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子時已至
明知上山拜師者，是仇敵組織派來的奸細。明知跟隨自己身邊之人，並非真心誠意。
但五年的朝夕相處，五年的言傳身教，梅花大俠自以為能夠感化那位年輕人。
即便到此番地步，梅花大俠仍舊想要一廂情願的給這位年輕人一個機會。
一個他自認為，棄惡從善的機會。
“這些年，在為師身邊侍奉，你的一言一行，為師皆看在眼裏。為師能夠斷定，你並非是一個大奸大惡之徒，反之，你心地善良，待人真誠，對所有師弟師妹都極為照顧，宛如兄長般親切。你從不會違抗師命，也從不會做什麽不忠不義的惡事。時至今日，為師也始終不願相信，你是一名雙手沾滿鮮血，殺人不眨眼的刺客。”
梅花大俠感慨萬分，此時的他，竟也優柔寡斷起來。
跪在他身前的梅花溯神情複雜，似是有所動容。
“弟子還有一事不解。”梅花溯問道。
“何事？”
“既然師傅您早就知道我是刺客組織的臥底，為何還要將師妹許配給我？”
“因為為師想要用事實讓你明白，為師是真的很喜歡你。為師希望你可以成為我梅花家族的一份子，可以成為十一的夫婿，可以離開刺客組織，成為真真正正的正派人士。”
跟隨梅花大俠身邊數年，梅花溯可以感覺出，梅花大俠此刻所言，皆出自肺腑，無比誠懇。
“如若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刺客，如若我與您之間沒有血海深仇，或許，我真的會背叛組織，成為您家族的一份子。”梅花溯緩緩站起身來，左手已然摸到袖中，“隻可惜，我認賊為師已有多年，此刻開始，我與您之間，隻有血海深仇，並無師徒情分。”
話畢，梅花溯赫然站起身，將信號彈從袖中抽出。
“咻——砰——”
信號彈發射天際，在夜空中燦爛綻放。
“你走吧。”梅花大俠淡漠的看著他，沉沉的歎息一聲。
梅花溯微微怔住，從梅花大俠的眼中，他看出了深深的失望之感，但為何，他不殺自己？
“師徒一場，老夫今日不殺你，往後，好自為之。”
說罷，梅花大俠朝著雪山東麵，飛掠而去。
懸崖之巔，大雪之中，梅花溯抬頭望著夜空中那輪圓月，喃喃自語，“二弟三弟，十二年了，兄長馬上就可以為你們報仇了。你們，開心嗎？”
梅花溯癡癡的望著夜空，大雪飄落在他臉上，冰冰涼涼的，竟滴落下兩行熱淚。
風雪不歸夜，皆是傷心人。
子時已至。
在信號響起的那一刻，雪山下，早已蓄勢待發的三千刺客，猶如蝗蟲般，朝著梅花山莊，四麵衝殺而來。
雪夜中，沒有喊殺聲，隻有“簌簌”的穿行聲。所有的刺客都極為矯健，速度快如撲兔。
距離雪山大致十餘裏處，有一座山神廟，如今已然破敗。
兩道快如疾風的身影穿行至此，掠入廟中。仔細看去，這是一男一女，其中一道身影被穩穩抱在懷中。
山神廟中的石像早已不知去了哪裏，屋頂破了幾個大窟窿，地麵滿是灰塵，看模樣已有許多日子無人踏足。
“梅小姐，這裏應該還算安全，你留在這，我就先走了。”伍六七將梅花十三小心翼翼的安放在地，靠著牆角，而後迅速離去。
伍六七在夜色中穿行，重新朝梅花山莊方向奔去。
山神廟內，被安放在地，靠著牆角，動彈不得的梅花十三早已哭的梨花帶雨，但發不出聲音的她，卻是連心都快碎了。
伍六七不敢掀開她的紅蓋頭，也不敢去看她已然滿是淚水的臉，他害怕，害怕自己看上一眼，就再也無法硬著心腸，離她而去。
其實在抱著她一路飛掠下山，一路飛奔至此時，他就已然感覺出她在哭泣，無聲的哭泣。
但除了陪她一塊心痛，伍六七卻是什麽都做不了。
他知道，梅花山莊今日必遭大難，也知道，梅花大俠將陷入險地。
當日一戰，伍六七已然清楚梅花大俠的實力，即便是自己全力以赴，即便是刺客首領親自出手，也絕不敢說必勝於他。
但刺客組織的強大並不在於一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組織。整個組織近兩萬人，這樣的規模，江湖上沒有任何一個門派可以與之比擬。
所以，被刺客組織盯上的人，幾乎都難逃死劫。便是梅花山莊莊主，也不會例外。
伍六七奔回梅花山莊，於山腳下，看見了黑夜中的慘烈廝殺。
在信號響起的那一刻，在梅花溯來找他的那一刻，伍六七其實就已然猜測到，刺客組織將大舉攻山。
此刻親眼所見，他卻遲疑不定，慢慢的，他將右手摸到背後，抽出了玄鐵銀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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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中，破敗山神廟。
一道青色身影掠入山神廟中，快速出指，在梅花十三的檀中穴上輕輕一點。
身上穴位盡數解開，梅花十三一把扯下披在頭上的紅蓋頭，失聲大罵，“伍六七，你這個混蛋！”
她揮拳，便要朝那人砸去。
可待看清楚那人模樣後，梅花十三卻是猛然一怔，癡癡的愣在原地。
淚水再次滑落她那絕美的臉龐，那梨花帶雨的模樣，足矣令世間任何一名男子為之傾倒。
“師傅。”梅花十三輕聲喊道，滿眼委屈之色。
“嗯。”青鳳平靜的應了一聲。
那冷傲的身姿，高冷的神情，與從前一般無二。
在他麵前，梅花十三好似隻能將所有的委屈，獨自咽下，盡數藏起。
“師傅，求您救救梅花山莊。”梅花十三跪倒在青鳳腳下，強忍著淚水，哽咽道。
雖然她不知道今夜都發生了一些什麽，但通過種種跡象，梅花十三大致可以猜出，梅花山莊有危險。
“擦掉眼淚。”青鳳道。
梅花十三連忙抬起手臂，擦拭淚水。
“你的梅花刀被黑鳥毀了，這是為師用百煉精鐵重新為你打造的。”青鳳伸出手，將一柄短刀遞給梅花十三。
梅花十三癡癡的望著那柄短刀，雙手接過，輕輕撫摸刀柄處師傅親手所刻的“梅”字，心中不甚歡喜。
“多謝師傅。”梅花十三悲喜交加，磕頭感激。
“走，去梅花山莊。”青鳳飛掠而起，梅花十三攥緊手中梅花刀，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