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永夜貧歌
4692年10月23日、瑪塔爾格勒
街上的人群在一片瓦礫中忙碌著，有的市民正在排隊領取食品和毛毯，有的正在從坍塌的殘垣斷壁中，翻找一些能用的物品，而士兵們正拿槍指著灰頭土臉的艾瑪達戰俘，清理瓦礫，填埋彈坑，搭建戰俘營，並且把姐妹會送來的帳篷搭建起來，以幫助市民度過夜晚的寒冷，在遠處市中心的廣場上，一些士兵正在將搜集起來的破爛木質家具，劈成碎塊堆成柴堆，看起來已經有幾百堆的規模。
“毀壞的還真厲害，我完全認不出原來的道路了。”白羽看著幾乎完全變成瓦礫的街道兩旁，感慨的說。
安妮塔扶著她慢慢向前挪動著，微笑地說：“沒關係，米瑪塔爾人不是第一次經曆重建家園的艱辛了，我們的家園會更加漂亮的。”
“他們在幹什麽？準備晚上取暖用的燃料嗎？”白羽指了指廣場中提著艾瑪達人高頻振**武器的士兵們，雖然那些武器的高頻振**功能，因為能源耗盡無法使用，但還是蠻鋒利的，他們正在劈砍家具，看起來還遠遠不夠，不斷有損壞的。無法修複的破爛木質家具被運到這裏，白羽甚至看到了一輛被軌道炮削掉了頂蓋的‘敞篷’裝甲戰車開過，上麵堆滿了各種顏色的破木板。
“不是啊，晚上有棉帳篷和毛毯就足夠了，這是在準備今天晚上的慶祝儀式，反正那些破家具沒用了，正好點篝火。”安妮塔解釋道。
“喂，丫頭，這邊。”一個熟悉的身影衝白羽招呼道。
白羽仔細辨認了一下，驚呼：“我去，老傑克，他怎麽來這了？”
奧拉跳出來說：“他跟物資一起到的，這次艾瑪達艦隊瞬間瓦解，就是他找的關係。”
“那個姐妹共濟會？”白羽問。
“是啊，她們會長也來了，老傑克旁邊那個大胸小妞就是了，叫蘿絲。”奧拉沒好氣的說。
“是啊，除了你買的糧食和武器，她們還送來了足夠的藥品、醫療設備、水源淨化劑、毛毯和棉帳篷，要不然大家還得繼續住在地下城市裏，這兩天已經擁擠得沒法睡人了。”安妮塔高興的看著蘿絲說。
“你好，蘿絲會長，謝謝你幫了大忙。”白羽單腿蹦到蘿絲麵前，握著她的手笑著說。
蘿絲爽朗的笑了笑，曖昧的看了一眼老傑克道：“不客氣，傑克讓我辦的事，我怎麽可能不上心呢，嗬嗬。”
白羽看著蘿絲對傑克起膩，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老傑克還有這麽一手？大新聞啊。】白羽跟奧拉調侃道。
奧拉譏諷道：【貌似這對狗男女是三個世紀的情人了。】
“咳咳。”老傑克假裝正經的咳嗽了兩聲，問：“丫頭，你又受傷了？來，我看看。”
“膝蓋扭到了。”白羽坐下，想慢慢把傷腿伸直，但是疼的無法做到。
“好家夥，韌帶撕裂，半月板受損。”老傑克順著膝蓋捏了幾下說：“傷的挺重，但是還沒必要進克.隆艙，等消腫後給你做個修複手術就行了。”
白羽被老傑克輕輕捏了幾下膝蓋，就疼出了一身汗：“現在呢？疼死了，繼續局部注射鎮痛劑嗎?”
“呃，那可不行，膝蓋裏麵全是積液，效果不大，先用冰塊冷敷，呃……”傑克隨口道，但是看了看周圍的廢墟又自嘲的說：“哦，看來沒這個條件了，我去給你弄點這裏的沙漠荊棘，那東西鎮痛的效果很好，隻要在膝蓋上劃幾道，敷上那種沙漠荊棘的碎末就行了，不過肢體麻木的副作用還是有一點的。”
“還好你在，奧拉給我準備了100多支鎮痛劑和一背包口服抗菌素。”白羽看著奧拉的立體影像說：“哼，獸醫。”
奧拉哼了一聲反駁道：“數據庫裏可沒這些資料，有本事下次你忍著。”
“奧拉，好久……”蘿絲看見奧拉的立體影像後，親熱的打招呼，可是話沒說完，就被老傑克單手攬住了腰。
“走吧，親愛的，我們找輛車去城外兜兜風，順便給這丫頭找點沙漠荊棘。”
“好啊，親愛的。”蘿絲順勢倚在傑克懷裏，轉身離開，但是馬上又跟白羽說：“晚上見嘍，丫頭。”
“怎麽感覺她這麽叫我，特別別扭呢？”白羽尷尬的說。
“哼，占你便宜罷了，回頭我就修理她！”立體投影中，奧拉整個身體變成了鮮紅色，怒氣衝衝的說。
-
當天傍晚，全城的士兵和居民都聚集在了廣場和沿途的街道上，圍坐在高聳的柴堆前，等待著夜色的降臨。
白羽、老傑克、蘿絲還有幾名姐妹共濟會的飛行員，都被請到了中間最大的一個圈子裏。
“看起來很有氣氛呢，不知道晚上有什麽好吃的。”白羽跟安妮塔說。
“有啊，我想想，都是你運來的那些食品嘛，什麽都有，加達裏的、艾瑪的、還有很多是蓋倫特聯邦的。”安妮塔笑著說。
白羽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是……軍用肉罐頭吧？”
“是啊，很充足呢，另外還有烤餅幹，聽說還有不少水果和蔬菜罐頭，艾瑪的小麥是全宇宙最好的，所以烤餅幹也是最香甜的，加達裏的血櫻桃罐頭口味非常獨特，聯邦的肉罐頭稍微一加熱，哈哈，簡直是人間美味呢。”安妮塔好像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白羽一臉黑線的開始反胃酸：“你是吃了多少罐頭啊？”
“很多啊，我幾乎都在戰艦上，不吃罐頭吃什麽？加達裏產的都是軍隊從吉他星係采購到的，艾瑪的罐頭是繳獲艾瑪達人的，聯邦的太貴了，通常很少，一般是聯邦政府援助的物資裏才有。”安妮塔掰著手指說。
白羽好奇的問：“米瑪塔爾自己不生產嗎？”
這次輪到安妮塔反胃了：“呃，那些東西太難吃了，我有一次吃到一罐咱們自己產的肉罐頭，肉皮上的毛還沒刮幹淨呢，足有這麽長……。”安妮塔伸出手指幽怨的比劃著。
白羽聽完好懸沒把胃酸吐到她臉上。
“諸位，諸位。”阿爾傑將軍換了一身嶄新的中將製服，站起身喊道：“讓我們向冒著生命危險，援助瑪塔爾格勒的英雄們致敬，為他們歡呼，今天他們是瑪塔爾格勒的最尊貴的客人。”
說完，阿爾傑身邊的兩位中級軍官分別捧著一塊碩大的圓形麵包和一把放在厚厚的墊子上的金色鑰匙，來到蘿絲和老傑克麵前，蘿絲先接過鑰匙，高高捧起，然後遞給身後的女軍官，最後和老傑克一起從麵包上撕下一小塊，塞進嘴中咀嚼，眾人開始鼓掌並歡呼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啊？”白羽好奇的問安妮塔。
“那是瑪塔爾格勒的城門鑰匙，和今天烤出來的最大的一塊麵包，這象征主人對客人的信任與尊敬啊，表示瑪塔爾格勒可以信任的將自己的門戶交給客人保管，並且獻上城市中最大的麵包來招待他們。”安妮塔邊鼓掌邊說。
【嗯，怎麽沒我的份呢？】白羽酸溜溜的問奧拉。
奧拉毫不客氣的笑了起來：【你是瑪塔爾格勒的地方部隊少將，是這裏的主人，不客氣的說，這裏就是你的地盤，阿爾傑第一，你第二，你吃什麽醋啊，嗬嗬嗬嗬嗬。】
【好吧，我二。】白羽支著腦袋繼續吃醋。
“請安靜，現在，我們神殿的大祭司要對大家宣布幾件事。”人群持續歡呼了幾分鍾後，阿爾傑又喊道。
【我去，那個喜歡搶東西的老家夥也來了。】白羽似乎想找地方躲一下，但是發現安妮塔的後背遠沒有這麽寬闊。
“首先，我宣布，經過帕多爾大神殿祭司長和長老會一致認可，我們的白羽將軍，被授予米瑪塔爾最光輝的稱號‘聖戰士’……”老祭祀還沒說完，人群的歡呼聲瞬間直衝雲霄，特別是軍人，他們一個個激動地吼叫著，幾乎拍爛了巴掌。
“靜一下，靜一下。”阿爾傑將軍不得不再次出麵維持秩序，以便讓老祭祀把話說完。
“她是我們米瑪塔爾的第1419位聖戰士，她的名字已經被刻在了帕多爾聖堂的石碑上，供後人敬仰，願米瑪塔爾的眾神，賜予她力量與智慧，永遠守護米瑪塔爾！”老祭祀喊道。
【聽起來我已經為國捐軀了似的，都刻到碑上了。】白羽怎麽聽怎麽別扭。
【嗬嗬，不錯哦，你是執行了E419號協議才退伍成了退役者，現在又是米瑪塔爾第1419位聖戰士，E419和1419的發音很相近哦，看來是你的幸運代號了。】奧拉笑著說，至於E419這個代號的由來，恐怕知道的人誰也不想說。
【不過這老家夥效率還真高啊，中午隨口一說，晚上就下通知了。】白羽一邊跟奧拉嘀咕著，一邊站起身麵帶笑容的向眾人揮手致意。
【還不是為了那本黑皮書，怕你反悔唄。】奧拉拆穿道，其實原因遠不止這麽簡單。
“另外，經過查證，我們的聖戰士白羽，就是海倫德殿下的傳承者，經過她的不斷找尋，海倫德殿下的聖物，在帕多爾首都星係保衛戰中，擊斃艾瑪皇帝，消滅了所有艾瑪艦隊，守護米瑪塔爾的聖書，即將回到部族的懷抱中。”老祭祀激動地滿臉通紅：“現在，讓我們為海倫德殿下歡呼，為殿下的傳承者歡呼。”
“海倫德萬歲！”
“白羽萬歲！”
“米瑪塔爾萬歲！”
“聖戰士萬歲！”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將氣氛掀到了**。
【心理舒服了？】奧拉笑著問。
【嗯，好多了。】胸中徹底填滿了虛榮心的白羽回應。
等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阿爾傑將軍喊道：“下麵，讓我們遵循傳統，唱起永夜貧歌，點燃篝火，驅散永恒的寒冷與無盡的黑暗！”
眾人紛紛起身，雙臂交疊抱住肩膀，低沉而緩慢的哼唱起，一首淒涼的米瑪塔爾民歌：
冷風如利刃，凍土三百尺。
瑟瑟永夜長，怎耐此夕寒。
黑土梗在喉，茅草裹身軀。
鼻塞頻作響，俯首咳連連。
撚髭空自許，難禦此夜寒。
蓋我麻布衾，披我破衣衫。
雖盡我所有，難耐此夕寒。
妻兒吞聲泣，父母號饑寒。
淒苦此時景，何以度歲年？
天地雖雲廣，獨容我身難。
日月暗無光，何時照我身。
洞穴徒四壁，草鋪濕地眠。
妻兒伏腳下，父母偎身邊。
舉家無大小，嗚咽複長歎。
灶頭無煙火，鍋上蛛網懸。
忍饑已多日，不複憶三餐。
聲微細如絲，力竭軟如綿。
災禍不單行，沸油燒烈焰。
敵人氣洶洶，毀我新家園。
世道竟如此，此生怎排遣？
憂患兮人世，羞辱兮人世。
恨非淩空鳥，欲飛缺雙翅。
……
歌聲中帶著憤慨和不甘，但隱藏著希望和反抗，如同被廣場上陸續點燃的篝火，映照在人們眼眸裏，此刻，黑夜被驅散出大地，寒風也不再刺骨，米瑪塔爾人悲慘的命運，也如這的淒涼的歌聲般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不斷高呼的‘自由’一詞，終於，儀式在‘米瑪塔爾自由部族共和國萬歲’的怒吼聲中，結束了。
白羽臉龐的淚水早已風幹，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堅定地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