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你要是喜歡她

打完兩個客場後緊隨而至的是兩個主場,紀斯昱第二天上午隨隊回到北衡,到家的時候十一點剛過。

進門前,紀斯昱無意識看向隔壁2701緊閉的房門,周樵的微信像是踩著點發來的:【斯昱哥你回來了嗎?我媽上午買了菜和水果讓我給你們送過去,還有好多海鮮,都放我姐冰箱裏了。對了,剛蒸好的粘豆包沒放進去,我給擱桌上了,等涼透了你記得放冰箱啊。我姐上周說她想吃粘豆包,我媽一直沒空,今天才給她做,我都說了我姐這幾天不在家,她還非讓我給你們送過去。總之你盡量別浪費,能吃就吃,真浪費了別讓我媽知道就行。】

紀斯昱沒有回複周樵,他關掉對話框,提著行李開門進客廳。收拾房間,做飯,鍛煉,或者幹脆去睡覺,隨便做什麽都好,他想要讓自己忙碌起來,然後通過這種方式去忽略這些本就跟他不在一個世界的人。

周赧然因為他對媒體的偏見而受到牽連,這讓他很自責。其實現在想來,他其實從來都不懂得應該如何與身邊的人用雙方都感到舒服的方式相處,周赧然跟他做鄰居一定很累吧。

他又憑什麽心安理得去享受這些因為周赧然而帶來的溫暖和便利。

所以他該識相一點,主動撤離她的圈子。

讓紀斯昱發生動搖的是周赧然晚上十一點半更新的一條朋友圈動態:【完了完了,出門忘帶腦子係列——吃個夜宵都能迷路。】

下麵配圖是一張隨手抓拍的黑漆漆的夜空,月亮看上去遙遠而模糊,有種說不出的清冷。

池漾很快現身評論區:【記者同誌你搞什麽,在北衡還能迷路的,你把定位發我,我過去接你。】

周赧然回複:【池少你搞什麽,連家門口的月亮都不認識了,我人在施安呢。】

池漾:【記者同誌你到底在搞什麽,我們都回來了你為什麽還留在那個破地兒,你要是告訴我你以後不跟我們隊改跟江湖隊,那我真的要跟你絕交的,我可太煩那個江流了。】

周赧然:【池少你到底在搞什麽,我怎麽可能跟江湖隊,我這兩天就回去了。】

池漾下麵跟了不知道多少個煙花的表情,密密麻麻一大堆:【太好了,最晚大後天,我必須要在白楊體育館見到你!】

周赧然:【…………哦。】

兩人在朋友圈的你來我往到此畫上終止符,紀斯昱折回去找到周樵:【你姐在施安做什麽?】

周樵:【誰知道她在做什麽,神秘兮兮的,但願她不是被騙進傳銷組織了,不過也沒關係,以我姐的戰鬥力一定能把傳銷組織一窩端。】

如果連周樵都不知道,那應該沒有其他人能知道她留在施安做什麽了。

重新點進與周赧然的聊天界麵,不到十個字的一句話,紀斯昱盯著輸入框看了很久,看到都快不認識那些字了,到底也沒落下指腹把它發送出去。

因為這樣的話他還可以告訴自己,周赧然從他的世界消失隻是因為他沒有主動找她。這種想法一定是錯的,但他依舊願意相信。

同樣也是在這晚,他才發現他原來一直都沒有真正地戰勝另外一個自己,骨子裏裝的還是曾經的膽小和自卑,害怕被公眾否定,被大家無視,更害怕被在乎的人放棄。

——

三天後,飛機由於雷電天氣晚點,周赧然險些錯過野火隊常規賽的第四十輪比賽,也就是野火隊年後坐鎮的第二個主場。她緊趕慢趕從施安市飛回北衡,幾乎是踩著點衝進白楊體育館,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回家。

賽後擁擠的混合采訪區,想要穿透密集的鏡頭和麥克風找到一個人應該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可紀斯昱偏偏一眼就準確地撞上周赧然的眼睛。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不過三五天沒見居然也有了恍如隔世的陌生感,隻是幾秒鍾的停留,紀斯昱整顆心卻亂得像是長滿荒草,而周赧然就是他的過境風,她一來,哪怕什麽都不做,他的世界就要顫上好幾下。他甚至險些衝動地停下來,不顧場合,不顧旁人,開口對她說點什麽。

說點什麽呢?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問她是不是還在生氣嗎?這種狀態根本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就像那晚的情緒失控。

就是這幾秒鍾的對視,周赧然鬼使神差地把麥克風遞出去,第一次在混合采訪區跟他開口講話:“紀斯昱,你對自己今天的表現滿意嗎?”

紀斯昱很明顯愣了一下,他頓住腳步,轉身低頭,穿過雜亂的設備和陌生人的阻擋抓住周赧然的手腕把麥克風送到自己唇畔,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還好。”

如果所有的心動都需要一項能說出口的儀式感,那麽周赧然覺得,自己就是在這一刻心動了。

——

紀斯昱前腳剛進更衣室,池漾後腳就迫不及待追上來了:“昱哥你什麽情況?你還說你不是嫉妒我?搞什麽嘛,你都開始去媒體那邊爭寵了,以後我怎麽辦啊?我不管,你把記者同誌還給我,她剛剛都被你整懵了,我跟她拚命招手她都看不見我。”

“不給。”紀斯昱淡淡地說。

池漾瞪著他,顯然被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震驚到了:“不給……嗎?”

紀斯昱拎起自己的東西轉身頭也不回:“你去找別人當你的記者同誌吧。”

池漾:“???”

跟池少爺一樣大驚小怪的還有剛從混合區劫後餘生的布丁。

布丁激動地抓著周赧然的胳膊晃了好幾下:“小師傅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大佬居然在混合區回答你的提問了!”

“不是我瘋了,就是他瘋了。”周赧然被她晃得有點頭暈,尷尬地笑了一下,“這下好了,我怕不是又要出名了。”

“是啊是啊!”布丁衝她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說,“小師傅你要不要回下頭,現在好多人都在看你,用那種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大家真的沒必要這樣,”周赧然避猶不及,趕快拖著布丁進了媒體工作間,“紀斯昱雖說是理我了,但他就回了兩個字而已,並且明顯是隨口敷衍人的。”

“那其他時候也沒見他敷衍過別人呢,他都沒帶正眼看過別的記者,當然我不是說他沒禮貌,回不回答記者的提問是人家的自由。”布丁眼睛亮亮的,“小師傅你說你這算不算拿下大佬的第一次采訪了呀?我感覺我現在走你身邊都跟著倍兒有麵,自帶高光的那種。”

“這算什麽第一次采訪,”周赧然歎了口氣,“早知道他能理我我肯定要問一個非常刁鑽非常有深度的問題。”

布丁好奇地看著他:“那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準備問他什麽?”

“問什麽……”周赧然捏著下巴想了想,輕輕眯起眼睛說,“問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這個一言不合就玩冷戰的小氣鬼。”

——

一言不合就玩冷戰的小氣鬼紀斯昱沒想到自己剛搭上出租車準備回家,就收到了來自“國內最美籃球記者”的微信:【外麵是不是還在下雨呢,要不然待會兒搭我的車一起回家?反正你們俱樂部的發布會一向短小精悍,最多二十分鍾就散了。】

紀斯昱:【你好像沒開車來。】

周赧然:【啊?】

紀斯昱:【池漾說,你一下飛機就拖著行李直接打車來的體育館。】

周赧然:【啊對對對,我沒開車來,抱歉我忘了。】

紀斯昱:【沒關係,我原諒你。】

周赧然:【…………別說話了,你可趕緊走吧。】

紀斯昱:【用不用幫你把行李帶回去?】

周赧然:【謝謝,不需要。】

紀斯昱:【不客氣。】

事實上周赧然高估了野火隊教練厲岑的定力,這場賽後發布會進行了連十分鍾都不到就被打發著散了場,野火隊一行人低調得根本不像一個剛打了勝仗的隊伍。

這破天氣連打車都需要考驗運氣,好不容易排到一輛,周赧然先讓給了布丁,等到自己終於坐上車的時候距離發布會結束半個小時都過去了。

周赧然拖著行李箱冒雨往單元樓走的路上別提多後悔,那會兒為什麽不把行李交給紀斯昱讓他帶回來呢?現在她想跑都跑不動,渾身衣服被澆個透徹,整個人看上去狼狽得慘不忍睹。

所以等電梯時她拿出手機,看到紀斯昱幾分鍾前發來的夜宵邀請,毫不猶豫地選擇忽視掉,回到自己家先洗了熱水澡換上幹淨衣服才推開隔壁的門。

“紀斯昱你為什麽不去小區門口給我送傘?”周赧然沒好氣地直奔廚房,“你覺得自己是個合格的鄰居嗎?”

紀斯昱攪粥的動作頓了一下,扭頭看著她說:“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周赧然想了想:“說的也對。”

“下次提前給我發信息或者打電話。”紀斯昱關掉燃氣,“你要吃螃蟹嗎?”

“海鮮粥嗎?”周赧然踮起腳往砂鍋裏張望,頓時把送傘的話題拋去腦後,“我要吃兩個螃蟹。”

紀斯昱盛好一碗粥遞給她:“我們聊聊。”

兩個人隔著餐桌麵對麵落座,一人手邊一碗海鮮粥,中間是一盤剛熱好的粘豆包。

“聊什麽?你說,”周赧然舀起一勺粥送到嘴邊吹了吹,“我先吃著。”

紀斯昱由於從回家路上就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所以現在毫無鋪墊地開了口:“你還在生氣嗎?”

周赧然放下勺子困惑地看著他:“我什麽時候生氣了?”

“那天晚上在酒店。”紀斯昱頓了下,臉上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茫然,“沒生氣你這幾天為什麽不發信息給我?”

“我還以為你在生我氣。”周赧然瞪著他,無辜道,“而且這幾天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當時那種情況我還一心隻想著采訪你,真的挺不合適的。是我想多了嗎?”

紀斯昱:“…………”

“聊完了,”紀斯昱歎了口氣,發現想得最多的原來是自己,“喝粥吧。”

周赧然剛往嘴裏送了一勺粥,紀斯昱突然又問:“你沒跟我們一起回北衡,這幾天在施安做什麽?”

冷不丁被戳中痛處,周赧然一口粥差點嗆到自己,偏過頭捏著喉嚨咳得臉都紅了:“沒……沒什麽。”

紀斯昱還是執著地看著她,顯然不準備就此跳過這個話題。

“就……”周赧然磕巴了一下,謊話信手拈來,“我們主編派我去施安市體育中心收集一些素材所以耽擱了幾天才回來。”

她才不會告訴紀斯昱,自己滿懷雄心壯誌想要找出江湖隊黑幕比賽的證據,這些天又是處心積慮玩跟蹤又是角色扮演潛入江湖隊內部,最後卻一無所獲兩手空空,像是一本正經地開了個玩笑。就此放棄調查是不可能的,但她眼下也的確沒辦法徹底擱置野火隊的現場報道工作每天二十四小時跟江湖隊去耗,隻能重新製定計劃,或者說——等待時機。

紀斯昱“嗯”一聲,視線終於從她臉上移開,低著頭邊攪粥邊說:“我不喜歡這幾天接替你工作的那個人。”

“不喜歡就對了,”周赧然想也沒想,“你要是喜歡她,那我……”

紀斯昱聞言突然抬頭看向她,眼睛裏多了一種漆黑鋒利的特質。

周赧然的臉倏地燒了起來,她欲蓋彌彰地往拔高音量:“那我多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