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那提刀大漢此時醒悟過來,忙攔上笑道:“嘿,今兒是個天上掉美人兒的日子呀,左一個右一個的,小妹妹...”

沈從雲腳步不停歇,輕輕閃過提刀大漢,口中道:“問花花不語,為誰落,為誰開,算春色三分,半隨流水,半入塵埃。”說罷已閃身進了轎子。

沈從雲話音剛落,隻聽“奪”的一聲,那提刀大漢渾身顫了一下,旁邊人驚異地看著那大漢。

那大漢混不自知,忙問道:“你們瞧什麽?”

同伴道:“你的頭...頭...”

大漢忙摸了下頭,腦袋上不知什麽時候嵌進去一個圓圓滑滑的東西,大漢問道:“這是什麽?”

同伴道:“茶碗。”

大漢一怔,頓覺腦袋熱辣辣地疼,接著就倒在地上,眼見是不活了。

再瞧沈從雲,早已坐著轎子遠去。

茶博士尖叫道:“殺人啦!殺人啦!”直嚇得屎尿齊流,口裏嚷著,在棚子裏亂竄,“碰”的一下撞在木柱上,暈了過去。

那大漢的同伴大怒,拎起刀劍沿路便追了過去。

葉清歌歎道:“怎麽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歡殺人。”

孫千千忽道:“好巧的手勁。”

葉清歌正覺奇怪,就聽那柴夫道:“不敢當。”

葉清歌看去,柴夫麵前的茶碗已不見了,顯然是他出手殺的大漢,然而除了孫千千卻沒一人瞧見他如何出手的。

那柴夫起身從葉清歌身後提過大茶壺,重拿了個茶碗。

“錚”的一聲輕響,孫千千右手拇指將長劍推出劍鞘數寸。

柴夫用拇指和食指捏著茶壺在麵前晃了晃,似要收回,但是這一晃竟然晃到孫千千右眼前幾寸距離處,再動一動就會撞中孫千千的右眼。

孫千千右手將長劍向前遞去,拇指一推,長劍又出鞘數寸,橫在柴夫左肋處。

從柴夫取壺到孫千千遞劍隻在一眨眼的功夫,但兩人動作均有條不紊,像事先排演過一樣。

柴夫的茶壺停住了,他不能再動,他知道他再動雖能擊中孫千千,但孫千千的劍也能出鞘殺了自己。

孫千千的劍也停住了,她的劍還沒有完全出鞘,她沒有把握一劍殺了柴夫,而且在自己拔劍、出劍時很有可能先被柴夫殺掉。

他們都在等。

孫千千在等柴夫露出破綻,那樣自己就有十足的把握殺掉他,隻要柴夫身上有一處肌肉聳動,自己就可以動手。可是盯了半響,柴夫莫說肌肉聳動,就是連眼皮也是一眨不眨。

柴夫也在等,他感到孫千千的殺氣不盛也不弱,一直處在緩和的狀態,他在等孫千千殺氣有所波動,隻要孫千千的殺氣有絲毫不穩跡象,自己就能擊殺孫千千。可是從頭至尾孫千千的殺氣始終平緩如水,沒有任何波動。

兩個人均一動不動,像兩尊雕像一樣。

而此時茶壺是傾斜著的,壺裏的水正緩緩從孫千千麵前流到地上。

二人知道,當壺裏的水流盡最後一滴時,必然會有一人倒下。

葉清歌瞧得稀裏糊塗,不知二人在玩什麽,雖知這柴夫有問題,但沒覺察他有什麽惡意,此時就見茶壺的水將流盡了,隻覺可惜,忙伸碗過來接。

孫千千和柴夫麵色均是一變,正在此時,忽聽喊聲大振,就見北麵塵煙四起,伴著陣陣喊殺聲,似有千軍萬馬滾滾而來,但聽鸞鈴響處,一人手持大刀從團團煙塵中飛馬而出,立在茶棚前,朗聲喝道:“聽聞雲霄宮孫千千姑娘駕臨陝西,在下南宮山楊棄,攜同午子山賀藤、少華山孫愷特來拜見!”

這一喊之後,孫千千和柴夫同時收劍撤壺,柴夫回到自己的座位拎著茶壺倒茶水,卻所剩無幾,柴夫歎道:“哎呦,浪費了。”

此時煙塵漸消,就見路上滿滿全是山匪,刀槍映日,不知有多少人,又見二騎緩緩策上,分立在那持刀人兩側,想來就是那三山的匪首。

葉清歌見狀一凜,對孫千千道:“勢頭不對,咱們快撤。”

孫千千卻默然不語,好似沒瞧見這些人。

馬上一人將一柄象牙骨子、翡翠吊墜的扇子展開,輕扇兩下道:“孫姑娘,咱們白二哥可不知哪裏得罪了芳駕,要被姑娘削去一臂?”

孫千千忽道:“你是賀藤?”

那人一怔道:“不錯。”

孫千千道:“聽說你人還不錯,現在滾,饒你不死。”

此言一出,眾匪先是一愣,接著放聲哈哈大笑,聲震四野,驚得林中鳥雀紛飛。

孫愷揚起手中镔鐵棍叫道:“孫千千,客套話那也不用多說,念你是顧宮主弟子,咱們也不來為難你,隻是陝西路八山同仇敵愾,你傷了我白二哥,咱們隻留你一條腿便是,但凡講個不字,就叫你屍橫當場!”

孫千千冷笑道:“一條腿換一條命,好像劃算得很,可惜姑娘不願意。”

楊棄長笑一聲道:“死到臨頭還充什麽能耐!”

賀藤手中扇子忽停向前一指,孫千千抽劍一揮,隻聽“釘”的一聲,一枚毒針已被孫千千擊落。

賀藤喝道:“甭跟她廢話,暗青子招呼!”話音剛落,就見漫天的暗器直卷向茶棚。

飛蝗針、蜂尾針、脫手鏢、三棱石、鐵蓮花、短袖箭、跗骨錐...甚至還有流星錘。

葉清歌大驚,正要抓起孫千千就跑,不料孫千千忽地起身,向左右各劈出一劍,卻不是劈向敵人,也不是劈向暗器,而是劈向鋪在茶棚地上的板木。

兩道長長的裂痕登時出現,孫千千輕叱一聲,右足一頓,足尖一挑,當先一塊板木橫空飛出,接著五尺見寬的板木一節節平地卷起,倒像浪潮一般滾高,將孫千千和葉清歌嚴嚴實實地遮在後麵。

一陣“叮叮咚咚”的響聲不絕於耳,暗器均射在了板木上。

待板木盡數落下,那眾人瞪眼看去,哪裏還有孫千千的影子。

倒是當先那塊板木卻已飛到眾人頭上,眾人抬頭,隻見孫千千反手持劍半蹲在上麵,她輕輕說道:“何必...”

何必?

孫千千已飛身而下,抬手一轉,已割裂了數人的喉嚨,孫千千握劍朝地一揮,將劍上麵新鮮的血甩至地上,淡淡道:“來送死。”

何必來送死...

其餘人大怒,對方不過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怕她何來?

抽短刀的抽短刀、亮鞭子的亮鞭子、掄鐵錘的掄鐵錘,張牙舞爪地一擁而上。

哪知前麵幾人剛挨近孫千千,兵器還未等動上一動,就帶著一串血珠仰頭倒下。

後麵的人卻是前仆後繼,絡繹不絕。

葉清歌見孫千千身陷重圍,心中大急,拔出菜刀就要殺進去,身形甫動,卻見那柴夫已坐在自己麵前,葉清歌一驚,適才此人還在身後喝茶,怎地又連人帶凳子跑到自己麵前?

柴夫手裏還端著茶碗喝茶,他道:“不急不急。”

葉清歌罵道:“滾開了!”

柴夫苦著臉道:“我也想滾開,可是二小姐留了命令,叫我殺你們二人呢。”說著丟掉茶碗,伸手便向葉清歌咽喉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