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巫山
一座三千丈高的山峰前，三寶惡狠狠地追著二黑，嘴裏不停地叫罵:“死狗，誰讓你亂動百裏銀鏡，害我們無緣無故來到這個鬼地方”。
黑狗風馳電掣地奔跑，滿臉輕鬆自在。三寶施展“春風趕月”，身形如電。雖然累得滿頭大汗，卻隻能遠遠地看到黑狗的背影。
他一邊追一邊納悶：這隻死狗跑得那麽快，長了翅膀不成。
采月望著主仆二人一追一趕，十分滑稽，笑道:“三寶，算了吧，你根本追不上二黑。再說，咱們來到這風景秀美的地方，也算因禍得福。”
少女嘴上這麽說，可也有怨氣。她本想打探父親的消息，現在來到陌生的山域，真是欲哭無淚。
少年知道追不上二黑，不再浪費力氣，轉而停下仔細端詳周圍的山巒。眼前是片連綿的高山，群山中間主峰拔地而起。高峰岩石突兀，整座大山種滿粗壯茂密的銀杏樹。
銀杏樹葉金黃燦爛，清風吹過，黃葉飄然灑落，猶如傳說中的仙境。
看到如此美景，采月高興地拍手叫道：“三寶，我知道了，這叫巫山。我聽爹爹說過，統萬城西麵五萬裏，有座神奇的山峰叫作巫山。
巫山滿是金絲銀杏樹，這種銀杏樹的葉子終年都不會凋落。本以為父親騙我，沒想到確有其事。如今早已是寒冬時分，山中依然落葉滿秋，肯定是巫山無疑。”
望著滿山的金絲銀杏葉，三寶喃喃道：原來不是仙境，而叫巫山。
少年攜著采月慢慢走進金絲銀杏林，美人林海，相得益彰。
采月回頭看著少年，笑道：“咱們四處走走，隻在畫外觀賞，不是太可惜了？”
兩人相依著漫步於銀杏林。采月輕輕攬著他的胳膊，道：“三寶，假如時光可以凝固，我願意和你一直走下去。”
聽到紫衣女子滿懷深情的話，三寶熱血潮湧：“采月，等找到師父，我肯定陪你回到巫山。咱們可以永遠生活在此處”
“真的？你可別騙我！”少女秀美的眼睛射出精光，右手緊握住他的胳膊。
巫山山腳有條青石鋪就的石板路。石路彎彎曲曲，錯落有致，延伸到山頂之上。
他們沿小路拾級而上，路麵上纖塵不染，好像常有人打掃的樣子。
望著腳下的山路，三寶說道：“采月，巫山上應該住著人家。”
“真的，住在這種如詩如畫之地，肯定不是尋常的修士。我們一定要去拜訪。說不定，……說不定以後和他們成為鄰居呢。”采月興致很高，恨不得馬上和山中人相識。
兩人沿彎曲的石路走到盡頭，前方赫然出現一處淺淺的幽穀。山穀約十丈深，穀內的景色更豁然明朗。
一條小溪從中間貫通穿過，流水潺潺。溪邊的銀杏樹隨風飄動，各種豔麗的野花蓬勃開放。花叢後麵還矗立著間矮矮的木屋。
此景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秀美、恬淡的山間景色深深吸引了兩人。
三寶和采月順著石路走進山穀。幽穀鳥語花香，他們流連於穀中的美景，更驚歎那間普普通通的木屋。
采月拉住少年的衣袖，問道：“三寶，咱們不請自來，會不會太唐突。要是驚擾到此處的修士，惹得主人不高興，那可罪過了。”
三寶沒想到這位蠻橫的大小姐有通情達理的時候，看來經過磨難，采月的性子收斂不少。
“不妨，咱們先去敲門，假如主人不喜歡打擾，我們離開好了。”
采月頷首稱善，隨後三寶走到灰色木門前，輕輕地敲了下：“有人嗎？”
裏麵沒人回答，片刻後，少年又問了兩遍，依然沒人答複。
三寶略有些失望：“采月，這家人應該出去了，今天怕無緣拜訪。”
采月輕抿嘴唇，懊喪道：“太可惜了，等以後再來吧。”
兩人正想轉身離開，忽而有片巨大的陰影自遠處籠罩下落籠罩。
他們抬頭一看，有頭身長千丈的妖獸站在山穀邊沿，目光冰冷地望向兩人。
妖獸身軀如獅似虎，全身金黃，腰身還有九道黑色的花紋。假如妖獸跳到下麵，估計整片山穀都會讓龐大的身軀擠滿。
“這……”采月麵色驚慌，依偎到少年身上，顫顫巍巍，“三寶，我們今天怕要葬身巫山了。這是上古異獸——金羅獸。以它的道法修為，我們根本不是敵手。”
“金羅獸？”
金羅獸散出龐大的精神威壓，眼裏充滿敵意。麵對這等死局，采月內心忽而平靜起來。她想能和三寶死在一起，心頭的懼意消散不少。
這時，有個男子的聲音從木屋傳來：“阿金，別嚇到貴客。兩位不要見怪，如果願意，請進來坐坐，喝杯茶吧。”
三寶和采月朝後望去，小屋兩扇灰色的木門早已打開，卻沒有人影。回頭再看，山穀邊的金羅獸消失了蹤影。
顯然，木屋的修士乃上古異獸的主人，他的修為到底達到是什麽境界！
三寶定了定神，和采月一起走進木屋。小屋狹窄，四麵空空****，連一張椅子都沒有。看來主人讓他們進來喝茶隻是句客套話。
屋子的西北邊站著個身穿白色長衫的男子。他背對兩人，目光注視著牆角。
三寶拉著采月向他作揖行禮，道：“前輩，晚輩冒昧來訪。有打擾的地方，請前輩諒解。”
男子緩緩地轉過身，向他們輕輕頷首：“無妨。來者皆是客人。兩位，小舍簡陋，沒茶水招待，別見怪啊。”男子豐神俊朗，舉手投足自有一股王者之氣。
三寶擺了擺手：“前輩，假如打擾到你的清修，我們二人馬上離開。”
中年男子看似普普通通，修為絕對深不可測。三寶怕不小心惹惱此人，想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不打擾，木屋雖是老夫命人修建，實則專給另一個人住的。”
“另一個人？”采月問道，“前輩，屋裏隻有閣下一人啊。哦——我明白了，你肯定給自己夫人建造的。她有你這般體貼的丈夫，真是太幸福了，令人豔羨。”她不由得望向身旁的三寶。
中年男子麵色稍顯淒然，道：“姑娘，你猜對了一半。木屋固然是為夫人所建，她卻不幸福。你們來看，她正在此地。”
就在這裏！三寶和采月如聞鬼魅，房間還有第四個人？他們定了定神，順著所指輕輕走過去。
中年男子閃到旁邊，他身後是張翠綠色的水晶玉床，**躺著位白發蒼蒼的婦人。
婦人麵容蒼老，眉宇間依然看出是位美人。
“前輩，她是你的……”采月似乎猜到了什麽。
中年男子知道采月的心思，回答道：“這就是我的妻子，不過她已去世多年。”言語之中，男子的神色有無法掩飾的悲哀。
“去世了？”三寶和采月心頭震動。
“對，瑤姬去世很久了，久到老夫都忘記她什麽時候離開的。但無論時光再久遠，我還是能記得她的音容樣貌……永遠都忘不了。”
縱然妖姬沒有知覺，男子依然不是怕她冷了，就是怕她熱了，不勝憐愛，看著那張心愛的憔悴的臉。
采月奇道：“前輩，可是……貴夫人看起來比你年紀大得多啊。”
中年男子沒有回答，頓了會兒，回道：“年輕人，真羨慕你們成雙成對。當年，我和瑤姬也算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奈何她的道行太低，隻活了八千年便棄我而去。”
三寶和采月恍然大悟，眼前的男子活了至少幾千年，果然人不可貌相。
少年走過去悄聲安慰道：“前輩的夫人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掛念她，肯定會很欣慰。”
中年男子搖搖頭，眼中噙著淚水：“瑤姬當然知道我會想她。瑤姬快要離世時，見老夫傷心欲絕。她不忍心，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麵讓保我證別想她；為了讓瑤姬安心離開，我答應了。
隻是瑤姬死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哈哈，假如哪天我們在地府重逢，想必她會怪我吧。”
采月又感動又羨慕，所謂的白頭偕老不過如此。他對她連歲月的磨蝕都愛到家了。
中年男子的淚水已流到臉上，哽咽道:“記得當年老夫和瑤姬相遇巫山，兩人一見鍾情。瑤姬隨我一起走下巫山，自此從未分離。可歲月易逝，芳華易老。不知不覺，瑤姬已經白發蒼蒼。老夫竭盡所能，還是無力回天。”
話到動情處，中年男子拿出一柄黝黑的古琴，琴身還刻有紅色的蛛網花紋。
他抱住古琴盤腿而坐，輕輕撫琴弄曲。三寶和采月站在一旁靜聽，默默無言。琴聲語調哀婉，纏綿悱惻，如泣如訴，連屋外的綠草都受到感染，全枯死了。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男子歎了口氣，收起古琴：“年輕人，老夫累了，各位請自便。”
三寶和采月不敢強留，向他拱手道別。到了屋外，兩人驚見滿地都是枯草。
少年突然回頭問道：“前輩，敢問如何稱呼？”
“老夫……名叫羅文羅。”話音剛落，兩扇灰色的木門哐的一聲關上了。
三寶、采月走出黃色木屋不久，一道黑色的人影悄悄從牆壁冒了出來。
此人全身黑衣、麵蒙黑紗，輕手輕腳地走到中年男子身後。
羅文羅察覺黑影出現，頭都不回，問道：“左影，怎麽了，附近有異常嗎？”
神秘男子拱手回答：“钜子，之前離開的少年正是釋三寶。聽風樓弟子查出他可能藏有道書，需不需要屬下追上去抓住那小子？”
羅文羅神色淡然，沉吟半晌：“不必了，老夫和不空大師有二十年之約。如今時候未到，不方便出手，你退下吧。”
左影衛還欲再說，中年男子卻轉過了身。他隻好微微躬身，再次隱沒於牆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