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伯利亞的豬會汪汪叫

男生: 我的體重?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很久沒稱了……女生: 我又胖了,我太胖 了,我比昨天胖了0.2公斤,我 要減肥!

從淩晨開始,鞭炮聲就沒有斷過,最開始突然炸在耳邊的爆竹聲還會讓人嚇個激靈,後來便習慣了這樣的聲音,遠遠近近,高高低低,在夢裏似真似假地盤旋。

餘小野一夜沒睡好,反反複複地睡著醒來,不知是現實還是在夢裏,一會兒聽見喧天的鞭炮聲,一會兒又夢到從前坐著綠皮火車出行,媽媽和漂亮幹練的阿姨坐在旁邊閑聊,她和單逸坐在靠窗的位置,吹著呼呼的風。

這一切都“歸功於”她在煙火會之後見到了老媽。

半年多沒見,她還是沒變樣,風一樣地來去。她說這次回雲城會多待一段時間,短時間內不走了,住在附近的酒店裏。

“要租房子住嗎?”餘小野問。離婚之後,媽媽就又出去進行極限運動了,她的大部分東西還放在家裏。

媽媽含糊其詞道:“看情況吧!”

“哦……那你和我爸說了嗎?”

“說過了,他也知道我回來。”媽媽的口氣很輕鬆,像是提到了一個多年的老朋友,她總是這樣瀟灑、坦然,餘小野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雪前總是極冷的,一旦下起了雪,天氣反而不那麽冷了,他們步行著把媽媽送到了賓館門口,這才分道揚鑣。可媽媽的回歸還是給餘小野帶來不小的震動,與其說擔心自己,不如說更擔心老爸會是什麽反應。他們已經見過麵了嗎?不過,餘小野可以肯定,今晚老爸必定無眠了。

天剛擦亮,鞭炮聲更密集了,餘小野再也睡不著,索性起床,拉開窗戶,深深吸了口氣,空氣裏混雜著冷的空氣和硫黃燃燒後殘存的二氧化硫的氣味,她從小就喜歡這樣的氣味,因為很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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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小雪過後,大地已是銀裝素裹,地麵上到處散落著紅色的 鞭炮殼兒,有老人早起掃著地上的薄雪。

餘小野伸了個懶腰,徹底醒過來,讓自己打起精神。

單媽正在準備水餃和湯圓,餘小野喊了一聲“新年快樂”,單 媽便回頭笑著說:“新年快樂!”她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紅包,塞 在餘小野手裏,拍著她的手笑道:“寶貝兒,新的一年也要開開 心心的!”

“謝謝阿姨,你也是!”

“洗漱一下,等會兒你爸媽過來吃早飯。”

餘小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有關新年的第一個消息就要這麽勁 爆嗎?

單爸正摳著鼻屎從廁所裏走出來,看到單媽衝他使眼色,便笑眯眯地對餘小野說:“來,小野,陪叔叔到陽台上澆澆花。”

餘小野苦著臉跟著單爸走到陽台上,和他一起把大冬天也開得 十分茂盛的花草澆了一遍,單爸打開窗戶,冷風夾著霜雪飄進來。 單爸點了一支煙,長長吐出一口煙氣,才說:“今天是新年的第一 天,聽說新年第一天不順,一整年都不順遂!所以咱不管今天發生 了什麽,至少都要保持好心情……”

餘小野拉開旁邊的窗戶,也像單爸那樣趴在窗口,從外麵看著 他,問:“叔叔,心情煩躁的時候,抽煙就會不煩嗎?”

單爸一愣,指尖夾著煙頭,略顯慌張地揮了揮,努力尋找著說 辭:“那倒不是,這是以前形成的惡習,你可不要學,不然老餘會 找我麻煩的。”

“叔叔別緊張,我就是隨口一問!其實我挺羨慕單逸的,能有 您這麽好的爸爸。”

“唉,老餘他……”單爸抖了抖煙頭,明滅忽閃的煙星兒落下,兩人看著它消失在空中,單爸繼續說,“你可能覺得我向著他說話,但他真的隻是在愛情和親情方麵笨拙,在別的地方很優秀的。我們上大學那會兒,他還是學生會主席,走到哪兒都有女生‘哇哇’地喊他。”

餘小野知道單爸單媽和老爸是大學同學,但這麽詳細的往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受女生歡迎?您說我那個廢柴老爸?”

“哈哈,他那時候可一點兒都不廢柴,各種活動都有他的身影,被人稱作‘U大的金色魔咒’,有他出現的地方,女孩子就像中了魔咒一樣,被他吸引住!”

“叔叔,這個描述就有點兒魔幻了吧?”說到這個程度根本就是胡編亂造了。

“話雖然誇張點,但你爸年輕的時候真的是意氣風發,變成現在這樣子……他其實也挺不容易的,他想做個好爸爸、好丈夫,可就是一直學不會,但是小野你不一樣,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處理親情關係這件事,你爸做起來比你笨拙許多,你有時候可以稍微體諒他一些。”

單爸食指和中指夾著煙,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比了一段小小的距離,衝餘小野眨眨眼:“就這麽一點點的體諒,好不好?”

餘小野笑了,也用手指比出一小段距離,說:“那就聽叔叔的,體諒一點點!”

單逸和餘爸是先過來的,單逸掛著沉重的眼袋,看來一夜沒睡好,興許是被餘爸拉著談了一宿的心。他在玄關打著哈欠換拖鞋,看到餘小野探出頭來,才打起精神喊了一聲“新年快樂”,餘小野回應了一聲,又對著餘爸別別扭扭地說道:“爸,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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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了一身新衣的餘爸精神了許多,他愣了愣,才說:“小野, 新年快樂。”

不知為何,餘小野有些羞赧,她回頭朝廚房走去,快速地說: “先洗手吧,早飯快做好了。”

沒多久,餘媽也來了。本來坐在客廳和大人一起看春晚重播的 單逸這下擠進廚房,讓本來還算寬敞的空間一下子擁擠起來。同樣 賴在廚房的餘小野把他往外趕:“別在這礙事,去看電視吧!”

單逸堵住門口巋然不動:“我才不去呢,客廳的氣氛太詭異 了,我爸一個人在那兒就夠了。”夾在這對離婚夫婦之間的單爸左 右逢源、長袖善舞,暗自感慨自己在職場上都沒有這樣用力過。

詭異氣氛的**,是六個人坐上餐桌的時候。

幾個人隔著熱氣騰騰的餃子和湯圓,大眼瞪小眼。

單爸照舊挑起活躍氣氛的大梁,拍拍手說:“水餃和湯圓裏有 硬幣,看誰能吃到硬幣,就會擁有一年份的好運氣。”

不知道是誰動起筷子,攪動凝固而沉悶的空氣,氣氛慢慢活絡 起來。大人們問著餘媽這半年又去了哪些地方,她便眉飛色舞地講 述著,這裏麵的一些故事餘小野已經通過媽媽寄來的郵件讀過無數 遍了,可切實聽到媽媽的描述時,又有了新的感受。

餘小野討厭她的不告而別,討厭她所謂的自由無上論,討厭她 不像其他的媽媽那樣熱愛家庭,愛著自己的孩子,卻沒辦法否認, 媽媽是個很酷的大人。這樣的酷是以一部分情感缺失的形式呈現出 來的,她拋棄平淡安穩的家庭生活,因而置換了常人難以企及的人 生體驗和她所向往的自由。

餘小野不那麽煩躁了,跟著大家一起為媽媽的冒險故事大笑或 者驚歎,她偶爾也會和爸爸媽媽說幾句話。

就在這時,她聽到自己的口腔裏傳來“嘎嘣”一聲,她有些牙酸地從嘴裏取出那枚金色的硬幣,怔怔地望著它。

“一年的好運氣歸小野啦!”單媽開心地喊道。

“分我一半啊。”單逸厚臉皮地伸出手去搶硬幣,被單媽一筷子抽得收回了手。

餘小野看著手裏的硬幣,突然產生了很好的預感,她剛笑著抬起頭,就聽到媽媽對她說:“小野啊,其實我和你爸打算複婚了。”餘爸和餘媽互相牽著的手這下放在了台麵上,亮瞎了在場所有沒能預料到劇情走向的人的雙眼。

“咣當”一聲,硬幣掉到了桌子上。

人們總是會忽略細節裏隱藏著的魔鬼。

單逸說過餘爸最近總會對著手機傻笑,餘小野問媽媽要不要租房子住時老媽的含糊其詞,在大家沒有注意到的時間裏,有什麽在悄悄發生著變化,餘小野再一次被自己爸媽這驚人的操作驚呆了——爸媽這是要第三次結婚了?

單爸單媽事先也沒有接到複婚通知,和餘小野一樣目瞪口呆。

隻有單逸反應最快,不動聲色地把餘小野麵前滾燙的湯圓和水餃湯推得離她遠一點。

餘小野目光呆滯地想,新年第一天迎來爸媽的三婚宣告,這可真是個“好兆頭”。

誰也不知道這對奇葩夫婦是在什麽情況下舊情複燃的,但經曆了前兩次結婚和離婚後,家族親戚很快接受了他們即將三婚的事實,在送上祝福的同時,有親戚在家族群裏發起了“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結婚嗎”的有獎競猜。

餘爸餘媽提出要把餘小野接回家,被她無情拒絕,她顯然在用這個看上去沒什麽力度的行為抗議著爸媽草率的複婚決定。同齡人單逸被派來當說客,卻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全盤接收餘小野的瘋狂抱怨。餘小野抱著一大堆零食,用力咀嚼著薯 片:“婚姻是兒戲嗎?想結就結,想離就離,他們問過民政局的意 見嗎?”

“理論上來說,民政局隻管發本,不管發幾次……”

“不要跟我抬杠,隻要他們結婚,我就不回家住!”憤怒之 下,她把整包薯片砸向單逸,也不知道餘小野是從什麽時候染上的 惡習,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喜歡用零食打人。

單逸習以為常地接下薯片,順勢吃起來,並善良地提醒她: “你吃慢點,這麽下去體重怕是收不住了。”

“我愛吃多少是我的自由,你管得著嗎?”餘小野著實暴躁。

單逸的確管不著她的體重,但體重秤管得著。在毫無克製的零 食解壓法下,半個假期過後,餘小野在開學前一天晚上稱體重時,驚悚地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吃成了一個胖子。

卷卷端詳著餘小野的臉,第一句話就是嘖嘖稱奇:“餘小野, 你假期夥食真不錯!”

餘小野欲哭無淚:“別說了,我已經為自己的暴飲暴食付出代 價了。”

寒假結束的第一個早上,陸續有五六個同學變著法兒地“讚 揚”她的體重,沈一肖來了之後,看到餘小野鬱鬱寡歡地趴在桌子 上,放下書包,才說了“餘小野,你假期吃得”幾個字,就看到餘 小野捂著耳朵喊著“不聽不聽王八念經”衝出了教室。

“她怎麽了?”沈一肖不解。

“令人苦惱的青春期罷了。”卷卷感慨。

在世俗眼光的激勵下,餘小野下了狠心要減肥,早上吃得飽飽3

的,中午隻吃水煮菜,晚上則什麽都不吃,餓極了就吃個水果墊一下,還去操場跑圈。

“你這樣撐得住嗎?不會暈倒吧?”沈一肖對她的減肥力度發出了質疑。

“明星都這麽吃的,我看他們照樣吊在威亞上飛來飛去的沒什麽影響。”餘小野決心很足。

不到半周,餘小野多走幾步便開始眼冒金星,腳下踩棉花似的,這下變成了弱柳扶風的女孩子。可體重秤像壞了一樣,一點兒都沒有降下去的趨勢,她憤怒地踢了一腳體重秤,而後疼得彎下腰。

“什麽新年好運氣,新年簡直糟透了!”

減肥不隻帶來虛弱的體質,還有幸福感的集體滑坡,餘小野對一切都喪失了興趣,連平日裏悅耳無比的放學鈴聲在她聽來也堪比《喪鍾為誰而鳴》。她沮喪地拉著書包帶,走出校門口,混跡在其他歡聲笑語的學生之中,好像一個大寫的“喪”字。

她垂著頭在馬路邊走著,冬天還沒過去,但已經沒有那麽冷了,穿著厚重的羽絨服走一陣兒便覺得發悶。一輛小電驢“突突突”在她身邊緩行,餘小野扭頭一看,規規矩矩戴著頭盔的男人正衝她笑著,用商量的口氣說:“小野,咱們談談?”

餘小野扭過頭,加快腳步,喃喃道:“有什麽好談的?”

可她走得再快,也是兩條腿在使勁,怎麽能夠趕得過人家兩個輪子的!於是小電驢上的男人隻是擰了擰油門,就輕鬆地跟上來,唐僧似的在她耳邊嘮叨:“小野啊,怪我以前太偏激了,很多事情都沒管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一定給你足夠自由的空間,不強迫你學習,也不幹預你的社交,隻要你回家住,行嗎?”

餘小野捂著耳朵尖叫:“我不聽!”

男人隻得伸出手去拉她的胳膊,盡力勸說道:“你不要帶著情 緒……”

餘小野使勁甩了甩男人的手,卻沒掙脫開,這時另外一隻手伸 過來,抓著男人的胳膊,讓他吃痛鬆手。沈一肖按住男人的胳膊, 眼神不善地問:“你是誰?”

餘小野沒想到沈一肖會挺身而出,這下呆呆地望著他,“變態 大叔”無奈地說:“小子,我喜歡你的見義勇為,但這件事跟你無 關,你給我鬆手。”

沈一肖不僅不鬆手,還更緊地箍住男人:“跟我是沒關係,那 我們去派出所看看跟他們有沒有關係。”

就在“變態大叔”要發作的時候,單逸從後麵吊兒郎當地走上 來,看著這三個人詫異地問:“叔叔,你怎麽來了?”

“變態大叔”總算看到了援兵,忙喊:“小逸,你快來解釋解 釋,我真是被餘小野這孩子給氣死了!”

當沈一肖得知這位變態大叔正是餘小野的親爹時,尷尬極了, 連連向他鞠躬道歉,餘小野對沈一肖說著“你才沒做錯呢”,拉起 他一溜煙跑了。

餘小野回了好幾次頭,確定老爸沒有再跟上來後,漸漸放慢腳 步,這才發現自己還抓著沈一肖的胳膊,觸電一樣鬆了手,她用手 背貼了貼紅撲撲的臉頰,試圖給自己降溫。

一直被她拖著跑的沈一肖卻依舊好整以暇地、不緊不慢地走在 她旁邊,總是很優雅。等餘小野氣息平靜些了,他才問:“你為什 麽不想跟你爸爸說話?”

餘小野跟老爸賭氣多半歸因於他和媽媽兒戲般的複婚,這就勢4

必牽扯到她雙親二婚二離的“光輝曆史”,她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大肆宣傳的事情,隻是說:“就是覺得很煩,和我爸說話很累,他不懂我。”

沈一肖觀察到她有一個欲言又止的停頓,知道她並沒有說出心裏話。他向來更擅長傾聽和解答,而不是主動去打探什麽,可這時他有了一個強烈的預感,也許他多問一句,她就會全盤托出。就在他要開口時,餘小野卻講起別的事情來。

不知為何,沈一肖突然覺得很遺憾,他剛才很好奇和餘小野有關的事情,他想聽她瑣碎而詳細地講那些事情,快樂的往事也好,煩惱的心情也好,再多知道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隻是在剛才,他把餘小野的爸爸當變態,單逸卻十分自然地喊出“叔叔”時,他內心產生了一種……不爽的感覺。

他不知道的是,單逸也覺得不爽。

單逸正蜷著長腿,坐在餘爸的小電驢的後座上。不堪重負的小電驢可憐地在馬路邊爬行,時不時發出幾聲命不久矣的突突聲。餘爸正在評價沈一肖,說他雖然魯莽了一些,但人看上去還不錯。

哪裏不錯了?單逸悶悶不樂地說:“叔叔,這個沈一肖雖然長得人模狗樣的,但為人陰險狡詐,不可信任。”

“真的嗎?我覺得他麵相還不錯啊!”餘爸表示懷疑。

“是裝的,我們都不喜歡他,很虛偽。”單逸厚著臉皮瞎扯。

“這樣啊,那你得多提醒提醒小野。女孩子啊,到了這種年紀,很容易喜歡上沈一肖這類男孩的,他一體貼、一溫柔,再對著她笑一笑,簡直都把女生的魂兒給勾走啦!”老爸以過來人的口吻感慨。

“那女生不喜歡我這樣的嗎?”單逸有些不服氣。

“喜歡呀,但並不是那種真實的喜歡。”

“為什麽?”

“因為你帥,連我這中年大叔都覺得你長得俊,更別提那些女 生了。但就是太好看了,反而不真實,她們會對你產生距離感,隻 是口頭上喊著喜歡你這款,但都知道得不到你,也就不會對你付出 真心了……但沈一肖這種男生,會讓女生做夢,讓她們每個人都覺 得自己有機會,明白了嗎?”

“叔叔,你好懂。”

“因為你叔叔我年輕的時候就是沈一肖這一款的啊!”餘爸爽 朗地大笑起來。

單逸突然有了跳車的衝動。

餘爸騎了一會兒,突然歪著頭對單逸說:“不過啊,你從小就 認識小野,最了解她。她看上去很好說話,可真遇到事兒時就變得 異常固執,無論是生活還是學習……我每次說她的學習,她就變得 特別抗拒,所以我想開了,以後不管她學習的事情了。”

“她就是那個脾氣。”單逸想起餘小野對沈一肖的盲目崇拜, 不也是她的一種固執嗎?

“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拿你的成績和她的做比較,她反應特 別激烈,現在想想我也不應該,無論是被比較的她,還是拿來做對 比的你,心裏其實都不舒服吧?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餘爸的 口氣裏帶著後悔。

單逸手搭在小電驢尾部的鐵架上,仰頭看著夕光裏不斷向後掠 去的建築群,沒有說話。

和減肥一樣讓人焦頭爛額的,還有學期初的月考。腦子是個好 東西,但餘小野時常覺得自己沒有,隻是過了一個寒假而已,餘小5

野再拍拍腦門,裏麵已經空空如也。

月考前夕,餘小野的頭發一抓掉一大把,發際線越撓越高,每天頂著張苦瓜臉做題。最慘的是,周四班會上,班主任帶來了糟糕的消息:班裏將根據下一次的月考成績調座位。

有人在台下喊了一句:“老師,什麽叫根據月考成績?”

班主任扶著眼鏡說:“就是考得好的有優先選擇座位的權利。”

餘小野的心涼透了,輪到她的時候,不會隻剩下垃圾桶旁邊的位置了吧?也許是要分別的緣故,餘小野厚著臉皮問沈一肖盡可能多的題目。

黃昏,飛鳥啁啾。餘小野獲得了放學後的“沈一肖獨家問題時間”。兩個人在餘小野家裏進行著補習,可不知怎麽,餘小野蔫蔫地趴在餐桌上,長籲短歎,沒什麽精神。

沈一肖停下講題,問道:“要不先休息一會兒?”

餘小野掙紮著爬起來,擺了擺手:“我沒事,就是……”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替她回答了問題。

餘小野的臉“唰”一下紅了,她連忙用手按住肚子,可它依舊無情地叫著,甚至還叫出了悠長的旋律,餘小野簡直想就地打個洞鑽進去。沈一肖抿了抿嘴,提議道:“要不先吃點東西再繼續吧?”

“不能吃,再吃就胖死了。”餘小野盯著麵前餐桌上的果盤,身體也向前傾去,整個人極度渴求食物,卻在用頑強的意誌力抵抗著自己的食欲。

沈一肖翻著習題冊,突然說:“你一點兒都不胖,我覺得你剛剛好,比那些柴火棍似的女生好多了。”

“真的?”

“當然是假的!”頭頂傳來不屑一顧的聲音,餘小野的椅子被 人狠狠踢了一腳,慣性之下,她整個人向前歪倒在餐桌上。

餘小野翻了個白眼,一拍桌子站起來,拿著書抽向不知道什麽 時候進來的單逸,怒道:“你是不是又沒吃藥,犯什麽病?”

單逸靈巧地躲開,從她的手中抽出習題冊,看了幾眼上麵的題 目,嘖嘖道:“這題你都不會,你是草履蟲的腦子嗎?”

“你上次數學也剛剛及格,有什麽臉說我?”餘小野反唇 相譏。

“那是因為太簡單了,我懶得做。”單逸冷哼一聲。

餘小野“哈”一下笑出聲來:“你知道你在學習上最大的特點 是什麽嗎?就是盲目自信!沈一肖次次數學滿分都不說題目簡單, 你到底怎麽做到這麽自大的?”

男生不在乎被人說自大,而在乎被另一個男生比下去,特別是 當這個男生還是他的眼中釘的時候。

單逸眯起眼來,走到餘小野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餘小野 忍不住後退一步,撞到桌子上。單逸繼續上前一步,湊近她,直視 著她的眼睛:“如果我這次月考比沈一肖高呢?你就再也不問他題 目嗎?”

他們的距離很近,單逸甚至可以看到餘小野的睫毛尾端微微翹 起,那裏有小小的黑色顆粒,他被迫陪著媽媽逛街時了解過這種東 西,據說在化妝界被稱作“睫毛上的蒼蠅腿”。再仔細看看,她的 臉在發光,嘴唇上也閃著光,臉頰則塗得像猴屁股。

“你竟然還在補習的時候化妝?花裏胡哨的什麽玩意兒?中學 生不能化妝你不知道嗎?”他伸出手去扯餘小野的臉頰,女孩不得 不伸出手來拂開他,身體卻因此失去了支撐,差點兒摔下去。

單逸眼疾手快,抬手抓她的胳膊,卻被另一隻手拍開了。沈一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在餘小野倒下的瞬間扶住她,並順勢架開了單逸的手,護住餘小野。

單逸看著自己被拍開的手,難以置信地“哼”出一口氣,伸出手來推搡了沈一肖的肩膀一下,囂張地問:“你幹什麽?”

沈一肖把餘小野往身後護了護,反手也推搡了單逸的肩膀,冷冷地說:“你又在幹什麽?”

單逸氣笑了,沈一肖這個兩麵派,對餘小野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簡直人格分裂,她卻把他請到家裏來,真是腦子壞掉了。想到這裏,他又推了一下沈一肖的肩膀:“你再推一下試試?”

沈一肖不動聲色地推了回去:“推一下又能怎樣?”

餘小野在後方瞪圓了眼睛:這兩個人究竟在幹什麽?角力嗎?

“別鬧了!”餘小野伸出手來隔開兩個人,試圖讓他們停止這種毫無意義的爭鬥,可是身材瘦小的她在兩個推來搡去的高大男生麵前根本沒有存在感,一下子就被擠到一旁。

兩個男生已經從互推變成了互撞,搞得家具器皿叮當響。

“輕點兒撞!”餘小野試圖保護家裏的硬件設施,可他們在狹小的餐廳裏抱在一起橫衝直撞,連著推倒兩三把椅子,勢不可當。

“隨便你們吧……”這兩人是三歲小孩嗎?餘小野放棄掙紮,拿起習題冊,離開了餐廳。

五分鍾後,餘小野回到餐廳,看到兩個男生各自坐在餐桌兩端的椅子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衣冠不整,頭發淩亂。她無語地搖了搖頭,男生幼稚起來真是可怕到嚇人,她本以為隻有單逸會這樣,今天看來,沈一肖一旦“上了頭”也沒好到哪裏去。

“兩位大哥熱身結束了?來,看看這道題,休息一下。”餘小6

野把習題冊攤在課桌上。

餘小野本意是問沈一肖的,可不知是出於男生的自尊還是該死 的好勝心,單逸非要講給她聽。餘小野無奈道:“你就消停一會兒 行不行?你還給我講題呢,我沒給你講就不錯了!”

沈一肖竟然在對麵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要是在平日,餘小野對他不敬也就算了,在沈一肖麵前他絕對 忍受不了,單逸用手按住餘小野拿向沈一肖的習題冊,牛氣衝天地 說:“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我要是這次月考比沈一肖考得 好,你怎麽辦,就再也不問他題目了嗎?”

餘小野白了他一眼:“你神經病吧,你比他成績高和我問不問 他題目有什麽關係?再說了,你也不可能比他高。”

“如果我高呢,要不要打賭?”

“賭……就賭,又不是第一次了,誰怕誰啊!誰不賭誰 小狗!”

“賭什麽?”沈一肖突然問。

單逸和餘小野對視一眼,同時露出陰險的笑容:“當然是老辦 法了!”

還記得他們上次有這種賭約是在兩年前,那是他們第一次參加 全市聯考,一直有傳言年級第一可以獲得重點高中的直升資格。他 們不知怎麽就這件事吵了起來,甚至還做過一個賭約。可那個賭約 後來不了了之了,因為那之後不久,便出現了鯊魚咬人事件。

餘小野後知後覺,這才意識到打賭和那次意外隔得那麽近,兩 年前的那個夏天,原來發生過那麽多事情。

不管上次的結果如何,這次有沈一肖在,單逸注定沒法翻 身了。

到了晚飯點,單媽媽也回來了。她挽留沈一肖吃飯,男生禮貌地回絕後離開,單逸理所當然地當著沈一肖的麵把門甩上,一頭仰倒在沙發上,舒服地喘了口氣,開始玩遊戲。餘小野無奈道:“你不覺得你最近來的次數太頻繁了嗎?”

“我能怎樣,你爸媽天天在家裏甜言蜜語的,我在那兒很辣眼睛,你早點兒回家住行不行?”

餘小野拆開一包零食吃起來,不開心地說:“我就不。”

單逸盯著手機遊戲,拇指快速按動著,抽出一點兒心思勸說餘小野:“認清現實吧,你這樣還能逃避多久?你爸媽早晚會結婚,你早晚得回去住。既然它一定會成為現實,你何必抵抗它呢,不如老老實實地接受,不好嗎?”

“不好,他們結婚是他們的事情,跟我要回家有什麽必然聯係嗎?而且是阿姨邀請我來住的,我們倆就像親母女一樣和諧。

她今天早上還跟我說,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她一定會站在我這邊的。”

單逸乜斜了她一眼:“我看你住在這是別有居心,你怕離開後就沒法天天和沈一肖獨處了吧?”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阿姨同樣支持我多向沈一肖學習,還讓我沒事給他送點吃的。”

單逸手一抖,遊戲角色死了。他把手機扔到沙發上,有些生氣地坐了起來,他媽媽是怎麽回事?天天胳膊肘往外拐,她幹脆收沈一肖當兒子得了。

正想著,餘小野又拿零食打他:“關於你和沈一肖月考比試這件事,我可警告你,不許給他下瀉藥,不然賭約不算數。”

“無聊,我是那麽卑鄙的人嗎?”

“你最好不是,真不知道你這個學渣對成績這件事為什麽這麽執著,上次打賭是不是也跟這個有關?”那次也是因為爭吵而隨意立下的賭約,餘小野甚至不太記得那個賭約的內容了。

聽到餘小野提起往事,單逸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他把手 機橫在眼前,繼續打起了遊戲,漫不經心地說:“很久之前的事情 了,誰還記得。”

“那倒也是……”餘小野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去給單媽當幫 手。單逸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著餘小野的背影,恍惚間,似乎 看到了另一個女孩的身影。

美麗又倔強的背影,溫柔又脆弱的背影,是……艾馨的背影。 單逸揉了揉眼睛,如果早知道兩年前的賭約會造成那樣的後果,他 當時還會和餘小野打下那個賭嗎?

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如果。

餘小野倒坐在位子上,和後座的卷卷玩著五子棋,兩人對著 畫滿三角和圓圈的方格紙苦思冥想。有人從走廊上跑過去,大喊: “放月榜了,放月榜了!”

餘小野“騰”一下跳起來,拉起卷卷就往外跑。

“以前放月榜也沒看你這麽激動過。”卷卷被她扯得差點兒 摔倒。

“我是為了嘲笑某人,快點快點。”

兩個人跑到大榜旁邊時,前麵早就擠滿了人,餘小野擠到了前 排,她連自己的成績都沒來得及看,就先去看前十的榜單。沈一肖 真是穩,這次依舊考了第八名,他似乎和這個吉利的數字綁定在一 起了。

餘小野又從第十名往前看,還沒看到單逸的名字,就聽到身邊的 人在大喊:“我的媽呀,第三名是單逸,是我認識的那個單逸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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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單逸?長得特別帥的那個,還是為了女生打架的那個?”

“是同一個人啦!”

“會不會是統分統錯了?他是我們班的,以前都沒進過前四百名吧?”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餘小野被人流擠得東倒西歪,震驚地揉著眼睛,而後驚訝地捂住了嘴:單逸竟然真的比沈一肖考得高!這是什麽情況?作弊了?考前偷試卷了?

餘小野像是被掏空身體一樣失魂落魄地被人群彈了出來,卷卷也從人群中擠出來,開心地拉著她說:“小野,咱倆都進步了,我二百多名,你三百多名!”

餘小野哭喪著臉說:“那有什麽用,單逸考了第三!”

“呃,這兩者有什麽關係嗎?”

“我……竟然輸了!”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餘小野突然打了個寒戰。

就在這時,人群自動分成兩路,讓開了中間的位置,隻見單逸走了過來,他的成績值得這樣的排場。沈一肖從另外一邊走過來,兩個人就在大榜中間相遇了。

沈一肖失去了往日裏的那份雲淡風輕,望著單逸的目光裏冒著怒火,他好像被惹怒了。單逸挑釁道:“不就是比你考得高點嗎?

這就輸不起了?”

“你……”沈一肖似乎想說什麽,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並沒有把那些話說出口,隻是說,“隻是一次而已,下次我會贏回來的。”

“那你就試試唄。”

大家都知道單逸和沈一肖因為“某個原因”一直不和,反正八卦和“吃瓜”的成本最低,大家都興致高昂地看著熱鬧,還分成了 “單逸派”和“沈一肖派”,甚至是“單逸沈一肖派”。

但不可否認的是,單逸火了。誰也不知道單逸學習成績突飛猛 進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的,隻是有知情人士表示級部調研組專門把單 逸叫去複測了一下,發現成績確為屬實,沒有弄虛作假。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沒有人知道答案,餘小野也不知道,她的震驚程度不亞於任何 人,甚至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或者穿越到了一個平行世界裏。

可當她在走廊上看到被眾人圍觀、走路跩得二五八萬的單逸 時,又覺得那個煩人勁兒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單逸現在可算是徹 底走紅了,別說是學生了,就連大部分老師都聽說了這個成績飆升 的學生,學校對麵雲城一中附屬初中的學生也聽說了這個消息,午休時專程跑來高中部觀摩這位傳奇學長。

單逸今時不同往日,他走在路上,手插在兜裏,頭揚得老高, 牛哄哄的誰也不理。其實他一直以來也是這個樣子的,對學校裏的 大部分事情都不太感興趣。

不過,他再也沒有辦法在課堂上明目張膽地睡覺了。突然之 間,老師們好像才發現班裏有單逸這麽一個人,每節課都要點他起 來回答問題,在全班人和老師期待的目光下,他又不好裝聾作啞, 隻好每次都規規矩矩地回答問題。

在獲得老師的又一次讚揚後,單逸坐下來,撐著下巴盯著黑 板,聽到後麵兩個人在小聲討論。

“單逸好像真的學習很好的樣子誒……”

“那他為什麽一直裝學渣?”

“不知道,學霸的腦子都挺奇怪的。”

單逸坐得筆直,炯炯有神地看著黑板,狀似在認真聽講,內心早就走神了,他小人得誌地想:餘小野,你輸了。

關於賭約這件事,餘小野其實很沒骨氣地去和單逸和解過,希望他能夠不計前嫌,讓賭約就此作廢。

單逸笑得很開懷:“當時誰說的來著?誰不賭誰小狗。”

餘小野憤憤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汪汪汪,行了吧?”

“叫大點聲。”

“汪汪汪!”餘小野又叫了三聲。

“真乖。”單逸騰出手來摸了摸餘小野的腦袋,這才狡黠地笑了一下,拖長了聲音懶洋洋地說,“真可惜,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好的賭約,就必須要踐行到底。”

他在耍她!

餘小野憤然道:“風水輪流轉,你可不要欺人太甚,總有一天你會求到我頭上來的!”

單逸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學著餘小野的口氣說:“是嗎?我好怕啊,等我來求你的時候,你可一定不要心軟。”

看來他鐵了心要看自己的好戲了。

餘小野就此認命,她在自習上狂寫了N多頁紙,然後偷溜出了教室,沈一肖湊過來一看,發現紙上寫滿了檢討。

大概過了十分鍾,靜靜的教學樓大廣播裏傳來了吱啦啦的電流雜音,洪亮的廣播聲音在教學樓裏回**起來:“喂喂,大家好,我是一年(3)班餘小野,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其實我是一頭來自西伯利亞的豬!我們西伯利亞豬在寒冷的凍土大陸上生存,擁有結實的腱子肉和肥美的體態,肉紋美麗,硬度適中,最適合鹵味和燒烤,開刀即食,風味更佳!”

8

餘小野火速說完,“哢嚓”掛斷了廣播。

大家先是一愣,全部笑開了花,卷卷更是笑得捶桌子,從後麵 揪沈一肖的衣服,問他:“我說學霸,餘小野怎麽了?是學習壓力 太大,瘋了嗎?哈哈哈,西伯利亞的豬也太生動了吧!”

沈一肖沒有吱聲,他到這時才知道單逸和餘小野的賭約是 什麽。

如果他比單逸考得好,那麽現在通過大喇叭自罵是豬的人,就 是單逸了。

更何況,這樣的惡作劇,並不是單逸的第一次。想到這裏,沈 一肖捏緊了手裏的筆,白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可他永遠都是無能為力的那個人。

為什麽女生比男生更注重減肥和體重?

據說,每個女孩都有一個維多利亞夢。她們總覺得自己不夠瘦,一些早就像竹竿一樣的女孩還在嚷嚷著自己太胖。可是,對女孩子來說,“減肥”是一種執念,一旦開始,無論變成什麽樣子,還是覺得自己不夠瘦。

女孩認為瘦的體態更趨向於完美,本著擁有更加自律的、美好的人生的考量,就會尋求改變,不斷減肥,畢竟愛美是人之天性,好的身材管理與積極的人生態度有著相輔相成的促進作用。可男生就並沒有那麽看重自己的體重,大部分男生一年可能隻偶爾測量一次體重,體重隻有一個很久不更新的數字概念。前段時間微博有個很火的段子,說“如果你胖,不管多認真看書,都像在看菜單”。

由此可以看出,男生也不想聽到別人叫自己“胖子”吧。男生也還是在意體重的,隻是沒有女生在意得那麽多。

那麽對於女生說自己胖,男生應該怎麽回複呢?

正確回答:沒關係,看起來很可愛啊!

錯誤回答:你們女孩子怎麽都喜歡這麽說?

超級錯誤的回答:誰叫你那麽能吃,平時就叫你少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