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凶手6
車子剛開出刑警隊院落,冷小兵就把交通事故的卷宗遞給了夏木,麵色冷峻,一言不發。夏木急忙翻開卷宗,很快就在其中看到了那個讓冷小兵吃驚的人名:沈雨。筆錄部分內容顯示,車禍發生的時候,沈雨正好經過,從快要著火的車裏拖出了胡刀刀,並叫了救護車,將他送到了白川市醫院,這才保住了胡刀刀的一條命。
“沈雨救了胡刀刀的命,”夏木詫異道:“這麽重要的線索,剛才在會上你怎麽不說。”
“說了不就暴露了我們在私底下調查沈雨的事兒嗎?”
“可是……”
“隊裏要是知道咱倆一直在私下調查白川案,還不炸了鍋。”
“我跟陳涵說過,陳涵知道……”夏木支支吾吾。
“難怪剛才在會上,她支支吾吾呢,你跟她說,讓她一定要守口如瓶。”
夏木拿起手機給陳涵發信息:“胡刀刀之所以調查咱倆,是受沈雨所托,對嗎?”
冷小兵點了點頭。
“她們倆會是什麽關係?”
“關係不一般,”冷小兵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推測:“胡刀刀嗎啡上癮,他一個下身癱瘓的殘疾人從哪兒弄嗎啡,我覺得不大可能是黑市,八成是沈雨幫他從醫院弄的,這是其一;其二,沈雨手機裏安裝了反跟蹤反監控的軟件,我之前找電詐中心的朋友問過了,這種軟件隻有水平很高的黑客才能做到,胡刀刀正好符合條件。你還記得虐狗殺人案嗎?排查的時候我們發現馬煜電腦上的虐狗視頻被黑客爆出去了。”
“胡刀刀……”
“應該是,一個幫另一個弄嗎啡,另一個幫對方做黑客,倆人手裏都捏著對方不少秘密。”
“可是胡刀刀遇害的時候,沈雨並不在現場,你忘了,她正在看守所審被咱倆問話呢。”
“不在現場不代表沒有關係,還可以遠距離殺人……”
“遠距離,你是說還有一個人嗎?”
冷小兵沉沉地點了點頭,還有一個人,沈海洋,夏木知道他想說這個名字。
“還有一條證據,能證明沈雨跟胡刀刀的死之間有必然關係。”
“哦?”
“你還記得在垃圾桶裏找到的五個紙箱嗎?”
“記得,技術員說沒什麽特殊的。”
“那上麵有我的指紋。”
“你撿起來的,上麵有你指紋也不奇怪。”
“如果我說我在另外一個地方見過並且拿過這些紙箱呢?”
“沈雨家!”
“沒錯,”冷小兵重重的點了點頭:“就在你打通沈雨家電話那天晚上,我正好送她回家,看到她家門口放了一個紙箱,我親手幫她搬進去的,剛才案情分析會上,我仔細看了一下紙箱上的指紋分布圖,一部分是我在垃圾桶旁邊撿起來的時候留下的,還有一部分是那天晚上我幫沈雨拿箱子進屋的時候留下的。紙箱子又沒有長腿,怎麽會從沈雨家跑到胡刀刀家?”
“除非因為什麽原因,沈雨把紙箱帶到了胡刀刀家。”
“而且沈雨跟胡刀刀關係親密,一定會經常去看望他,指紋很容易會留在現場。”
“殺害胡刀刀那個人之所以在殺人之後要清理現場,帶走垃圾袋和紙箱,就是為了清理沈雨的痕跡,當然,還有他自己的。”
“這麽說無論是不是沈雨親自動手殺人,她一定脫不了關係。”
冷小兵點了點頭。
“你下定決心了,”夏木有些懷疑地看著冷小兵:“那可是沈雨啊。”
冷小兵聽出了弦外之音:“你說的沒錯,我不應該對沈雨心存幻想的,可能我的確太孤獨了,想找個人傾述,但我不會忘了我是個警察,我答應過你一定會把白川案查到底。前一段時間隻是迷失了,現在我可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然而,事情的進展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順利,他們來到市醫院心身醫學科的時候,並沒有見到沈雨。護士跟周圍的人打聽之後,告知他們沈醫生今天沒來上班,也沒有請假,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冷小兵讓護士給沈雨打電話問情況,聽筒裏卻傳來關機的聲音。這種情況從來沒有出現過,連護士都覺得詫異。在她印象裏,沈醫生從來不會遲到或是曠工,更不會無緣無故的不來上班。護士不安地看著二人,冷小兵和夏木讓她別擔心,隨即便開車前往沈雨家一探究竟。但他們再次撲了個空。物業監控顯示,沈雨在早上九點左右開車離開了小區,夏木看了看表,上午九點三十七分,距離沈雨離開小區已經三十七分鍾了。
二人從物業辦公室出來,站在車邊撓著頭,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辦。夏木建議立刻跟交警隊聯係,調路麵監控,查沈雨的車的去向,最好能通過天眼係統尋找沈雨。這樣一來,就意味他們私下調查白川案的事情必須跟支隊領導匯報。冷小兵十分猶豫,支隊對白川案的態度一向敏感,他擔心弄不好會惹大禍。但沈雨突然失蹤,則釋放出一個更為危險的信號,也許昨天他們貿然誘審沈雨的舉動驚動了她,她跟他們去看守所之前就感覺到了危險,偷偷跟沈海洋聯係過,讓他在她接受審訊的時候,殺了唯一的知情人胡刀刀。現在父女倆說不定一同踏上了逃亡之路。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就錯過了第二次抓住白川案凶手的機會。冷小兵思量再三,最終同意了夏木的意見,給支隊長高鵬打電話匯報情況。
就在他拿出手機,準備撥打的時候,高鵬的電話卻突然打了過來,冷小兵愣住。
“喂,高隊……”
“榕城家園B區2號樓306室,出命案了,你趕緊過來,我已經到現場了。”
電話掛斷之後,冷小兵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通常命案都由重案隊負責,高鵬對他十分信任,一般很少過問具體案情,除非遇上性質非常惡劣的惡性殺人案,比如滅門慘案,分屍案,或是涉及青少年的敏感案件。但這次,他感覺更加不好,就算惡性命案,通常也是他們重案隊先到現場,確定性質後再通知高隊,但這次,高鵬卻先一步抵達現場,通知他前往。究竟是什麽案件直接越過他,匯報給了支隊長?冷小兵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怎麽了?”
“又死人了,高隊他們已經過去了。”
“高隊?”夏木也很詫異。
“沈雨的事兒先往後放放,我們先去現場,”說著,冷小兵上車,點著了火。
榕城家園B區2號樓門口圍了不少人,城關派出所的所長老關正帶著民警維持秩序,看到冷小兵之後,連忙歪了歪頭。老關一臉鬱悶,最近幾個案子都發生在他們派出所管轄的地區,他這個所長免不了要受牽連挨批了。冷小兵顧不上安慰他,因為他看到樓下停著的一排車裏,不光有支隊長高鵬的,還有市局分管刑偵的秦副局長的,這讓他更加吃驚。
“秦局也來了?”冷小兵意識到事態比他想象的更加嚴重。
老關喪著臉,點了點頭:“快上去吧,你一看就知道,操……”
老關牙咬切齒罵了句髒話。冷小兵揮了揮手,帶著夏木走進了警戒線內。電梯也被警戒線攔住了,現場勘查人員正在裏麵拍照,采指紋。冷小兵和夏木隻好順著消防通道,爬上了三樓,樓層雖然不高,但他們跑得很急,到門口的時候,均是氣喘籲籲的。
306室的門敞開著,不大的開間裏,一名痕檢人員正拿著燈,照亮地麵,負責照相的陳涵正對著地麵拍照。沒有看到高鵬和秦副局,也沒有看到法醫老顧,倒是劉宇被安排在了門口,像個門神一樣,冷著一張臉。
“衛生間,”劉宇指了指裏麵,沉聲道。冷小兵快步走進屋內,夏木正要跟進去,被劉宇一把拉住:“你別進去。”夏木不解地看著劉宇,冷小兵本想說什麽,卻看到劉宇堅決地搖了搖頭。冷小兵以為劉宇擔心夏木見到局領導或是支隊長冒冒失失闖禍,或是命案現場太過殘忍,他沒見過世麵會吐在現場。他沒管夏木,獨自走了進去。劉宇招手叫了一個警員過來,讓他帶夏木離開現場。夏木被劉宇的舉動激怒了,想要發火。劉宇卻沒搭理他,轉頭看著306室內,眉頭緊鎖。警員過來,強行拉走了夏木。
冷小兵走進衛生間,看到高支隊,秦副局和法醫老顧的助理,圍著浴缸站著,不知道在看什麽,法醫老顧則蹲在浴缸前,進行屍表檢查。幾人看到冷小兵進來,都沒有說話,自動讓開了一條道。冷小兵走到浴缸前,看到裏麵泡著一具衣服完好的女屍,浸泡在水下的部分已經發白腫脹,露出水麵的臉相對完好,隻是失去了血色,蒼白如雪。老顧輕輕地扭動女人的脖頸——不知道是因為死亡時間超過二十四小時,還是水中浮力的作用,屍體並沒有出現屍僵現象。法醫助理對著女人的頸部哢嚓哢嚓地拍照。
冷小兵蹲到老顧旁邊,看清了女人頸部的傷口,準確的說,那隻是一個被泡漲的圓點,原本應該隻有芝麻粒大小,現在浮腫擴大了幾倍。冷小兵輕易地辨認出了形成傷口的工具,渾身像被幾萬伏電擊中一樣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老顧伸手從水中撈起了死者的兩條胳膊,左臂手腕有一個同樣被泡漲的圓點,而右臂腕部動脈則被切開一刀口子,刀口邊緣同樣被泡漲,發白。冷小兵感覺精神無法支撐身體,差一點摔倒在浴缸邊。
老顧擔憂地看著他:“你沒事兒吧?”
冷小兵聲音幹澀地問道:“是,是注射器形成的針眼嗎。”
老顧點了點頭。
“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一到現場我就讓人采樣化驗了,死者的血液裏發現了麻醉劑和肌鬆藥……”
麻醉劑和肌鬆藥,冷小兵喃喃道。不過,他已經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置身於一個虛無的時間隧道裏,隻有刺眼的白光籠罩著他。
強光之下,他看到一個人影朝他走來,來人穿著黑色的衣服,帶著帽子口罩,腳上罩著黑色塑料袋,手上則握著注射器和一柄鋒利的閃著寒光的匕首……
白川案又開始了,那個惡魔又開始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