看到這紙上的內容了,他又大有深意的看了看我,點點頭說,“你這不都明白了麽?”我想聊重點,索性把這紙張一扣,表示不說這個了,又問他,“頭兒,槍煞逃了,你到底是怎麽想怎麽打算的呢?”劉千手抻把椅子過來,一屁股坐在我旁邊。不過他坐的很無力,就好像整個人冷不丁癱坐下去一樣,這也表明此時他心裏的疲憊。
他要來一根煙,默默吸了半根後才說,“李峰,拋開本身的寓意不說,‘鳥盡弓藏’這個詞你怎麽理解的?”我一合計,既然不要寓意了,那就從字麵上簡單理解唄。我說,“做完一件事,工具沒用了,那就可以收起來了。”劉千手冷笑起來,又問,“那這個工具被藏起來後寂寞了怎麽辦?尤其它還控製不住這種寂寞呢?”我知道劉頭兒指的是槍煞,我也發自內心的回答,“如果它的寂寞危害社會了,那它就要受到相應的懲罰,殺人償命!”劉千手歎了口氣,跟我說他心裏也有我這種想法,但這並不說明這個想法是對的。凡事沒有絕對,從當警察的角度來看,我們當然要把這不甘寂寞的“工具”繩之於法,但從另外的角度出發,我們或許又該網開一麵。我品著他這話的真正含義,隻可惜我品不透,甚至越往深琢磨還越不理解。劉千手把煙掐滅,尤其他把煙頭摁到煙灰缸裏時特別的用力,借著這勁兒說,“槍煞那混蛋,竟然對我前妻和七七下手,我接受不了!但這事真就過去了,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他死前別對七七下手,不然我也會瘋的!”一想到七七,我都替劉千手著急。我當然知道這個做父親的有多愛女兒,但他明明這麽在乎,為何還在今早放走槍煞呢?
劉千手不想跟我聊這個話題了,說累了,要回自己辦公室休息,我們就這樣結束了這次談話。這一天我都獨自坐在辦公室度過的,我還把手機拿出來。這手機裏存著那些軍人合影的照片,我又把它傳到電腦上,放大了看。既然杜興管侯國雄叫政委,那這照片裏一定有侯國雄的影子。可惜的是,我找了好幾遍,也沒發現他在哪?到了傍晚時分,警局接到報警電話,說有人在紅羅村後山上發現一具男屍還有一個女孩。男屍掛在樹上死去,女孩躲在樹旁發呆。而且報案人沒敢離近看,說那男屍隔遠看著跟僵屍似的,尤其臉上異常猙獰。我有個很大膽的猜測,這男屍就是槍煞,這女孩就是七七。沒想到侯國雄的話很準,槍煞在死前確實沒在害人,但他自身的屍體又是怎麽回事呢?為何會掛在樹上呢?聽到這個消息後我不是最緊張的那個人。劉千手聽完後顯得特別急躁,招呼我和杜興,還帶著法醫和相關技術人員迅速往樓下走,開著兩輛警車往紅羅村趕。杜興本來不用去的。這次不是抓賊,隻是去瞧槍煞的屍體,他有腿傷不便,蠻可以留在警局養傷。但他要求去,非說要看看槍煞的死狀。
我們趕到紅羅村都入夜了,劉千手讓法醫他們先別過去,等他命令,他又帶我和杜興先一步去現場調查。劉千手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他這麽說,法醫他們當然要聽令。我們按照之前記下的地址,找到了後山,也發現了槍煞死亡的位置。我們是步行趕過去的,當第一眼看到這命案現場時,我被震撼住了。槍煞倒掛著吊在一顆歪脖子樹上,他脖子被割開了,腦袋下方放了一個盒子,從他頸中流出來的血,全都灑在這盒子上。這時槍煞臉的糜爛程度比早晨見到時還要嚴重的多,尤其顴骨那裏都隱隱露出骨頭來了。七七就坐在這歪脖子樹下,手裏握著一把彎刀,整個人蜷成一團,嚇得不住發抖。我看到七七還活著,暗暗舒緩了一口氣。但劉千手卻瘋了似的低嚎一聲,甩開大步向她衝了過去,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裏。杜興看的比我明白,歎了口氣說,“槍煞被劉千手的蒼蠅弄成重傷,這仇最終還是報複回去了。他一定是鼓動七七殺了他自己,提早結束了他這重病之軀,可這卻給七七帶來不小的心理陰影。”看我聽得似懂非懂,杜興又詳細解釋,“七七才多大?這時候親身經曆了殺人事件,會在腦中留下烙印的,連時間都不會將它抹殺掉。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嚴重的話還會讓七七產生一種縱欲殺人的念頭。”
我聽懂了,說白了就是心理扭曲。如果真被杜興說中了,難以想象,七七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她一個女孩子,每到無聊的時候就會冒出殺人的念頭,這得多麽恐怖?我想到一個人,侯國雄,他不是心理醫生麽,或許他通過心理治療能把七七這份創傷治愈吧。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打定主意,等事後一定跟劉千手建議,讓他帶七七走一趟。劉千手抱著七七根本顧不上跟我們說話,而且他還耍了一個手段,用拇指對著七七的脖頸戳了一下,把她強製弄暈。我不理解劉頭兒為何這麽做,但他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和杜興都湊到槍煞身邊,這時這片地上全是幹枯的血跡。杜興讓我找些幹土把這血跡埋一下,騰個地方出來,他又一屁股坐在這幹土之上。我沒他那麽強的忍耐力,隻好壓著性子蹲在一旁。他一伸手把那盒子抽了出來,還當我麵把它打開。這盒子跟文具盒差不多,打開後首先入眼的是一封信,信下麵壓著各種勳章。如果把勳章比成一元硬幣的話,那這裏得有三五十塊錢。杜興先把信打開,我帶著電筒,就用電筒照上去,我倆一起讀起來。這信是槍煞寫的,他字很難看,甚至比杜興的蛛蛛爬還要磕磣。
他在信中說,他的父親就是個軍人,也希望他成為一名勇士。這一點他做到了,自打記事時開始,他就在部隊裏鍛煉體能,學習搏擊技巧,還慢慢接觸到槍。長大後,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過多少任務,得到過多少榮譽了。反正按他的話講,沒有他的存在,很多惡人和恐怖分子會得手,傷害甚至殺死很多無辜的百姓。作為一個軍人,服從命令是職責的所在,他也從沒後悔去做這些任務。但他雙手沾滿鮮血多了,心理也在一點點變化著,萌生出縱欲的念頭。服役時,他有機會去釋放這種壓力,但退役後,他卻麵臨著無人可殺的尷尬局麵,有時他望著刀,都想從自己身上割肉。他一度迷茫過,也殺過無辜的人。但後來小政委給他打過電話,替他想了一個辦法。讓他跟幾個同樣有他這種念頭的退伍軍人去一個偏僻的村子裏開賭場,用男子愛賭的心理來轉移、釋放這種殺人的念頭。他們照做了,也確實有效果。但有一天,有個賭客耍無賴,還拿炸彈威脅他們,這舉動把他隱藏在心中多年的殺人欲望又吊了起來。他把這個賭客殺了,在他看來,這賭客就是個壞人,也絕對的該死。他不解決這賭客,賭客日後肯定會威脅到其他人的生命。可為了這賭客,警察卻來找他們麻煩,還借機把他的兄弟殺了。
他不懂他們做錯了什麽,尤其他那些兄弟以前也做過不少任務,救下不少人來。難道隻許他們立功救很多人,卻不允許他們私自殺一個壞人麽?而且他們心中存在的殺人欲望也都是因為任務、為了讓更多人活命而產生的。他被激怒了,也開始瘋狂的報複。這不是由他理智能決定的,他最後讓一個女孩終結了他的生命,或許在別人眼裏他是罪惡的,但到死的一刹那,他依然覺得他沒做錯什麽。如果還有來世,他絕不選擇當勇士,寧可當一個莊稼漢,因為當勇士是個很虧本的“買賣”。沒有人記得他們的好,隻有人記住他們的壞了。我看的很慢,等看完時,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說實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評論槍煞的信了,倒不能說他寫的都是歪理,這裏麵真有讓人無奈的地方。給我感覺,憑槍煞的身手,他絕對是個好軍人,也絕對是當王牌特種兵的不二人選,但他也是個徹徹底底的惡人。如果非較真對與錯的話,隻能說槍煞這種人不適合當兵,他這把弓太容易寂寞了,也太容易在鳥盡弓藏時,出來作亂了。
杜興看信比我快,他看完後還把目光落在那一盒勳章上。我對這一盒勳章沒感覺,總覺得它們看著跟路邊賣的像章啥的沒多大區別,但杜興識貨。他抓起一把勳章,挨個看起來,嘴裏還時不時發出一聲驚歎,尤其到最後他還盯著一顆勳章愣了下神,把它當寶貝似的握在手裏。他這舉動沒有貪婪的意思,反倒流露出一副嫉妒樣兒。杜興很少失態,這說明這顆勳章不一般。我被他弄得來了興趣,也湊過去看一眼。杜興特意把這勳章擦亮,遞到我眼前說,“這是傳說中的金鷹勳章,全國沒幾個人得過的,是軍人心裏最高的榮譽,我在部隊那會兒,隻知道我們部隊中隻有一個人得過,當時有個九死一生的任務,部隊去了四個人,隻有一個人生還,被授予了這顆勳章。當時我們還在猜這人是誰呢,因為他很低調,連章子都是秘密領的。我是真沒想到,得到金鷹勳章的人竟會是槍煞。”雖然杜興輕描淡寫的把這話說了出來,但我能感覺得到這顆勳章的價值,尤其這章子上印的那顆鷹頭,代表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杜興把這些勳章又規規矩矩的放到盒子裏,把盒子擺在槍煞腦袋下,他還叫我扶他一把,讓他站起來。我不知道他站起來要幹啥,尤其他一臉表情特別嚴肅。但我照辦了。杜興那條傷腿的傷口剛被止住血,根本不能吃勁,他卻一點不在乎,咬牙站的筆直,對槍煞敬了一個軍禮。現在的槍煞是一個罪犯,杜興一個警察對他敬禮,貌似有些不妥,不過我能理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也敬了一禮。伴隨著我還記起一個新聞,舉重冠軍退役後淪為搓澡工,雖說這是體育界的事,但不也跟槍煞案稍有類似的地方麽,都是既流汗(血)又流淚啊。
我不自然的發出一聲歎息,也想讓這聲歎息隨著槍煞的靈魂漸漸遠去吧。這次命案現場沒有太需要調查的地方,隻要照幾張照片,再把槍煞屍體運走就可以了。劉千手緩過神後把七七抱了起來,帶著我倆往回走,他的意思不想過問現場的事了,讓法醫他們搞定就可以了。我和杜興也偷偷懶,我們仨上車後先行離開。這次是我開車,我問劉頭兒去哪,他說回警局,我以為我們回警局後就休息呢,但劉千手隻是回去拿東西。他從他辦公室裏找出一個黑色皮包背著,又抱著七七出了警局。我本來想搭把手來著,但又一合計,他該是去找侯國雄了,想讓侯醫生出麵,調整一下七七的心理。我就沒跟過去,自行躲在會議室睡起來。
這樣又過了三天,劉千手帶著我和杜興去了趟醫院,看望他的前妻。我們仨裏數杜興最挫,他拄了個拐,走路挺費勁的。劉千手著急看人,就走的快一些,我沒陪他,反倒跟在杜興旁邊,我倆晚一步慢慢悠悠的到了病房。雖然她前妻手殘疾了,不過有七七陪伴她,倒是給她增添不少歡樂,尤其看到劉千手時,她還特意對劉千手感激的連說謝謝。我這幾天都沒看到七七,冷不丁在這瞧到她,心裏有點不自然,我又想到之前她握著刀坐在槍煞旁邊的一幕了。那天我也在場,雖然七七當時表情木訥,但我相信她也該認識我才對。可實際卻出乎我意料,她看到我和杜興後,睜個大眼睛問,“這兩位叔叔是誰啊?”劉千手咯咯笑了,蹲在七七旁依次介紹起我倆來。我冷不丁愣了一下,心說怎麽會這樣,難道七七失憶了?但往深了一想,我又有些明白了,我想起了記憶封印的說法,劉千手和侯國雄一定用了什麽法子,讓七七的記憶扭曲了,把之前那幾天不開心的事全給忘了。我暗歎了一聲,覺得這樣也不錯。不過話說回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受到過這種“待遇”呢?因為童年經曆過什麽陰暗事,就不得不把我某些記憶封印起來呢?
侯國雄不是說過麽?不讓我去挖掘腦海中被藏起來的東西,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我要不要把這話理解成如果我知道了那段扭曲的記憶,就會變成一個縱欲殺手呢?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我強製把這些讓我糾結的事忘掉,重新投入到這愉快的氣氛當中去。一周後,槍煞案結案了,當然了,這個案子也被封存了,因為凶手是個特種兵,比較敏感,我們警局內部也對這個案子避而不談。細算起來,我們二探組真是比較幸運了,沒有人犧牲卻把這槍煞案破了。我本以為槍煞的事完全過去了呢,但沒想到我還有些後遺症。槍煞那晚來過我家,把我好好收拾一通,這讓我心裏有陰影了。每次躺在**一閉上眼睛,我耳邊就總會幻覺般的傳來槍煞的問話,“你多大了?叫什麽啊?”這感覺很不好,這屋子裏就我自己住,天一黑耳邊再配著這句話,我算把自己折磨的夠嗆,一失眠就一晚上。我不是社會閑散人員,晚上睡不好的話白天能補補覺啥的,尤其我還是幹刑警的,工作量特別大。那一陣給我累得,每天上班幹活時,覺得自己渾身肉都疼,這絕對是缺少睡眠引起的。
有一次我跟劉千手和杜興聊天,我還說了這個情況,又說槍煞絕對是我這一輩子接觸到的最恐怖的殺手,沒有之一。我覺得我這麽說沒毛病,但劉千手笑了,很直接的把我否了,他說我這麽想,絕對是經驗問題,他幹了這麽多年刑警,見過的凶犯可不少了,像槍煞這類的,雖然手段殘忍,但卻算是硬刀子,殺人就是殺人,不會折磨一個人的靈魂,要是遇到軟刀子型的罪犯,那可就讓人頭疼了。我不理解這軟刀子的含義,就特意多問一嘴。劉千手拿強奸舉例,還問我了解這類人麽?我心說這有什麽不了解的,自打我進警局之後,接觸最多的就是這類人,都是社會上的二流子,有那花花心思還找不到女人,憋急眼了就隻好用強暴的手段了。說實話,我很瞧不起這類人,而且也不板著,臉上流露出一種鄙視的表情。劉千手盯著我看,還特意拿我表情說事,他說一看我這樣兒,就知道我對強奸不了解,平時我們接觸那些強奸犯全是小螞蚱,他們這類犯人還有“升級版”的。接下來他又問我一句話,“聽過‘**樂殺人狂’這個詞麽?”這可把我問住了,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劉千手說,“**樂殺人狂,說白了就是被性幻想所支配的變態,一般人殺人,要麽為了錢,要麽為了報複,而他們呢,殺人就是為了滿足性欲。有一個詞叫‘性欲倒錯’,這是一種性心理障礙,這類人往往無法從正常性行為中獲得快感,還要借助另類手段才行。性欲倒錯有許多種,比如戀物癖、戀童癖等等,不過對**樂殺人狂來說,他們要通過折磨受害人才能滿足自己的性幻想,而且在折磨受害者的過程中,他們還會割下受害者的器官,犯案結束後,他們會不斷回想剛才的情景以滿足性欲,甚至激動時還會食屍。”我聽得臉色都變了,不得不說,劉頭兒這話把我震懾住了,而且我也理解了那軟刀子的含義。遇到**樂殺人狂時,受害者不僅是身上遭到創傷,連心裏甚至是靈魂都被徹底的玷辱了,很難想象一個女子被**樂殺人狂折磨時,她腦袋裏會想什麽,當時會有多麽絕望。
可實際上,**樂殺人狂的恐怖還不僅如此,劉千手又往下說,“一般我們都把**樂殺人狂分為兩類,精英型和孤僻型的,雖說他們都是以虐殺為樂,但對警方來說,抓捕這兩類人的難度是天壤之別。精英型,顧名思義,就是在平常生活中的身份是一名行業精英,這類人智商很高,每一次犯罪都會仔細選擇最容易下手的受害者與作案地點,誘騙進而製服對方,並且有著很好的反偵察能力。而孤僻型則與精英型完全相反,他們智商較低,與別人交流困難,通常隻采取臨時‘突襲’的手段製服受害人。”這下我承認了,我確實低估強奸犯這個群體了,尤其真要遇到一個精英型的**樂殺人狂,難以想象,我們要麵臨多大的壓力,也要麵臨多大的阻礙。或許他們造成的命案現場不會多麽血腥,但女屍身上的罪證會刺痛我們的心的。當然了,這都是我們哥仨之間的胡扯,這話也就是隨便聊聊而已,我也並沒太較真。
又是一天早晨,我依舊睡眠不佳,坐在辦公室裏,一邊喝著咖啡還一邊打著瞌睡。這倒把杜興逗樂了,他看我這德行,非要給我拍張照片,說這要傳到網上去,我喝的那個咖啡,牌子算徹底砸了。我當然不能讓他拍了,也不想讓自己這麽樣在網上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