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槍聲沒有響起。

顧星河睜開雙眼,花了好一會兒才確認自己沒死,幾乎停滯的心髒猛地跳動起來,冰冷的血液開始回溫。

骨節分明的堅硬手指像鐵爪一樣掐進了老教授的腕骨,他分明隻要再動一下食指就能開槍,可是那根指頭就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事實上,隻要陰城再加大一絲力氣,老教授的手腕必定當場脫臼。

“你幹什麽?”老教授強忍著疼痛厲聲嗬斥,與此同時,其他五名警衛的衝鋒槍全部對準了陰城。

“他的命是我的。”陰城一字一句地說道。

老教授一愣,蒼老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幾秒後他總算聽明白了,氣得眼珠都快要瞪出來了:“狂妄!愚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他激活了黑燈!”

“黑燈又怎樣?”陰城傲慢地冷笑。顧星河若不激活黑燈,他還懶得出手,就是知道了對手值得自己與之一戰,他才重燃興趣。

“他的能力是黯黑!這種能力不屬於人類,隻屬於……”老教授沒有再說下去,眼底浮現出前所未有的驚恐,他朝其他五名警衛大喊,“別管我,殺了他!立刻!”

“不準開槍!”夏魚張開雙手,擋在顧星河前麵。

章釗猶豫了一下,哆哆嗦嗦地站了出來,一副和事佬的樣子:“大家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有什麽事情不能坐下來喝杯茶好好聊……”

“你們找死嗎?”老教授大吼一聲。

“別開槍!別開槍……”章釗立刻抱頭蹲了下來。

“別管他們!開槍,這是命令!違令者按校規懲辦,通通送上獵能法庭!”老教授下達了最後通牒。

五名警衛都是軍人出身,一聽到“獵能法庭”四個字,心中的憐憫和善良化為烏有,立刻變身成了冷酷的機器,準備執行命令。

“住手!”

這一聲喊得非常及時。

早已六神無主的學生們立刻給背後那道聲音的主人讓開一條道,唐謙動作快速卻不失優雅地走到顧星河跟前,從容轉身:“放下槍。”

原本已經下決心開槍的警衛們再一次遲疑了,男人的聲音平靜,卻透著比老教授更加強勢的威信,不,已經不是威信,而是……威懾!

“都放下。”唐謙又說了一次。

警衛們立刻照做。

老教授終於丟掉了槍:“唐主任?”

“高教授。”唐謙彬彬有禮地伸出手。

高教授沒有回握,眼神冷厲:“這好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顧星河是我特招進來的學生,要殺他,您好歹也要過問一下我不是嗎?”唐謙笑容依舊,風度翩翩,根本看不出連夜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他之所以如此匆忙,就是為了趕上顧星河的獵能測試,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對的——這孩子果然又出事了。

“哼。”姓高的老教授多少恢複了一點理智,“你可知道你特招進來的學生就在幾分鍾前激活了黯黑?”

唐謙目光流轉:“所以呢?”

“唐主任!”高教授聲色俱厲道,“黯黑獵能者一律抹殺,這是幾百年來的鐵律!”

“幾百年來,不是也從沒出現過黯黑獵能者嗎?”

“現在出現了!”

“他?”唐謙轉身看了顧星河一眼,又淡淡地掃視了房間裏的人一眼,“你確定?”有人發出了笑聲。

“唐謙!你這是在蔑視學院的權威!”

“並沒有。”唐謙神色謙遜,“高教授,我隻是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哪兒出錯了?”

“絕不可能!我今早才檢查過測量儀,一切數據都很正常。”菜心醫生激動地爭辯道,這口黑鍋他可不背。

“測量儀或許很難出錯,但測量儀以外的錯誤,不是沒有過。”此話一出,幾名教授紛紛議論起來。高教授回到三名同伴身邊,一番交頭接耳後終於有所動搖,他轉向顧星河:“我問你,你昨晚有沒有吃藍色藥丸?”

——有時候撒個謊,還是很有必要的。

守墓人的話在耳邊一閃而過,難道……他是在提醒我?可是他又怎麽會知道這種事?他明明隻是我夢中的人啊!

高教授目光銳利:“你看起來不像是會撒謊的孩子,現在告訴我們,你昨晚到底有沒有服用藍色藥丸?”

“沒有。”顧不了那麽多了,走一步算一步。

高教授瞪大了眼睛,又震驚又惱火:“為什麽不服用?你沒收到通知嗎?”

“收到了,忘記了。”

“後來也沒服用嗎?”唐謙搶先問了一句。

顧星河糊塗了,“沒服用”的意思當然就是“一直沒服用”啊,他幹嗎又問出一句“後來也沒服用嗎”這種話?難道……他在替自己完善謊言?不管怎樣,反著來就對了,顧星河心一橫:“有。”

“什麽時候?”唐謙繼續追問,同時抬起右手鬆了鬆係緊的領帶,好像這一連串的事情讓他有點喘不過氣。然而事情並非如此,唐謙可是連聽到顧星河激活了黑燈都沒有表露一點點驚訝之情的男人,這種人哪怕下一分鍾就是世界末日也能從容優雅地喝完手裏頭的咖啡吧?他絕不可能緊張。那麽答案隻有一個:他在暗示什麽。

顧星河盯著那個故意放慢的動作,很快發現了不對。唐謙右手腕上的石英表上顯示的時間是8:30——現在當然不可能是8:30,那個時間他們剛在宿舍大廳集合。

唐謙也沒理由戴一塊壞了的手表。

顧星河深吸一口氣:“八點半,起床後我才想起吃藥的事。”

“混賬!”高教授暴跳如雷,手指恨不得戳到顧星河鼻尖上,“早上才服藥,為什麽不跟校醫匯報?你差點害死你自己,你知不知道?!”

一位中東長相的年輕教授站出來,普通話還不太流利:“孩子不懂事,難免犯錯。我記得前年的時候,也出現過一個烏龍,一個女孩吃了兩顆藥,激活了五盞燈,當時多虧高教授米察秋毫,她才躲過了一劫……”

“是明察秋毫。”雖然這個馬屁沒拍好,但高教授的神色還是舒緩了不少,他朝校醫揮揮手,“罷了,蔡醫生,六個小時後,帶他重測一次。”

“是。”

唐謙不經意地朝年輕教授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轉身拍拍顧星河的肩:“好了,沒事了。下午四點再測一次,這中間要辛苦你繼續餓肚子了。”

一旁的夏魚和章釗捏了把冷汗,這唐老師還真是搞不對重點啊,餓肚子算個屁啊,剛才顧星河可是差一點就死了。

顧星河感激地點點頭,心裏頭卻仍七上八下——他當然是在七個小時前就服下了藥丸,他可以騙別人,但沒法騙自己。下午他還要來,如果再激活黯黑呢?是不是真的會被當場擊斃?為什麽會是黯黑呢?他這種靠作弊才能混進學校的人,絕不可能擁有那種級別的獵能啊!難道是……

魔方!

電光石火間,顧星河腦子裏一片明亮。他下意識地把手捂在微微隆起的上衣口袋上,難道是它搞的鬼?如果這個小東西真的藏有如此可怕的黯黑獵能,那些死徒拚命來搶就說得通了。

下午的獵能測試,他絕不能再冒險帶上魔方了,就算被遣送回家,也比死在這裏強。

薑佑說過,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下午四點半,獵能學院教師樓主會議廳。

煙霧繚繞的大廳裏,一群老師圍坐在圓桌邊,各自翻閱著液晶桌麵上顯示的新生測試結果,分別包括入校第一晚的突擊綜合測試,以及今天上午的獵能測試。

對於這次晚入學的十三位新生,他們倒是也有驚喜,驚的是顧星河,喜的是陰城、夏魚和趙小兔。

不過好在顧星河下午的重測結果一切正常,他把手放在凹槽裏之後,隔了十多秒,紫色的燈勉強亮了起來,雖然微弱,但好歹還是亮了。

上午在測試現場大動幹戈的高教授此刻已經恢複了慈眉善目的長輩姿態,他一邊喝著龍井茶一邊感慨:“今年星城地區的人才還真不少呢。”

“人才還是廢物,言之過早。”一個身形消瘦的男人坐在會議桌的角落,剛好隱沒在光線的死角。見過他的人都會記住他,因為他實在讓人過目難忘——一隻眼睛露在外麵,另一隻用黑色的眼罩嚴嚴實實地遮擋了起來。

高教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封寒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麵啊。不過說到廢物,倒真有一個。”老人又想起上午的烏龍事件,冷冷地放下青花瓷茶杯,“也不知道唐謙在想什麽,居然招來一個天賦極低還不懂規矩的小鬼,叫什麽來著……”

“顧星河。我聽說,是校長大人很喜歡。”身旁那位中東長相的年輕教授倒是十分期待,他叫格多,埃及人。

“喜歡他什麽?”高教授更加不悅了。

“玩魔方灰常厲害。”格多教授的大眼睛裏透著幾分童真。

“是非常。校長再這樣任性下去,獵能學院不如改成才藝高中得了。”高教授不屑地吹了下胡子。大家都笑了,除了封寒。

這位新一屆的年級主任兼A班班主任,雙手合十抵在刀片般的蒼白薄唇上,一隻眼睛陰鬱地盯著桌上的資料。他這個冰冷的獨眼龍造型,倒是很適合學生們私底下給他起的外號——法西斯。

下午五點,十三名學生被集合到多媒體教室。兩場測試全部結束,據說由八名老師共同打分的成績已經出爐,大家即將迎來入學後的第一件大事:分班。雖然才短短地相處了幾天,一行人卻有了深厚的感情。大家依依不舍地相互加油打氣,原本很好的氛圍,突然間就被打斷了。

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推門而入。

男人高大卻消瘦,筆挺的深灰色軍服一塵不染,沒有絲毫褶皺,渾身上下冷厲得看不到一絲生氣,好像隨時準備躺進棺材安息。一隻黑色眼罩遮擋住了左眼,他用僅剩的右眼冰冷地掃視了一遍所有人。

視線對上的刹那,每個人的心裏都咯噔一下。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叢林深處探路時,輕輕撥開一叢灌木,毫無征兆地迎麵碰上一條吐著信子的黑曼巴蛇。

男人手持名單,聲音毫無溫度:“我是一年級的年級主任和A班班主任,封寒。下麵我公布分班結果,中途不允許插話,有疑問留到最後。”

所有人不自覺地挺直了背。

“A班——陰城、夏魚、章釗、趙小兔。”

陰城意料之中地揚起下巴;章釗又驚又喜,差點喊出來;夏魚卻不滿地皺起了眉頭;至於趙小兔,她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又立刻低下了頭,好像自己隻是個背景,跟這些事都沒關係。

“B班——鄭光榮、莫岩、木琪、胡哲也。”鄭光榮和莫岩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以自己的表現竟然可以進入B班。

“C班——柳晴、高陽、周離、沈西西。”四位同學一陣**,好險,差點就被分到了最差的D班。

“D班——顧星河。”

對於這個結果,顧星河無話可說。他很清楚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隻要能留下來,別說在這十三人中墊底,哪怕全校墊底他也無所謂。可為什麽,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聚焦時,他的臉頰會發燙,胸口也有些發悶?

“我有異議!”夏魚幾乎是滿腔怒火地站起來,“為什麽某些同學都能分到B班,顧星河卻在D班?”

夏魚並無惡意,隻是急著維護顧星河才這樣說的,鄭光榮的臉卻一下紅到了耳根,他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莫岩更是氣急敗壞地跳起來:“臭八婆!你說什麽?!”

“我說……”夏魚抬高聲音,“為什麽連你這種膽小鬼都能被分到B班,顧星河卻在D班?”

“別以為進A班就了不起,我不怕……”他住嘴了,隻因為封寒的一個眼神。

封寒平淡地說道:“他綜合評分最低。”

“怎麽個低法?求解釋。”

封寒看過去,銳利的視線帶來的壓迫感讓夏魚有些不適。章釗在下麵狂扯她的衣袖,她甩開他的手,腰杆挺得更直了。

“獵能測試中他的獵能共振反應最弱,突襲考試中他表現最差。”

“獵能測試先不說,突襲考試中他哪一點差了?”夏魚越發氣憤,“你們沒看錄像嗎?第一個察覺危險的人是他,堅持到最後的也是他。”

“喂,”顧星河也在另一邊拉夏魚的衣袖,“算了。”

“堅持到最後?你搞錯了評判標準。”封寒環視教室,被他的視線掃到的人都覺得芒刺在背、坐立難安。

“獵能學院的校訓是什麽?”

夏魚不知道,其他人也麵麵相覷,最後排一隻肥胖的胳膊顫巍巍地舉起來,趙小兔喜歡看手機,恰好在獵能者之家的論壇裏看到過這句話。她聲細如蚊:“任務、方圓、秩序、和平。”

“為何任務在最前麵?”

趙小兔不知道了,怯怯地低下了頭。

“因為沒有任務的嚴格執行,方圓、秩序、和平都是空談。”封寒看向夏魚,“我問你,在那場突襲考試中,你們的任務是什麽?”

“活下來?”夏魚猜測。

“沒錯,學院培養出一個優秀獵能者需要付出的代價非常大,不珍惜生命,就是在浪費學院的資源。”

“嘁,投降還不是死。”夏魚嗤之以鼻。好不容易緩了一口氣的鄭光榮再次中箭,這次他不想找地縫了,他隻想回娘胎重造。

“投降是未知,反抗是必死。”

“照你的意思,我們這些反抗的人都是白癡咯?”

“你能快速製定計劃並實施,對你而言,反抗比投降的生存概率大,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封寒的誇獎絲毫無法讓人開心,“不管是第一個被槍殺的,還是投降的,都是在本能驅使下做出的反應。顧星河是唯一有逃跑機會的人,他卻回頭送死——簡直自以為是、愚蠢至極。”

“那是因為……”

“別打斷我。”封寒厲聲道,“如果昨晚是一場真實的遭遇戰,你們小隊中唯一能逃走並把情報帶回學院的人放棄了這個機會,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封寒看向顧星河,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這意味著,他讓你們所有人的死變得一文不值。”

“那個,老師……”章釗聽不下去了,“同伴被殺,他想為我們報仇也是可以理解的吧?當時那種狀況,人不都是有情緒的嗎,人在憤怒的時候哪顧得了那麽多!”

“任務裏沒有同伴,隻有成敗。”

“什麽狗屁道理!”夏魚漲紅了臉,她真的氣得不輕,按在桌麵上的手都在顫抖,“你要跟我講理,我就跟你講理。先不說這個校訓是不是有問題,我們才踏上這座島,一堂正規課都沒有上過,在這種情況下,你就拿什麽校訓來要求顧星河,合適嗎?”

“你……”

“我說話時也請老師別打斷我!”夏魚毫不退讓,“還有,如果說大家的逃跑、投降和反抗是本能,那顧星河把同伴放在第一位也是他的本能。我們沒有受過訓練,遇到危險時根本不會想那麽複雜,隻是按照本能行事。就算當時不是顧星河,是其他人,我相信很多人也一樣會戰鬥到最後!這個選擇是不明智,但它有什麽錯!任務重要,遵循內心更重要!如果世界的和平要被一群看到同伴有危險也視而不見的冷血動物來維護,這種狗屁和平我不要!”

教室裏靜得可怕,章釗大氣都不敢出,閉上眼睛,心想:完蛋了,夏魚你這番話是說得很棒,讓大家都在心裏狠狠出了一口氣,可是並沒有什麽用啊,你還是在作死啊!

“講完了?”封寒不以為然。

夏魚冷哼一聲,突然指向陰城:“我知道你最喜歡他,也隻有他這種靠出賣同伴完成任務的人和你臭味相投。告訴你,我夏魚永遠不會成為這種人!我也不稀罕去你的A班!”

“你瘋了?”章釗眼前一黑,他當了十幾年的學渣,頭一次被分到最優秀的班級做了一把人上人。這麽好的事,夏魚在想什麽?雖然他也舍不得顧星河,但是分班又不是生死離別,以後照樣可以做好朋友啊。這老師嘛,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鬼樣子?習慣就好了。

“我去D班。”夏魚的話擲地有聲,說完她往顧星河身旁一坐,渾身舒暢地出了一口氣。

“批準。”封寒說。

“回你的A班,少管閑事!”顧星河皺眉。

“我是UGO的隊長,聽我的。”夏魚一臉神氣。

“你有病嗎?”顧星河瞪了她一眼。

“對啊,你有藥?”

“……”

“等下,這什麽情況……”章釗要抓狂了,“夏魚你別看我啊,我是絕不會去D班的,我要留在A班!開什麽玩笑,蘇禾老師還等著我呢!”

“挺好啊。”夏魚歡快地朝他擺擺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

章釗痛苦極了,用力揪著毛糙的黃頭發。

“你們還有誰想走?”封寒問得輕描淡寫,他根本不在乎。他帶領的一直是精英班,最不缺的就是天才獵能者。

“沒有的話……”

“等一下!”章釗終於還是喊出來了,他哭喪著臉,“老師,我想打籃……呸,我想去D班。”

“批準。”封寒走出了教室。

陰城冷笑著看了顧星河一眼,起身跟出去。趙小兔像個球一樣從最後一排跑到門口,經過夏魚身邊時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

夏魚知道她在想什麽,朝她咧嘴一笑:“快去A班吧。”

趙小兔的眼睛紅得像兔子的眼睛,她其實很想跟夏魚在一起,這一路上所有人都嘲笑她,隻有夏魚為她出頭。可是她知道自己有多沒用,跟夏魚去了D班也是拖油瓶,而且他們三人組感情這麽好,自己反而顯得有點多餘。如果自己在A班的話,也許還能進步得快一點,說不定有朝一日還能幫上夏魚的忙。

“快去,回頭來宿舍找我玩。”夏魚輕輕推了她一把。

“嗯。”趙小兔聽話地點點頭,追出教室。

與A班失之交臂的章釗哀號兩聲,一屁股坐下,和夏魚一左一右把顧星河夾在了中間。

夏魚全然不顧旁人,開心地伸出手:“來來來!把手拿過來。”

章釗有氣無力地伸出手;顧星河別過臉,被夏魚推了好幾次,才不耐煩地交出一隻手。

三隻年輕的手掌疊在一起。

夏魚大喊一聲:“UGO萬歲!”

“萬歲。”章釗快哭了。

“……”

兩分鍾後,一位穿著黑色中山服、拄著拐杖的銀發老先生悠然地走進教室,他仙風道骨,聲音和藹,把B班同學帶走了。

不多久,一位穿科研服大褂的女老師雷厲風行地衝進來,她紮著利落的馬尾,戴一副宅女的大黑框眼鏡,越發襯得臉隻有巴掌大。她全程麵無表情,隻說了一句“C班的跟我走”,酷到不行。

轉眼,教室裏便隻剩下顧星河、夏魚和章釗三人。

三分鍾過去了,老師還沒出現。

十分鍾過去了,教室門口依然沒動靜。

半小時過去,章釗焦慮起來了:“完了完了,我看根本沒有D班!學院該不會要把我們遣送回家吧?”

“烏鴉嘴!”夏魚瞪了他一眼,心裏也有點沒底了。

“真的,我之前逛了好久的獵能者之家,貌似就沒發現有D班的人在上麵留言。而且你們想啊,D開頭的英文不是die嗎?我們會不會被滅口?啊啊啊……夏魚,如果我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什麽智商,你被滅口了難道我還活著?”夏魚沒好氣。

顧星河輕聲問了一句:“要是做鬼了,UGO可以解散嗎?”

“想都別……”夏魚的話沒說完,門口光線一暗,秦山跟一座鐵塔似的出現了。

他的出場倒是和顧星河第一次見他時有得一拚,醉氣熏天,滿臉通紅,手裏還拿著一個不鏽鋼的軍用酒壺。

“我就知道!”章釗哀號一聲,“咱們果然要卷鋪蓋走人了!”

他什麽也顧不上了,衝上去一把抱住秦山的大腿:“秦老師你聽我說,我是A班的,不是D班的啊!你看我考試表現多好,這都是誤會!”

“你就那麽瞧不上D班?”秦山笑著瞄了他一眼。

“我早聽說D班沒前途,畢業了不是做後勤,就是被派去一些旮旯犄角做觀測員,上縣城買瓶醋都要山路十八彎,拯救世界跟他們半毛錢關係沒有。”章釗悲痛欲絕,“可我萬萬沒想到D班廢到都解散了,你該不會真的要把我們遣送回家吧?”

“他倆還有待觀察,你是八九不離十了。”

“為什麽啊?!”章釗一愣,滿臉無辜。

秦山“哢嚓”一聲捏扁了手裏的軍用酒壺,露出一個迷之微笑:“聽好了,老子就是D班班主任。”

“救——命——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