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古塔山
鬥轉星移，轉眼過去了十個春秋。
又是一年初春——中州大部分地方春暖花開，風景宜人。
在中州東南方向，有座高逾千丈的古塔山，山間共三座高峰，參天碧綠的鬆樹聳立其中，插入雲霄。
茫茫的鬆林掩映下，有個身穿青布粗衣的光頭小子，行蹤鬼鬼祟祟。仔細一看，原來身前正烤著一串麻雀。
少年的相貌普通，中等身材，隻有一雙黑亮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他不時神色緊張地環望四邊，擔心有人來搶東西。
同時，少年的餘光望向前麵，嫋嫋的火焰映出眼中貪婪的火苗。不一會兒，麻雀肉上開始流下油脂，肉香四溢，伴著鬆子的清香飄向遠方。
少年抓起一隻麻雀，急不可耐地塞到嘴裏，入口鮮嫩，十分美味。忽然，遠方傳來一陣微怒的叫喊：“三寶—三寶—”
喊聲打破了沉寂，少年趕忙扔掉手裏的木棍，吐出雀肉，向東邊邊跑邊叫：“三省師兄，我在這裏。”
小子循聲趕去，不久望見一個高瘦和尚匆匆走來，慌裏慌張地問：“怎麽了，三省師兄。”
青年和尚橫眉豎起，指著少年的鼻子罵道：“咋麽啦！小兔崽子，今天明明咱倆一起下山采辦貨物，你倒好，半路溜走。害得老子獨自一人挑擔上山，如今還得回來找你這小混蛋。”
三寶撓了撓頭，訕訕道：“師兄，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不小心中途迷路，若非聽到師兄的聲音，恐怕師弟還在樹林徘徊呢。”
“胡說！滿嘴胡話！你小子打小長於古塔山，山中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怎麽會迷路。”三省白眼一翻，恨恨道。
“嘿嘿，師兄過獎了，其實很多地方師弟都沒去過，比如山後的羊腸山。”三寶指向後麵連綿無際的高大山脈。
聽到“羊腸山”三字，三省猛地按下他的手臂，神情嚴肅得警告道：“三寶，古塔寺後山是羊腸山脈的主峰。其中山林險峻，妖獸縱橫，憑你小子的微末道行，進去了，根本別想出來。”
三寶不服氣，瞪著眼睛問道：“師兄，你去過後山嗎？聽上去對後山很了解似的。”
三省板起了臉孔，教訓道：“三寶，別問那麽多，隻需記住一點：千萬別進後山。另外，你不看看時辰，太陽都快落山了，還到外麵亂跑。天黑前如果回不到寺裏，老子又會因你受罰了。”
“嘻嘻，多謝師兄提醒，不過師兄罵我‘小混蛋’，這是汙言穢語，犯了佛門的什麽……對——妄語戒。師兄比師弟早入寺十年，我本想多多討教，成就無上的佛道——唉！你心性這般浮躁，讓師弟好生失望啊……”
說完，三寶搖了搖頭，不等三省反應過來，拔腿朝山上飛跑。
青年有些無地自容，見小子往山上逃，才想起他哪有什麽資格教訓自己。
青年和尚氣急之下，立刻追上去大罵：“小禿驢，竟然教訓老子。老子好心下山找你，卻被冷嘲熱諷。小兔崽子，給我站住，看不打斷你小子的狗腿，別跑……”
兩個和尚穿梭於古塔山青石路，伴著山穀裏響起的罵聲、求饒聲、嬉笑聲，一座古塔映入眼簾。
“啊——”鬆林間，有道撕心裂肺的喊叫驚醒了山中鳥獸，一時群鳥飛舞，野獸驚走。
跑在前麵的三寶奮力往回趕，嘴裏不停大叫：“妖獸，三省師兄，救命啊——”
看到少年失魂落魄的樣子，三省大為暢快。
“現在想起老子了，剛剛嬉笑指責，沒半點對長輩的尊敬，如今可算遭報應了。”三省笑道。
原來，少年的身後緊追著一頭麵目猙獰的黑色巨虎。妖虎雙目血紅，身後拖著一條八尺長的大尾。它離三寶幾十丈遠，眼看要抓到小和尚。
三省察覺出危險，神情淡然，說：“三寶，小心——這……這是妖獸——巨尾黑虎。”
聽到這番風涼話，少年氣得把他祖上罵了個遍。巨尾黑虎速度極快，眼看追了上來。三寶已經聞到黑虎身上散發的血腥味道。
妖獸好像惡鬼騰空跳起，撲咬過來，三寶回頭看見黑虎躍到頭頂，嚇得臉色蒼白，趕緊一個鯉魚打滾跳到旁邊的草叢。
巨尾黑虎落到地上，把草叢抓出數道深深的爪痕，隨之它仰天怒吼，嘴角流出幾絲銀色的饞涎。
見少年往遠處逃竄，飛步追趕過去。此刻，三寶早閃到三省身後，拉住青年的衣袖，急忙求救：“師兄，你對付得了這隻死老虎嗎？”
三省拍拍小子的光頭，身上湧出強大的氣勢：“臭小子，到樹後麵躲下，我來對付這個畜生。”
“好，師兄，你千萬小心。”三寶求之不得，疾步鑽到大樹後，隨即返了回來。
三省正凝神對敵，望見小子去而複返，氣道:“幹什麽？怎麽回來了？”
“師兄，不是……我聽說這死虎是妖獸，它定然修煉有成。師兄的道行低微，體內連真氣都沒有，怕贏不了它，不小心還要丟掉小命。釋三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不能離開。”他一本正經地說。
三省錯愕得搖搖頭，想不到三寶平常又懶又饞，關鍵時刻還有顆俠義心腸。
他瞥見巨尾黑虎來到了十丈外，趕緊喝道：“三寶，別囉嗦，躲到鬆樹後麵，不要礙手礙腳。”
“好，我到樹後為你望風。”少年隻好跑到大樹後麵。
巨尾黑虎到青年五丈外停了下來，一人一獸對峙起來。
青年的神色頗為輕鬆；少年卻擔憂焦急，以為三省傻站著必死無疑：“師兄，千萬不要逞強。麵子固然重要，可別找死啊。小命丟掉了，便成死要麵子了。”
“閉嘴！”三省不耐煩地罵道。
“……”
妖獸望著三省，狂聲怒吼，周身黑紅色的真氣掀起一陣大風，其間還夾雜著腥臭之氣。颶風吹來，青年依然不動如山，不知故作鎮定，還是讓嚇得腿軟。
巨尾黑虎低聲咆哮，前爪蹬到地上，黑色的真氣衝擊下，腳下草地陷進數寸。妖獸騰空躍起，龐大的身軀如同泰山壓頂。
青年動作靈巧，待巨尾黑虎快要近身的時候，立即跳開，堪堪躲過致命一擊，隻是衣服的下擺被撕成了碎片。
巨尾黑虎再次撲空，身子落到了草叢裏。緊接著，一根如鐵棒般的巨尾冒出紅黑真氣，以排山倒海之勢橫掃過來。
妖獸的真氣威力巨大，橫掃千軍。
三寶看得心驚，大聲喊道：“師兄，快跑吧。這隻妖獸擁有真氣，你打不過的。”
青年和尚沒有理睬，縱身跳起抓住樹枝，身軀搖**落到了樹梢，恰好躲過巨尾的偷襲。
立足未穩之際，那股真氣又攜颶風襲來，把古樹吹得左搖右擺。
三省右手牢牢抓住樹幹，任由樹枝搖擺，還是一臉輕鬆自在。見狀，巨尾黑虎氣得騰身跳起，渾厚的真氣攜千鈞之力落向樹梢。
青年輕輕一笑，轉身跳下大樹。“嘭”——巨掌拍斷青年立身的樹枝，依然無功而返。
巨尾黑虎又氣又怒，利爪抓著身下的草地，虎爪間出現團團黑氣，一雙憤怒的眸子死死盯住遠方的青年，蓄勢待發。
他的身形猛然化作離弦快箭，再次射向前方。妖獸快撲到身前時，青年輕輕趴下身子。黑虎收勢不及，一下撞向了鬆樹。
“咚”——一聲悶響，這棵百年巨樹讓攔腰撞斷。
黑虎的身軀在樹幹間停留了半刻鍾，順著餘下的枝幹緩緩掉落，樹幹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妖獸靜靜地趴到樹底下，不知生死。
三寶看得目瞪口呆：沒有一絲真氣的師兄居然戰勝了道法高深的妖獸，難以置信！
“哈哈！”三省衝樹後麵高聲叫道，“三寶，出來吧，妖獸死了，你可以耀武揚威了。”
“死了？”三寶小心翼翼地問，“沒騙我吧？”
“當然。巨尾黑虎作惡多端，自知罪孽深重，於是在師兄的感召下，自我了斷，撞樹而死了。”三省得意地笑道。
“撞死了……妖獸會撞死！”
小子壯著膽子，慢慢走到妖獸的身旁，空氣了還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味。隻見巨尾黑虎嘴角流血，頭頂處有片鮮豔的血紅。
少年用手輕輕推了推，妖獸直挺挺地躺到那裏，紋絲不動。
黑虎確實撞死了！
三寶滿臉驚異地問：“師兄，你真走了狗屎運。這隻病貓不小心撞死，讓你撿個大便宜，成了打虎英雄。”
“嗯？”聽他的挖苦，青年臉色陰沉下來，“混小子，老子剛救過你的性命，不知感恩戴德就罷了，還冷嘲熱諷，真是忘恩負義。”
三寶嘿嘿笑道:“師兄，你的臉皮真厚，分明走了狗屎運，還耀武揚威。不害臊！”少年兩手扯住眼皮，扮了個鬼臉，撒腿就跑。
“三寶……我……我打死你！”青年和尚說完，再次追了上去。
兩人前麵是座八角形的高塔，遠遠望去，古塔共十餘層。塔身掩映在茂密的樹林，清風搖曳時，帶動著八角塔簷的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