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能者Ⅰ 楔子

流浪歌手不是第一次來星城了,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

兩分鍾前,一場詭異的紅雨突然席卷了街頭。人們看著彼此“鮮血淋漓”的臉龐,一時間陷入了恐慌——化學汙染?輻射異變?還是世界末日?大家尖叫著四處潰逃,轉眼間,熱鬧的街頭隻剩下流浪歌手和他腳邊的英短藍貓。

貓很肥,就像一團毛茸茸的肉球,它雙腳直立,揮舞前爪,明明是在招攬生意,卻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

“出門沒看皇曆啊。”流浪歌手點上一根煙,靠在牆邊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漫天的血雨越來越大,藍貓甩了甩腦袋,蔫蔫地鑽回了行李袋。

男人掐滅煙頭,收拾起心愛的舊吉他,一張紅色的紙幣精準地飄進牛仔帽裏。

“《加州旅館》。”

“Cool!”這種天氣就應該來一首老鷹樂隊的歌。

悄然出現的路人身材纖細,撐一把黑傘,筆直的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深色風衣下擺垂至腳踝。流浪歌手試圖看清她的樣子,但她的臉被雨傘遮住了大半,隻露出白淨的下巴和驚豔的複古紅唇。

男人心醉神迷地撥動了琴弦,已然為這個唇色心動了。他正想著待會兒要不要約她同去酒吧喝上一杯,她卻轉身了。

流浪歌手不無遺憾地聳了聳肩,美女走了,但歌還是得唱呀。優美的前奏結束,性感又蒼涼的嗓音在緋紅色的夜雨中響起: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行駛在昏黑的荒漠公路上)

cool wind in my hair(涼風吹過我的頭發)

Warm smell of colitas(溫馨的香氣)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彌漫在空氣中)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抬頭遙望遠方)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我看見微弱的燈光)

……

女孩踏著歌聲繼續前行,雖然漫步在雨中,長發和衣擺卻滴水不沾,雨滴仿佛是有生命的蜉蝣,紛紛避開了這一抹肅殺的黑影。

她一直走,很快便來到了紅雨最密集的地方,星城公安局微機房。遠遠看去,大樓被紅色的雨霧籠罩,像一頭受到詛咒的鋼筋巨獸,正在痛苦呻吟。

女孩微微揚起傘沿,露出一雙泛紫的黑瞳,清冷的視線穿過雨幕,落在門口亮著白熾燈的值班室裏——兩名值班人員正趴在桌子上埋頭昏睡,他們看上去可不像是消極怠工,而是被強行催眠了。

女孩又看了一眼門口的監控,果然也都停止了工作。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她淡定地收起黑傘,掛在值班室屋簷下的門把手上。垂直倒立的雨傘尖上,一滴水也沒落下。

大廳一如既往的寬敞明亮,卻透著詭譎的冷。除了暴雨的嘩啦聲,這裏再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響。所有警察都在昏睡,有人趴在桌上,有人躺在地上,還有人手裏捧著熱茶,就那麽歪倚在牆角,猶如時間凝滯。

女孩徑直來到機房中心控製室,推開門。

房間裏沒有燈,隻有一台電腦顯示器閃爍著刺眼的白光,桌前的技術人員魔怔般地盯著屏幕,眼神空洞,旁邊的三台複印機正在高速工作。

“唰……唰……唰……”

一張接一張的資料被瘋狂地吐出,裹挾著水汽的冷風從窗口灌進來,白色A4紙漫天飛舞。

女孩隨手抓過一張紙,是一頁星城的市民資料表,光線昏暗,證件照上隻能隱約分辨出是個銀發的少年。

“吧嗒——”

忽然間,敞開的窗戶自動關上,打印機集體停下來。窗外的路燈還落寞地亮著,映著紅雨透進玻璃,把整個房間染得血紅一片。

與此同時,所有電腦顯示器屏幕都泛起淡紅色的光暈,不時地,暗紅色的魅影在屏幕上一閃而過,仿佛所有屏幕都通向一片深海,而深海裏正徘徊著一條危險的紅蛇。

魅影逐漸躁動,慢慢從屏幕中幻化出來,以紅色霧氣的形態沿著牆壁蔓延,似乎融進了這棟建築的毛細血管,最終,所有“血液”都被輸送到了機房的天花板上。

一切悄無聲息地進行,女孩仍然盯著手中的A4紙沉思。

天花板上,濃鬱的紅色霧氣湧動了起來,慢慢地形成一張緊繃的弓,對準女孩的視線死角——後腦勺。

涼風乍起,紅色箭矢連帶著整團紅霧直襲女孩。

沒人看清楚女孩的動作,眨眼間,她已回過頭來,雙瞳發出奪目的紫光。紅霧就在離女孩眉心一寸的地方被定住,盡管隻是一團紅霧,依然感受了極度的恐懼,紅霧的尾部歇斯底裏地掙紮和甩動,幻化成了紅色箭矢的頭部卻被死死鎖定在女孩眼前,再也無法逃離。

淒厲的尖嘯在空氣中炸開,狂亂的氣流高速湧動。女孩的長發紛飛,眼睛如同在高溫中融化的琥珀,妖冶而灼人:“神侵!”

“砰!”

仿佛一枚炸彈被引爆,整層樓的玻璃瞬間碎裂,嘩啦啦地衝向大雨中。空氣的流動不再混亂,嘈雜聲漸漸消失,一同歸於虛無的,還有那團神秘而充滿危險氣息的紅霧。

兩分鍾後,女孩走出大廳。

雨還在下,但已經不再是紅色。女孩撐開傘,孤獨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夜色中。不遠的街頭,流浪歌手的彈唱聲似乎還在回**:

My head grew heavy my sight grew dim(我的頭越來越沉,視線也變得模糊)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我不得不停下來過夜)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她站在門口那兒招呼我)

I heard the mission bell(我聽到遠處教堂的鍾聲)

And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這裏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