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廟決雌雄

我們衝上來時很積極,下去時卻很沉悶,甚至給人種耷拉腦袋無精打采的架勢。劉千手聯係了警局,請求支援,接下來在等待支援這期間,我們自由活動上了,願意在警車裏待著的就待著,想在車外透口氣的,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吸煙。我們仨聚了一堆,我一邊吸煙一邊想了一個問題,之前聽劉千手說過,槍煞有縱欲殺人的心裏,經過這幾次凶殺案,我能感覺出來,他這縱欲心理完完全全被激發了出來。瘦爺們和司機是被槍打死的,三連擊。接下來那賭徒算是被廓爾喀彎刀給剮了,案件變得血腥,而這次呢,受害特警竟然被殘害到如此地步,有肢解也有虐屍的成分。跟煞哥死亡案有關聯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了,我懷疑接下來槍煞就要對付我們三人了,難以想象,我們要被他抓住後,他會用什麽更血腥的手段折磨我們呢?我被這想法弄得很害怕,甚至都害怕的有點想吐了。劉千手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他跟我倆強調,“從今天開始,沒特殊事,我們仨少出警局,也一定走在一起。”他讓我們這麽做絕不是從破案角度考慮的,而是從性命攸關的層麵出發,想想都覺得好笑,刑警當到我們仨這德行,真有點苦逼的感覺。

等支援趕來後,我們忙活一通,又一同撤了。回到警局後,我們仨睡在一個會議室,另外那六個特警睡在另外一間。我們睡前沒聊天,反正都躺在椅子上不說話。我不知道他倆能不能睡著,反正一時間我是沒啥睡意,就算閉著眼睛也很精神。我還把手機拿了出來,緊緊握在手裏。我在等槍煞的短信,等他告訴我,什麽時候來收割我們三人的命。這一晚很折磨人,我最後就在半睡半醒中度過的,尤其剛打一個瞌睡,我就忍不住打開手機看看,怕因為自己剛剛的瞌睡漏掉短信。可這一夜無事。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槍煞就跟消失了一樣,不再有提示,也不再有他的消息。警局這邊都加大撒網的範圍了,甚至連周圍幾個市的警局都出麵配合了,但沒用。我是沒心思工作了,這絕不是我心態的事,試想下,要換做別人攤上這種事,弄不好還沒我堅強呢。我天天在警局裏“閑”得慌,偶爾也會去法醫室坐一坐。我倒不是想了解這些受害人屍檢方麵的事,而是想找小鶯。這也是我想出來的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我想跟小鶯說說話,或者讓她幫我傳傳話,看能不能間接讓槍煞有放棄殺人的念頭。

當然這想法有些天方夜譚了,光憑那次見到的一幅彎刀畫,還有她對我說的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這根本不算啥有力證據能證明她跟槍煞認識,不過我打心裏認定這個猜測是對的,也盡量做看似渺茫的爭取吧。這幾天劉千手也變得深居簡出,除了晚間睡覺,他都躲在自己辦公室,偶爾出來尿尿時,我能看到他一臉的躁意,尤其他雙眼中的血絲也越發見多。我懷疑他在跟第四人聯係,或許他跟我想的一樣,想讓第四人出麵,把槍煞殺人的性子壓下來。

從一個刑警的角度出發,我該有股鬥誌,務必將槍煞落網,告上法庭,讓他挨槍子。但從個人角度出發,我覺得槍煞從此銷聲匿跡,放下恩怨不再殺人也好,不管他死不死,隻求別有人犧牲了。這一晚我們又要在會議室睡覺了,我和杜興都躺下了,經過這幾天的緩歇,我們也有心情交談了,但我倆聊了老半天,也沒見劉千手過來。我還問杜興呢,“這咋回事?頭兒今天有啥事要通宵麽?”杜興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我倆正在這兒亂猜呢,突然間,會議室外傳來一聲怒吼,聽聲音是打劉千手辦公室傳來的。我和杜興都以為劉千手出事了,我心裏還咯噔一下,心說難道槍煞來了?我倆顧不上穿鞋,急忙下地往外趕。

但出去後我一看,一下詫異的愣在當場。劉千手在走廊裏,正大步往我們這邊走,他狀態不怎麽好,尤其那眼珠子紅的都跟要滴下血來似的。他還一手拿著槍,邊走邊罵罵咧咧的。

一般情況下,警察拿槍時,食指是直的,不能碰扳機,不然容易走火,可他現在的食指是扣在扳機上的。我和杜興都嚇一跳,不知道這大半夜的,劉頭兒犯哪門子邪?我倆全都衝了上去,我一把抓住劉千手的手,想把槍搶下來,杜興則一把抱住劉千手,他跟劉千手關係鐵,這時也不避諱上下級的關係,吼了一嗓子,“老劉,你他娘的冷靜一下。”劉千手根本不聽勸,而且杜興這一說,還讓他更瘋狂了,他嘴裏大罵著,“槍煞!玉君!我他媽的跟你勢不兩立,啊……!”也虧得我及時把他食指扯出來,這時候他使勁扣食指,要是他這食指還在扳機上,那真就出事了。我和杜興不想讓他在走廊裏撒瘋,尤其他剛才這幾嗓子,讓另一個會議室有了動靜,把那幫特警都吵醒了。我和杜興使個眼色,杜興一把將劉千手扛起來,我趕緊把會議室門打開,讓杜興快點進去。

我們仨圍坐在一張桌子旁,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勸上了,反正用了半個多小時,劉千手才冷靜下來,但他狀態不咋好,不說話,悶頭趴在桌子上。這絕不是我印象中那個劉頭兒了,我能感覺出來,他一定攤上啥事了,竟然連心裏的防線都碎了,讓整個人垮了一大塊。我看劉千手沒啥暴力傾向了,就放心一些,還湊到杜興旁邊說悄悄話,我問他能不能猜出來,這到底咋了?杜興也不知道啊,對我隻能搖搖頭。但這時候,我電話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法醫打來的。我最近不總往法醫室跑呢,找小鶯聊天的同時,也跟其他法醫混的挺熟。這個法醫本來值夜班,估計是知道剛才劉千手發瘋的事了,他特意跟我在電話裏說了個情況。今天晚間,在市區發生一起綁架案,凶手是中年男子,在幼兒園附近綁架了一個小女孩,還用刀把這小女孩父母都砍了,父親受傷嚴重,正在醫院搶救,母親雖然沒生命危險,但大拇指被砍掉了。我本來還納悶呢,心說這法醫哥們晚上是不是喝酒蒙了,這事跟我或者跟二探組有啥關係?這明顯是綁架勒索案嘛。但突然間我想到一個可能,問法醫,“那女孩叫啥?”

法醫說叫七七。這一下我全懂了,而且不用猜了,這綁匪是槍煞,沒想到他偃旗息鼓幾天後,竟做了這麽個缺德事。

都說罵人不要帶家屬,打架不能捏蛋蛋,這槍煞是真不管這麽多規矩了,真想往死整劉千手啊。他倒是知道劉千手最在意啥,打根兒上狠狠打擊他一下。我把電話內容也跟杜興說了說。杜興聽完騰地一下來了火氣,罵道,“他娘的,這貨是真不地道,等咱們抓到他的,看我不往死裏折磨他。”隨後他又把劉千手強行拽起來,說,“老劉,振作點,咱們得看看嫂子去。”我也這觀點,而且我倆也不等劉千手同意,帶著他下樓了。當然了,我也害怕這是槍煞的陰謀,萬一他就是想逼我們出警局呢?為了保險起見,我把那幫特警也叫起來了,讓他們辛苦一趟,陪我們去醫院。還是老陣勢,我們警車在前,他們的防暴車跟在後麵。我從警局打聽到了具體是哪家醫院,而且這案子是一探組接手的,值班警員真夠意思,連劉千手前妻的病房號都告訴我了。我們一行人來到醫院,那些特警就在病房專屬樓層的樓梯口等著,我們仨往裏趕。我發現劉千手是真頹了,走著走著竟腿一軟,‘啪’的一下靠在牆上。我以前聽過一句話,不管多厲害的男人都有弱點,看著現在的劉千手,我能猜出來,他的弱點就是家庭。

或許是為了工作,為了當一個好警察吧,他才把心愛的妻子轉手讓給別人,杜興也說過,之前的劉千手很利索的,後來他變得邋遢,或許也是受了家庭破裂的影響吧。我多少能理解他現在的想法,槍煞把七七帶走了,這無疑是把劉千手的魂都勾去了,如果槍煞再狠點,把七七碎屍了,我怕劉千手知道後當場就得被轉送到精神病院去。我倆沒打擾他,他閉著眼睛緩了好半天,甚至還流出淚來。不過這爺們也真狠,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竟緩過勁來,還對我倆笑了笑,說走,我看看她去。我們進了病房時,有個護士正陪著他前妻呢。我第一眼就看到,他前妻的右手被紗布包的嚴嚴實實的。我當然知道一個人的拇指有多重要,要是少了尾指啥的,也不算耽誤事,很多活依舊能幹,但少了拇指,很多事就做不了了。他前妻看到劉千手時,整個人一愣,接著還忍不住一捂嘴哭了,喊了句,“老劉!”我咋覺得這病房氣氛一下變得怪怪的呢,有種酸酸的情味。那護士很會辦事,默默的走了出去。劉千手這時候很冷靜,還搬個椅子坐到他前妻旁邊,先開口說了一句,“剛接到消息,我就急匆匆看你來了,哎,我糊塗了,走的太快,也沒拎啥東西過來。”

我一聽心說也是啊,我們麵上可是看病人來著,怎麽能不買東西呢?我覺得現在去買也不晚,就趕緊說一嘴,讓她跟劉頭兒好好聊聊,我出去一趟。我急三火四往醫院超市跑,也不在乎這超市買東西貴不貴的,反正罐頭,薯片啥的,胡亂買了一兜子。等我屁顛屁顛趕回去時,發現杜興在樓道裏站著呢,我心說這咋了?看病人咋還看到走廊裏來了?但我沒多問,湊過去往裏麵看了看。這時劉千手的前妻正靠在他肩膀上哭呢。我明白了,原來有情況了,這麽說我剛才是不是錯過什麽了?杜興倒是不客氣,翻著我買的東西,挑一個小食品撕開吃了,還趁空跟我說說剛才的事。劉頭兒前妻把當時的經過說了出來,她本來和老公接七七放學,但他們一家子剛匯合,就出現一個黑摩托,有個頭發亂蓬蓬的中年男子,拿一把彎刀砍他倆。她老公肚子上挨一刀,她手上挨了一下,七七哭著被拽到摩托上被劫走了。她也希望我們能插手,把這劫匪快點找出來,把七七救回來。我聽完第一感覺,他前妻不知道這凶手是因為劉頭兒才找她麻煩的,隻是誤以為這是純劫匪。這想法是有點誤會,但我覺得我們還是不告訴她真相好一些,不然她知道了還能這麽信賴劉頭兒?弄不好都得跟瘋了似的把我們仨撓了。

我和杜興一直沒進去,這樣過了不下一個小時,在我雙腿都站乏了時,劉千手出來了。

我借機把東西送進去,隨後我尋思我們這就離開唄,商量商量接下來怎麽辦的好?順便在跟一探組打招呼,盡量派人過來保護吧。劉千手悶聲帶著我們往外走。他剛才見前妻的狀態都是死撐出來的,這時候又扛不住了,他再次扶牆,甚至難受的都喘起粗氣來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好了,總不能說看開這類的話吧?劉千手對我倆擺擺手,低吼著說,“我要緩幾天!這幾天槍煞案有啥進展,你和槍狼搞定,別來煩我!知道麽?”我知道他現在心境波動很大,甚至都壓不住的想對我倆發脾氣遷怒了。先不管他說的有沒有道理,我和杜興趕緊應了下來。這折騰一晚上,等我們回警局後,都快半夜了。我和杜興沒急著躺下,先看護劉千手,讓他睡著了。我也不知道劉千手睡沒睡,反正他閉著眼睛躺著不說話。我和杜興就默默坐在他旁邊,之前每晚我都會握著手機等短信,可都沒等來。誰能想到趕這麽巧,在這節骨眼上,我手機嗡嗡響了。我怕劉千手聽到,趕緊捂住兜。我還特意留意他的表情,發現他沒啥反應時,心裏才稍微落了底。

我是真不想再刺激劉頭兒啥了。我和杜興互相看了看,又默契的一同走了出去。我倆在走廊裏挨在一起,都盯著那手機看著。說實話,我現在這顆心啊,很緊張很壓抑,有種什麽感覺呢,就好像高考那年,自己站在電話旁查成績一樣,類似於這種心理了。真不出我所料,在摁開短信後,上麵出現一段話,“明晚,最後的三人!”不用說了,這三人指的就是我們仨了,而且槍煞的意思很明白了,我們仨是要一起死,也是他收手前做的最後一次了。我曾無數次幻想,自己接到死亡通知單時,心裏不得多難受多害怕呢,但真看到這個短信後,我心態竟然變得異常平靜,一點雜念都沒有了。我滿腦子就一個想法,既然危險馬上要來了,那我們好好準備吧,看看到底是我們哥仨命大,還是他槍煞的命硬?我又琢磨著,心說明兒一早我們二探組就請支援去,叫更多的特警在警局附近埋伏好,我們哥仨隻要不出警局,就在樓裏躲著,他又有什麽辦法殺我們呢?甚至在狠點,我們找個保險櫃鑽進去,他那微聲衝鋒槍也都失去了作用。這期間杜興也在合計,他蹲在地上抽悶煙,等一根煙吸完,他站起身,拽著我去了辦公室。

我猜他一定有話說,但沒想到他還畫了個地形圖。杜興畫畫水平不咋地,等畫完了讓我看時,特意問我對這裏有沒有印象。我是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才猜測的問他,“你畫的是澡堂子麽?”杜興呸我一口說,“這是普陀山的鬼廟,咱們跟十字架凶手第一次交手的那個地方,我有個主意,槍煞不是想殺咱們麽?咱們也來個局中局,明晚在這裏等他,到時我跟上頭申請,從部隊調來兩個狙擊手,再加上我,我不信三把槍打不過他一個微聲衝鋒槍。”

接著他還在畫上重點標記幾處,都是鬼廟的房簷兒。他說,“這種廟比一般房子有個好處,房簷上可以藏人,到時我躲在這上麵,另外兩個狙擊手埋伏在灌木叢裏,我們弄成三角之勢。你認為咋樣?”我雖然不是軍事專家,但也能品出來,這辦法真高明,這一時間我心裏都有種解脫的感覺了,還想拍手稱快。不過我也不笨,突然間又想到一個問題,杜興剛才說的可都是他和狙擊手怎麽埋伏,那我和劉千手也得去啊,我倆幹什麽?我有個很不好的預感,試著問了一嘴,“大油,你不會想讓我和劉頭兒當誘餌吧?”這絕不是我悲觀,誘餌需要幹啥?就是在那兒擺造型的,槍煞想殺我,隨時來一發子彈就能搞定。我是讚同杜興跟槍煞最後較真的想法,但也不能把我這麽容易犧牲了吧?

杜興當然知道我啥意思,他嘿嘿笑了,又安慰道,“放心吧,你和劉千手就算當餌兒,也不會有風險的,我明天給你弄套護具,你到時穿好了,裹得嚴嚴實實的,隻要不輕易動地方,槍煞根本打不到你。”我心裏還有點七上八下的,但細想想,還是信杜興一次吧,不然要按我那個計劃,我們一味的防守與回避,也不是個頭兒。杜興跟我碰完計劃,就不耽誤的聯係起來,這事很緊急,我們也不怕打擾領導的休息。他就在辦公室打起了電話,而我一時間除了有點擔憂,再沒其他事可做了。我先回了會議室,強行讓自己睡覺,我相信明晚一定很累,無論是心裏還是身體上的,甚至都有透支的可能。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補充體力,讓明天有精神頭去應付這一切,哪怕是去當誘餌。我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睡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睡著了,反正沒醒但也沒覺得睡的咋踏實。突然間,有人推了我一把,把我弄回神了。這會議室就我們哥三住,這推我的人除了劉千手就是杜興。我扭頭瞥了一眼,本來我沒緊張,就是好奇誰推我,但我看到有個邋遢臉離我臉很近,尤其他那雙紅眼睛裏還露出一絲凶光來。我被嚇到了,雖然明知道這是劉千手,但還是一激動坐了起來。

我先問他,“咋了,頭兒?”劉千手有些木訥的回我一句,“天亮了,懶蟲,還睡!”我望了望窗外,我搞不懂劉千手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眼睛出毛病了,外麵月亮那麽大,他竟然說天亮了。我都不知道咋回話了,隻好嗬嗬笑了笑。這還沒完,劉千手拉著我要往外走,還說,“明天槍煞要殺咱們吧?胃口不小的東西!我讓他知道我的厲害。”我品著他這話的意思,心說難道劉頭兒也有啥辦法了?對現在的我來說,隻要能對付槍煞,啥辦法都行,當然,要是有好幾個辦法可以選,那不更好麽?我也沒拒絕他,胡亂的踩上皮鞋跟他出去了。我看我倆要出警局,擔憂的問了句,也算給劉千手提個醒,這敏感期還是不出去的好,要是真想出去我們也該叫著那些特警吧?但劉千手搖搖頭說不用了。他開車帶著我,我還合計呢,心說他到底要帶我去哪?難道他也想到什麽幫手了?帶我去請人?就跟上次我倆請杜興出獄一樣?可我猜錯了,他直接把車開到他家樓下,還招呼我上樓。我一看是他家,心裏有陰影了,尤其他家那屋子的怪異,到現在我還沒弄明白呢。而且我還一度懷疑過,那屋子裏藏著第四人。不過我沒法拒絕,劉千手還讓我先上樓,我想退都退不了。

在我倆剛進他家時,我就一直留意那個屋子,屋門很平靜,這讓我稍微鬆口氣。但可氣的是,在劉千手關好入戶門後,那屋門咣當咣當的晃悠上了,乍一看,裏麵的人要出來似的,或者就好像再說,他用晃門的方式在歡迎我們。我有點愣神了,甚至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我啥都沒看出來,但總覺得我這兩條腿在抖。劉千手看我不進去,他不滿意的拍了我後背一下,特意指著那屋子說,“你以前不想參觀麽?我現在帶你看看去。”人的心裏很奇特,當我想看卻看不到時,心裏會癢癢,但當我不想看他卻非得帶我去看時,我反倒有種抵觸的心裏。我硬被他拽過去的,尤其離近後我實在忍不住喊了一句,“門後那位哥們啊,你是第四人不?不管你是不是?咱們都朋友,好吧?”劉千手看我神神叨叨的,他強行把我打斷,指著那屋說,“你發什麽神經,這裏沒人!”我一聽他這話,心裏更急了,心說沒人?那門咋動呢?難道第四人真的是鬼?我快被自己嚇得翻白眼了,不過我心裏這一係列的想法也一定表現在表情上,劉千手看出來了,多解釋一句,“這屋子處在風口上,還沒關窗戶,外麵一刮風,它就被吹得咣當,你擔心個什麽?”隨後他把屋門打開了。在屋門剛開出一個小縫時,我確實聽到風聲了,這證明劉千手沒騙我。

當這門完全打開後,我徹底愣住了,我形容不出自己看到這屋中情景後的心態了。先說屋子牆,竟然被刷成黑色,本來現在就沒天亮呢,被這黑牆一配,讓這屋子裏顯得更暗。再說這屋裏的擺設,要麽就是用竹子編得籠子,要麽就是用玻璃封好的透明櫃子。在牆角還有一個大壇子,跟古代用的酒壇子很像。劉千手伸手把燈打開了,但這屋裏的燈,亮度不大,隻能看我勉強看清這籠子和櫃子裏的東西。我被惡心到了,這裏麵裝的是各種蟲子,有蜘蛛、蠍子、蜈蚣,甚至還有一些我都不認識。這可都是毒蟲啊,我先不糾結劉千手為何會在家裏養這個東西,我聯係著他之前說過的話,猜測的問,“頭兒,你說你想到辦法對付槍煞了,難道就是用這些蟲子麽?”我是沒好意思往深說,心說這蟲子或許能毒人,但明晚怎麽用啊?遇到槍煞後,難道我們要抓一把蟲子往他身邊衝?劉千手看到這些蟲子後,心態一下好轉不少,還笑嗬嗬的湊過去,嘟個嘴吹著哨逗了會蟲子。我沒急著往下問,給他回答的時間。等逗完蟲子了,劉千手才一指角落裏的壇子,跟我說,“這是我最大的武器,明晚我要讓槍煞死在這上麵。”

我心裏徹底迷糊了,還特意眯著眼往壇子那兒看了看,心說這裏裝的什麽東西這麽牛?原子彈還是氫彈啊?乍一聽劉頭兒的意思,竟這麽肯定能用它殺死槍煞?劉千手不再解釋了,還招呼我過去幫忙,把這壇子抱走。我發現了,我跟劉千手出來就是個錯誤,合著他叫我來的唯一目的是當力工啊。劉千手還生怕這壇子抱出去時被人發現,他又找個大黑口袋,把壇子裹得死死的。這期間我也湊到這壇子旁邊看了看。我發現這壇子上有標記,上麵印了一個字,就跟劉千手左胸紋身一樣,另外在這字的旁邊,還分布一圈小孔,這些小孔很小,估計也就用牙簽才能捅進去吧。我不知道這小孔幹啥用的,隻知道這壇子抱起來是真他娘的重啊,要不是我年紀輕輕的,弄不好都得閃腰。劉千手又去了另外一個屋,拿了一個盒子,這盒子跟禮品盒挺像,不過被封好了,同樣不知道裏麵有啥。我倆就這麽下樓了,又開車回了警局。自打槍煞短信出現後,我們仨都想了一條計策,當然了,我這計策在想出來的瞬間就被pass掉了,沒辦法,太慫了。而劉千手和杜興的方法,都被采納了,也就是說,明天晚上,我們要用這兩個辦法跟槍煞叫叫板。

但目前看,我偏向於杜興的計策,也認為這是個妙計,至於劉千手要用壇子的想法,雖然有種奇謀的感覺,我卻真沒看好它。第二天我們忙活了一上午,準備各種事。上頭也跟部隊協商好了,找了兩個狙擊手先去普陀山埋伏,還有一個軍用吉普特意來警局一趟,把杜興要的護具和一把狙擊槍送了過來。我本來好奇這套護具長什麽樣?穿在身上後到底有多少的防彈效果?但我又一琢磨,自己也別打著提前試試的主意了,就算跟自己想的有偏差那又能怎麽辦?還能不穿咋的。中午時,我們仨吃了頓特別好的午餐,很豐盛,可以說天山飛的,地上爬的都有,本來還想要點海鮮,後來一尋思算了,海鮮這東西不能亂吃,萬一吃跑肚了可咋整?晚上跟槍煞決鬥,哪有功夫上廁所啊?杜興一邊吃還一邊感歎一句,說沒酒喝,這我能理解,對好這口兒的人來說,這頓美餐不配酒真的可惜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下午兩點左右,我們仨啟程了,我發現這次我們出警很隆重,警局裏的同事幾乎都來送了,本來我沒想那麽多,被他們這麽一弄,反倒有些壓力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該跟這些人說啥,索性笑了笑就當告別了。

這次我們沒開警車,弄了一個麵包車,畢竟這種車能多裝東西。警局這邊也商量好了,派二十名特警在就近的派出所聽令,我們要需要支援,隻要跟他們聯係,他們就即刻出動。

算起來一年多沒來普陀山了,這裏變化不小,以前我們還在這裏遇到鬼打牆了,這次那些迷惑人的小樹都被砍了,倒是方便我們開車上山。等到了那鬼廟下車後,我還特意四下看了看。我在找那兩名狙擊手,隻是這裏灌木叢依舊很濃,我猜他倆就在某個灌木裏趴著,但我沒特意跟他們打招呼,我明白他們不會回應的,這也是狙擊手的一個基本素質嘛,要耐得住寂寞與幹擾。我們仨就在這麵包車前準備起來。這次我開了眼界,軍方的裝備果然比警局的要強很多,也不說他們給杜興配得狙擊槍多先進了,就說我和劉千手要穿的那套護具,看的就讓我有種眼花繚亂的感覺。這套護具大體上分為三個組成部分,一個是避彈衣,這衣服比我印象中那種的要厚,而且料子也硬,我心說這算不算加厚型的,能抗住更狠得子彈呢?另外就是頭盔和防彈盾了。

頭盔上還帶著麵具,帶上它有種當電焊工人的感覺,尤其這麵具是透明的,扣在眼前還真不耽誤什麽事。至於那防彈盾,沒說的,護在我們麵前,算是我和劉千手的第一個保護傘了。杜興沒跟我們一樣穿這套防護裝備,他反倒往自己身上抹了一些藥膏和油料,讓他整個人跟鬼廟房簷的顏色差不多,這麽一來,他帶著狙擊槍埋伏在這裏,再借著夜色,還真不容易被發現。杜興提前跟我們告別,嗖嗖爬到房簷上去,我們為了互相通訊方便,還都帶著特殊的對講機。杜興走的時候也跟我提了一句,讓我在手機關機前給槍煞發一條短信,告訴他我們在普陀山這裏等他,讓他準時“赴約”,尤其別忘了帶著他那破鳥。我明白杜興的意思,今晚我們不僅要把槍煞收拾了,還要解決他的愛鷹。我本想照著杜興原話把短信發出去,但又一合計,這內容不是那麽有力度,我自己措措詞,又弄了個更狠的內容。我模仿槍煞之前的語氣,給他這麽回了一個短信,今晚普陀山鬼廟,人鳥皆斃。其實從我們到達鬼廟以後,我就時不時留意著劉千手的表情,他女兒七七還在槍煞手上呢,我們今晚真要把槍煞擊斃了,他女人怎麽辦?我們怎麽才能找到她呢?不過這都不是現在要考慮的事了,我們自己性命都難保呢,先把眼前這劫渡過再說吧。

我和劉千手都躲在鬼廟裏,我倆還特意背對背坐著,把防彈盾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這樣隻要槍煞出現了,杜興那邊會用對講機給我們提醒,我倆也會在瞬間做出反應。而且劉千手還把他那壇子抱過來了,趁上午的工夫,他做了一個大兜子,把壇子和那盒子全放到這兜子裏。這次熬時間,我和劉千手都比杜興要好過一些,至少我倆能靠著活動身子和吸煙解悶。這樣一直熬到快十二點,杜興那邊也沒發出警報,我心裏有些納悶了,心說難道槍煞要爽約?或者說他本來已經趕到了,但看出我們這布防以後,嚇得沒膽子過來了?我覺得我猜的這兩種可能都不對,槍煞是什麽人?能被這個嚇住才怪呢。而且就像附和我這想法似的,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鷹鳴聲。這也不用杜興特意警告什麽了,這鷹鳴簡直就是槍煞的一個招牌。劉千手對我使個眼色,我倆急忙把防爆盾拿起來,又並排向廟門靠去。這廟門本來是關著的,為了讓槍煞發現我們,我倆配合著又把這廟門打開。劉千手躲在廟門後麵拽門,我拿個防爆盾,先把露出來的門縫給堵上。也虧了我這麽做了,當門剛露出小縫隙時,我這防爆盾上就挨了一子彈。這子彈打得真狠,砰的一聲在防爆盾上留下一個小坑。如果沒有防爆盾擋著,這小坑絕對會印在我眉心上。這什麽感覺?我覺得自己剛在鬼門關轉悠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