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卑微

究竟要遭受多少傷害和疼痛,

才能成為現在的我。

17歲前,我做過兩次手術。

一次是12歲車禍後的急救手術。那次車禍裏,我全身斷了7根骨頭,輸了800cc的鮮血,所幸活了過來,而且沒有毀容,隻是在後背留下了一道醜陋的傷痕。

第二次是17歲那年初冬,我做了處女膜修複手術,雖然隻有短短半小時,卻給我帶來一輩子的痛。

天蠍座的我不是乖女孩,從小就不是。我有很多可怕的欲望,並且偏執、極端、瘋狂。一起吃飯的時候我一定要吃菜的第一口,否則就不想吃,過馬路的時候我一定要等綠燈快要結束時才過,看著飛馳的車擦身而過我會感到很興奮。

我還患有嚴重的占有強迫症,越得不到就越要得到,否則就想死。

一個Beams Boy的骷髏頭蠅,一支PLATINOM的中性水筆,一身紫色蕾絲長裙,一瓶無色的蘭蔻香水,一個聽我話的親愛閨蜜,一個寵愛我的漂亮男孩,還有很多很多的愛,這些都是我想瘋狂占有的目標,任何阻擋我的力量,我都會用盡全力將它消滅掉。

小時候,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去一次省城的海洋公園,因為我們班上所有的同學都去過了,就我沒有,每次聽他們討論海洋公園是多麽有趣時,我的心都會暗自發痛,強烈的嫉妒讓我疲憊不堪。

我無數次要求爸爸媽媽帶我去海洋公園,都被他們以太忙為理由拒絕了。爸爸是室內設計師,總有畫不完的圖紙,媽媽是護士,總有照顧不完的病人。

他們眼裏唯獨沒有我,我的任何需求都可以忽略不計。

我哭過鬧過,可無濟於事。我質問她們為什麽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為什麽對我不理不顧。他們卻回答:寄希望通過發奮工作改善我們窘迫的生活。他們其實也很想休息,可是不敢也不能,因為這個城市的房價越來越高,生活成本越來越貴,隻有趁年輕的時候不停工作,才能為將來積累足夠的生活資本。

爸爸媽媽每次都會苦口婆心大堆理由,而最後一定會強調: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其實也是為了我好,他們愛我!

在愛的麵前,我無力反抗,隻能逆來順受。

爸爸媽媽無暇照顧我,從小我都是被放養長大的,我的個性越來越野蠻,很快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瘋丫頭,那些弄堂裏乖乖女們都不喜歡和我玩,我也很討厭和她們做朋友,在我眼裏,我比她們都要漂亮,她們比我都要虛偽。

小時候我最好的朋友是隔壁弄堂的犇犇哥,犇犇比我大三歲,和我一樣無人管教,他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其他男人跑掉了,隻有一個成天酗酒的爸爸。

犇犇的脾氣不好,每天都會和別人打架,是我們街區臭名昭著的孩子王,別的小孩都怕他,唯獨我不怕,因為他打我,我就會還手,拚命抓他咬他朝他身上吐口水,雖然我打不過他,但我永遠不會向他屈服。

很奇怪,我越是不怕他,他反而越喜歡我,甚至會在我遭受其他人欺負的時候保護我。

很快,在許多人眼裏,我就是犇犇的小女朋友。對此我沒有意見,我喜歡犇犇,喜歡那些沒人管教調皮搗蛋的壞孩子,我們是同類。

我們這些壞孩子們每天就在外麵瘋玩、打架,堅強而孤獨地成長著。

12歲那年暑假,我發誓一定要立即去一次海洋公園,我再也忍受不了班上那些白癡們在說海洋公園時的神氣表情,她們還會故意問我一些很愚蠢的問題,比如海豚的眼睛是不是長在屁股上,然後看我毫無反應仿佛一個真正的白癡。

我再次向爸爸媽媽提出這個要求,也再次遭到了他們的拒絕,理由依然是他們太忙,沒時間。這並不出乎我意料,這些年他們不停奮鬥著,謹小慎微地活著,工資雖然漲了一些,可房價漲得更快,生活壓力反而越來越大了,對此他們毫無辦法,隻能沿著這個奇怪的邏輯繼續埋頭苦幹。

我徹底絕望,決定離家出走。

省城的距離並不太遠,離家隻有一百多公裏,換三趟車就能到,我早就知道怎麽走。

那天早上,天還沒亮,我揣著積攢了一個學期的五十塊錢,向汽車站瘋狂跑去。隻要上了汽車,我就可以獲得自由。

隻是還沒到汽車站,我就被聞訊趕來的爸爸抓住。

我不屈服,像個瘋子一樣對他又打又踢,放聲大叫救命,反正死活不和他回家,路人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我和爸爸。

爸爸終於屈服了,答應帶我去海洋公園。

於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這個道理:如果你想得到一件東西,光靠哀求是沒有用的,得去拚去搶。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從單位借來汽車,載著我和媽媽,向海洋公園進發。很快我們就來到了我夢寐以求的海洋公園。那天簡直是我童年最快樂的一天。在海洋公園裏,我看到了所有我想見的海洋動物,吃了所有我想吃的零食,玩了所有我想玩的遊戲,我的笑容比我12年來的所有笑容都多。

我是那麽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一整天都沒有停止奔跑,因為我知道過了今天,下一次全家歡聚就遙遙無期。

爸爸媽媽也受到了我的感染,玩得很盡興,他們其實都太累了,都需要放鬆,真的沒有必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如此累。

難道生活隻有工作嗎?難道活著就是為了房子嗎?難道他們所謂的好生活就一定要以犧牲我們的幸福為代價嗎?

要是爸爸媽媽永遠都能像這樣陪我玩該多好啊!

那天我們一直玩到海洋公園關門才依依不舍離開,天已經完全黑了,媽媽提出太晚了開車回去不安全,可以住在自己的妹妹家。可爸爸不答應,因為第二天一早還有一個重要的招標會要開,他必須連夜趕回去完成會議上要提交的設計圖。

我們隻能匆匆往回趕,爸爸肯定是太心急回去了,車速始終很快,單調崎嶇的盤山公路上,已經疲憊不堪的他不停打著瞌睡,坐在旁邊的媽媽則已經進入夢鄉。

我也很累,可是卻沒有絲毫睡意,隱約有著不好的預感。

突然一波巨大的絕望侵襲我的身體,好像今天所有的快樂和幸福都會成為永別。

我嚇得大哭起來,呼喊:“爸爸,快停車,我害怕!”

聽到我的哭喊,爸爸下意識急刹車,橫亙在我們麵前的是一個近乎90度的急拐彎,高速行駛的車子突然停止前進,巨大的慣性將車體掀翻,沿著陡峭的滑坡翻滾,最終墜入路側的滾滾江水中。

我們拚命呼喊,卻無能為力,翻滾中我的頭重重撞在車頂上,然後暈了過去。

醒過來時,我已經躺在醫院的急症救護室裏,渾身插滿了管子。醫生說我全身斷了7根骨頭,後背更是血肉模糊,好在臉部沒有毀容,而且手術很成功,讓我撿回了一條小命。

而我的父母則在車禍現場,雙雙身亡。

我成了孤兒,本來灰色的童年更顯寂寥。

不過凡事有壞就有好,父母不在了,就沒有人管教,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和犇犇混在一起。

沒有約束的人生是混亂的,彼時犇犇已是一個半大小夥了,他越來越張狂,也越來越霸道,他用武力征服了整個街區,成了遠近聞名、臭名昭著的混混。

可在我心中,他是我真正的英雄,我喜歡他打架時不要命的樣子,喜歡他抽煙時酷酷的表情,喜歡他穿著掛滿鐵質鏈條的衣服,喜歡他一頭亂糟糟的黃頭發,喜歡他的所有。

我甚至想過做他的女人,和他私奔。

隻是我還太小,還沒有足夠的資本能引起犇犇的注意,和他身邊那些發育成熟、濃妝豔抹的少女們比起來,我什麽都不是。

不過我也沒什麽好不爽的,因為我知道我會長大,而且我正在長大,等我長大了,那些女人統統都會被我比下去。

隻是還沒等我完全長大,犇犇就離開了這個城市,遠赴西藏,成了一名汽車兵。

這對他而言或許是再好不過的歸宿,新兵離開的那一天,整個小城都沸騰著,我夾雜在火車站月台上歡送的人群中,伸長著脖子,拚命搜索著犇犇的蹤跡。眼前一水兒穿著新兵服,戴著大紅花的少年,都是那麽的青春,那麽的恣意盎然。

很快我就看到了犇犇,穿上軍裝的他真的很帥氣,符合我對美少年所有的想象。

幾個女孩在她麵前哭哭啼啼,依依不舍,她們都是他的女朋友,天知道他究竟有幾個女朋友。

不過他卻沒絲毫悲傷,因為離開對他而言是最好的解脫,而遠方則是他向往的天堂。

這些蠢女人,為什麽要哭呢?難道愛一個人就一定要將他束縛嗎?難道女人一輩子就隻能愛一個男人嗎?我從心底發出冷笑,這些愚蠢的女人們。

犇犇那成天酗酒的爸爸竟然破天荒過來送別,父子四目相對,也沒有太多言語,犇犇看著模樣蒼老遠超實際年齡的爸爸,歎了口氣,又搖了搖手,然後轉身上車,準備離開。

我趕緊衝了上前,邊跑邊大聲呼喊她的名字:“犇犇,停下來,楚犇犇,先別上車。”

看到我,犇犇很高興,摸著我的腦袋很神奇地說:“小柔,你怎麽來了?”

“來送你啊!”我衝到犇犇麵前,突然伸出手,摟住他的腦袋,踮著腳,在他的臉上深深吻了一口。

用盡全力,我的初吻。

犇犇顯然有點兒發蒙,不過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跑掉了。

我邊跑邊大聲說:“好了,你快走吧,我會想你的。”

所有的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她們顯然很難理解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為何會如此大膽。

其實我也不理解自己,我隻是刹那間的衝動,但我做了就不會後悔。

我知道,犇犇雖然離開了我。但一定會記得我,因為我是如此與眾不同,比那些隻知道哭哭啼啼的蠢女孩要好多了。

犇犇走後,我開始給他寫信,一年內我整整寫了兩百多封信,向他訴說著我少女的相思。

他從來沒有回信,就算想或許也沒有這個能力。他隻上到小學二年級,大概字都不會寫吧。

不過我根本不在乎,甚至他是否能看到我的信,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隻是我寫了沒有。對我而言,沒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

我真是一個偏執的人,感情中尤其如此。

初二下學期,我和班上一個積怨已久的女生狠狠打了一架,那個女生一直嫉妒我的美貌,她處處不如我,隻能用言語重傷我,將對我汙言穢語寫在紙幣上到處傳播,還以我的名義寫信去罵別人,偷了東西後放到我抽屜裏然後再檢舉告發……所有的這些惡劣行徑其實我根本都不怕,因為我最擅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而她最後她竟然喪心病狂到造謠說是我害死了我的爸爸媽媽,我是一個邪惡的女生,並且呼籲所有人都不要和我玩,否則就會厄運連連。

我聽後沒有半分解釋和爭辯,而是直接用一把小刀在她臉上劃了兩道血痕,她立即嚇暈了過去。

為此,我被學校除名了,這正合我心意,我早就不想上學了。

退學後的生活變得更加自由,我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開始徹夜不歸,流連在小城各個角落的網吧裏,結交了數不清的混混和流氓。

我本以為會一直這樣在街頭流浪下去,沒想到好日子很快就結束了,因為我劣跡斑斑又父母雙亡無人管教,法院將我的小姨判定為我唯一的監護人。

於是14歲那年,我來到省城,住進了小姨家,開始了新的生活。

小姨雖然是媽媽的親妹妹,但性格和媽媽卻截然不同,媽媽勤奮工作,踏實生活,渴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改善命運,而小姨則好逸惡勞,仗著自己有著漂亮的臉蛋,在我6歲那一年,無情地將處了五年已經到談婚論嫁地步的初戀男友拋棄,然後成功嫁給了比她大十幾歲的小姨夫,一個在區政府主管宣傳工作、前程似錦的公務員,從此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她自然不需要工作,而且拒絕生孩子,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化妝,然後打麻將,一打就是小十年。

同人不同命,我的媽媽已經命喪黃泉,可是我的小姨依然慵懶而幸福地活著。

雖說怎樣活都是一生,可究竟怎樣活才是我們女人應該選擇的人生?

對於我的到來,小姨雖然談不上多厭惡,但絕對沒有半點歡迎,我也懶得和她說話,何況她長得很像我媽媽,看到她我還是會傷心。

相比而言,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姨夫反而有人情味多了,不但平時對我關愛有加,還托關係將我送進了當地一所挺不錯的中學。

我雖然不想上學,但也厭倦了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發呆無聊至極的生活。反正不管怎麽過,一天都是24小時,上學就上學吧,能多幾個人說話也不錯。

就這樣,我搖身一變,又成為了一名學生。

那段時間,我繼續保持著給犇犇寫信的習慣,時間沒有衝淡我對他的思念,我的專一讓自己都深深感動。

我的癡情沒有白費,很快我就迎來了犇犇回鄉探親,並且專門到省城來找我玩。

那是一個美麗的春天黃昏,教室裏的我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睡覺,手機短信突然響了,上麵簡單寫著:小柔,我回來啦。

雖然沒有署名,但我知道一定是他,我日夜思念的犇犇。

我幾乎是尖叫著奔了出去,完全不管不顧老師憤怒的眼神。

按照他短信的指引,在一家廉價的小旅館裏,我終於見到了我思念無數的犇犇。

留著板寸的他比以前更黑了,但依然帥氣,他抽著煙向我迎過來:“我的小柔都長成大姑娘啦!”

我沒有回避他的擁抱,我甚至沒有問他為什麽不給我回信,這些年他過得好不好,未來他有什麽打算,犇犇對我而言就像謎,如果解開了反而沒意思了。

我隻是緊緊抱著他不肯鬆手,所有少女時代的夢想,似乎都在刹那間實現。

他熱烈的呼吸在我耳邊響起:“親愛的,那些信我都有收到,謝謝你喜歡我。”

天,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他竟然說出這麽文藝的話,可是他為什麽要謝我呢?喜歡他是我的事,和他無關的啊!

我什麽都沒說,隻是不停點頭。

他擁抱我更緊,呼吸也更加急促,然後開始瘋狂地吻我,吻我的耳朵,我的脖子,我的嘴,我的胸。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拒絕她,可是我根本沒有力量推開他,很快他已經褪去了我所有的衣服,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已經喪失了所有的意識。

“小柔,做我的女人好不好?”他大口喘息著。

我完全沒有意識,不由自主搖頭,又點頭,再搖頭。

天啦,我該怎麽辦啊!

身體很快傳來一陣劇痛,讓我從混亂中清醒過來,犇犇正壓在我的身上劇烈抖動著,並很快偃旗息鼓。

他沒有絲毫猶豫便離開我的身體,然後滿足地點燃一支煙,斜著眼睛看過來:“對了,明天我的兄弟們請我吃飯,你也來吧。我給大家介紹介紹你。”

這一次我沒有點頭。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甚至連看一眼床單的勇氣都沒有。

然後慌亂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然後就真的走了。

他卻一句話都沒說,更別說挽留了,隻是不停抽煙。而且他當時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電視裏的購物廣告吸引,他一邊大笑一邊指著裏麵正在賣力兜售八心八箭假鑽戒的女人大罵。

從見麵到離開,不過20分鍾。

時間真的很短,可是一切都已經改變。

那次的疼痛,整整持續了一個星期,而疼痛的記憶,我會記得一輩子。

第二天犇犇當然沒有叫我去和他的兄弟們吃飯,事實上,那天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雖然他後麵又讓我去那個小旅館,但我拒絕了。我是真的很想見他,像瘋子一樣想,可是我知道,我不可以,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必須主動將這種狀態終結。

對待自己,我一向心狠手辣,並且越是狠毒就越有快感。

隻是沒想到麻煩才剛開始。大概一個星期後,我的下身突然瘙癢起來,而且散發著濃鬱的異味。我拚命洗,根本於事無補,越來越癢,異味也越來越大,黃褐色的分泌物也越來越多,非常惡心。

雖然我是那麽不願意承認,雖然我一萬個不願意麵對,但我知道,我真的得了性病。

是犇犇傳給我的。

簡直是一個笑話,如果說我的第一次就這樣莫名其妙失去,那麽性病留給我的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我才14歲啊!我該怎麽辦?會不會因此而死去?

恐懼,無助,委屈,比車禍還讓我絕望,我甚至想到了自殺。

可是我沒有,我害怕死亡,我新的生命才剛剛開始,我發誓要過得比誰都精彩的。

現在我唯一能依靠的隻有我的小姨,可是我真的不想告訴她,因為她比我的媽媽還不關心我,如果她知道我得了性病,一定會大驚小怪,然後弄得滿城風雨。

那樣就算我死也死的沒有意義。

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啊?

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我的親小姨夫,一個大我三十歲的老男人。

其實他一直都對我心懷不軌,最初我還單純地以為那是對我好的表現,慢慢就發現這種好遠遠超過了長輩關心晚輩的底線。比如他經常會借機關心我學習把我叫到他書房裏,然後裝作不經意地緊緊握住我的手長時間不鬆開,或者有意無意地摸一下我的胸或屁股。

他對我說的話也越來越輕浮,張口閉口就講葷段子。雖然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更不是什麽淑女,但在長輩麵前聽黃色笑話還是會很不自在。每次我都會借口立即離開,甚至會狠狠掐他不老實的手,但他根本不在意,隔兩天就會對我騷擾一次。

永遠在外麵打麻將的小姨給欲火焚身的他提供了絕佳機會。我雖然對小姨夫的騷擾不厭其煩,但也羞於將這事告訴小姨,何況說了也不一定管用,在她心中我遠遠沒有麻將重要。我無計可施,寄希望於小姨夫人性尚存,隻是騷擾而已,不會再有進一步的舉動。算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不管如何我還得靠他們養著。因此,我決定忍氣吞聲。

沒想到我還真低估了小姨夫的欲望和膽量。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間,正為了奇癢無比的身體再次絕望時,他突然敲門,並且不等我開門,徑直推門闖了進來。

我慌忙遮住**的身體,驚慌失措:“小姨夫,你要幹嗎?”

“小柔,我喜歡你,做我的情人好不好?”這個老男人突然衝上前一把抱著我,苦苦哀求。

我不假思索地對準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然後又用盡全力加了一耳光。

他竟然沒有反抗,而是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麵前:“小柔,我會對你負責的,我可以包養你,給你很多錢,我有的是錢,答應我好不好?”

錢,我需要錢。有了錢我就可以治病,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突然不再掙紮,怔怔看著他:“你……真的喜歡我?”

他拚命點頭,眼神中的欲望就快迸發出來了。

“那你能給我多少錢?”

“三千一個月好不好?不,五千!”他瘋狂咽著口水。

“六千。”我渾身劇烈顫抖著,說不清楚是恐懼還是緊張。

“成交。”他**笑著站起來,將我摟在懷裏,手開始在我身上遊走。

我再次推開他:“現在還不行,你先把錢給我,等可以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他愣住了,眯著眼睛打量著我。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又不想示弱,幹脆瞪大眼睛看著他。

他突然笑了,然後用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說:“好,明天早上錢就會打到你卡上。”

然後他就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我早點兒休息。

如果不是剛才猥瑣的一幕在我眼前發生,我真的會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長輩,甚至是不錯的戀愛對象,他細心、成熟、溫柔、還有錢,長得其實也挺帥,是個很優質的大叔。

最關鍵的是,他還很懂女孩子的心,知道強求,更知道退守。

小姨夫走後,我將自己摔倒在**,任憑淚水恣意流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遠非14歲的我所能承受。

而相比我複雜且混亂的人生,這些才僅僅是個開頭。

我的婦科病要比想象中嚴重許多,醫生說需要慢慢治療,六千塊隻能維持兩個月的醫藥費。

從醫院回來,我一個人買了很多的酒,喝醉。

原來喝醉的感覺那麽好,我忘記了所有的痛苦,孤獨的童年,死去的父母,薄情寡義的犇犇,渺茫的未來。此刻的我是自由的,安全的,快樂的,我寧願躲在酒精營造的幻境裏,永遠都不要醒來。

隻是再美好的夢都會結束,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睜開眼,就看到坐在床頭的小姨夫,他正怔怔盯著我看,眼球裏布滿了血絲,胡楂爬滿了嘴角,和平時幹淨清爽的模樣大相徑庭。

“小柔,你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你是不是在害怕什麽?”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兒心疼。

我承認他真的很細心而且敏銳,隻是我現在不想和他探討我內心的恐懼,所以我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你說你喜歡我?為什麽?”

謝天謝地,他沒有矯情說“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而是很坦然回答:“你很年輕,能讓我想起年輕時的自己。”

“什麽意思?”

他笑,嘴角一絲落寞:“年少的時候,你有很多理想,可時代不允許你做自己,更沒有人會在乎真實的你是什麽樣子。每個人都在按照固定的模板去活著,你無力抵抗,卻會不甘心,所以會不擇手段去掙紮去奮鬥,就是要證明自己可以與眾不同,可以過得比任何人都更好。可當有一天發現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人也老了。”

他很認真看著我,深深歎了口氣:“是不是很可笑?我還沒有好好體會年輕就老了,我又不甘心了。”

“所以,你想包養我,找回年輕的感覺?”

“嗯……算是吧。”

“自私。”我厭惡地將臉別了過去,“男人都一樣,不管年輕還是老去,永遠都在考慮自己,永遠都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心如刀絞,我承認,我又想起了犇犇,想起了我傻傻愛他那麽多年,換回的竟然是猶如笑話一樣的玩弄和拋棄。

他對我的回答似乎有點兒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慢慢伸手搭在我的胳膊上。

“你想和我**嗎?”我死死盯著他。

他點頭,似乎有點兒害羞。

我大笑:“你給我錢,我陪你上床,天經地義,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可是現在不行,因為我有性病,如果你真喜歡我,想和我**,先幫我把病看好吧,本來我以為很容易就能好,現在看來需要更多的錢。”

他愣住了,不過很快恢複平靜,溫柔地說:“好,明天早上,我會把錢打到你卡裏,放心吧,有我在你不會受苦的。”

我承認,那一瞬間,我竟然有種幸福的感覺,甚至流下了兩滴眼淚。

我要的其實並不多。

有了姨夫足夠多的錢,我的身體逐漸恢複,終於有一天我的身體不再瘙癢,不再有異味。

我知道,我又活了過來。

我發誓,我一定要好好愛自己,再也不讓自己受傷。

我還發誓,我一定不要再相信任何人,那些離你最近的人,有一天就會傷害你最深。

是的,我的苦不能白吃,我的痛不能白受,我要做一個來自地獄的阿修羅。

第一次和姨夫**的時候。在姨夫的身體下,我沒有任何感受,雖然我在**,可是我知道,我需要的隻是錢,我可以什麽都不在乎。

姨夫很好地兌現了他的承諾,每次給錢都很及時,絕對做到銀貨兩訖。而我也很快就習慣,甚至享受被包養的生活。因為這讓我擁有了比同年齡人多得多的錢。

有了錢就可以買很多她們奢望卻根本買不起的手機、衣服和化妝品,讓她們各種羨慕嫉妒恨;有了錢就可以很大方請客,給別人小恩小惠,然後成為她們的中心,享受著她們的阿諛奉承;有了錢還能夠做很多很多事情,充分滿足了我的虛榮,填補了心中自卑。

我甚至有點慶幸12歲那場車禍,慶幸我的生活可以變得如此自由富足,又如此豐富多彩。

我真是一個天生的賤貨,天生的阿修羅。

我的親小姨對我和小姨夫**的事實竟然毫不知情,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打麻將之上。我的姨夫不止一次在我身上邊蠕動邊狠狠咒罵我的小姨,說他這輩子做過最傻的事情就是娶了她,還不如直接搬一台麻將機回家。

他狠狠地發泄著,麵目猙獰,仿佛要將自己多年的委屈和憤怒傾瀉到我身上。我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始終毫無表情,對他的宣泄照單全收,而他似乎忍受不了我的無動於衷,突然很虛偽貌似關切地問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他溫柔點兒。

他這種賤兮兮的模樣反而讓我忍受不了,我生氣地對他吼:“你別廢話了,快點兒做,我還有事呢。”

或許我的生硬讓他受傷了,這個情感豐富的老男人眼眸突然變得黯然,頹倒在我的身上,接著用一種哀求的口氣對我說:“小柔,難道你對我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嗎?我說了,我要的不是隻和你**,我還要你愛我!”

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還在正常工作,我簡直不能相信這世界還有如此荒唐可笑的事實,男人為什麽會這樣貪婪?為什麽會如此虛偽?為什麽會如此恬不知恥?他們到底想要多少?

我的內心深處湧出強烈的惡心,不顧一切地推開了他,仿佛推開一堆惡心的垃圾,毫不留情。

那天給錢的時候老男人多給了五千塊,並且很認真對我說:“小柔,姨夫說的可都是真心話,我想和你好好談戀愛,找回那種情竇初開的感覺。”

懷揣著厚厚一遝錢,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我發現現在能讓我心情變好的似乎隻剩下錢了,真不曉得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我沒有去學校,而是打車趕到城北的阿七文身店。店主阿七正在曬太陽,我將錢重重摔在正他麵前:“帥哥,錢湊夠啦,我們可以開始了吧。”

自從半年前我的身體徹底好了後,我就決定在後背文上一麵阿修羅,那道醜陋的傷痕正好可以化為阿修羅手中的利器,這簡直是個完美的創意。

我從網上找了很多阿修羅的圖片,綜合成我最想要的那一個——足夠恐怖也足夠震撼,足夠妖豔也足夠絢爛。

我向學校裏的小混混們打聽,附近誰的文身手藝最厲害,他們不約而同地說是阿七,其中有一個混混還很文藝地回答我:“必須是阿七,因為他不是用技術在文身,而是生命。”

我讓這個混混立即去死,他裝模作樣的腔調讓我想起了犇犇,明明是流氓,裝什麽文藝青年啊!

很快我就找到了阿七,我清楚記得那是一個有著很好陽光的下午,我手舞足蹈地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正在門口曬太陽的阿七,陽光中的阿七眯著眼瞅了我一眼,眼瞳似黑洞,深不可測,從內向外散發出絲絲寂寥。

這寂寥瞬間讓我沉溺,我別過頭,害怕會陷進去。

阿七很帥,簡直就是一個美少年。犇犇和他比頂多隻能說不難看。而相比犇犇的孔武有力,阿七顯得精致許多,無論身材還是麵部輪廓,阿七都完勝犇犇。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阿七那一瞬間,我總情不自禁拿他和犇犇對比,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並且會讓我不安,我得承認,自從犇犇離開我後,我還是第一次對另外一個男人心動不安。

阿七似乎絲毫沒有在意我的不安,他輕輕用修長的手指從煙盒裏拔出一根煙,另外一隻手在空中微微一晃,手中便多出了一隻Zippo打火機,手指頭一抬,隨著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起,一簇火苗在我眼前燃起。整個過程無比迅捷、優雅,對了,還有點兒小神秘。

我簡直要情不自禁拍手叫好了,短短幾分鍾,他一言不發,便已經將我深深吸引。

而等他開口的時候,我更是徹底被征服,他的聲音很輕,帶點兒沙啞,說不出的好聽。

“你要的這個效果我可以做,但有點兒麻煩。”

“安啦,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一把搶過阿七嘴中的煙,塞入自己口中,“哈哈,你放心,我有錢,你盡管開價。”

我討厭自己在一個男人麵前手足無措的模樣,於是隻能變本加厲地耍刁蠻。

阿七對於我的野蠻毫不在意,事實上,從頭到尾他連正眼看都沒看我一眼,他似乎隻在意自己的世界。

“快說,到底要多少錢。”他的無視讓我有點兒鬱悶,我的口吻不由自主變得粗魯起來。

阿七懶懶伸出一隻指頭,陽光下,他的手指頭修長且好看。

“一千?”我愜意吸了一口煙,“切……”

“一萬。”

“有沒有搞錯,文個身要一萬?”嘴角的煙掉了下來,我瞪大著眼睛,“你是文身還是搶錢啊?”

他幹脆閉上了眼睛,似乎根本不願意和我半點廢話。

最終還是我輸了:“好吧,成交。”

阿七又伸出一隻手指頭。

“什麽意思?”我是真的緊張了。

“你要的文身,至少要分十次進行,前後得一年時間。”

“啊哈,絕對沒問題,時間我有的是,多久都行,大不了逃學唄,小意思。”這真的不是我的說話風格,我沒那麽囉唆的,可不知道為什麽,那天麵對剛認識不超過五分鍾的阿七,我突然變得不像自己了。

阿七淡淡笑了起來,嘴角的弧度猶如漫畫裏的少年一樣完美。接著他伸了個懶腰,慢慢站了起來,穿著拖鞋慵懶地向裏屋走去,邊走邊說:“丫頭,等你湊夠了錢,我們就開工吧。”

他的胳膊上文著一條很帥的蛟龍,陽光下仿佛可以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讓我沉迷。

我想在最快的時間湊足一萬塊,又不想太影響自己的生活質量,一時間竟有點兒捉襟見肘,還好這次老男人發神經,多給了我五千塊,讓我文身計劃足足提前了三個月。看來今後就得獅子大開口,多從老男人那裏訛點兒錢才是正道。

眼前的阿七永遠是一副懶懶的模樣,仿佛對世間萬物都提不起興趣,他用兩隻手指頭拎起錢,輕輕捏了捏,然後就隨手塞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接著斜眼看了我一眼:“走吧,開工!”

我乖乖尾隨著阿七穿過長長幽暗的走廊,來到最裏麵的工作室,那裏有著滿滿三麵牆的文身圖案和照片,還有各種造型誇張的器械。

我的身體有點兒冰涼,不由自主地害怕。

阿七打開無影燈,細心取出工具,擺好,目光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這刺痛了我,我立即轉過身,毫不猶豫脫去上身的衣服,然後趴在冰涼的工作台上。

我聽到阿七不由自主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驚訝聲,估計是被我的傷痕嚇到了吧。

後背很快傳來一陣冰涼,然後是輕輕的酥麻,能夠清晰感受到阿七冰冷的手指頭在我的後背比劃。

我閉上了眼睛,決定不去思考,我怕自己會害怕,害怕疼,更害怕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我厭惡這樣的自己,我說過,我是一個賤貨,賤貨是不能給自己回頭路的。

你最甜蜜的語言 是最心疼的敷衍

美好真切的感覺 已經定格在昨天

你最冷漠的語言 是最鋒利的刀劍

殲滅了我對你的依戀 漸變成懷念

已經看不見 曾經熟悉的臉

空**的心田 思緒不停蔓延

我假裝不屑 似乎冷漠了點

久了才發現 分開是種哲學

徘徊在城市的邊緣 卻總能尷尬地遇見

微笑著寒暄 禮貌地告別

為什麽

就算是放棄自己

也還是想要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