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 愛之誓言1

“學習苦,學習累,學習還要交學費;不如參加黑社會,有吃、有錢、有地位,晚上還有美女睡。”這是郭玉虎在孩童時最喜歡唱的一首歪歌。他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在於,別人隻當它是一首溜口的磨牙歌,可郭玉虎就是那麽耿直地讓它入了腦、沉了心。

1996年,香港導演劉偉強,開始把“古惑仔”係列電影搬上銀幕,血腥暴力的江湖情義,讓當時很多的青少年趨之若鶩,主角陳浩南和山雞的海報一時間貼滿了大街小巷,和如今的“包治性病”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麽退出?”

武俠小說中慷慨激昂的話語,再加上影視劇的熱血,讓本來就有江湖情結的郭玉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於是他初二棄學,和幾個狐朋狗友歃血為盟,成立“洪門”。

幫派的運作需要資金的周轉,郭玉虎對錢的概念幾乎照搬電影劇情,“收保護費”成了他唯一的經濟來源。可三五個一米七都不到的不良少年,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脅,屢屢碰壁之後,郭玉虎作為幫派的扛把子開始總結經驗教訓。“從底層做起,不能一口吃個大胖子,咱們要先找好欺負的幹。”於是他們直接把矛頭對準了菜市場的小商小販。

“別看我們隻有五個人,隻要夠狠,保護費肯定能收上來。”

“先從一兩個人下手,隻要有人先開始交,剩下的就都會交。”

“按攤位大小,每天1塊到3塊,不給就讓他幹不下去,他們要做生意,咱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郭玉虎從“指導思想”“行動計劃”和“實施方案”三個方麵闡述了構想的可行性,這也給幫裏的所有兄弟吃了一顆定心丸。

“洪門”一幫人在第一次收保護費時,曾遇到點兒阻礙,可矛盾並沒有持續多久,商販便乖乖地上交了所謂的“保護費”,那時候電話沒有普及,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何為“110”,郭玉虎不怕報警,隻要有一家不交,他們就在菜市場門口強行驅散前來買菜的客人,這樣一來,市場裏所有攤位的生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哎呀,不就1塊錢嗎,趕緊給了,我們裏麵的好做生意。”

“就是,就是,都交了吧,也不是多少錢。”

“跟這些地痞流氓犯不上,咱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就當花錢買平安了。”

經過一上午的矛盾升級,99%的攤販選擇向郭玉虎一夥人妥協。

魯迅先生曾說過這樣一段話,他說:“既然猴子可以變人,為什麽現在的猴子不想變人呢?並非都不想變人,也有少數猴子想變人,它們曾經兩條腿站起來,學人走路,並且說它們想做人。然而它們的同類不允許,說它違背了猴子的本性,把它們咬死了!”

“奴性”是中國人幾千年來根深蒂固的東西,這一點對生活在底層的中國人來說,顯得尤為突出,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靠希望過日子,他們崇尚明哲保身,他們習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麵對“暴力”從來都奉行“忍”字哲學,正是因此,才有了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一個菜市場,200多個攤位,郭玉虎一天的收入就有300多元,這在當時,相當於一名國家公務員三個月的工資,腰包鼓起來之後,一些曾和郭玉虎一起混過的學渣也開始蠢蠢欲動,而郭玉虎也正想借此機會拿下更多的菜市場,招兵買馬變得尤為迫切。

一個月後,郭玉虎手下從當初的五人一次性擴展到了30餘人,這些剛進的“小兵蛋子”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弄得菜市場的小販是苦不堪言。

“洪門”這種膽大妄為的行徑,也曾驚動過派出所,可按照國家法律,未滿16周歲不用負法律責任,這幫人無一人達到法定年齡,就算是抓到派出所,也隻能批評教育後由家長帶走。

不懂法的攤主,眼睜睜地看著一群人安然無恙被釋放之後,便開始以訛傳訛:“這幫人和派出所都是串通好的,報警沒用,抓進去又給放出來了。”

“難怪那麽囂張,原來是上麵有人,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這幫人來頭不小,咱這平頭老百姓怕是惹不起,報警都沒用,下次還是乖乖地交錢了事吧。”

就連郭玉虎自己都沒想到,幾次進出派出所後,自己的幫派竟然聲名大噪,借著這股東風,他自己也心安理得地扛起了“上麵有人”的大旗。

從那以後,周圍大大小小的菜市場再也沒人敢造次,每日一次的“保護費”已經成了一種常態。到最後,竟然發展到某些攤主不交“攤位費”都覺得自己心裏過意不去的地步。

當別的初中生還在苦讀“ABCDEFG”時,郭玉虎隻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賺到了20萬。20萬是個什麽概念?給大家舉個例子,在當時雲汐市鬧市區一套上百平方米的門麵房,也僅僅標價5萬元。

有了錢的郭玉虎,眼界也比其他同齡人要開闊很多,他心裏清楚,他的幫派時刻遊走在危險的邊緣,一旦所有人都達到法定年齡,估計這一行當就很難再這麽順利地開展下去。當年隻有15歲的他就已經開始琢磨著由“黑”到“白”的轉型。這絕對是一件讓人寒意頓生的事情。

“既然收保護費不是常事兒,那我就自己蓋一個菜市場,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收錢了。”再怎麽說,郭玉虎當時也還是一名未成年人,他不可能有什麽偉大的抱負,他是因菜市場發家,所以他心裏隻能拿“菜市場”說事兒。

要蓋菜市場,必須有大片的土地,為能更多地收取費用,這地一定要越大越好,也正是本著這個想法,郭玉虎在自己父親的幫助下,在當地以極低的價錢圈了一大片土地。

雖然土地是拍了下來,但修建菜市場的預算,讓郭玉虎一籌莫展:“媽的,要這麽多錢?這要收多少年的保護費?”被逼無奈,郭玉虎隻能望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土地“空悲切”。

口袋已經被掏空,土地也長滿了雜草,但郭玉虎的日子依舊過得有滋有味,小弟收來的保護費被他全部變成了“錄像廳”“台球室”“賭博房”,常年的“劍走偏鋒、反彈琵琶”,讓郭玉虎依舊積累了大量的資本。

可令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好運在一年一年地朝他逼近,“房地產”這三個字,就像是一泡尿澆出古文物那般令人驚喜,郭玉虎的那片“荒地”很快被抬高了十幾倍的身價,一些外地的開發商,幾乎快把他的家門擠破了。

從初中就開始混社會的他,哪裏看不出裏麵的門道,那麽大的一塊肥肉,他可不會隨意拱手相讓。

“虎哥,你還沒看清楚嗎,現在隻要有了地,那就是直接把水泥變成金磚,這地咱們千萬不能賣!”

幫派“軍師”的一番話,也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裏,不久之後,一批由他帶領的考察團隊,開始浩浩****地南下“取經”。

“大學生剛畢業,有技術,吃苦耐勞,根本不用付高價,就能當狗使喚。”這是一些所謂的“過來人”在飯桌上給他的建議。

郭玉虎堅信“酒後吐真言”,所以他按照“過來人”的說法,雇用了大量的大學畢業生,組成建築團隊,“琥珀山莊”建築項目,就這樣如火如荼地剪了彩。

“有房”是結婚最為基礎的硬性條件,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筒子樓、四合院根本不符合現在年輕人的審美觀,“高樓洋房”才是他們最終的選擇。

“琥珀山莊”作為雲汐市最早的一批成規模小區,受到了很多年輕人的追捧。樓房剛一開盤,便被一搶而空。

“這他娘的比搶銀行來得都快!”郭玉虎看著銀行卡中那一串數不到頭的“0”,連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嚐到甜頭的他,開始徹底地轉型,“琥珀山莊二期”“琥珀山莊三期”“琥珀山莊四期”,就這麽理所當然地蓋了起來。

當年的“洪門”搖身一變,成了如今的“洪門地產公司”,郭玉虎身上也掛滿“民營企業家”“勞動模範”“先進個人”的勳章和綬帶。

強大的經濟實力,讓他開始頻頻接觸政界的官員,經過多方的“努力”,一些城鄉接合部的改造工程,也納入了郭玉虎的經營範圍,仗著自己手下的那些由未成年人組成的強拆隊,郭玉虎幾乎沒費多少力氣,就拿下了多個重點工程,他也因此贏得了極高的讚譽。名聲一旦打出來,賺錢就像是滾雪球那樣隨意。

“根據規劃,咱們市的古橋社區今後需要改造成高架橋,這一片地方都需要在兩個月內完成拆遷。”郭玉虎的辦公室內,一位官員正在拿著規劃地圖仔細地介紹著項目進程。

“沒問題,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到時候你們直接接手就行。”

“哎呀,如果這次能順利完成拆遷任務,郭總為雲汐市的大建設,簡直就是做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啊。”

“老哥,你這話就說得太客氣了,我郭某能有今天,也全是仰仗各位領導的關愛,放心,這件事我絕對給你辦得妥妥的!”

“好,隻要這件事能辦成,我一定會告訴上麵,隻要有合適的項目,你們洪門地產以後在雲汐市絕對會一路綠燈!”

說了這麽多,郭玉虎等的正是這句話。

對於工程項目,最難辦的無外乎就是“釘子戶”。某些所謂的“釘子戶”在政府部門看來比較難纏,但對郭玉虎來說,他有他的辦法。

“斷水斷電”“威脅恐嚇”“打擊報複”這些開發商慣用的伎倆,郭玉虎以前也很喜歡用,但隨著人們法律觀念越來越強,這種方法除了能激起民憤以外,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在合同上做手腳”是郭玉虎引以為傲的創新。

不管“釘子戶”多麽“獅子大開口”,隻要誘騙他們和名稱與開發商相近的皮包公司簽了合同,郭玉虎便露出獠牙,最終的結果,要麽“釘子戶”接受“照價賠償”,要麽就是和那些身無分文的皮包公司打所謂的賠償官司。

就算是贏了官司,皮包公司沒錢,“釘子戶”也無可奈何。房子拆了,錢拿不回來,時間一長,幾乎所有的“釘子戶”都會選擇妥協。郭玉虎手裏根本不缺這種“潑皮無賴”似的小弟,所以這招兒他屢試不爽。

“要說這洪門地產公司還真有辦法,這麽難啃的骨頭都給搞定了。”拆遷隊隊長老霍,望著人去樓空的古橋社區感歎道。

“是啊,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方法,我記得上個月村口的那家釘子戶還嚷嚷著‘房在人在,房塌人亡’呢。”

“管他用的是什麽辦法,咱們必須要保證按時完工,兄弟們,抓緊幹活兒吧。”

“好嘞,霍隊。”

古橋社區大都是年久失修的四合院,為了最大程度地節省開支,這支由親朋好友組建的拆遷隊,準備先用人力“掃**”一遍,遇到硬茬兒再花錢租用機器,這樣可以比直接用機器“掃**”省很多錢。

老霍按照地形圖細致地部署之後,自己帶頭走進了社區。

“咚咚咚……”房屋坍塌聲此起彼伏,作為工程隊長的老霍,早就習慣了這種嘈雜。

剛開工沒多久,不知誰喊了這麽一句:“骨頭,骨頭!”

“沒事兒,硬骨頭的回頭咱們上機器。”老霍衝遠處嚷嚷著。

“霍、霍、霍、霍……霍隊,骨頭,骨頭!”喊叫的人從視線末端的院子中衝出。

“什麽骨頭?”老霍有點兒納悶兒。

“水、水、水泥台,砸出了人骨頭!”

結束了幾個月“獵狐行動”,葉茜掛著“個人二等功”的勳章返回了單位;我本想著喊上阿樂給葉茜接風,可誰知他卻請了長假。

沒有了阿樂陪葉茜賽車,我很自然地成了她唯一的“小夥伴”。為了保證“友誼的小船”不會“說翻就翻”,除了不陪睡其他都陪,我幾乎成了葉茜的“跟班男秘”。

因為刑事技術和刑事偵查本身就有重疊的地方,所以葉茜幾乎時不時地就要來科室逛上一遭。

“你看看這白牆,都被你和阿樂兩杆老煙槍熏成了什麽樣子?”

“打住,比起煙癮,我可敵不過阿樂,這一切可都是他的功勞。”

“你也不是什麽好鳥,你知不知道每吸一根煙,就要少活5秒?”

“沒事兒,我也不差這5秒。”

“你……”

“你倆咋一見麵就要掐起來?”胖磊喘著粗氣推開了我辦公室的房門。

“無事不登三寶殿,啥情況磊哥?”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剛才接到電話,古橋社區在拆遷的時候發現了一具人骨。”

“什麽?人骨?”

要說在荒郊野外發現人骨,我或許不會感到如此吃驚,但在生活區發現人骨還是很少遇到的。

“難道是流浪者或者拾荒者病死之後,無人發現?”我之所以這麽猜測,也是有我的依據。古橋社區對我來說也不陌生,它位於雲汐市的城鄉接合部,很多房屋都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紅磚青瓦,毫不客氣地說,隨便來個三四級地震,估計都會淪為一片廢墟。

“窮”是那裏公認的標簽,凡是住在那裏的人,幾乎都活在社會最底層。一些空置的房屋,也成了拾荒者的天堂。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很容易造成拾荒者客死他鄉,這種情況我也曾經常遇到,所以我很自然地就聯想到了這方麵。

“我之前也以為是,但情況比我們想的要糟糕,發現白骨的是工地的拆遷隊,他們是砸開水泥台之後發現的白骨。”

“水泥藏屍?”

“差不多就是這個情況!”

嫌疑人有藏屍的行為,單從這一點來分析,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定性為他殺。

最後的一絲幻想也被無情地打破,10分鍾後,我們整裝待發,朝案發現場駛去,當我們的勘查車剛剛停穩時,徐大隊已經先我們一步,在現場配合當地派出所拉起了警戒線。

“徐大隊,現場什麽情況?”

“報案人叫張勝,是拆遷隊的工人,他們今天在古橋社區93號執行拆遷任務時,砸開了院子中的一個很大的立方體水泥台,發現裏麵有一個人的頭骨,隨後就報了案。”

“房子是誰的?”

“根據戶口底冊記錄,古橋社區93號屬於一名叫黃修萍的女子,我已經讓偵查員去聯係了,很快就能有答複。”

“好,那我們先去看看現場再說。”

穿戴整齊後,我們一行人站在了中心現場外圍,雖然房屋的院牆已經被完全推倒,但通過建築布局,還是可以很容易地還原房子的構造。

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磚混式四合院,院子由東、西、中三間瓦房組成,正中位置的瓦房麵積相對要大很多,按照正常的建築布局,這間應該是起居生活的主屋。

那塊被砸開一半兒的水泥台,就砌在了主屋的窗台下。

根據測量,這是一塊長2米,寬80厘米,高1米左右的立方體水泥,水泥的表麵長滿了綠色的青苔,估計已經修葺了不短的時間。

還帶有毛發的白骨像是化石一般鑲嵌其中。

現場已經“時過境遷”,我這名痕跡檢驗員也基本失去了勘查的必要。

“咱們先把屍骨小心取出來再說。”

在小型切割機的幫助下,所有人都給明哥打起了下手。

取骨的工作比想象中要簡單很多,因為屍體腐敗膨脹後會使骸骨和水泥之間存有空隙,所以隻要切割開水泥麵,就可以直接將遺骨取出。

屍體變為白骨,往往要經曆很長的時間,根據環境的不同,少則一年,多則十年,均有可能。

對於屍骨,拚接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們都知道,人體由206塊骨頭組成,分為長骨、短骨、扁骨和不規則骨四種。屍骨的拚接對偵破有著重要的作用:

第一點,判斷死者是否存在殘疾或者天生缺陷,這對判明死者身份有著重要的指導作用。

第二點,可以根據骨骼特性,判斷性別、年齡、身高等個體特征。

通過骨骼判斷性別,很多朋友都不陌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觀察盆骨,女子一般坐骨寬度、恥骨長度、坐骨大切跡寬度等等都要大於男子,利用盆骨分析性別對法醫來說是最基礎的技能。屍骨拚接完畢,推斷身高那更是輕而易舉。

但根據骨骼推斷年齡,卻是一個考驗法醫能力的活兒。

技藝精湛的法醫,可以利用人骨的多個特征來分析死者年齡,常見的有四種:第一種是利用骨化點的出現和骨骺的愈合程度來分析;第二種是觀察骨骼的長度;第三種是分析顱骨或者骨盆的變化來判斷;第四種也是最為準確的一種,就是從死者的牙齒上去找尋答案。

利用牙齒分析死者年齡,用得最多的就是利用牙齒的磨耗程度,或者根據牙髓腔的變化來進行判斷。

牙齒的磨耗程度對於“年紀偏大的白骨”使用得較多,但對於“青年白骨”,利用最多的還是牙髓腔特征。

牙髓組織位於牙齒內部的牙髓腔內。牙髓腔的外形與牙體形態大致相似,牙冠部髓腔較大,稱為髓室;牙根部髓腔較細小,稱為根管;根尖部有小孔,稱根尖孔。髓腔位於牙冠及牙根頸部的部分,其形狀與牙冠的外形相似。前牙髓室與根管無明顯界限;後牙髓室呈立方形,分頂、底及四壁,是髓腔中較寬闊的部分。根管是髓室在牙根部位的延續,呈細小管狀,其數目大體與牙根數相同,形狀與牙根的外形相同,根尖有空,通過血管和神經與牙周圍的組織相連。其實牙髓腔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一些牙膏廣告上經常會模擬牙髓腔的動態圖。

年輕人的牙髓腔較大,而隨著年齡的逐漸增加,牙齒咬合麵的磨損會使髓室的頂端逐漸下沉,牙尖漸漸被磨平,髓角變成鈍圓形,牙髓腔體積也會跟著減小,到了老年時,牙髓腔會因為萎縮而幹枯。

按照牙髓腔隨年齡變化的情況,可以分為四種類型。

I型:髓室呈現出圓錐形,根管接近髓室的地方呈漏鬥狀,約10歲。

II型:近根尖三分之一部分的根管變細呈棒狀,約20歲。

III型:髓腔與根管萎縮最為明顯,當上頜第一、二前磨牙、下頜第一磨牙出現此特征為30歲左右;當所有牙齒都呈現此種情況為40歲以上。

IV型:根管呈細棒狀,整個髓腔變得更窄小,50歲以上。

通過牙髓腔來判斷年齡的跨度雖然都是在10歲,但經驗豐富的法醫根據自身的經驗,幾乎可以縮短在5歲左右。

“死者為女性,身高一米六五,年齡25周歲上下。”明哥仔細觀察完骸骨之後,繼續說道:“死者的頭部有數十處鈍器打擊傷,這裏並不是殺人現場。”

“什麽?這裏不是殺人現場?”

明哥點點頭,拿起了顱骨:“你們看,死者的整個頭部幾乎布滿了鈍器打擊造成的凹陷,根據傷口成形的原理,我個人推測,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很有可能是扳手。死者的致命傷應該是這一處重疊打擊的顱骨凹陷,按照擊打的次數,嫌疑人大概在死者頭上敲打了幾十次。”

明哥說著拿出一張物證軟標尺貼在最為明顯的一處凹陷之上:“傷口長約6厘米,寬1.5厘米,嫌疑人使用的是大號的扳手。”

明哥放下顱骨:“假設嫌疑人和死者在一個相對開闊的地方,那麽嫌疑人使用大號扳手,隻要用力得當,三次以內,絕對可以致命。但從現實情況來看,嫌疑人一共連續擊打了數十次,說明嫌疑人在作案的過程中,不具備直接打擊致死的條件。”

“決定鈍器擊打作用力的大小,一是作案工具,二是自身力量的大小,第三就是擊打的距離。

“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是大號扳手,其能將死者的顱骨敲開,證明力量並不小,這兩點被排除之後,剩下的欠缺就隻能在打擊距離上。

“也就是說,嫌疑人在作案時,可能是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導致其無法長距離地揮動扳手,所以才造成多次擊打致死的後果。”

“四合院的每個房屋都很寬敞,可以排除,也就是說,嫌疑人是在某個‘狹小空間’殺人後移屍到了這裏?”我反問道。

“對,所以這裏不是殺人現場。”

明哥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水泥塊上有修補的痕跡,說明嫌疑人用水泥將死者密封之後,還曾在這裏居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什麽?嫌疑人在這裏居住過?”這絕對是案件到目前為止最令人振奮的消息。

明哥點點頭,繼續說道:“水泥主要是以矽酸鹽、石灰粉等為主料,水泥直接凝固效果不佳,必須混有黃沙,從我們切割下來的水泥塊來看,嫌疑人在澆築屍體時,也混有大量的黃沙。”

“水泥加水其實就是一個水化的過程,其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水泥顆粒和水接觸並反應,放熱率很高,但是由於石膏的存在,在水泥顆粒的表麵會形成一層鈍化膜,使放熱率降低;第二階段,水泥水化熱釋放率最高,水泥顆粒也隨之增長很快;第三階段,水泥的水化產物在水泥顆粒的表麵堆積的厚度逐漸增加,水泥的水化放熱率逐漸降低。

“從反應效果來看,水泥水化其實是一個劇烈放熱的過程,高熱量會加劇屍體內微生物的新陳代謝,使得屍體腐敗變得迅速,在水泥凝固之後不久,被澆築的屍體就會逐漸膨脹,巨大的作用力會使得水泥塊在一定時間內裂開,水泥塊上的大量修補痕跡,就應該是屍體腐敗導致水泥塊炸裂之後,嫌疑人所做的善後工作。”

“現場的立方體水泥塊相對完整,也就是說嫌疑人在最後一次修補之後,屍體的腐敗已經不太明顯,難道嫌疑人在這裏一直居住到屍體完全白骨化才離開?”

“不用,”明哥搖搖頭解釋道,“也隻有屍體腐敗前期才會導致水泥塊被撐裂,在人體組織被微生物消耗得差不多之後,腐敗所產生的作用力就不足以再將其撐裂,但根據我個人經驗來推斷,嫌疑人在澆築屍體之後,最少要再居住兩個月以上。”

“不管居住多久,隻要嫌疑人曾在這裏居住過,咱們就可以通過房東問出一二。”

“奶奶的,嫌疑人就是房東也說不定!”胖磊收起照相機,給這次勘查做了一個漂亮的總結性發言。

屍骨剛被送到殯儀館,徐大隊便傳來捷報,古橋社區93號的戶主黃修萍已經被找到。就目前來看,也隻有老賢還有後續工作要開展,我們其他人則全部在第一時間趕往了刑警隊大院。

黃修萍目測已經接近70歲,比我想象的要蒼老太多,從她有些擔驚受怕的神情來看,她絕對不會跟嫌疑人畫上等號。

“老人家,不要緊張。”明哥主動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麵前。

“警官,你們到底抓我來幹什麽?我犯了什麽法?”黃修萍雖然年紀很大,但口齒還算清晰。

“您沒犯什麽法,我們就是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您,問完了就直接讓您回去。”

“哎,行,你問吧!”黃修萍聽明哥這麽說,心情也變得好了許多。

“您現在住在什麽地方?”

“哦,我之前和我兒子住在一起,不過去年兒子兒媳帶著孫子去省城念書去了,說省城的房子小,我去住不下,就把我自己留在了雲汐市。”

“住在古橋社區的老房子裏?”

“沒有,那個地方我已經有20多年沒住過了,孫子一出生我就搬到了兒子的住處。”

“您兒子住在……?”

“供電局家屬院,是他單位給分的房子。”

“那古橋社區的老房您平時是怎麽打理的?”

“有人租就租給別人,沒人租就空著。”

“那租房子的人,您都要求他們提供身份證件了嗎?”

“以前沒有,但有一次警察找到了我,說我的房子裏有人在搞傳銷,因為我沒登記他們的身份證,還罰了我幾百塊錢,所以從那以後,隻要有人來租房子,我都會讓他們提供身份證複印件。”

“那這些複印件還有沒有?”

“如果你早一年來,或許我還能拿給你,但自從這房子被政府規劃之後,空置有兩三年的時間了,房子都要拆了,我還留著那些複印件幹啥?都讓我引煤球給燒了。”

“租客在您房子裏搞傳銷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人一上年紀,這腦子就不好使,記不清了,有好多年了吧。”

“有沒有年輕男女租住在你的老房子裏?”

“應該……有吧……我不確定。”黃修萍回答得模棱兩可。

“你每月怎麽收房租的?”

“我不按月收租金。”

“不按月?”

“老房子租不上價,很多人都是一時資金周轉不開才會選擇在咱們社區租房子,我那個大院子,一個月的租金也就100塊錢,如果按月收,我這老胳膊老腿還不跑斷啊,按照咱們社區的行情,半年起租,房錢半年結一次。我年紀比較大,老伴去世得早,如果租客要續租,我一般都是要求他們把房錢送到我兒子的住處。”

“院子中的水泥台是什麽時候砌的,您知道嗎?”

黃修萍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平時根本不往老房子去,我哪裏知道什麽水泥台?”

“您到目前為止收過多少租金,您知道嗎?”

“我一般收的租金都貼補給兒子了,也沒記過賬。”

黃修萍的這份問話筆錄,和“一問三不知”幾乎沒有太大區別,本來我們都還信心滿滿,可現在都變成了“霜打的茄子”。

送走了黃修萍,明哥抬手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下午兩點,休息兩個小時,等國賢的結果出來以後,我們準時開專案會。”

白骨案和碎屍案的偵辦難度基本可以等同,隻要能查清屍源,案件就等於破了一半兒,對房東的詢問沒有任何進展,我們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老賢身上。

通常情況下,報失蹤人口,都會采集失蹤者父母的血樣,隻要老賢能夠根據白骨的基因型在庫中比中信息,就絕對是尋找屍源的一種捷徑。

下午4點,專案會準時召開,葉茜也參加了這次會議。

“國賢,你那裏有沒有頭緒?”明哥的開場白便問向了老賢。

“基因型為XX,女性,DNA信息不詳,沒有比對結果。”老賢說完,抽了一口悶煙。

“屍體已經白骨化,案發已經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所以痕跡檢驗無從下手。”

“古橋社區早在一年半前就已經全麵停水、停電,等待拆遷,周圍根本不存在任何監控設備,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有,視頻資料最多也隻能保存一個月,對於這起案件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中心現場周圍早就被拆得一片狼藉,一個人影也找不到,刑警隊更是沒辦法調查走訪。”

專案會上,除了老賢,還能說上兩句的也隻有明哥。

我從未感覺到如此大的壓力,如果明哥那裏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這起案件黃的可能性最少也會達到80%。

“下麵,我來說說。”明哥掐滅了手中的煙卷,“死者的基本情況大家已經了解,我就不在此贅述了。”

“受害人骨架完好,在其他部位並未發現致傷痕跡,死亡原因為頭部大麵積的鈍器傷,嫌疑人的作案工具可以確定為大號扳手。

“水泥藏屍和正常情況下的拋屍還有很大的區別,再加上環境因素的獨特性,我暫時無法判斷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

“房東的口供並沒有給案件帶來實質性的線索,所以就此案來說,我暫時還沒有想到破案的突破口。”明哥的幾句話,讓我的心幾乎瞬間沉到了穀底。

“冷主任,難道不能試試顱骨複原?”葉茜說。

“對啊,咱們上次辦理的下水道藏屍案不也是用了這個辦法嗎?”我衝葉茜豎起了大拇指。

明哥搖了搖頭:“死者是一名年輕女子,失蹤這麽久,父母不可能不報案,國賢並沒有比中死者的DNA,也就是說,死者有可能不是咱們雲汐市本地人。”

“難道是外地來的傳銷者?”葉茜結合剛才的問話筆錄,提出了一個假設。

“完全有這個可能。”明哥接著說道,“嫌疑人在作案時,不光擊中了死者的頭部,麵部的大部分地方也有相當多的鈍器傷,這會嚴重影響顱骨複原的準確性,不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不會選擇走這條路。”

“明哥,那下一步咱們該怎麽辦?”

“既然我們推斷,嫌疑人有可能在中心現場生活起居過,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明天一早動身,複勘現場。”

如果是其他案件,在複勘之前,明哥肯定會製訂詳細的複勘計劃,而這宗白骨案卻變成了“靠天收”。目前的窘境是,我們既不知道嫌疑人是何年何月作的案,也不知道那間屋子換了多少租客,我實在想不出複勘現場有何意義。

再次來到中心現場,明哥蹲在了水泥台前。

“我們在水泥中取出了完整的骨架,根據水泥塊中的凹陷痕跡來看,死者被水泥澆築時呈蜷縮狀。我們之前已經分析過,嫌疑人是在某個狹窄空間內作的案,如果嫌疑人在殺人之後緊接著就澆築屍體,那時屍體處於肌肉鬆弛階段,死者在重力的作用下,會呈平躺狀態,而不是蜷縮。從這一點來推測,嫌疑人應該是殺完人很長時間以後才想到水泥藏屍的方法。那時屍體已經出現屍僵,所以屍體才會一直保持蜷縮狀。”

明哥的話讓我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繼續說道:“我們在發掘屍骨的過程中,並未發現死者有穿衣痕跡,也就是說,死者在被澆築時,有可能是全身**,嫌疑人為何會多此一舉,將死者的衣服脫去?”

“會不會為了減少工作量?”我提出了一個假設。

明哥點頭讚許:“沒錯,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假如案件發生在伏天兒,那時天氣較熱,人們所穿的衣物都比較貼身,脫與不脫對澆築屍體來說,意義不大,但如果案件發生時氣溫較低,死者穿著的衣物較多,這樣就會無形之中增加嫌疑人的工作量,據此推斷,凶案應該發生在天氣寒冷之時,按照咱們雲汐市的天氣情況來看,12月、1月、2月這三個月份的可能性很大。”

明哥繼續說:“嫌疑人殺人和藏屍有時間間隔,也就是說,嫌疑人在澆築時,屍體已經完全屍僵化,這時要想從蜷縮狀屍體上把衣服脫下,隻能借助剪刀等工具。回頭咱們去屋裏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有明顯裁剪痕跡的女士衣物,如果有,說不定可以找到突破口。”

“這都行?”葉茜相當崇拜地看著明哥。

就在大家都在摩拳擦掌準備進屋一探究竟時,我卻被水泥台上隱約的一種痕跡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小龍,你看什麽呢?”葉茜戳了戳我。

“明哥,我有重大發現。”我指著水泥台正上方的幾處梅花印喊道。

“這是什麽?弄得你那麽興奮?”葉茜伸長了脖子。

“來,搭把手。”我把直尺從工具箱中取出,示意葉茜幫著測量數據。

幾分鍾後,我十分肯定地得出了結論:“是大型犬足印。”

“什麽?犬足印?有什麽用?”

也許很多人會和葉茜有同樣的疑問,但是在我看來,這絕對是新的突破口。

在痕跡學上,除了研究人的手印和足跡以外,一些動物痕跡也被囊括在內,其中貓、狗等常見寵物的足跡也是痕跡學重點研究的對象,所以我對犬足印一點兒也不陌生。

犬足根據結構,可以分為前足和後足。

在它的骨骼係統中,前足骨是由腕骨、掌骨、指骨構成。後足骨是由跗骨、趾骨、蹠骨構成。

與人類的腳印相比,犬的足印要從趾、枕、爪三個方麵去分析。所謂的趾就是腳趾,和人一樣。通常,犬的前足大多都是 5個腳趾;後爪一般都是 4個腳趾,少數也會有5個,甚至個別品種,還會出現6個腳趾的情況,這第六枚犬趾也被稱為“狼爪”。犬在行走運動中,一趾不接觸地麵,所以不會留下一趾印;由於每隻犬的自身發育不同,其在足跡上留下的趾印間距也會存在差異。

枕是犬足掌底部的枕狀彈性組織和脂肪,它是支撐在地上的部分。它可以分為腕枕、掌枕和趾枕,分別位於腕、掌和趾部的內側麵、後麵和底麵。枕的結構與皮膚相同,分為枕表皮、枕真皮和枕皮下組織。

接著就是爪,爪是犬的趾器官,有點像人類的指甲蓋。尤其是包裹趾骨末端的爪,它與蹄等很相似,可分為爪軸、爪冠、爪壁和爪底,均由表皮、真皮和皮下組織構成。具有刨坑、勾取以及防衛等功能。它可以分為多個種類,常見的有兔形爪、貓形爪、雙狼爪等等。

犬類足跡的形成條件與人類大致一致,能過影響犬足印的主要因素包括:犬的種類,接觸麵的性質(如:水泥地、泥土地等),犬足與接觸麵的相互作用以及犬類行走時的周期性狀態。

犬行進時四肢的動作和人擺動手臂是一樣的,當人左腿誇出時,左手會向後,所以狗走時左前腿先動,同時動的還有左後腿,如此重複運動,形成周期循環。

根據相關研究,犬大致有七種行進方式,分別為:“走”、“漫步”、“踱步”、“小快步”、“慢跑”、“跑”、“快跑”,七種方式所形成的足印,會有很大的不同。

套用人類足跡的研究方法,以上闡述實際上就是在解釋腳步的構造、分析腳印的組成以及行走的狀態。這些是足跡鑒定的前提,隻有搞清楚這些特征,才可以對足跡進行係統的研究。

基礎問題掌握以後,剩下的便是鑒定工作,一般犬足鑒定可以分為兩種:種類鑒定和個體鑒定。

種類鑒定很好理解,就是通過犬足印的形態、長短、寬窄,來判斷屬於何種類別的犬。

個體鑒定則是根據犬的四趾和爪的分布、相互關係以及殘缺、病變來識別具體犬隻。

不管是種類鑒定還是個體鑒定,在某些案件中都能為破案帶來捷徑,公安部每年公布的典型案例中,不乏“以犬找人”的經典代表。

而咱們這起白骨案,我剛好要運用到“種類鑒定”的相關知識點。

“明哥,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嫌疑人極有可能養了一隻大型的金毛犬。”

“哦?”

“水泥塊上的‘梅花印’根據測量,基本可以判斷為金毛犬所留,犬能在水泥未幹之時踩在上麵,它極有可能和嫌疑人共同生活在這個院子中。”

“嗯,假設成立。”

“大型犬體味重,不適合在屋中飼養,在院子中應該會有狗窩。”說著,我仔細地環顧了一圈已經麵目全非的四周。

“那裏是不是?”葉茜指著遠處一個散落有石棉瓦的磚堆。

“房子用的是青瓦,石棉瓦極有可能是狗窩的頂部,去看看再說。”走到跟前,我指著牆根說道:“在院牆裏側,說不定真是狗窩。”

說完,我戴上手套,扒開了磚頭堆,幾分鍾後,一個標注有“金毛專用狗糧”的大號包裝袋被我從磚下翻了出來。

“養了這麽大的一條狗,作為房東不會不知道吧?”葉茜的言下之意,就是想通過租客養狗這一特征來喚醒房東的記憶。

“我估計夠嗆。”胖磊撇撇嘴。

“有了這個包裝袋,就算回憶不起來也沒有關係。”

“小龍你說啥?難不成你還能從這個包裝袋上處理出來指紋?”胖磊有些難以置信。

“案件都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就算是有指紋,也早就被破壞了。”

“那要這個破袋子有什麽用?”

“條形碼。”

“條形碼?”

“對,它屬於痕跡學中的電子痕跡,”我繼續解釋,“通常條形碼可分為一維碼和二維碼。

“一維碼僅在水平方向表示信息,二維碼可在水平和垂直方向上表示信息。熟悉微信的人對二維碼可以說一點兒也不陌生,而一維碼很多人見過,卻從未細致研究過。生活中,一般較常見的一維碼有五種:

“第一種,EAN碼,也被稱為商品條形碼,多見於商品的外包裝。

“第二種,39碼和128碼,主要用於工業生產線的產品標識。

“第三種,UPC碼,也叫萬用條碼,主要在美國和加拿大兩個國家使用。

“第四種,ISBN碼,國際標準書號。

“第五種,ISSN碼,國際標準期刊號。

“根據痕跡學統計,世界上有200多種一維碼,每種都有特定的編碼規則。而狗糧上標注的就是一維碼中的EAN碼。”

我把包裝袋舉高,置於所有人的視線範圍內:“當我們在超市購物結賬時,收銀員在光學識別器前一掃描條碼,商品的名稱、價格信息就可以立刻顯示在電子屏上,這就是掃碼技術。”

“商品的EAN碼,其實就是廠家代碼、產品型號、流水號、校驗碼等信息的線條(bar)和空白(space),按照一定規則組合在一起的圖形。我們可以通過識讀設備和計算機軟件係統將商品條碼轉換為信息。

“咱們這個包裝袋上已經完全看不出生產日期,但我們可以根據條碼查出這袋狗糧的生產廠家,再根據流水號和產品型號等找到這袋狗糧的具體銷售日期和銷售地域。而且你們看……”

說著,我指著包裝袋上的保質期一欄:“保質期12個月,嫌疑人不可能購買過期的狗糧,咱們隻要能查出狗糧的具體生產時間和銷售時間,就可以推斷出年份,剛才明哥已經分析出,嫌疑人作案的時間在12月、1月、2月這三個月的時間範圍內,隻要知道年份,我們就可以在全市篩選符合特征的失蹤人口,這樣對查找屍源會有很大的幫助。”

“國賢老師已經比對過DNA,不是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信息嗎?”

“DNA技術近些年才開始普及,如果死者死亡時間過久,沒有采集DNA信息也正常。”老賢開口解釋道。

“明白。”

在我的印象中,有兩種案發現場最讓人頭痛,第一種就是滿地都是物證,第二種則是幾乎沒有物證,兩種極端的現場,對技術員的耐性絕對是一種強大的考驗。

要想從閑置近三年的老房子中找到蛛絲馬跡,絕非“困難”二字可以形容。值得慶幸的是,經過一整天的努力,結果令人欣慰。

按照明哥的推斷,我們果然在房屋內的狼藉之中找到了大量被剪開的衣物。

假如嫌疑人在搬出房屋時又有新的租客,那這些衣服不可能還原封不動地留在屋內,單從這一點分析,嫌疑人就是這個房子的最後一位租客。

現場勘查完畢,明哥便結合物證情況向刑警隊傳達了幾件急需見底的工作。

第一,查清狗糧的具體銷售時間。

第二,在該時間範圍內,篩選符合條件的失蹤人口。

第三,再次讓房東回憶最後一位租客的體貌特征等細節。

任務安排下去之後,老賢便把從現場提取的衣物全部拿進了實驗室,因為時間間隔太久,經過幾天的努力,也沒得出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幾件衣服的品牌也都是大通貨,鋪貨率很高,根本沒有任何的針對性,線索查到這兒,基本已經中斷了。

刑警隊的調查工作在第四天終於有了反饋,除了房東還是一問三不知之外,其他的兩條線索都有了預期的結果。

狗糧是2012年從我們市的家樂福超市中銷售出去的。

有了年份,結合明哥提出的大致作案月份,刑警隊很快篩選出了符合條件的失蹤人口報案,通過細致的排查,最終隻有一例無法排除:報案人名叫蔡國權,今年54歲,雲汐市人。人口信息係統顯示,其戶口本上登記的還有另外三人,分別是妻子陳莉,女兒蔡瑤瑤,兒子蔡明明。

根據其口述的接警記錄,他的女兒蔡瑤瑤於2012年1月21日,也就是過年的前一天從家走失,至今杳無音信。按照蔡瑤瑤出生年月,1987年8月6日來推斷,她失蹤時剛好25歲。

為了更進一步地確定屍源,明哥把報案人蔡國權傳喚到了科室的詢問室內。

“警官,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兒?”54歲的他,看起來比年過古稀的老人還要憔悴不少。

“我們找你來,是想問問關於你女兒的事兒。”

“瑤瑤?”蔡國權忽然眼前一亮,“警官,瑤瑤是不是有消息了?”

“我們還不能確定,所以還想向你核實一些情況。”

“好,核實,核實。”蔡國權滿口答應。

“你在報失蹤人口時,有沒有采集血樣?”

蔡國權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沒有。”

“沒有?難道是派出所民警不作為?”明哥眉頭擰在了一起。

“這怎麽說?”

“瑤瑤不是我和我老婆親生的,是我們抱養的,我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那她的親生父母你能不能聯係到?”

“聯係不到。”蔡國權歎了一口氣,“二三十年前,我剛結婚,和愛人居住在單位分的筒子樓裏,住在我們隔壁的是一對年輕情侶,大名我不清楚,隻知道男的叫小王,女的叫小夏。”

“小王和小夏是紡織廠的工人,兩人未婚先孕生下了一名女嬰,那時經濟蕭條,不管什麽廠的效益都不是很好,孩子的出生更是給兩人增加了不少負擔。

“自打孩子出生以後,小王和小夏幾乎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結果沒幾個月,小王竟然扔下小夏和孩子一走了之,小夏一時間經不起這個打擊,準備帶著孩子跳樓自殺,巧就巧在,那天我剛好在家,否則兩條人命絕對就沒了。

“救下了小夏母子,我和愛人開導了她整整一晚上,她總算是放棄了輕生的念頭,我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可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小夏拋下女嬰,再也沒有回來。

“那時我愛人已經有了身孕,本想著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可我愛人抱起孩子後,就再也沒有放下,那個女嬰就是我的大女兒,蔡瑤瑤。”

“你女兒知不知道她不是你們親生的?”

“知道!”蔡國權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是怎麽知道的?”

“瑤瑤她自己發現的。”

“自己發現的?”

“對,瑤瑤上的是醫科大,畢業後被分配到醫院檢驗中心工作,因為醫院有照顧員工的政策,所以我們家人每年都可以免費抽血化驗一次,也就是在抽血化驗時,瑤瑤發現了問題。”蔡國權接過明哥遞去的煙卷,深吸一口,“我和我愛人還有兒子明明,都是O型血,而瑤瑤卻是AB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雙親是O型血,子女也會是O型,根本不會生出AB型血的孩子。”

“得知血型有問題後,瑤瑤就回家質問我和我愛人,雖然我們心知肚明,但是為了孩子,我們隻能矢口否認,可沒想到的是,瑤瑤這丫頭非要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她竟然背著我們去省城的鑒定中心,做了親子鑒定。”

“什麽?親子鑒定?在哪個檢驗中心做的?”老賢異常興奮地插了話。

蔡國權從身後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皮包,從中掏出了一份報告:“鑒定的結果我帶來了,這上麵應該有。”

老賢雙手接過,掃了一眼,喃喃自語道:“灣南醫科大學鑒定中心……也算是全省最具權威的鑒定機構了。”仔細翻閱之後,老賢沒有再說話,而是拿著報告退出了詢問室。

明哥繼續問話:“蔡瑤瑤在臨走之前的衣著,你能不能形容一下?”

“你這麽確定?”

“她失蹤時還有一天就過年了,當天我們全家用手機拍了一張全家福。”蔡國權說著,把照片從手機中調了出來。

蔡瑤瑤的衣著與在案發現場提取的衣服碎片完全吻合,事實證明,這絕對不是巧合。

我把照片備份後,將手機重新遞還給了蔡國權。

雖然還沒有確切的比對結果,但就目前來看,死者應該就是蔡國權的女兒蔡瑤瑤。

根據蔡國權的描述,其女兒是大學畢業生,有穩定的工作,這就排除了參加傳銷組織的可能性。所以接下來的重點,就要圍繞死者的社會關係展開。

“蔡瑤瑤有沒有男朋友?”很顯然,明哥也想到了這一點,從問話不難看出,他準備先從死者的生活圈入手。

“瑤瑤乖得很,從小到大都很聽話,在我印象中,她沒有談過戀愛,其實……”蔡國權停頓了一會兒,“其實……我和我愛人還給瑤瑤介紹過對象的,對方是大學教師,比瑤瑤大兩歲,家境也好,人長得也帥,而且他們倆之前已經見過麵了,對方對瑤瑤印象也不錯,可……”蔡國權沒有繼續說下去。

“對方的基本情況你知不知道?”

“知道,他叫徐雨,我們市理工大學的老師,1985年8月出生,到學校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聽說小徐都已經結婚生子了。”

明哥仔細記錄以後,接著問道:“蔡瑤瑤平時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蔡國權拍著胸脯,回答得很是肯定:“這個絕對沒有,我們家瑤瑤老實得很。”

“那平時跟她關係好的人有沒有?”

“這個……”蔡國權眯起眼睛,仔細回憶,許久之後,他有些歉意地回道,“我知道瑤瑤平時喜歡跟幾個要好的女同學在一起玩兒,但是具體是誰,我還真不清楚。”

“蔡瑤瑤在失蹤當天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

“和平常一樣,沒看出什麽異常,我記得當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吃完飯,都坐在客廳看電視,後來瑤瑤接了個電話說有事兒,就走了,然後就再沒有回來。”

“幾點鍾的事情?”明哥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晚上8點左右。”

“蔡瑤瑤出門有沒有帶什麽東西?比如現金、銀行卡之類的?”

“沒有,她連包都沒有帶,臨走時就拿了一部手機,說一會兒就回來,我們也就沒太在意。”

“你當年的住址在哪裏?”

“藍灣小區,瑤瑤失蹤時,我們搬進去還沒有一年。”

“你女兒失蹤多久後,你報的案?”

“當晚就報案了。”

“派出所有沒有出警?”

“出了,警察給我做了問話筆錄,還調了小區的監控錄像。”

“有,錄像我也看了,我女兒是從小區北門打了一輛出租車走的,因為是在晚上,視頻太模糊,警察看不清出租車的車牌號,所以也沒有辦法查下去。”

“監控視頻在誰手裏?”胖磊又問道。

“當時出警的民警姓鄭。”蔡國權從包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筆記本翻開,“他的警號是019227。”

明哥剛一停筆,老賢再次走進辦公室,他附耳對明哥小聲說道:“我剛才聯係了省城檢驗中心的人,我讓他們給我傳真了一份DNA圖譜,結果和死者的完全吻合,我們發現的白骨,就是蔡瑤瑤。”

老賢的聲音很小,我站在他身邊才能勉強聽見,但令我們萬萬沒想到的是,蔡國權突然從椅子上起身,一把抓住了明哥,顫抖著聲音說:“你們說什麽白骨?我們家瑤瑤怎麽了?”他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絕望。

“對不起,你的女兒已經遇害了!”明哥有些歉意。

“不可能,不可能,瑤瑤這麽乖的孩子,怎麽會遇害?警官,是不是你們搞錯了?”我能感覺到他的精神狀態即將崩潰。

“我已經聯係上了省城的鑒定中心,DNA圖譜比對上了,死者是你女兒,沒錯。”

老賢出口的一句話,讓蔡國權直挺挺地昏死了過去。

經過一番搶救和疏導,蔡國權雖然依舊無法麵對,但他還是忍痛接受了這個結果。明哥根據他的筆錄,調整偵查方向,由胖磊聯係派出所民警調取當年死者離家時的監控錄像,刑警隊的偵查員負責對死者的相親對象以及社會關係展開調查。

好在當年出警的民警有著極強的責任心,胖磊需要的視頻幾乎全部被拷貝了回來。

“監控設備太老舊。”胖磊看著滿屏的雪花點,皺起了眉頭。

我聞言把頭湊了過去:“太模糊了,要不是知道死者的衣著特征,根本分辨不出來哪兒跟哪兒。”

“對啊!”胖磊的表情相當嚴肅。

“磊哥,能不能處理清楚一點兒?”

“估計夠嗆,我隻能試試看。”

“刑警隊那邊調查結束還早著呢,你有的是時間,不著急。”

“不是著急不著急的事兒,關鍵是處理視頻有沒有實際意義,我們目前能掌握的隻有死者出門乘車的這一小段,前後也就一分多鍾,一看不清楚死者的長相,二分辨不出出租車的車牌,就算是能處理清楚,也沒啥用啊!”

“好像……也對……”我忽然像泄了氣的皮球,竟無言以對了。

“看來視頻這一塊兒的線索,隻能中斷了。”胖磊點了一支煙卷,有些惆悵。

最大的煎熬莫過於等待,我坐在胖磊的電腦旁,百無聊賴地來回觀看著那一段模糊不清的視頻。

有句話說得好,叫“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反複觀看了幾十遍以後,我忽然發現了一個極易讓人忽略的細節。

“啊?怎麽啦?”

“視頻有些不符合常理。”

“不符合常理?這怎麽說?”胖磊的小眼睛重新聚光到了監控畫麵上。

“監控畫麵記錄,蔡瑤瑤從小區出門時,剛好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小區的門口,接著蔡瑤瑤便拉門上了出租車。”

“對啊,有什麽問題?”

“當然有!”我按動了暫停鍵,指著監控畫麵說道:“這裏是小區大門,這裏是出租車停靠的位置,這裏是公交站牌。”

胖磊恍然大悟:“出租車怎麽會開到人行道上載客?”

“雖然監控視頻很模糊,但是從視頻中還是不難看出,其他的出租車都是在公交站牌等活兒,也隻有這輛出租車例外。而且還有一點,你看這裏!”我重新按動了播放鍵。

“蔡瑤瑤從小區大門走出去時,曾撥打了一個電話,當她電話掛掉時,出租車正好出現在了監控畫麵裏。”

胖磊按照我的提示,仔細觀察以後說道:“沒錯,照這麽說,這輛出租車極有可能是蔡瑤瑤自己喊來的。”

“也就是說,當晚的出租車駕駛員極有可能和蔡瑤瑤熟識。”我繼續推理,“明哥之前已經分析出,死者是在一個低矮的空間中被鈍器多次擊打後殺害,從視頻上不難看出,蔡瑤瑤打開車門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如果出租車駕駛員就是那名嫌疑人,那他完全有條件造成蔡瑤瑤頭骨多次擊打致死。”

胖磊捏著下巴:“蔡瑤瑤出門時才8點08分,而且她居住的小區還是人流密集場所,結合時間段和地理位置,基本上可以排除臨時起意作案的可能,照這麽看,你的假設完全成立。”

“如果真是這樣,隻要調查死者生活圈子中有沒有出租車駕駛員,一切就明朗了。”

“沒錯,這條線很重要。”

“我現在就通知葉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