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賭命
場間的氣氛非常焦灼，牛鬼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穩穩地坐在那裏，連姿勢都未曾變過。
剛剛荷官突然告知他們要暫停一下，說是Mr.V對這個賭鬥很感興趣，要過來看現場。
紀苟現在表麵上絲毫不慌，坐在牌桌的一頭“淡定”地養神。實際上要是現在誰突然大聲說話他都能被嚇得跳起來。
現在的他精神已經高度緊繃，甚至到了稍有刺激就會暴起傷人的地步。
紀苟長這麽大，活了二十多年都沒見過這種場麵。他不是沒有麵對過生死，隻是那些時候往往生命是否安好隻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情，而像現在這樣五局三勝生命全靠自己的情況對於他無疑是一種折磨。
李斯在另外一頭可以聽見紀苟輕輕磨牙的聲音。他們也沒有辦法，誰都想不到這“上流社會”也會玩得這麽野，一點都不優雅。
在這種焦灼中，Mr.V的笑聲就像是一股清泉，當他到場的時候，那種氣氛就被打破了。紀苟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居然放鬆了下來。
“二位先生好興致，夢幻旅程剛剛開始還有無限的歡愉等待著各位，沒想到二位倒是心急。不過我也不好說什麽，畢竟相信大家都知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道理。”
Mr.V的聲音很穩，完全不像之前那種興奮的樣子。
“不過我還有一個請求，我希望可以向全船廣播，直播二位的賭鬥。如何？”
被叫做牛鬼的壯漢在Mr.V到場時就恭敬地起身相迎，此時便微微躬身，笑道：“樂意至極。”
紀苟此時沒有忘記自己扮演的趙海英是個什麽角色，他沒有起身，反而還往椅背裏靠了靠。聽見Mr.V的話後輕哼一聲，冷聲道：“隨便。”
對於這種態度，就連一旁表情一直淡漠的荷官都皺了皺眉，不過Mr.V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哈哈大笑，連忙安排身後跟隨的兩個黑衣人去辦。
不出兩分鍾，廣播裏響起了之前通知時溫潤的女聲：“各位親愛的乘客，本次旅途剛剛開始，便有兩位慷慨的先生為各位奉上了一道絕好的開胃菜。下麵請各位感興趣的朋友移步最近的屏幕，觀看牛鬼先生與笑臉人先生的賭鬥。玩法：自製規則比大小。賭注：生命。”
接著廣播停頓了一下，紀苟注意到自己右前方有一塊屏幕忽然亮起，他們兩人的身影也出現在上麵。屏幕下方的滾動字幕在播放著規則。
Mr.V見屏幕亮起，滿意地拍拍手，對著荷官微微頷首。
荷官摁了一下牌桌上的鈴，把牛鬼和紀苟二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後舉起右手問道：“請問二位是否準備完畢。”
牛鬼對著Mr.V再次鞠躬，然後坐回椅子上，輕描淡寫地擺了一個OK的手勢。
紀苟見狀也隨之輕輕點頭。
見二人如此反應，荷官放下右手宣布賭鬥開始。
之間他從牌桌下方拿出一副未開封的撲克，對著二人和不知道放在哪裏的攝像機做了展示。然後迅速拆封，開始洗牌。
聽著撲克牌摩擦碰撞的聲音，紀苟的心髒像被人漸漸握緊了一樣——他又開始緊張了。
失神間兩張牌已經放在了紀苟麵前。他猛然驚醒過來，抬頭看向對麵的牛鬼。
牛鬼已經抓起了兩張牌，好像正在思考著什麽。
紀苟深吸一口氣，學著電影裏“賭神”的樣子輕輕掀起撲克的一個角，然後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隻不過他戴的麵具本來就一直在笑，這點根本無所謂。
是紅桃K和梅花三，按照規則加起來就是7。
他很想看看牛鬼的表情，以此猜測一下對方手裏的牌是個什麽情況，但是別說表情了，紀苟連眼神都看不清。
牛鬼隻是猶豫了半分鍾就舉起右手要求荷官加牌。紀苟一愣，鬼使神差地跟著舉了手。
黑桃Q。此時他手裏的點數是－5。
紀苟臉色慘白，拿牌的手抖了一下又迅速穩住。耳機那邊穿來一聲長歎，那邊的人也看見了此時的情況。
但是他們除了擔憂和歎息之外毫無辦法，如果是專業玩法那還有得搞，但是這自定規則還全靠運氣的情況就很難受。
真的就是像Mr.V所說的那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不過事情還有轉機，紀苟還能再拿兩張牌。於是已經有些急躁的他毫不猶豫地舉手要牌。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這次是黑桃K。此時他的點數到了－18。
到了這時候他也隻能安慰自己還好是五局三勝。
牛鬼沒有要牌，他雙手捏著三張重疊在一起的撲克靜靜地等待著。紀苟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壯漢正在觀察自己。
“加！”這次他直接出了聲。
梅花K。紀苟覺得自己的臉已經黑得跟鍋底有的一拚了。現在他的點數是－44。
到上限了，牛鬼又不加牌，那就到了開牌環節。
紀苟往後一靠，重重地把手中的牌摔到了牌桌上，還順便罵了一句髒話——就算再苦澀，他也得接著演。
牛鬼就不一樣，他放牌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也被對方這不可思議的手氣震撼到了。
他的點數平平無奇，方塊二、紅桃六、紅桃八，總共是18。
按照規則，這一局紀苟輸得徹徹底底。
“沒事，才第一局。”李斯憋了半天來了這麽一句。
紀苟欲哭無淚，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第二局開始。
荷官發牌。
紀苟拿到了梅花Q和黑桃J。
翻開牌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耳朵裏所有的聲音都被抽離，隻剩下音調不高不低的耳鳴聲。
過了許久，紀苟才又回到了現實世界。
現在的分數是－35。
他抬頭看了牛鬼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牛鬼的手好像在顫抖。
紀苟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到現在為止，最大的幾張黑雷都被他拿光了，那能讓這個一直冷靜的男人顫抖，應該是最大的得分點方塊JQK或者任意牌大小王，不過任意牌使用要聲明，所以應該不是。
他和牛鬼同時舉手，而且似乎牛鬼更急一點。紀苟摸起新牌，心中突然有了明悟。
牛鬼拿到的應該也是黑雷，而且點數不小。比如梅花九、十之類的，這些牌也有可能讓他大驚失色。
這次紀苟沒著急翻牌，而是開始觀察對方，他之前一直忽略而且主觀上默認了牛鬼意誌堅韌如鐵。但畢竟是賭命的玩法，但凡是個人都應該會有心理波動。
果不其然，他拿牌的手指節有點發白，他很用力，看來這次拿的的確不太好。
再翻開自己的，紅桃七，中規中矩還算可以，總分－28。
牛鬼再加牌，紀苟沒跟，隻是靜靜看著。
發白的指節顏色回了一點，紀苟心生一計。
“加牌！”他聲音略微提高。
紅桃J，總點數－17。然而紀苟故意讓自己的動作僵硬，還微微顫抖了一下。
負分減負分是可能變成正的，就看誰的負分接近於零了。他要試圖誤導牛鬼，讓牛鬼認為自己有機會反超。
果然對方開牌了，紅桃A、方塊A、梅花A、紅桃五，總點數6。
紀苟整個人都傻了，他似乎能夠聽見牛鬼的狂笑，似乎能看見他麵具下扭曲的笑容。
他被演了。
“我們已經定位了，實在不行就強來吧，開設賭場也犯法了。”李斯輕歎一聲，雖然有點不甘心但現在似乎隻能這樣了。
現在場上還剩下38張牌，最大的黑雷已經排了，但是最大的得分牌和任意牌都還沒出現。似乎還有那麽一點點“操作”的餘地。
紀苟輕輕敲打牌桌，這是暗號，翻譯過來後就是：“我要是這局還輸就動手，我也盡力保命。”
“……行吧……要是你敗局明顯盡量拖延一下時間。”這次回話的是張山安，看來李斯似乎已經去做準備了。
第三局開始。
黑桃十、紅桃十，點數0。
牛鬼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但是紀苟是不會相信的。
兩人加牌。
梅花六，點數－12。
紀苟臉色不變，繼續加牌。
方塊六，點數0。
“啊這……”一直關注這邊的張山安也是一時無語。
兩人都沒加牌，直接開。
牛鬼拿到了梅花三、梅花四、方塊五、紅桃三，點數－1。看來這次他發愣是真的，上手兩張梅花的確讓人發懵。
估計他看了紀苟的牌更懵
什麽叫運氣啊，這就是他媽的運氣！紀苟想大笑，想站到牌桌上笑。這和扮演趙海英沒關係，不是演，是他的確想這麽做。
還剩30張牌，高分牌和任意牌還是沒出，接下來就是真正的“微型肢體語言辯識性心理學博弈”——紀苟瞎起的名字。
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覺得他行了。
你以為會很燒腦嗎？
錯了，根本不會。
第四局開始牛鬼先生直接開了兩張大小王，紀苟臉色一白，張山安直呼內行。
兩張任意牌一起那就是必贏的局啊！
“你們準備準備趕緊過來吧。”紀苟已經萬念俱灰。
張山安倒是還很冷靜，幽幽地念道：“等一下，對麵那個男人不對勁。”
“大哥，再不來就真的死這兒了。”
在外人看來，這笑臉人怕是已經崩潰了，斷斷續續地焦灼地敲著桌子。
“NO。”
紀苟震驚，張山安沉默。
剛剛這兩個字母不是可不是他敲的，他旋即抬頭一臉震驚地看向坐在對麵的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