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然哥帶你飛

四個人排排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視機裏的春節晚會相對無言了十幾分鍾後,周樵第一個坐不住了,清清喉嚨打破空氣裏即將凝固的安靜,看向右邊的紀斯昱:“斯昱哥,你會打麻將嗎?”

不等紀斯昱出聲,周赧然率先接話:“小孩,說出你的想法。”

“一二三四,”周樵從最左邊的池漾開始,指著每個人點一遍數,“剛好湊一桌,不要浪費老媽特意塞進你後備箱的麻將。”

池漾一開始還左手一把開心果右手一把瓜子對著電視機看得津津有味,邊吃邊找他們閑侃:“誒你們看第二排從左數第五個小姑娘,剛剛有個轉身的動作她跟旁邊人看對眼了你們發現沒……誒這個男明星什麽情況,怎麽看上去比我還帥,整容了,一定是整容了……哇,我女神!我都長大了,她居然還沒老……”

紀斯昱是不可能理他的,周赧然也懶得搭腔這些毫無營養的碎碎念,隻有馬屁精周樵最初還會賣他麵子:“對,池少你眼神真好使!是啊,我看也像整容了,帥得過分了……池少說得對……嗯……哦……”

被敷衍了事的池漾最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癱在沙發裏摟著一隻抱枕滿臉生無可戀。

周赧然想了想,跳過紀斯昱直接問池漾:“池少你會打麻將嗎?”

池漾擺擺手歎了口氣:“別跟我說話,我是個沒有地位的人。”

“不重要,你有錢就行了。”周赧然朝他微笑了一下,胳膊肘撞撞紀斯昱,對他使個眼色,小聲說,“別擔心,王者帶青銅,然哥帶你飛。”

紀斯昱平靜道:“我會。”

周赧然意外了一下:“那太好了,今晚咱們三個贏池少一個。”

池漾看看紀斯昱,又看看周赧然,不可置信道:“我同意了嗎?我都還沒同意跟你們玩,你們就當著我的麵毫不避諱地商量著要宰我了?”

周赧然又朝他微笑了一下:“你同不同意也不重要,你自己不都說了嗎,你是個沒有地位的人,所以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去車裏拿麻將了,我要努力贏錢為新球鞋存糧!”周樵興奮地跳起來,抄起周赧然的車鑰匙一溜小跑著衝出門。

紀斯昱隨後也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回下房間看看Happy。”

碩大的客廳瞬間隻剩下周赧然和池漾兩個人。池漾朝她一攤手,滿臉無辜:“所以,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單純是因為嫉妒我長得帥嗎?記者同誌你的差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別怪我,”周赧然學著他的姿勢把兩手攤開,同樣無辜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是被紀斯昱傳染的,無聊的時候就想找個人取樂,誰讓你大過年不回家的。如果現在隻有我和紀斯昱還有周樵三個人玩鬥地主,那這個倒黴鬼鐵定就是周樵了,如果周樵也不在,隻有紀斯昱和我,那我也是逃不過的。”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池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麽一來,我心裏舒服多了。”

“思想覺悟太高了。”周赧然朝他豎起大拇指,“我現在建微信群把你們三個拉進來,待會兒一局一清,紅包雨準備。”

周赧然在主臥外麵敲門的時候紀斯昱手機裏關於“麻將怎麽打”的帖子隻瀏覽了內容的一半。他把手機收起來,若無其事地打開門:“要開始了麽?”

“你確定你會打麻將?”周赧然壓低聲音,善意提醒他,“池漾也是個新手,周樵正在外麵教他呢,雖然周樵也是個半吊子,但他從小就看大人們打牌,基本規則都是懂的,湊個數沒問題。不會打麻將不丟人的,你用不用也去順帶學一下?”

“我會。”紀斯昱說得跟真的一樣。

“那好,待會兒看我眼色行事。”周赧然朝他擠擠眼,“走。”

“我明白了,吃牌隻能吃上家的,碰牌可以隨便碰誰家的都行,”池漾依著茶幾坐在地毯上,手裏拿著兩張二筒,正認真地複述給周樵,“這樣四組刻子或者順子加一對將就是胡了。”

紀斯昱盯著他麵前那排麻將迅速看了一眼。

池漾不知道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還是怎麽,突然扭頭找到他,誠懇道:“昱哥,我新手上路,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希望你對我手下留情,輸錢沒什麽,輸麵子我不願意啊。”

紀斯昱:“…………”池漾大概是多慮了。

四個人用東西南北風調位,紀斯昱在周赧然下家,池漾抽中了第一局坐莊。

他碼著牌,期間隨口問道:“我要是這一把出現失誤不小心輸了,我要輸多少錢?”

周樵熟練地在自己的地盤上豎起一行整齊的牌牆:“如果沒人開杠的話,最低十塊。”

紀斯昱聞言抬頭看了他一下,然後停下手裏的動作點開手機瀏覽器,輸入:麻將裏的杠是什麽?

“紀斯昱,”周赧然坐在紀斯昱旁邊,碼完自己的牌牆後頭也沒抬,邊上手幫紀斯昱碼牌邊提醒他,“打麻將不許玩手機,你要尊重你的牌友。”

“好。”紀斯昱一頓,鎮定地把手機息屏,重新加入碼牌陣營。

“那我先來說一下規則,”周赧然撿起兩個骰子放到池漾那邊,“咱們就不玩太複雜的,點炮、明杠都是五塊,暗杠和自摸都是十塊,莊家統一翻倍。大家有意見嗎?”

池漾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周赧然,又用一種求助的眼神看向紀斯昱。

紀斯昱低下眼:“我沒意見。”

“那我也沒意見!”池漾唯恐露怯,立馬附和道。

池漾在周赧然和周樵的共同幫助下戰戰兢兢抓完十四張牌,整理了大概兩分鍾才猶豫不定地扔出一張幺雞。

周樵亮出自己的兩張幺雞,同時把一張白板放到中間,像是害怕池漾會反悔,他語氣帶著試探:“碰……”

“你上來就碰了?”池漾瞪著他。

“謝謝你。”周樵朝他一點頭,撿起幺雞拿到自己跟前。

周赧然麻利地抓牌發牌,在大家齊刷刷扭頭看向紀斯昱時,他很迅速地往牌池裏放了一張西風。

“抓牌,朋友。”周赧然費解地看著他,忍不住提醒道,“你這是什麽打法?先出牌再抓牌嗎?萬一西風剛出手又抓一張回來呢?”

紀斯昱沒說話,麵不改色地抓了一張牌豎進牌列裏。

接下來的幾分鍾,這個牌局處處都透出一種詭異——池漾隻要一有人發牌,必喊一聲“等一下”,然後盯著自己的牌列認真研究最短五秒最長半分鍾的時間才能繼續往下進行。

而紀斯昱就不一樣了,他從來不吃也不碰,別人發什麽牌好像都與他無關,他在玩的是一個玩家隻有自己的遊戲。如果換做其他人來看,紀斯昱這種淡定至極的狀態十有八九是一開局就拿到一手驚天好牌,信心十足直接奔著自摸去的。但是在周赧然來看,她覺得紀斯昱十有八九是壓根就不會打牌……

繼紀斯昱扔出一張八筒又連續扔了兩張七筒後,周赧然摸到一張期待已久的五條,扔出廢牌把自己的牌列唰一下整個倒扣上:“上聽。”

紀斯昱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她一眼,剛好碰上她的視線後又立馬移開繼續看自己的牌。

池漾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她的表情震驚之餘還有些茫然。

周赧然沒理他,轉頭問又扔了一張六筒的自己下家:“紀斯昱你上聽了嗎?”

紀斯昱低著頭不看她,淡淡“嗯”一聲。

“好的。”周赧然的眼睛這才找到池漾,“看來在座的隻有你自己不知道了,上聽就是我隻剩最後一張想要的牌就能胡了。”

池漾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那你距離胡牌就差臨門一腳了。”

紀斯昱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牌也學著周赧然的樣子全部倒扣起來。

周赧然用餘光瞥他一眼,趁著池漾抓完牌後陷入新一輪的猶豫,抄起手機偷偷發微信給他:【你胡什麽牌?】

如周赧然所想,紀斯昱收到她微信後的表現淡定到連她都自愧不如。他撈起手機很快地回複道:【不能說。】

周赧然強忍著想笑的衝動,又發:【那我跟你說,我胡一萬,你知道哪個是一萬嗎?】

紀斯昱:【知道。】

周赧然差點沒忍住,清清喉嚨把笑意勉強壓住,看一下周樵剛扔出來的牌,自己抓完牌直接丟進牌池裏,然後轉頭看向紀斯昱。

紀斯昱還是不看她,不過他麵前的牌列已經被重新掀開了,他伸手抓了一張牌後把牌留下,拿出提前留在邊上的一萬放進牌池裏,做這個動作時他的視線還有意無意地往周赧然那邊掃了一下。

池漾盯著紀斯昱剛放下的一萬眼前一亮,興衝衝地把自己麵前的兩張牌推倒:“我要吃它!我有二三萬!”

周赧然把自己的牌全部推倒:“抱歉啊池少,我、胡、了。”

“為什麽會這樣?”池漾以為周赧然在炸他,第一反應就是跳過可能會包庇姐姐的周樵,找紀斯昱求證,“昱哥,是這樣的嗎?她可以跳過我直接胡嗎?我明明才是你的下家。”

紀斯昱:“…………”

紀斯昱心想,誰知道可以不可以,你知道的比我都多。

“嗨呀,本來就是這樣的。”周樵悶悶不樂地把牌一股腦推倒,“我姐打小就是麻將高手,池少你別不服氣了。你坐莊,你要給我姐發十塊錢紅包,我們一人五塊。”

池漾撈起手機在群裏發了十塊錢的紅包,自我安慰道:“十塊就十塊,反正第一局我就當練手了,要真讓我胡了我還得懷疑你們給我放水呢。”

紀斯昱隨後也發了紅包,隻有周樵抱著手機朝周赧然賣了個可憐:“姐,你真的忍心贏我的錢嗎?”

“不忍心,因為贏來贏去贏得都是我自己的錢。”周赧然大度地一擺手,“行了,你斯昱哥跟你池漾哥的兩個紅包你都領了吧,就當是給你跑去車庫抱麻將的跑腿費了。”

像是害怕周赧然隨時會反悔,周樵忙不迭地點開兩個紅包,喜收十五塊錢入賬。

第二局輪到周赧然坐莊,她仔細觀察著紀斯昱的一舉一動,確定他的確不會玩牌後,趁池漾抓完牌陷入猶豫的空當,抄起手機悄悄給他發微信:【把你的牌拍個照給我。】

看到這條微信後紀斯昱的每個動作依舊淡定得令人發指,就連周赧然都不敢輕易揭穿他在陪自己耍賴。

等池漾發完牌,紀斯昱的照片也緩衝出來了。周赧然迅速看一眼他整理得像模像樣的牌列,心裏很快有了計劃。

輪到周赧然時,她把輸入框裏的“吃”發送出去,然後把一張七萬放進牌池,眼睛一直看著紀斯昱。

紀斯昱跟她碰了下眼神,像是達成某個小共識,抬手把自己的五六萬亮出來,撿起周赧然的七萬放到一起。

池漾瞪著眼睛看向他,看了一會兒見他居然沒動靜了,忍不住出聲催促:“吃完要發牌啊昱哥,你琢磨什麽呢?”

周赧然忍著笑,看紀斯昱表麵鎮定地往牌池裏放了一張發財。

她撈起手機繼續給紀斯昱下指令:【杠。】

周樵發完牌,她跟著出手一張九餅。

紀斯昱又看了她一下,然後亮出自己的三張九餅。

這次變成池漾和周樵一起瞪著眼睛看向他。

周樵歎氣:“完了,我的五塊錢它馬上就不屬於我了。”

池漾羨慕:“我也好想杠一下。”

周赧然後麵一共發了五次牌,把自己的牌列拆得亂七八糟,以最快的速度給紀斯昱點炮,助他拿下這一局。

紀斯昱最後推牌的時候池漾都看呆了:“昱哥你是開金手指了嗎?不停吃啊碰啊杠啊的,你這怎麽還胡了呢?我有兩張西北風都沒來得及發出去呢。”

周樵後知後覺發現什麽端倪,盯住周赧然提出質疑:“姐,你剛一直看手機發信息,你跟誰聊天呢?”

“跟你歡歡姐啊。”周赧然一臉莫名其妙,演得像真的一樣,“你什麽情況,你懷疑我給紀斯昱放水嗎?你別忘了這一局我還坐莊呢,你們一人輸十塊,我可是要翻倍的。”

周樵想了想:“這麽說也對,你長這麽大什麽時候吃過虧。”

紀斯昱看著群裏新發出來的三個紅包,淡淡說:“周樵領吧,過段時間Happy還要麻煩你照顧。”

周樵一邊說著“那多不好意思”一邊心口不一地點開周赧然和池漾的紅包,義正辭嚴道:“斯昱哥你放心,以後隻要有我一口吃的,Happy就不會餓肚子。”

這場一帶三的打牌遊戲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才畫上句號。周赧然和紀斯昱幾乎是在輪流胡牌,但由於兩個成年人耍了無賴,心照不宣地誰都沒好意思點開紅包,玩最後一局時周赧然有點看不過池漾萎靡不振的樣子,放棄紀斯昱費了點心思給他喂了幾張至關鍵的牌,讓他贏了一局作為收尾。

誰知道池漾一高興,不僅沒收紅包,還反過頭來發了一個大紅包到群裏給自己慶祝。周樵毫無疑問成為最大的受益人,點紅包點到手軟,誰贏對他來說都沒所謂,反正紅包最後都是他的就對了。隻有周赧然是最累的,一個人要看兩個人的牌,還不忘兼顧人傻錢多的池少爺的情緒。

十一點剛過,像是提前約定好了一樣,原本黑如濃墨的夜空被一束接一束的煙花點亮,迫不及待地勾勒出一場盛大的人間煙火。在這張七彩幕布的映襯之下,整座城市都變得溫柔。

四個人整齊劃一地站在客廳寬敞的落地窗前仰頭望著天空,周樵一臉向往:“咱們是不是應該許願啊,這麽有儀式感的時刻,不許願就浪費了。”

“好啊,我先來。”周赧然頭一個抱起手送到胸前,閉上眼睛。

池漾緊隨其後:“希望我們明年順利打進總決賽,拿下這個賽季的冠軍,把我們野火俱樂部的名號在職業聯賽裏一炮打響!”

周樵把Happy放到地上,非常虔誠地兩手合十:“希望我明年能順利被北體大錄取,我要去北體大打籃球。隻要能讓我實現這個願望,我姐可以胖十斤。”

周赧然翻他一眼:“我覺得你還是先祈禱你最後半年安安穩穩,別被學校開除或者記大過,能順利畢業吧。”

周樵不服氣道:“那你別管,反正接下來有斯昱哥給我撐腰,叫家長也不用你了。”

周赧然懶得跟他掰扯這些,等了一會兒,見紀斯昱隻是靜靜地看著夜空,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隻好撞撞他的胳膊:“嘿,你許的什麽願?”

紀斯昱側頭看她:“你也沒說你許的什麽願。”

“我啊,我就希望明年自己不用洗碗,吃完夜宵就可以大搖大擺回家睡覺。”周赧然笑得像隻狡猾的小狐狸,“怎麽著,你要給我實現願望嗎?”

“那你還是換個願望吧,”紀斯昱也笑了,唇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個願望恕我無能為力。”

“你說的啊,那我換了。”周赧然指著他,明顯有備而來,“我這個人非常有野心的,我希望我明年能拿下你的第一次采訪。”

紀斯昱愣了一下,表情迅速變得隱晦起來。他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最後隻潦草地說了聲“加油”。

周赧然原本也沒抱任何期待,故沒往心裏去,還在不依不饒地追問他:“你呢,你許的什麽願?必須說實話啊,如果不說實話明年可是要破財的。”

“我希望……”紀斯昱沉默了一下,語氣帶上點輕快,“明年的今天還能像現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