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春不易,豬豬女孩歎氣

男生: 鬱悶?心情不好?走, 打籃球去!

女生: 心情不好,沒有辦法集 中精力做任何事情,想要把上周日 看中的那條裙子買下來,想要吃麻辣 小龍蝦、泰式火鍋、藤椒串串、變態 辣米粉,想要有人陪著說說話。

“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問題,欺負女生算什麽?”單逸惡狠狠地說,“這件事和餘小野沒關係,她根本不知道艾馨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要揪著她不放?”

“你確定沒關係?她不是艾馨最好的朋友嗎?”

“那你有沒有問過艾馨,她有沒有把餘小野當成朋友?”單逸至今還記得艾馨突然告訴他她非常討厭餘小野的時候,自己有多震驚。從那時起,他才知道,女孩之間的虛情假意有多可怕,明麵上手挽手做著姐妹,說要當一輩子的朋友,一轉頭就變得無比討厭對方。

沈一肖一愣:“艾馨不是這樣的人,你撒謊。”

單逸有些不耐煩地問道:“你怎麽知道不是?你到底是艾馨什麽人?你怎麽會知道艾馨是我們的朋友?”

“我是她曾經的同桌,我見過你們一起玩,不過你向來眼高於頂,一定不記得我了。”

沈一肖說得沒錯,單逸仔細回想著艾馨身邊的朋友,卻發現他根本不知道除了他們之外,艾馨還有什麽別的朋友。她從不提自己其他的生活,他們好像也沒有問過。

隻有當艾馨離開後,單逸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麽不了解她。

單逸打量著沈一肖:“你不會無聊到一直對餘小野這麽好,就是為了讓她上鉤,然後為了奇怪的理由報複她吧?”

“我才不是那種人。”沈一肖否認道,但他的口氣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定。

他承認自己對餘小野的好沒有那麽純粹。他在教室裏見到餘小野時,便認出她是艾馨那群朋友中的一個,他跟她接觸一開始就帶著某種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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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馨是和她爸爸吵架時從樓梯上摔下來才出事的,我不明白 你為什麽覺得這會是餘小野的錯,還當著她的麵說她害死了艾馨, 你知道這已經是誹謗和汙蔑了嗎?”

“不,你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在哪裏。”沈一肖盯著他,從單 逸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艾馨出事,的確不是餘小野直接 釀成的,卻也是她的錯,也是你的錯……還有我的錯!艾馨把你們 當真朋友,可你們是怎麽對她的?你們孤立她、作弄她、背叛她, 讓她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

“這些都是艾馨和你說的?”單逸感到不可思議,“那你有沒 有想過,可能是艾馨撒了謊?”

沈一肖一愣,突然情緒激動,不由得結巴起來:“不……不 會……她不會,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

“好,就算你不了解我,你和餘小野做了那麽長時間的同桌, 你摸著良心想一想,她是什麽樣的女孩?”

沈一肖默然不語。

這也是他最矛盾的地方,一方麵,他那麽信任艾馨,認為餘小 野就是艾馨口中說的那個壞朋友,可他接近餘小野後,又發現她似 乎不是艾馨說的那種人。

真相,到底是怎樣的?

單逸看了看手表,不耐煩地說:“別說那麽多有的沒的,快上 課了,我就問你打不打?你要是打,咱們之間就扯平了,你不要再 去找餘小野的麻煩,她明天還要來上學,我不想再看她有一丁點兒 難過,明白嗎?”單逸一想到餘小野唯唯諾諾、垂頭喪氣的樣子, 就莫名鬱悶。

沈一肖點了點頭。

單逸擰了擰脖子舒活筋骨,還沒做好準備,沈一肖的拳頭就“呼”地一下揮了過來,重重地打在單逸臉上,讓他的腦子“嗡”

地響了一聲。單逸一個趔趄翻過身去,差點兒摔倒。

沈一肖打得非常狠毒,毫不留情!沒想到他是這麽記仇的家夥……

單逸摸了摸臉,說實話,有點兒後悔。但是來不及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是他先開口讓沈一肖打他的,單逸穩了穩身形,嘴硬道:“簡直撓癢癢一樣,繼續啊。”話音沒落,更重的拳頭揮了過來,差點兒把單逸打出黑影來。

這家夥早上吃了一斤鈣片嗎?為什麽拳頭這麽結實?就在單逸自尊心動搖、考慮自己是否應該不要麵子繳械投降的時候,教導主任魔鬼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們兩個幹什麽呢?給我住手!叫什麽名字?哪個班的?”

兩人垂頭喪氣地站在教導主任麵前,單逸被打得臉上火辣辣地痛,卻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睜著眼說瞎話道:“老師,我們沒有打架,我們在切磋武藝。”

“切什麽?”教導主任以為自己耳朵壞掉了。

“切磋武藝。”沈一肖重複道。

“簡直胡鬧!”教導主任感覺自己被耍了,他氣得臉色通紅,大手一揮,哆哆嗦嗦地說,“都給我寫檢討!”

餘小野站在教室門口,左腳踢右腳,磨磨蹭蹭,就是不肯進去。卷卷從後麵看到她,激動地環住她的脖子:“小野,你感冒好了?”

餘小野嚇了一跳,看到是卷卷,才鬆了口氣:“嗯,好啦。”

就在這時,沈一肖抱著一遝作業本走了出來。餘小野全身的血2

液似乎都湧到了腦門上,她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做好見沈一肖的 準備。她正打算奪路而逃,卻看到沈一肖衝她點了點頭,從她身旁 走過去。

還在搭理她,眼神卻完全不一樣了,帶著一種……冷漠。

卷卷趴在餘小野耳朵邊小聲問:“你沒來不知道,沈一肖這幾 天心情一直不好,也不笑,問他怎麽了也不肯說。你看到他臉上那 些傷了嗎?他說是車禍,我看根本就是和別人打架了吧!但到底是 什麽事,能讓沈一肖這種三好學生動手?”

不,他沒有動手,他隻是全程被毆打。餘小野在心中暗暗 想道。

一想到沈一肖變成這樣和自己有很大的關係,她又變得有些不 安。隻是在她沒看到的地方,沈一肖邊走邊看向窗外,神色複雜。

餘小野正要往教室裏走,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出來,撐在她麵 前的門框上,攔住她的去路,一個筆記本順勢扔到了她懷裏。

她抬起頭,驚呼道:“你的臉怎麽了?”

攔住她的人是單逸,隻見他的臉上掛了一片彩,和沈一肖不相 上下。

“撞牆上了。”單逸無所謂地說,“幫我寫檢討。”

“什麽牆能把你的臉撞得到處都是傷?你幹什麽了又要寫 檢討?”

“不用管,反正檢討都是套話,你隨便寫五千字就行。”單逸 似乎不想對他撞牆的事情發表多餘的意見。

“五千字也太多了吧……不對,為什麽要我替你寫?”餘小野 終於意識到問題的關鍵之處。

“因為我受傷了啊。”單逸指著自己的臉,表情何其無辜。

大哥,你是用臉來寫檢討的嗎?餘小野暗暗吐槽,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收起了作業本。她看到單逸手上還貼著創可貼,那天他對沈一肖動手時打得特別狠,指骨的皮都磨破了,挨打的沈一肖一定會更疼吧……

“想什麽呢?”單逸冷不丁地問。

餘小野慌亂道:“沒……沒什麽!”她衝回教室,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讓自己清醒:搞什麽啊餘小野?沈一肖都那麽對你了,你怎麽還在關心他?

可崇拜和在乎一個人是一種頑強的感情啊,哪怕是受了傷,磕破了皮,結了痂,哪怕還在痛著,哪怕明知道是傷害,卻還是像向日葵追逐太陽那般,追逐著那抹光。餘小野看過一個科學研究,說大腦是一種非常狡猾的東西,它會用曖昧的手法篡改記憶,讓它變得更好或者更壞,這也是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描述下,會成為截然不同的故事的原因,每個人都堅信自己的記憶,卻不知道原來記憶說了謊。

從那之後,每次遇到不好的事情時,餘小野總是會想,一定是她的記憶出了差錯,現實其實沒有那麽糟糕。憑借這種樂觀主義,餘小野每次都能從困境中“順利脫身”,這次也是如此。

現在忘不掉也沒關係,時間總會衝淡一切。

每次都是這樣的。

天氣越來越冷了,雪卻一直沒有下。

餘小野和小八坐在護城河外的草坡上,享受著寧靜的周末上午。在天氣還暖和時,總有很多人來這裏野炊,傾斜的綠草地上遍布五顏六色的桌布,孩子歡笑著穿梭其中。到了冬天,草色幹枯,行人稀疏,一切變得蕭索而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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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從包裏掏出貓零食,四處觀望起來。她給不丟買的零食現 在用不著了,幹脆拿出來喂野貓,護城河草坡是不丟離開的地方, 小八固執地認為從這裏分走不丟的零食更有意義。

不過貓是警惕的動物,看到陌生的人類在那裏分食,它們蟄伏 在暗處謹慎地觀望,並不向前。

餘小野仰起頭享受著冬天的暖陽,感慨道:“好久沒有這麽放 鬆了,還記得小時候護城河每年冬天都會結冰,我和單逸就會跑到 上麵滑冰,現在反而沒那個興致了……”

“我剛才叫單逸一起來,他說他有事來不了,他四姨媽來看他 了……他還有四姨媽?我怎麽從來沒聽他提過?”小八有些困惑。

餘小野見怪不怪地說:“就和咱們的大姨媽一個意思。”

“啊?單逸也有生理期?”小八更困惑了。

“不不,那是他要打遊戲的說辭。”

“呃,真有他的!”小八喊了會兒野貓,見還是沒動靜, 有些泄氣地坐在草地上, 低頭玩著枯草, 在指尖繞了幾圈後, 才 問,“也沒聽你說起學校的事情,葬禮之後,單逸和沈一肖怎麽 樣了?”

“就那樣吧,兩個人本來也沒什麽交集。”

“那你和沈一肖怎麽樣了?”

餘小野低了低頭:“不怎麽說話了,但又不是完全不理……不 過現在這種狀態才算正常吧,他之前對我太好了。”

“他對你好,就是為了讓你上鉤,再狠狠傷你的心?現在的男 孩子的心真是海底針。”

“也不是啦!我覺得他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我那天說了過分的 話,踩了他的雷吧?”

“都這樣了你還替他說話,真有你的。”小八看了餘小野幾眼,才說,“那個……艾馨的事情我必須解釋一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單逸堅持不讓說——但你真的別怨單逸,他就是太關心你了,畢竟你那麽喜歡艾馨。”

“是啊,我那麽喜歡她……”餘小野喃喃道,有些晃神。

“我聽說沈一肖竟然是艾馨的初中同桌,他還蠻帥的,學習又好,竟然從來沒聽艾馨提起過。不過他肯定沒有艾馨優秀就是了,畢竟當年艾馨一直都考第一名,誰能料到她唯一一次考了第二名,還是因為這件事和她爸吵架,然後……唉,為什麽家長一定要逼死孩子才甘心?”

“原來是這個原因嗎……”餘小野這才發現自己像個傻瓜,什麽都不知道,“希望天堂沒有考分,沒有排名,沒有壓力。”

“嗯,我們沒告訴你這些事,就因為那時候你去外地過暑假,目睹鯊魚咬死了人,看到魚就怕,那麽久沒去上學,那種情況下,我們都不想讓別的事再分你的心了。單逸去找你和艾馨的共同好友,拜托他們不要告訴你艾馨出了事。你敢信嗎?平日裏什麽事都不上心的單逸,跑去一個個地求人家……”

餘小野發現自己難以想象那幅畫麵,在她的印象裏,單逸總是臭著一張臉,誰也不愛搭理,覺得自己最帥最跩最酷,他會去低三下四地求別人?

小八的輕呼聲打斷了餘小野的思緒,隻見幾隻小奶貓正歪歪扭扭地從不遠處跑出來,它們橘色的絨毛在風中抖擻地飄著,小小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用急促的聲音喵嗚嗚地叫著,聽得人心都快融化了。

小八把袋子裏的零食全都倒出來,獻寶一樣亮出來,每一包都倒出一點,討好地對小奶貓們說:“各位貓咪大大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每個都嚐一嚐,喜歡哪一種就喵一聲,我家還有很多存貨!”

奶貓們圍著零食,似乎餓壞了,呼哧呼哧地吃著。

從護城河經過的環衛大叔閑聊道:“這幾隻貓挺可憐的,帶 它們的貓打架死掉了,現在全靠路人東喂西喂,一到晚上就餓得 嗷嗷叫。”

“打架?”小八一愣,連忙問,“您知道打架的貓長什麽樣子 嗎?是灰色的貓嗎?”

環衛大叔想了想,答道:“天天帶著它們的貓是橘色的,不過 來找橘貓打架的貓是灰色的。”

餘小野和小八互看了一眼,難道……兩個女孩漸漸明白發生了什麽。看來不丟一直想跑出來,是為 了尋仇,也許它和那隻橘貓一直以來就有糾紛,隻是沒想到,橘貓 已經有了孩子。不丟和橘貓大戰之後紛紛重傷死去,留下了孤苦無依的小奶貓們。

“這些貓咪是因為不丟才變成孤兒的,把它們丟在這裏總覺得 於心不忍,可是……”小八為難地想著,她家不能養貓,單逸那樣 子也決計不會再養了,餘小野借宿在別人家肯定愛莫能助。

餘小野出主意道:“不然我們四處問問,看看有沒有好心人想 收養它們?”

“也行……”

兩人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問了幾個人,沒想到真的有人願意領 養。單逸家樓下開灌湯包店的老紀家上小學的兒子紀栩北一直想養 貓,他家的商鋪又正好臨街,有養貓的得天獨厚的條件,便接收了 這幾隻小奶貓。

據說,紀栩北給這幾隻貓起了和自己表哥們一樣的名字,分別 叫紀安樹、紀栩南、紀栩東和紀栩西,每天“東東”“西西”親昵 地喊著。餘小野經過樓下商店街的時候,總會看到那幾隻小橘貓躺在老紀家冒著包子熱氣的店鋪外麵,翻著柔軟的肚皮,呼呼大睡。

希望時光溫柔地對待它們,讓它們都變成圓滾滾的大橘吧!

餘小野睜開眼,呆望著雪白的天花板,腦子有刹那的空白,記憶隨後緩緩跟了上來,她才想起自己正躺在學校的醫務室裏。她動了動手,發現自己正緊緊攥著一個人的手腕,那個人正趴在床頭睡覺,腦袋衝著她,後背輕輕起伏。

刺棱棱的、短短的頭發,屬於男生的頭發。

餘小野尖叫一聲,猛地推開了那個腦袋。

腦袋和它的主人飛出去,連同傾倒的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餘小野驚魂未定地看著剛剛醒來的單逸,他似乎也困惑於自己為什麽會從地上醒來。單逸將醒未醒,從地上爬起來,把椅子扶正,兩腿一撐坐下去,手肘搭在膝蓋上,用手指揉著眉心,似乎在平息自己的起床氣。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餘小野拉著被子坐起來。

單逸沒抬頭,隻是把另一隻手伸到她麵前,語氣很惡劣地說:“你說呢?”隻見單逸的手腕上嵌著四個紅紅的手指印,那正是她剛剛拉過的地方。“老實說,你是不是偷偷去練擒拿術了?”單逸問道,餘小野睡著之前緊緊扣住他的手腕,力氣之大,竟然讓他完全掙脫不開。

“我……這……”餘小野拚命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麽,記憶回到早上升國旗儀式前後,她正處於生理期,肚子疼得不得了,本想請假在教室裏休息,可她在走廊上聽到閑言碎語,說單逸要當著全校人的麵做檢討,這才參加了升旗儀式。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知道沈一肖和單逸在學校裏打架了,還被4

教導主任抓了現行,好在主任給他們的處罰隻是5000字的檢討,並 沒有給他們記過。因為沈一肖是好學生,單逸是學渣,學校安排公 開檢討的時候,自動把這件事定性成單逸的霸淩事件,隻讓單逸上 台做檢討。

餘小野猜這件事和她有關,心裏十分過意不去,可單逸上台檢 討時吊兒郎當的,甚至顯得很光榮。

散會後,餘小野隨著人流往教室走,聽到學生們還在議論紛 紛,她剛剛在操場上吹了風,此時腹部和腦袋一樣疼,隻想回教室 趴著。

周圍人語形成嗡嗡的立體音,從四周圍追堵截上來:“我知道 是怎麽回事!我表姐在鬱金國際學校念書,她去參加她朋友給貓舉 辦的葬禮,正巧碰上單逸和沈一肖在打架,你們知道嗎?他們是為了一個女生打的,而且那個女生是我們學校的,我表姐說,其他人 上去攔都攔不住,那個女生一直冷眼旁觀,就讓兩個男生為了她 流血……”

“真的嗎?哪個女生這麽厲害?”

“我想想……好像叫……餘小野?”

“我知道她啊,我剛才還看到她了……她不就在那裏嗎?頭上 別著粉色發卡的那個!”

突然之間,餘小野成為人群的焦點,她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大家伸長脖子,用各種各樣的眼神打量著她,有人推搡她,還有人 掏出手機把鏡頭舉到她麵前,奇奇怪怪的臉和表情在她麵前閃來閃 去,像排山倒海的、色彩離奇的抽象畫。餘小野頭痛欲裂,腹部刺 痛,她伸出手遮擋住自己,昏昏沉沉地想,如果能暈倒就好了。

這一次,身體終於開啟了保護機製,她腳下一軟,重重地朝地 麵栽倒,意識一下子抽離了。

可是,在昏厥的前一刻,她恍惚看到了朝她伸出手的沈一肖,還有他臉上焦急的神情……

是沈一肖把她送到醫務室的?怎麽可能,他最近都不怎麽理會自己。可麵對單逸,餘小野又不好問有關沈一肖的事情,隻得問:“現在幾點了?我睡了很久嗎?”

“也沒多久,一上午吧,對一頭豬來說,這點兒睡眠不算什麽。”

餘小野瞪了他一眼,捏著自己的胳膊,嘀咕道:“奇怪,為什麽覺得胳膊這麽酸?”

單逸咳嗽一聲,不知道在掩蓋什麽,他看了看表,起來伸了個懶腰:“我要去吃午飯了,你們班卷卷說中午會給你帶飯過來。”

走到門口的單逸頓了一下,回頭對她說:“我爸出差回來了,叫了你爸一起吃飯,今天晚上。”

兩家經常有這樣的聚餐,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隻是,單逸說:“聽說你媽媽快回來了。”

餘小野一愣,問:“什麽時候?”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寒假吧。說起來,你都在我家住了快一個學期了,到底打算鳩占鵲巢到什麽時候?”

“畢竟我是客人,阿姨邀請我來做客,我總不能冒昧地離開吧?”

“嘁……”單逸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繼續說,“我看叔叔最近好多了,沒那麽情緒化了,有時候還對著手機嘿嘿笑呢,我懷疑他陷入新戀情了。”

“不會的。”就餘小野對自己爸媽的了解,他們倆雖然喜歡跟5

民政局過不去,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當然,他們還十分 容易衝動,比如在結婚和離婚這兩件事上。

單逸走後,餘小野掏出手機,打開郵箱。熱愛極限運動的媽媽 經常會去一些沒信號的地方,別人聯絡不到她,她也不怎麽需要 和現代社會進行溝通。隻是每隔一段時間,媽媽都會給她發一封 郵件,告訴餘小野最近她又去了哪裏,經曆了哪些奇怪而有趣的 事情。

上一封郵件還是一個月前發的,來自熱帶的某個小島。餘小野 點開郵件,讀了起來,雖然開頭的第一段話她已經可以背出來了: 小野,你知道嗎?熱帶也是有企鵝的。它叫作加拉帕科斯企鵝,是 世界上唯一一種可以在赤道存活的企鵝,也是唯一一種出現在北半 球的企鵝……餘小野看完郵件,聽見窗外吵吵鬧鬧的,原來已經到午飯的時 間了,她的肚子也跟著咕咕叫起來。她閉目養神,快要睡著時,眼 前的白色簾布突然被扯開,卷卷衝進來,看到餘小野睜開眼,欣 喜地說:“小野你總算醒了,我可是忍了好幾節課,實在是太刺 激了!”

“怎麽了?”餘小野揉著眼睛坐起來。

卷卷把飯盒扔在桌子上,把椅子朝床頭位置使勁搬了搬,眼睛 裏閃著光:“學校現在都傳遍了,你可是名人了!你不是在回教室 的路上暈倒了嗎?當時沈一肖和單逸同時過去扶你了!場麵一度失 控,他們兩個一人拉著你一條胳膊,使勁扯啊!”

怪不得胳膊是疼的!

“那誰扯贏了?”

卷卷一拍大腿,興奮地說:“誰都沒贏,教導主任趕來阻止了 他們,讓體育老師背你來的!”

這個劇情走向突然現實到令人失望。

“還沒完呢,他們兩個都來醫務室看你了,好多同學來看熱鬧,都被醫務老師趕出去了,說你需要休息,也要趕單逸和沈一肖,結果你抓著單逸不讓他走,沈一肖臉色可差了,單逸得意得不得了。”

“沈一肖臉色差?不會吧?”餘小野不敢相信。

“誰能想到呢?我看他最近不怎麽和你說話,還以為你倆鬧別扭了呢。結果你一出事,他就表現得特別緊張,那種反應騙不了人,他還是關心你的!”卷卷十分篤定。

“真的嗎?”餘小野將信將疑,但心中還是暖乎乎的,像是寒冬裏喝了一大口熱水,“不過我抓著單逸幹什麽?”餘小野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可別提了,你不隻抓得緊緊的,還一直在喊。”

“喊什麽?”她能拉著單逸喊出什麽話?

卷卷惟妙惟肖地學著餘小野當時的樣子,眯著眼睛喊道:“我要吃豬蹄!”她笑得捧腹,“當時我們都擔心你把單逸的手當豬蹄給啃了,你死死拉著他就是不肯鬆手,後來沒辦法,老師就讓單逸留在這裏陪你,趕其他人回去了。誰知道你一拉就是一上午,你不會一直在夢裏吃豬蹄吧?”

“那倒沒有。”餘小野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明明暈倒,怎麽跟夢遊似的,有沒有什麽科學解釋?她不會真的腦子有病吧!

餘小野一下午都想吃豬蹄,紅燒豬蹄、醬汁豬蹄、香辣豬蹄、孜然豬蹄……她在**翻來覆去,挨到放學後,馬上跑到學校東門的小吃街買豬蹄。黃昏的小吃街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候,學生們擠6

在街道兩旁,燒烤和炒菜的香氣在街道裏穿梭,餘小野站在豬蹄窗 口前,臉都快貼在玻璃上了。

她眼巴巴地望著在燒烤爐上逐漸變得金黃的豬蹄,口水流了下 來,一個勁兒對店家說:“老板,多放點兒辣椒和孜然!”

她抱著燙手的豬蹄,大快朵頤,沒一會兒就吃得幹幹淨淨,正 意猶未盡地想著要不要再買一個,旁邊就遞上來裝著豬蹄的紙袋, 沈一肖正看著她。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接。

“吃吧,我買多了。”沈一肖淡淡地說。

他的手固執地舉在那裏,似乎沒有縮回去的打算,為了不讓 場麵太過尷尬,餘小野還是接下了豬蹄,但她突然一點兒食欲都 沒有了。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陣,沈一肖突然說:“其實我想和你說說 艾馨的事情。”

這個名字讓餘小野一僵,她沒想到,沈一肖會主動提起這 件事。她突然就有些 了,皺皺巴巴地抓著豬蹄紙袋,肩膀也 縮起來。

沈一肖察覺到她的緊張,放緩口氣說:“我隻是想和你道歉, 我那天的話說得太重了,突然就朝你發了火,我知道這樣對你不 對,可是沒忍住。我……不該說你害死了艾馨。”

餘小野一愣,沒想到沈一肖竟然會主動向她道歉。

葬禮後,沈一肖的內心一直在掙紮。他不是一個會對女孩子發 脾氣的人,可餘小野對他說出崇拜的話時,他突然想起初中時的自 己和艾馨。

當時的他因為性格軟弱和木訥,被其他同學孤立,他總是躲 在角落裏。可他的同桌、年級第一的艾馨從不嫌棄他,幫他補習功課,給他推薦好看的課外書,還把他當朋友,向他傾訴自己的小煩惱和小歡喜,到現在沈一肖還記得,教室裏飄浮著塵埃,艾馨趴在書堆後麵,對著他皺眉或者微笑的樣子。

年少的光陰和場景,帶著昏黃的色調,在他的視線中定格,永遠無法忘記。

沈一肖經常想,如果沒有遇到艾馨,他還是那個不起眼的小透明,對誰都是小心翼翼、略帶卑微的。

他總是記起某個春天,艾馨站在那棵開滿了粉色花的樹下,朝著他伸出了手。艾馨拉起了塵埃中的他,把他帶到了更光明、更溫暖的地帶。

漸漸地,他已經不滿足於站在艾馨的身後仰望她,而希望能夠走到她的身旁,和她並肩同行,能夠……幫她些什麽。

他起初對餘小野的確有故意接近的成分,因為艾馨向他提起過餘小野,說這個女孩又笨拙又沒腦子,卻偏偏被所有人寵愛。

艾馨說,餘小野恃寵而驕,總是提出無理的要求,哪怕這些要求會傷害到其他人,傷害到她……艾馨說,餘小野雖然表麵上對她很好,卻從沒有真正地關心過她,最讓人討厭的是,餘小野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做出一些令人厭煩的事情,她自己卻一點兒也意識不到,還以為那樣很可愛。

而那些所謂的朋友,之所以和艾馨一起玩,也不過因為她是“永遠的年級第一”,是優等生,帶出去和別人介紹時顯得有麵子罷了。

“如果我不再考第一了,就是我徹底完蛋的那一天吧?”

“活著就是一點點窒息,直到一點氧氣都沒有,就是解脫的時候。”

“他們看著我沉下去,看著我腳上沉重的石頭,卻無動於衷……可這些石頭,都是他們綁上去的啊!”

因為這些是艾馨說的,是把他從黑暗帶到光明裏的偶像艾馨說 的,沈一肖從未懷疑過。

沈一肖假裝對餘小野好,隻是為了讓她露出真麵目。可他後來 發現,餘小野好像並不真的像艾馨說的那樣,她並沒有壞心,隻是 個有些笨拙的、迷迷糊糊的女孩。

沈一肖動搖了。

艾馨說的都是真的嗎?他到底該相信艾馨說的話,還是該相信 自己的眼睛和感受?

可是艾馨已經去世了,他沒有辦法再去向她核實任何事情。

他卻無法忘掉艾馨,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活下去。如果不 是艾馨,就沒有如今的沈一肖,也許,他在葬禮時生氣的人不隻是 餘小野,還有麵對出事的艾馨卻什麽都沒做的自己。他早就意識到 艾馨不太對勁了,在那次重要的考試前後,艾馨的狀態就一直很奇 怪,他卻從沒能安慰她一句,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深淵。

如果他多問一句、多關懷一句,是不是就不會釀成最後的 悲劇?

餘小野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地說:“我們都是艾馨的朋 友,可她出了事,我是個心裏有懷疑卻連問都不敢問的膽小鬼,你 才是那個勇敢維護她的人。”艾馨不回複她的消息,也注銷了手機 號,他們告訴她,艾馨家裏有事,離開了雲城,她就真的相信了。 她從來沒有多想,因為她向來懦弱,害怕受到傷害,就選擇不問。

沈一肖輕聲說:“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那麽說你,你一定覺 得莫名其妙吧?”那之後,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餘小野,可看7

到她在升旗儀式之後被眾人圍住暈過去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很看重這個朋友了。

如果他不想再次失去一個重要的朋友,就要在一切變得太晚之前,主動一次,說出他的歉意,表達他的關心,而不是像當年對艾馨那樣,隻是看著,卻什麽都沒做……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單逸大力拉開兩個人,擠到中間,用自己高大的身軀隔開沈一肖。單逸伸手扯著餘小野的馬尾辮,口出惡言:“你是豬嗎?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他吆喝這一聲,打破了餘小野和沈一肖之間的微妙氣氛,也招來了周圍人的注意,很快有人認出餘小野是何許人也,對著她指指點點起來。餘小野被單逸這麽一攪和,隻得把手擋在臉兩側,快步離開兩人,嘀咕道:“你放過我吧,還嫌我不夠出名?”

哪料,單逸抓起她的校服後擺,直接翻上來,從後麵罩住她的腦袋,貼心地說:“我教你一招,這叫掩耳盜鈴,這樣,你看不到別人,別人也看不到你,就沒什麽值得擔心的了。”餘小野果然什麽也看不到了,連凸起的地磚也沒看到,差點兒被絆倒。她把校服掀下來,也不管別人什麽眼神,憤怒地追著向前逃跑的單逸吼道:“你皮癢就早說啊,我幫你撓撓!”

沈一肖看到在前麵追打的兩個人,輕輕歎了口氣。

兩家人的晚飯約在了單逸家裏,餘小野上了樓,家門沒關,虛掩著一條縫,她正要推門,卻突然停住了,側耳聽著。從後麵趕上來的單逸剛要說話,卻被餘小野“噓”了一聲,和她一起貼著門縫偷聽起來。

單爸和單媽正在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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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在咱家住了快四個月了吧?”單爸說道,“我看老餘也 沒什麽起色,要不今晚我們再和他說說?”

單媽歎口氣:“又不是沒說過,我上次和小野逛街,竟然 看到老餘在街上流浪,你都不知道那樣子有多丟人,小野真是 可憐……”

“幸好把她接過來了。”

“不然能怎樣?”單媽突然生起氣來,聲音也提高了好幾個音 調,“還好我用交換孩子當說辭,還不是因為她那不著調的爸媽! 你說有這麽當爸媽的嗎?那天你是沒去,這兩人商議離婚,說到撫 養權的問題,竟然異口同聲地說不要孩子!我在旁邊氣的啊,真想 給他倆一人一巴掌!小野可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兩個人誰都不想 養,這要是讓小野聽到了,得多傷心。”她的聲音又低下來,語調裏帶著憐惜。

“唉,別說了,等會兒兩個孩子該回來了。”

“嗯,我還有菜在鍋裏,今天特意做了幾個小野愛吃的 菜……”

餘小野站在門口,怔怔地望著銀色的門把手,動也不動。她聽 到難以理解的事情時,總會進入一種自我保護式的僵直。單逸在旁 邊看著她發直的眼神,知道她的大腦又停止工作了。

不知過了多久,餘小野還是沒有要動的打算,單逸隻好晃了晃 她,說:“要不我們先進去,等會兒你爸該來了。”

餘小野機械地問他:“我為什麽要進去?你要讓我對著不要我 的我爸吃飯,還要我對著他笑嗎?”

她的眼神一點兒光彩都沒有,單逸突然有點害怕,他試探著安 慰道:“你……你別難過了……要不,讓本帥哥抱抱你,給你送點 溫暖?”他有些別扭地張開手臂,打算抱一下餘小野。

餘小野無神地看了他一眼,單逸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覺得自己的玩笑確實很不好笑,他摸了摸鼻子,手足無措地說:“你別這樣,要不你哭一下,或者喊一下,發泄一下?”

餘小野突然推開他,往樓下跑去。

單逸慌忙追上去,喊道:“你要去哪裏?”

“隻要不是這裏!”她跑得很堅決,隻給單逸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別跑!”

可是餘小野並不聽他的,隻是越跑越快,腳步也慌亂起來,她在最後一個台階處絆了一下,直直地向前摔去。她痛快地想,就這樣摔倒吧,狠狠地倒下去,頭破血流,這樣就不用去麵對那些煩人的事情了!

可是,一隻有力的手從後麵拉住她的胳膊,兩人憑著慣性一起摔了下來,但是單逸更快一步,他憑借身高和體形優勢把餘小野護在懷裏,一隻手護著她瘦小的肩,另一隻手遮著她的頭,兩個人撞到了樓道拐角的牆角處。

“不要跑……”單逸低聲說。

餘小野仰起頭,望著這個護著她的男生。真是奇怪啊,今年夏天,他還是個矮豆丁,她伸出手就能打到他的腦袋,可他現在怎麽變得這麽高了?她必須仰起頭來才能看到他的臉,他好像變得堅毅了許多,本來有些嬰兒肥的圓潤都沒有了,他的輪廓變得那麽清晰,像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漢的臉了。

她總是和他吵架甚至打架,隻把他當成長不大的小屁孩兒,卻從沒意識到時間是個多麽神奇的東西,把她自認為無比熟悉的小孩變成了一個有些陌生的、讓她在一刹那覺得可以依靠的大男孩了。

他正看著自己,縱然因為後背撞到牆壁感覺吃痛,他卻無比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真切地說:“餘小野,不要裝傻,不要再逃避 了……”他抱住她,安慰著她,他知道她難過,被父母拋棄的難 過,沒有人可以感同身受。他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於是他的心 也奇怪地痛了起來,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小聲而堅定地說:“至 少這一次,直麵它吧……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男生真的比女生堅強嗎?

對待苦惱,男孩似乎更加心大,運動一場就能排解,女孩似乎更容易陷入這種苦惱情緒。女孩情緒的表達方式更加飽滿、豐富,但這並不意味著男孩就真的比女孩更加堅強。其實男孩也有很多脆弱的時候,也有一場球賽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時候,但是男孩很多時候隻是“看起來堅強”,男孩和女孩都有脆弱的時候,隻不過選擇了不同的表達方式。

大人都會灌輸給男孩“男子漢不能哭”“男子漢要堅強”“男生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之類的教育,所以難過時,男孩們更希望選擇一個人默默承受,比如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抱頭痛哭,或者和哥們吃喝玩樂之後,走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看著孤燈流淚。女孩則更擅長表達痛苦,通過與他人溝通的方式排解痛苦。現代研究表明,男性很多疾病的發生都與心理因素密切相關,臨**有一些男性患者,雖然各項指標正常,卻總有身體不適、乏力等症狀,後通過心理測評,發現其有抑鬱或者焦慮傾向,這可能歸因於男性長期壓抑自己的負麵情緒。由此可見,男生們不必刻意壓抑情緒,想哭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