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後來，已經讀大學的宋意總是頻頻回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天。

十一月的最後一個周末，迎來了當年的初雪。雪下得很大，她和周密約好去看一部新上映的文藝片。許多公交線路因大雪停止運營，市電視台特意發布通知，為了保證安全，請廣大市民減少外出。

可是宋意義無反顧地走出了宿舍。

她並沒有提前打電話聯絡周密，這麽大的雪，他來不來都好，她不想給他施加壓力。

沒辦法乘車，宋意隻好選擇步行前往。

銀裝素裹的街道上，少了擾人的車輛，顯得異常靜謐。她踏著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奮力走著。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沒什麽風，所以也不覺得冷，宋意設想著與周密之間越來越近的距離，心中甚至是歡喜的。

半小時的路途，她花了兩倍的時間才趕到電影院。遠遠地，她就看到了已經站在台階上的周密。

他朝街道延伸的方向張望著，直到目光鎖定宋意。先是愣了下，接著，他用手摘掉罩在頭頂的羽絨服帽子，衝她笑了。

腳下的積雪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步速，他步履堅定地向她走去。

那一刻，時空跌入了永恒，時間沒有了確切的分秒，宋意望著穿越重重雪花而來的少年，在心中默默篤定著他們美好的未來。

“我以為你不來了。”

他們同時對彼此說，然後又一起別過頭笑了。

“你怎麽沒戴手套？冷不冷？”周密低頭盯著她凍得通紅的手指， 眉頭擰著，似是對這件事非常介意。

宋意順勢將手塞進羽絨服口袋裏，微微扯起嘴角，道：“這樣就不冷了。”

整場電影，他們都沒有說話，但因為彼此就在身邊，他們的心底就像被三月的日光照耀的湖麵，平靜溫暖。

影片結束後，雪還沒有停。周密執意要先送宋意回學校，然後回家。半路，他們同時接到了好友韓燁和柯伊的群視頻通話請求。

宋意接通，在看清兩人身後的建築物時，柯伊驚叫起來：“你們真的去看電影了？冒著這麽大的雪？”

宋意點點頭，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周密，才發現他露出了孩子般得意的笑容。大概，永遠都不失信於對方，已經成為她和周密心照不宣的約定。

“你們兩個太誇張了吧？”韓燁也忍不住感歎，“又不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麵了，至於這麽情深義重的嗎？啊……我知道了！”他咋咋呼呼地喊起來，“周密你小子總算鼓起勇氣了是不是？柯伊柯伊，快掛掉。別耽誤我哥們兒的人生大事。”

“什麽人生大事？”柯伊不明所以。 “哈哈，反正是好事就對了！你先掛斷，等我跟你解釋。”

韓燁哄著柯伊結束了視頻通話。四周再度陷入平和寧靜的氛圍，宋意的心跳卻亂了節奏。

仿佛意識到周密要說什麽，她很緊張。

霓虹燈逐漸亮起，雪花折射出繽紛的色彩，將世界映襯得美如童話。宋意和周密對視一眼，而後又不好意思地一起垂下了頭。他們都不善言辭，對相處時的沉默早已習以為常。

站了一會兒，宋意率先邁動了步子，她不想為難周密。“你……”周密急聲道，“你都懂的，對不對？”

宋意笑了，她望著他，什麽都沒有說。

雪越下越大，積雪埋沒腳踝，他們走得很慢很慢，宋意有種錯覺，仿佛走到路的盡頭就走完了漫長的一生。

所以，宋意以為，這樣的美好隻是故事的開始，卻沒想到，像穿越風雪、奮力趕來赴約時一樣默契，不久之後，她和周密推開彼此，選擇奔赴不同的未來。

那些共同經曆過的刻骨銘心，猶如輕盈的雪花，飄舞著落入塵埃， 深深埋進逝去的青春。

那時候，宋意倔強地抿緊嘴唇，沒有落淚，而後來的每一天，淚水漸漸在她胸中積成了遼闊的海。

讓她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