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 ◆

和蘇小晨分開的路口離越澤的家隻有兩站路。也不是很困,我想慢慢走回去。誰知這個一時興起的決定,竟讓我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門口撞到一對熟悉的身影,橙黃色的光線剛好照亮了他們的側臉——王璿璿和阮修傑。

我沒有上前打招呼,反而下意識地躲開了,因為我看到他們在熱吻。

我藏身在自動販賣機後麵,心口撲通直跳。虧我還自詡是個女流氓,不過是稍微**一點的恩愛場麵,就給驚得臉紅心跳。真是沒想到啊,小兩口這麽open,居然明目張膽地站在大街上激吻。

雖然不清楚自己幹嗎要“做賊心虛”,不過罷了,還是不打擾人家了。我正想著該怎麽繞開他們,突然給人拍了下肩膀,我嚇得魂都出來了,尖叫一聲回過頭,竟然是阮修傑。

“你怎麽在這?”他先問道。

“我、我回家啊……真巧哈,哈哈……”本想裝一下,結果卻發現王璿璿不在了,“咦?剛不是看到你跟王璿璿那個……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啊。”

“原來你都看到了。”他微微一笑,十分坦然,“怪不得躲在這鬼鬼祟祟的,她剛攔出租車走了,她今天要去她姑姑家睡。”

“喔喲!原來是吻別啊。”我用調侃的語調唱起來,“我和你吻別,在那無人的街……”

阮修傑終於有點尷尬了,做出一副“饒了我”的模樣,隨後他岔開話題:“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啦,就兩站路。”

“你一個女孩走夜路不安全。”他堅持。

“……好吧。”雖然有點奇怪,但我也不好再拒絕。

一路上,我還是有些恍惚,無法將起初那個純良無害的阮修傑跟剛才那個霸道地摟著自己的好朋友王璿璿熱吻的男人重疊在一起。後來我才知道,人不能靠著第一印象去判斷一個人,就像人不應該光聽一個名字就去點一杯咖啡。

“怎麽了?”他察覺到我的心不在焉。

“沒,沒什麽。隻是想到以前王璿璿都是跟我膩在一起的,每天都要聊短信通電話,自從和你在一起後,我們就很少聯絡啦,總覺得好像身邊少了什麽一下還真不習慣啊。”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很在乎她嗎?在乎她的話搶回來就是了。”阮修傑似笑非笑地盯著我,表情依然溫和,但眼神卻變得鋒芒畢露,讓人感到有些不安。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趕忙揮手,“她確實是我很在乎的人,但朋友之間的喜歡不一定要占有的。”我停下來,突然鼓起勇氣望向他,“阮修傑,王璿璿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雖然她有時候會脾氣不好,喜歡凶人,但那肯定也是因為她喜歡你在乎你。所以,請你一定要對她好,我希望她幸福。”

他沒有說話,讓人捉摸不透地笑了笑。

越澤一定很意外,十二點多了,我居然還是回家了,還提著一份打包的夜宵。

他大概是聽見腳步聲,主動給我開門。我正想著我們之間的爭吵或許能和解,可他一見到我身後的阮修傑,剛剛舒展的眉頭瞬間皺起來,他幾乎是粗魯地將我拽到身後,一言不發地看著門外的阮修傑。

“你幹什麽呀?”我被弄疼了,有點不耐煩。

“以後你要這麽晚回家就給我電話,我開車去接你,別讓人送了。”越澤沒有看我,僵硬地堵在門口。

白癡都感覺到氣氛的不對。

老實說,如此劍拔弩張的情況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接下來的幾秒內,我突然有了一個非常邪惡的想法,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脫口而出了:“阮修傑,那個,這麽晚了你幹脆別回家了,就睡這吧。你跟越澤不是好朋友嗎?”

阮修傑沒給越澤機會,立刻接話道:“好啊,那就麻煩你們啦。”

雖然我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瓜葛,但我堅信這樣做能讓越澤更加激動,說不定因此能揭開他那冰冷神秘的麵紗,能打開一道入口讓我走進他的內心。

越澤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他在猶豫,但臉上看不出表情,幾秒後,他拉開門:“請進。”

之後便是洗澡、睡覺。

三人相安無事,越澤沒吃夜宵,也沒跟阮修傑說任何多餘的話,我的計劃就這麽落空了。

阮修傑睡在了王璿璿的堂妹溪子之前睡過的小房間。今晚,我入睡前第一次有意識地反鎖了房門。說來奇怪,之前跟越澤相處時我很少反鎖房門的,有時候太累了,可能連門都沒關上就躺下睡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信任越澤,難道說……我的潛意識裏是希望他有天能進來……呸呸呸,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毫無意外的,當晚我失眠了。

夜越深,我就越發意識到,把阮修傑留下來過夜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冷靜下來想想,或許他們曾是好朋友後來卻因為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分道揚鑣了呢?誰都有不願揭開的過往,我這樣做跟越澤之前逼問我借錢的理由有什麽區別呢?

越想越悔恨,越澤現在也一定恨死我了吧。明天他該不會直接把我趕出家門吧?會不會撕破臉皮一分錢都不給我呢?!

我正胡思亂想,房間外麵隱約傳來了講話聲,似乎有人在爭吵,一開始還斷斷續續,漸漸變得頻繁激烈。很快我就聽到了東西摔碎的破裂聲,我嚇得縮成一團,但又隱約聽出了越澤的聲音。

雖然害怕得要命,但還是被子一掀,光腳衝了出去!

適應黑暗的眼睛在強光下緊閉了幾秒。

接下來的一幕讓我瞠目結舌,客廳裏的桌椅全打翻了,越澤光腳站在一地狼藉中,蒼白的燈光把他微微彎曲的背脊照得更加突兀,他左手捂著右手臂,右肩處的T恤已經殷紅了一大片。

“天啊!”我失聲尖叫,忙衝上去,“你怎麽了?傷哪了?你、你……不要緊吧?越澤你別嚇我啊……”我快哭了,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一個人流血受傷。第一次是六年前,我爸因為車禍死去,那一次我直接暈了過去,可現在,我沒辦法暈過去。

“沒事,割傷……”豆大的汗珠順著越澤慘白的臉龐滾落,“去我房間拿急救箱。”

“好,好,我這就去拿,你等會……”我轉身就跑,突然發現阮修傑的房門是敞開的,“剛剛是不是來賊了啊,對了,阮修傑人呢?”

“沒有賊,他走了。”他聲音冰冷。

“怎麽會?難道是,是他對你……”

“急救箱!”他重重喊了一聲,我慌忙抹掉眼淚鼻涕,去他房間找急救箱。怎麽辦?艾七喜!你這個吃飽了撐著的蠢貨,好好的幹嗎要喊阮修傑留下來過夜啊,不作死就不會死的道理你不懂嗎?他們之間可能根本就不是什麽朋友,他們兩個或許是你害死我老母我撞死你二舅的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不一個是蝙蝠俠一個是超人……總之不管什麽都好,這禍是你闖下的……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你個殺千刀下油鍋的白癡……

那晚我一邊哭一邊心裏把自己罵了千萬遍,卻還是沒有說出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