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次日,展峰在市局會議室裏,召開了第一次案件碰頭會。

隗國安和嬴亮沒有發言,司徒藍嫣與展峰互相公布了調查結果,兩人雖從不同領域展開分析,但結論卻是出奇一致的,這也從側麵互相驗證了,他們現在調查的方向跟事實之間沒有太大偏差。

按照案發順序,6月王沐被殺案複勘結束,剩下的還有9月呂月被殺案和12月李紅然被殺案。

卷宗記錄,第二起現場並沒有提取到有價值的物證,唯一有用的是李紅然被殺時,警方發現了大量鞋印。可是究竟哪一枚是嫌疑人所留,以當時的條件無法辨別。

為節省時間,展峰決定仍兵分兩路,這次司徒藍嫣與嬴亮一組,前往第二案發現場,他跟隗國安、呂瀚海則趕去第三現場。

因為距離較近,一組率先到達。

(案情如下:被害人呂月於2004年9月6日晚11時許,被人勒死在AH省冰安江市通達小區7號樓3單元樓門前,死者頸部有兩道勒痕,機械性窒息死亡。凶手在殺完人後,用粉筆在地麵留下了“0617”字樣。)

通達小區多年前就被列進了舊城改造項目,小區內隨處可見噴有“拆”字的無人舊樓。可讓開發商始料未及的是,該小區在準備拆遷時,產權所屬偏偏出了問題。由於行政區重新規劃,小區由原先所轄的朝海區整體移交給了臨近的洛水區。行政區劃上的改變,直接導致土地性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朝海區是冰安江市的主城區,擁有最好的教育資源。洛水區雖然與朝海區接壤,但兩者的學區卻相差十萬八千裏。

對城市整體規劃,政府有政府的苦衷;由於學區的改變,住戶也有住戶的需求。當兩者間的利益無法平衡時,開發商隻能靜觀其變。

這一等,就是三年。但拋開其他問題,單從案件上來說,卻戲劇性地使長達十五年的案發現場得以保留下來。

通達小區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絕對的四通八達。小區呈田形布局,兩條十字交叉的主路,將40棟樓房分割成四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拉有院牆,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分別開了一個正門。可能是後期為了方便出行,每兩棟樓間的院牆上又打了一扇拱形門,門洞不寬,隻能容下兩位成年人並肩而過。

小區沒有物業,也談不上什麽基礎設施。從院牆上“少生優生,幸福一生”的標語看,通達小區是妥妥的80後。

7號樓位於小區東北側,是一棟坐北朝南、磚混式結構的五層樓房,由西至東,分別是1單元、2單元、3單元。案發現場就位於該樓的最東側。

7號樓與8號樓間是一堵封死的院牆,高約2米,成年人可輕鬆翻越,院牆另一側,是一條與其他小區共用的單行道。

司徒藍嫣站在單元樓門前觀望了一會兒,“小區設施陳舊,沒有路燈。夜間作案,最適合隱藏的位置就在樓道口的花池旁!”

今天的嬴亮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會跟在師姐身後問這問那,互相拆解,可今天,他卻有些提不起精神頭來。

司徒藍嫣隻顧著分析案件,並沒留意到嬴亮的情況。她指著花池內有胳膊粗細的孔洞說道:“這裏曾種植有大型植物,凶手可以利用它充當掩體。被害人呂月是一名化妝品業務員,社會關係複雜,據調查,她最少與十餘名男性有密切來往。”

司徒藍嫣在iPad上翻到呂月的照片,一個頗為時尚的女子微笑地看著鏡頭,因為化了妝,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姿色。

她把iPad遞給嬴亮,他卻久久不接。

“嬴亮?”她喊了一聲,嬴亮總算回過神來,接過iPad。

“不好意思師姐,我昨天沒睡好。”嬴亮草草帶過,注意力回到了案件上,“案發當晚,她和一名叫楊德六的小老板廝混在一起,兩人在呂月的住處發生了性關係,屍體解剖時,法醫在她的**內取到了楊德六的精液樣本,警方初步懷疑本案與楊德六有關。”

“可我記得,深入調查後發現楊某沒有作案動機,也不具備殺人條件。”

“對,他的嫌疑很快被排除了,而且不光是楊某,和呂月有染的其他人,也都被排除在外。”嬴亮翻找到了當時的記錄,邊看邊說:“據楊德六的口供,他與呂月發生關係之後,呂月執意要將其送至小區大門口。他說,呂月這個女人水性楊花,跟客戶睡覺是她推銷產品的一種手段。她親自把男人送出小區,實際上就是想確定對方走了沒有,如果時間空餘,她還會繼續約下一個目標。”

司徒藍嫣踩過六級水泥台階,站在一樓西戶的門口,“呂月被害時,身穿水粉色絲綢睡衣,屍體仰麵倒在了這個過戶梯上,也就是說,她剛上樓便遭遇不測了。對了,亮子,你查看一下卷宗,看看當年一樓東西戶住的都是什麽人。”

嬴亮反應遲鈍地“啊”了一聲,這才連忙點頭。“哦,好的師姐,我現在就查。”

回過神的他回避著司徒藍嫣探尋的目光,慌忙搜索起來。“那個……師姐,查到了,走訪材料說,一樓東西戶都是閑置房,並沒有住人。”

“別的樓層呢?”

“隻有一層沒有人住,其餘樓層都有住戶。”

司徒蘭嫣想了想,“在呂月返回的途中,有多個地方可以動手。不過,若是在樓外作案,萬一失手,極有可能會被附近的住戶發現。而在樓內下手,也不能選擇有人的樓層。夜深人靜,易躲藏,也易暴露。所以說,一樓的樓梯口,是最佳選擇。如果不是多次踩點,再經過周密計劃,絕對不可能選在這裏。”

嬴亮捧哏一樣地回了句:“是的!”

司徒蘭嫣無語,隻得繼續分析下去:“呂月住四樓,房門未關,屋內有少量現金及首飾,室內地麵未發現可疑腳印,說明他殺完人後,沒有入室侵財。屍體被發現時,隨身的鉑金項鏈及鑽戒也未丟失。從本案就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動機就是殺人。”

感覺現場分析得差不多了,司徒藍嫣奇怪地打量著嬴亮:“亮子,你今天好像不在狀態啊!怎麽了?不舒服?”

“沒有,真的沒有,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嬴亮苦著臉說。

“哦!”

見她不再說話,嬴亮考慮再三,還是問出了口:“對了,師姐!”

“怎麽了?”

“那個……你……你昨天睡得怎麽樣?”

“還行啊。”

“我……昨晚本想喊你去趟花街巷,再實地勘查一遍現場,後來想想太晚了,就沒提這事。”嬴亮撓撓頭,到底還是把話擠了出來。

“沒事,我自己去了。”司徒藍嫣下了樓梯,嬴亮瞪大眼睛看著她。

“你……你一個人去的?”

“對啊!”司徒藍嫣繼續朝前走去。

“你確定是你一個人去的?我是說,你有沒有跟誰……”

“沒有。”

“沒有?”

“真的沒有。”

她確實是自己去的,不過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而已,司徒藍嫣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