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上）
根據一般電視劇裏的情節，監聽電話的時候一定是在某酒店房間內，打電話的一個人，監聽電話的二十個人。
然而今天到場的總共隻有四個人，李斯、張山安、紀苟和荻野凜之助，地點也很隨便地選在了紀苟的事務所裏。
第一手監聽內容由李斯保存並實時加密傳送給林永生。電話信號由已經聯係好的調查局專業技術偵查人員遠程監控，同時他們還負責反監聽和反追蹤。對話策劃與分析則由紀苟、張山安和荻野凜之助共同完成。
差點忘了，還有一隻看熱鬧的貓。
上午十點，紀苟深呼吸五秒鍾，用調查局提供的不記名電話卡撥通了記憶大師留下的號碼。
對方就像是專門守在電話麵前一樣，秒接，著實嚇了幾人一跳。
電話雖然接通，但等了好一陣那邊都沒人說話，紀苟隻得率先打破沉默：“你好，請問是記憶大師嗎？”
經過變聲器處理，紀苟此時的聲音完全變了，由之前開朗活潑的青年音直接變成了成熟穩重的大叔音。
“幾個人負責監聽？”又沉默了幾秒鍾，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冰冷僵硬的合成電子音。
在場的四人一貓幾乎同時打了一個寒戰。
“實話說我也不知道，畢竟現在的社會環境，我們的一舉一動很難不被別有用心的人監視。”紀苟試圖糊弄過去。
“調查局的吧？我知道，不然不會找你。”
“我……”
“行了，直接說正事。”冰冷的電子音強行打斷了紀苟的話，“我是藥局的人，曾經是，現在我不想幹了。”
在場的人沉默加震驚，在事先預設好的劇本裏壓根沒考慮過這一出。
“你要監聽隨便你，反正我都這樣了。我有關於藥局的情報，感興趣嗎？”
“你既然知道我們是調查局，那就不應該來找我，黑市上這種級別的情報可以賣出更好的價錢。”
“那又如何？有錢沒命花，要不是我在組織裏捅了婁子，我也不會跑出來。我需要調查局提供保護，當然你們也要付錢。”
盡管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電子音，紀苟幾人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種謎之驕傲和一點點畏懼。
提供保護這種事情並不是紀苟他們可以拍板決定的，這段錄音現在應該在林永生的辦公室同步，他現在需要上邊的指示。
荻野凜之助伸手捂住話筒，低聲道：“先別急，繼續套話。”
“上邊說需要再聽聽，定位查找也還需要時間。”張山安指了指自己佩戴的耳機。
“你能提供什麽？”
“我的記憶。”
電子音頓了一下，繼續解釋道：“你知道我的直播ID叫做記憶大師，你也看過我的直播，應該明白我的記憶力有多恐怖。我腦子裏存儲的資料一旦泄露，對於藥局來說後果不堪設想。”
荻野凜之助察覺到了異樣，朝紀苟使了個眼色。
然而紀苟腦袋一偏表示沒有看懂。
小二對此表示無語，兩個人之間的默契程度明顯被高估了。
荻野凜之助苦笑一聲，接過電話，反正有變聲器他根本不慌。
“既然如此，組織還能放你出來？釣魚嗎？”
“我在組織裏負責聯絡下線和情報收集，之前他們當然是不知道我決定叛逃。但是當我接電話這個瞬間，我就暴露了。”
“暴露了會怎樣？”
“會死。”
“那你為什麽要當叛徒？”
“繼續呆在那裏遲早也會死。”
荻野凜之助突然有點佩服這位仁兄的膽識。
“最後一個問題，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就憑要不是我你們可能永遠接觸不到藥局的核心。”
眾人沉默，他可能是對的。
從藥局第一次浮出水麵起，調查局就一直想把它打掉。但多少年了，所有針對藥局的計劃、行動要麽是隻抓到一些外圍人員，要麽是被對方破壞。
不得不承認，調查局在與藥局的鬥爭中一直都處於劣勢。甚至局裏本身都可能被反將一軍。
林永生封存資料不公開就是為了防範這些。對藥局可以被動，但是調查局絕對不能倒了——不然海清市就是現實版的哥譚。
這也是無奈之舉。
張山安比了個OK的手勢。
“我們怎麽保護你？”
“算了下時間，定位完成了吧？你們隻要來找我就是對我最大的保護。”
荻野凜之助還想說什麽記憶大師就先掛斷了電話，再打過去就已經顯示關機了。
“蘭山港區，興盛物流園88號倉庫。”張山安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付課長已經帶了一隊人先過去了。”
李斯一邊簡單收拾設備，把存儲備份數據的U盤揣在內兜裏，一邊說道：“我們也出發，讓欣怡和野田過來這邊，萬一之後還有聯係。”
紀苟瞥了一眼蠢蠢欲動的小二，搖了搖頭：“你也待在在這兒。”
……
蘭山港區有兩個大型物流園，其中的興盛物流園近年來由於經營不善盈利持續走低。為了維持周轉，園區內的一些倉庫被迫對外出租，88號倉庫正屬於此列。
登記資料顯示租下88號倉庫的是一家注冊名為“嘉羿冷運”的生鮮運輸公司。然而在聯係該公司負責人後卻被告知根本沒有這檔子事。
據說付辛德的臉當場就綠了，一向和藹的老課長發誓要把負責這塊兒的負責人嚐一頓老拳。
“怎麽回事？不是說付課長他們比我們先嗎？”
紀苟此時靠在一個貨櫃集裝箱後，集裝箱的另一側就是88號倉庫，但是一路摸過來倉庫外圍一個人都沒看見。
“我這邊也沒看見。”荻野凜之助回複。
張山安坐鎮車內負責協調。此時的他臉色似乎不大好。
“他們似乎遇到麻煩了，我們的信號傳輸遇到了問題，延遲了大概五分鍾。”
“什麽情況到底？”紀苟探頭看了一眼倉庫的方向，問道。
“在路上遇到了車禍。”
“傷亡呢？”李斯的聲音非常急躁。
“一人重傷兩人輕傷，發生在七分鍾前，付課長讓我們先盯住不要貿然行動，他們正在趕來。”
“狗屎！”
紀苟和荻野凜之助不約而同地把耳機拿遠了一點，這咆哮殺傷力夠大。
“我們先就位吧，先盯著。”荻野凜之助坐在他的車裏，正前方即是倉庫的側門。
按照原本的計劃，由付辛德帶隊進入倉庫，紀苟、李斯和荻野凜之助分別負責倉庫的三道門伺機行動，張山安在場外協調。
但是現在因為“意外”，付辛德的人手不能及時到場，紀苟等人隻能原地待命。
“這原地待命也沒用啊，這種情況下藥局想殺個人太簡單了。”李斯離倉庫最近，他就在隔壁的87號倉庫後門裝卸區待命。
荻野凜之助趴在方向盤上苦笑道：“光憑我們三個搞不定的，本來我們的意義就是提供情報與協助指揮，正麵的事情還是應該專業人員來。”
“這不就有一個嗎？”
“李四！你可別……”
很不幸，紀苟沒來得及阻止。
李斯雙手持槍，依靠四處堆放的貨物隱蔽自身，成功來到了88號倉庫的後門。
倉庫門半開著，但接下來可不會那麽容易，空殼倉庫裏堆放的東西少的可憐幾乎沒有東西作為隱蔽物。
李斯注意到靠牆的地方似乎有一把生鏽的樓梯，樓梯下方塞了一些雜物，似乎是一個視覺死角。
“雞狗，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我隻知道你在亂來！”
紀苟此時已經靠近了88號倉庫，他總不能讓李斯一個人冒險。
生鏽的樓梯通往倉庫的二層卸貨平台，平台圍繞倉庫一周，上麵有幾台吊裝機。李斯確認了附近安全，當機立斷上樓，然後看見了對麵平台上的荻野凜之助。
“你怎麽也上來了？”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聽著頻道裏兩人的對話，紀苟滿頭黑線。
“已經與付課長重新取得聯係，他說他會踢你們的屁股。”
很顯然張山安已經悄悄地把這裏的一切報告給了付辛德。
“等一下！倉庫裏沒人！”李斯的聲音在頻道裏炸響。
荻野凜之助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留下的腳印，補充道：“不隻是現在沒人，過去幾個月恐怕都沒人來過這裏。”
李斯已經回到了一樓，整個倉庫隻有兩個空的集裝箱，地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土，完全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他剛剛爬上二樓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除非他是飄進來的而且一直懸在半空，這倉庫沒有窗戶，屋頂上有幾個破洞目測也進不來人。整個二層吊裝台都是灰，沒有腳印這些痕跡。”
紀苟看著已經完全鏽死的門軸和軌道，歎了口氣：“我們可能被耍了。”
“各位，野田俊彥發來消息，記憶大師要求我們更改目的地，前往霍蘭德區的背山公園。”張山安的聲音再次出現在頻道裏，“同樣延遲了五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