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6年後再相遇往事未付紅塵

穀純曾經想:我這輩子應該都無法忘記那個人吧,因為是他開啟了我的眼界,塑造了我的性格。好比雕塑一樣,一錘一鑿將我打磨成形,雖然留給我累累傷痕,但這些烙印都將永不消失。

這就是愛,也是她身為女人最大的悲哀。

4月,穀純從澳洲請假回國,飛機經停北京後降落在廈門的高崎機場。出租車飛馳在沿海築起的快速路上,一路風光明媚,鳥語花香,很快便來到了海中小島鼓浪嶼。

她要赴一個6年前的約。

鼓浪嶼上人山人海,不過那家叫“時光慢遞”的小店並不難找,從內厝澳碼頭上岸後走到龍頭路,左數第三家就是。穀純從來沒到過這裏,但事前已經查過地圖,無比熟悉。

小店是她年少時結交的一個好朋友孟亦柔開的。

穀純拉著大大的行李箱來到店門口,從外麵很容易就看到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的孟亦柔坐在高腳椅上,抽著煙,看著窗外發呆。

她很瘦,穿著花格子圍裙,一縷頭發自然地垂在眼前,眼睛很大很亮,嘴角始終帶有一種冷豔的味道,還是那麽漂亮,隻是變得更加文藝了。

“老板,我要取回我6年前寄存的話。”穀純在孟亦柔耳邊輕輕說。在海外待了6年,她的普通話有一種糯糯的味道。

孟亦柔回過神來,看著穀純,突然眉毛上挑,臉上瞬間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

“純純,是你嗎?”

“是我,小柔,我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孟亦柔一把將穀純緊緊抱了起來,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6年了,我們6年沒見,我都想死你了!”店裏的顧客紛紛投以訝異的眼神,但孟亦柔絲毫不顧忌。

6年了,她的個性還是一如當初,熱烈、奔放,有主見。

“靜呢,她到了嗎?”穀純問。

“沒呢,剛和她通了電話,她戀愛了,正忙著和BF畢業旅行呢,至少要明天才能到。”孟亦柔拉著穀純的手坐下。

“哇,太好了,靜一直都特別渴望愛情的。”

“是呀,不過你知道BF是誰嗎?”

“誰呀?”

“蘇揚!還記得這個男生嗎?也是我們同學,個子很高。”

“記得,記得,他特別囉唆,對吧?”

“是啊,超囉唆的,而且挺花心,還追過我呢。”

“也追過我,哈哈。”

“噓,這個我們可不能告訴靜,他們現在可恩愛了。”

“有數,我們就當不知道,到時候祝福他們就是。”

那天穀純和孟亦柔緊緊拉著手聊了好久,兩個人說說笑笑,非常高興。

她們回憶了曾經的快樂,那些殘酷和受傷,隻字未提。

因為人還未到齊,隻有許一靜到了,她們的回憶才能全麵開啟。

第二天一大早,孟亦柔就接到許一靜的電話,她和蘇揚已經上了船,10分鍾就能上島。

孟亦柔趕緊拉著穀純跑去碼頭迎接。

很快,她們就看到眼前的輪渡甲板上站著一個微胖的女孩,這正是她們最好的朋友許一靜。

許一靜在船上蹦,穀純和孟亦柔在岸上蹦,三個人都是邊蹦邊喊著彼此的名字。

蹦著蹦著眼淚就出來了。

上了岸,三個小妮子緊緊抱在了一起。

許一靜身邊的高個男生調侃道:“你們也太重友輕色了吧,怎麽對我這個老同學一點兒表示都沒有?我曾經想過很多次我們重聚的場景,可是怎麽也沒料到是這個結局,雖然我洞悉世事、神武英明,但依然覺得很受傷。”

不是蘇揚又是誰?

許一靜嗔怪地推了下蘇揚的胸脯:“你少說兩句。”

孟亦柔則笑道:“請問你有色嗎?”

穀純也笑:“你還是那麽囉唆。”

“得,知道今天我來就是多餘,你們好姐妹好好聊,我先四處溜達溜達。嗨,鼓浪嶼我惦記好幾年了,無數次夢裏相見,今日終於如願,當浮一大白啊。”

“快去吧,晚點兒回來哦。”許一靜趕緊將蘇揚推開。

“靜,你們什麽時候好上的?”孟亦柔問許一靜。

“是啊,誰追的誰啊?”穀純對這個也很有興趣。

許一靜還沒想好如何回答,明明走遠的蘇揚又蹦了回來:“必須是她追的我啊,像我這麽優秀的男人,怎麽可能輕易追求女生呢?想我這輩子統共就追求過兩個女生,就是你孟亦柔,還有你穀純,不過都被拒絕了,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接受許一靜的示愛了。”

“去死啦!”孟亦柔罵蘇揚,“你敢欺負我家小靜,我削死你。”

許一靜也不生氣,還笑,邊笑邊說:“他說的都是真的,確實是我追的他。”

“怎麽樣?知道錯過我很可惜了吧,放心,我不會再給你們機會了,我現在對許一靜是完全真心的。”蘇揚在許一靜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老婆,感動吧。”

“好了,你快走吧,我們還有話要說。”許一靜打發走蘇揚,然後和孟亦柔、穀純手拉著手離開。

她們沒有去店裏,而是穿過長長的隧道,來到了島另外一邊的沙灘。

4月的廈門已經很熱,沙灘上有不少戲水的遊客,遠處還有玩衝浪的人。三人並肩坐在沙灘上,看著遠方。

孟亦柔帶了酒,三個女人,一人一瓶,相視一笑,一口酒下肚。

隻是或許想說的話太多,一時間倒沒了言語。

最後還是孟亦柔打破了沉默:“6年了,好快啊!”

穀純共鳴道:“是啊!我們的約定仿佛還是昨天,所有的故事都曆曆在目。”

許一靜說:“怎麽能忘,永遠都忘不了的。對了,柔柔,你有等到夏直樹嗎?”

孟亦柔搖搖頭:“我在鼓浪嶼等了6年,至少見過百多萬的遊客,有好幾個人和他長得真的很像,我幾乎就以為他回來看我了,可惜,沒有一個是他。”

穀純問:“那你還會再等嗎?”

孟亦柔反問:“為什麽不?6年算什麽,我會一直等下去,就算等不到他來也無所謂,我已經愛上了這個地方,也喜歡現在安靜卻充實的生活。”

穀純感歎道:“真好,你變了。”

孟亦柔笑:“是啊,我變了,變得越來越像當年的你,簡單、執著,心存善念和美好。”

穀純卻歎氣道:“可是我當年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許一靜問穀純:“純純,這些年你在澳洲怎麽樣?”

穀純苦笑:“除了一個人會孤獨,其他什麽都還好。”

孟亦柔叫道:“不會吧,你難道還沒有談戀愛?”

穀純瞪大眼睛:“很奇怪嗎?”

“當然了,你那麽漂亮,又有錢,鬼佬還不得稀罕死你?”孟亦柔的表情很誇張,“除非你心如死水,哎!我說你不會還在惦記那個禽獸吧?”

“沒有……怎麽會……我……都忘記了。”雖然知道一定會提及此人,但穀純還是很緊張。

我都忘記了,是真的忘記了嗎?

穀純曾經想:我這輩子應該都無法忘記那個人吧,因為是他開啟了我的眼界,塑造了我的性格,豐滿了我的人生。就好比雕塑一樣,一錘一鑿將我打磨成形,雖然留給我累累傷痕,但無論過去多少時間,這些烙印都將永不消失。

這就是愛,也是她身為女人最大的悲哀。

許一靜看到氣氛有點兒尷尬,趕緊轉移話題:“小柔,當年我們寄存在你這裏的信,都還在吧?”

孟亦柔趕緊從包裏掏出三封包裝精美的信:“一直精心保存著,現在完璧歸趙。”

穀純顫抖著手,接過自己的那封信。

“怎麽樣?現在想看嗎?”孟亦柔問穀純和許一靜。

許一靜說:“我不看了,因為現在的我已經過上了6年前想要的生活,我沒有遺憾,隻有更加珍惜此刻的人和生活。”

“真好啊,沒想到我們三個人現在最幸福的人是你。”孟亦柔看著許一靜,又看著穀純,“那你呢?”

穀純沒有回答,而是輕輕打開了信封。

“我叫穀純,今年17歲。曾經擁有著被安排好的人生,根本不知道方向在哪裏,目標是什麽。生活波瀾不驚,歲月一成不變。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按部就班地活著,就是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後來我遇見了她們:陳白鷺、嚴惜、許一靜、孟亦柔,我那被安排好的人生開始變得翻天覆地,動**不安……”

稚嫩的字跡很快出現在她眼前,一如當年稚氣的她。

6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已改變,她也整整逃避了6年,現在終於有勇氣,去回味自己曾經疼痛的、辛酸的,甚至殘酷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