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珍貴的東西,要送給喜歡的人
一)
後來連著好幾天,西院裏都安靜著。
一如當初的模樣,一個小姐一個婢女,日日夜夜這麽待著。
那日天氣不錯,雪女將小曲兒接了來,還穿著學堂的衣服,書包背在肩後,見了索琴先作了個揖。
“琴姐姐。”看著高了不少,說話還是奶聲奶氣。
索琴招呼他過來:“早上剛做的酥餅,快來嚐嚐。”
小曲兒放下書包就坐在索琴的旁邊,一手抓著一塊酥餅,吃得忘乎所以。
雪女從廂房裏出來就見碟子裏的糕點少了一大半:“你吃慢些,別噎著了。”
“這麽好吃的東西我快快吃才好。”說著,他又抓了一個。
雪女被他氣著了,放下手裏的衣物就作勢要來打他。小曲兒躲在索琴身後,喊叫著:“琴姐姐,快救救我。”
索琴被逗樂了,推著雪女:“好啦,你倆少吵些嘴吧。”
得了索琴的佑護,小曲兒更加放肆了,人趴在雪女的背上,被一巴掌打了下來,又跑回索琴身邊趴著。
“小姐,你不要太縱容他了!”雪女氣得掃帚一扔,挽著袖子就要過來揍人。
小曲兒躲進索琴的懷裏,衝她做著鬼臉。
索琴摟著他,雪女也不敢上前真打,最後手揚在半空中狠狠打下來,算是個警告。
小曲兒吃定她沒法子,人往石凳子上一坐,兩條腿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琴姐姐,你要嫁人了嗎?”
冷不丁的一句話,反而讓索琴眉頭一皺。
她看著他:“為什麽這麽說啊?”
小曲兒咬下最後一口酥餅:“外麵老有個哥哥看你。”
他指著院門外,一抹黑色一閃即過。
索琴立直了身子,看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走到院門,桃花樹下正站著一個人。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杜君良半天才扭過臉:“路過。”
她盯著他看。
他躲避她的眼睛。
像是一場角逐,從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勝利者。
“喂。”杜君良叫住回身的索琴。
索琴頓住腳步,沒回頭看他,等著他的下一句。
“你不叫我進去坐坐嗎?”
小曲兒跑了出來,拉著索琴的手,一臉天真地問:“琴姐姐,這是你的未來夫婿嗎?”
索琴牽著小曲兒的手,蹲下身子問他:“年紀小小的,怎麽總愛問這些問題?”一根手指點在他的額頭上,就當教訓了他的童言無忌。
小曲兒嘟著嘴:“這個哥哥長得好看。”
“所以呢?”索琴看了眼站在旁邊的杜君良。
這張臉,俊得過分了些,勾了整個天津衛不少女子的心。
小曲兒扯著她的衣服:“你說的,看著好看,就要一直看著,就像看小曲兒一樣。”
“那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杜君良也想問,有何不一樣?
一大一小的兩人臉上均是疑惑的神態,索琴卻搖了搖頭,拉著小曲兒往院裏走。
跨進院門的時候,她說:“進來吧,我這院子雖然比不上東院的富足,茶水還是有的。”
桃花雖然落盡了,但院子裏依然飄著香。
杜君良支手坐在石桌邊上,索琴跟雪女忙活在廚房裏做新的糕點,看不見人,他心裏也覺得滿足。
“哥哥,你笑什麽?”小曲兒蹲在他旁邊,兩手托著腮,一臉天真。
杜君良彎低了身子湊到他的麵前,盯著那雙眼睛,覺得很熟悉。
“你是那丫頭的弟弟?”他說的是雪女。
“是啊。”小曲兒手撐在他的膝蓋上,靠近了給他看。
“長得真像。”所以才覺得麵容熟悉吧。
可是心裏還有個念頭在隱隱作祟,這份熟悉感,好像從千年前就有的一麵之緣。
小曲兒笑嘻嘻著,手碰上他身上那塊玉佩,握在手心裏看。
“哥哥,上麵的兩個娃娃好像你跟琴姐姐啊。”
杜君良低頭看玉佩,和合二仙的圖案,是兩個蓬頭、笑麵、赤腳的小孩模樣,一個捧有蓋的圓盒,一個持盛開的荷花,寓意裏說,和諧和好之意。
“是嗎?”他聽了臉上笑意更深。
小曲兒點點頭:“是的!”
“那我要是把這塊玉佩送給姐姐她會高興嗎?”他迷了心智一樣地去詢問一個孩子。
小曲兒睜大了眼睛,問他:“哥哥要送給姐姐,是因為喜歡姐姐嗎?”
一陣笑聲吸引了廚房裏的索琴,她側出半個身子,見杜君良兩手撈在小曲兒的腋下,把他舉在半空中又放回地麵,小曲兒樂得咯咯叫,嘴裏喊著:“哥哥再快些。”
雪女跟著看了過來,問索琴:“小姐,你笑什麽?”
索琴搖搖頭,嘴邊乍現的笑意收了回去,手腕的地方還沾著些白細麵粉,她輕輕拍掉,沒聽出自己聲音裏的朗潤:“沒什麽。”
那一日回杜家的車上,杜君良扯下腰間的玉佩看了許久。
這塊玉佩是他當年在北風邊的木棚房子地底下挖出來的,那時候他拿著玉佩去找孫蓬,是想將那一月裏橘子的錢還給她,可惜最後,不僅沒能給她,連想再見上一麵,都隔著陰陽。
“你不會怪我吧?”他喃喃開口。
“這東西陪了我這些年,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邊。可是現在,我想把它送給我喜歡的人了。”
方才在西院,小曲兒問他:“哥哥要送給姐姐,是因為喜歡姐姐嗎?”
他說:“是。”
因為喜歡,所以想把這些年珍藏在身邊的東西交給她。
二)
折子遞來的那一日,索琴正坐在院子裏看索真留下來的書。
索真念的是洋派學校,講師是從英國遠渡而來的濃眉大眼。
剛上學堂的那幾日,索真常跟她講學堂好玩的事兒給她作趣兒。後來,大夫人見索真往西苑裏跑得勤,禁了她幾天足,再往後,她來的時候也不敢再多留,但總給索琴放幾本書。
折子是從崔鳳樓遞來的,小廝說晚上樓裏有新開的戲,杜大公子請二小姐去坐一坐。
“小姐,你真要去嗎?”雪女憂心忡忡地看她。
索琴讀懂了她的憂慮。
深閨裏不見春事,她今夜若是去了,傳到外人的耳朵裏,就是一樁風月事了。
索琴手搭在書麵上,上麵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讀起來費神。
她想起前兩日杜君良走前,問她的一句話。
“你信我嗎?”
信他不是外人眼裏的浪**公子,信他也會赤誠著掏出一顆心給她。
她信的。
不管別人怎麽評判他,她隻記得,那一日她坐在廂房裏,院子裏的杜君良對她說:“這院子裏除了我倆就沒別人,還是出來吃吧。”
他從來不曾想過汙她清白。
那她,又有何可俱的呢?
手合上,索琴起身往廂房走:“去。”
她又說:“來幫我挑件衣裳吧。”
戲班子是從北平來的,唱的是《西廂記》。
杜君良坐在二樓的屏風裏,桌上擺著上海買來的糕點,兩指捏起一塊,喂進嘴裏。
抬眼的時候,他就見一身白色襖裙的索琴正往樓上來。
她愛穿素色衣服,料子不是最好的,她穿著卻是最好看。
他的眼睛,在那時候就像長在了她的身上一樣,挪不開,也不想挪開。
“你來了。”他起身。
這是索琴頭一次聽戲,京腔兒聽得費勁,杜君良給她一段一段地講詞。
他側著半個身子,一邊胳膊倚在雕花椅的扶手上,指著戲台子上的青衣,念了段詞。
“十年不識君王麵,始信嬋娟解誤人。”
那本是張生的唱詞,他跟著唱,指著崔鶯鶯,眼裏卻看著她。
十年不識君王麵,始信嬋娟解誤人。
一出戲唱完,樓外的街上已經點上了燈。
索琴是獨身前來,杜君良也是。
兩人從崔鳳樓裏出來,並肩行走在還喧鬧的大街上。
旁邊有個夫人抱著孩子匆匆走過,孩子手裏抓著根糖人,一雙眼睛轉悠著,胖乎乎的手指指著索琴:“娘,好看。”
夫人笑他:“以後娘親給你相個這般好看的媳婦好不好?”
孩子眨眨眼:“好。”
杜君良側頭看已經相隔好遠的夫人和孩子,垂在衣側邊上的手蠢蠢不安,幾番之後,終於牽住了她的手。
他低頭,在她耳邊說:“跟緊我。”
淺薄的鼻息在她的耳邊散開,她半歪著頭,輕輕笑出聲,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裏?”
杜君良更抓緊了她的手,不確定地問:“你害怕嗎?”
害怕那些流言蜚語,害怕那些一字一句如同銀針一般紮在她的身上。
她搖搖頭,在燈光下的臉格外好看,說:“不怕。”
她從未有過如此的想法,可是他現在抓著她的手,她就無比肯定。
此後一生,她想跟著這個人。
從心底裏不知什麽時候長出來的想法,被他一日一日地灌溉著,到今天,終於開出了嬌豔的花朵。
他帶著她去港口邊上,麵館的大爺正收攤,見兩人來,又生起火。
大爺掌著勺,笑著說:“要是再晚些時候來,就沒得吃了。”
兩人落了座,他問:“怎麽樣?今日想吃些什麽啊?”
杜君良看著索琴,詢問她的意見。
她對上次的炸醬麵有些念念不忘,說:“炸醬麵吧?”
“好。”杜君良回頭,“一碗炸醬麵。”
索琴不解:“你不餓嗎?”
杜君良拿過兩個茶杯:“剛才在樓裏吃了不少糕點,不算太餓,要是嘴饞了,吃你碗裏的就好。”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叫索琴紅了耳根子。
一碗麵上來,臊子聞著香,叫人咽了咽口水。
大爺坐在旁邊的桌子,手裏拿著舊煙槍,嘬兩口,臉上笑不見少。
“劉四叔,可有什麽喜事兒?”杜君良挽起一邊衣袖。
煙槍燃盡,在桌子邊上磕了磕,抖掉裏麵的灰燼。
“下個月,這棚子就不要了,搬去隔壁那間小屋子,我租了下來,比得過這裏不能遮風擋雨的。”
左邊那間小屋子本來是港口存放一般雜物的,劉四叔花了小半輩子存的錢做租金,別人都說他瘋了,他心裏最清楚,人老了,就想找個安穩的地方落腳。
杜君良給他倒了杯茶,以示慶祝:“那我就先祝賀你了。”
劉四叔擺擺手:“哪裏敢承杜公子這般情,以後若還想吃老頭子的麵,一定記得來。”
索琴應他:“一定來。”
劉四叔瞧著這對年輕男女,起身作揖。
那彎下的腰裏,承著的,是數不盡的、來來去去的恩情。
當年他的家被洪水衝垮,妻兒就此失散,尋了十年也沒找著,最後落腳在這天津衛,擺張桌子就做起了生意。
他第一次見杜君良時,對方還隻是個十來歲的男娃娃,攙著他的娘親,來借一口水喝。
他雙眼模糊,以為是自己的妻兒回來了,下了兩碗熱麵,什麽話也沒說,等著他們吃完。
男娃問他:“杜家在什麽地方?”
他指著路:“門前有兩個石獅子的就是。”
男娃的娘親跟他道謝,說此次是來尋親,若找著了夫君,定會回來還他麵錢。
半年後,他再見著男娃,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杜家少爺,腰間揣著銀票,說娘親交代,一定要來還恩情。
“你娘呢?”
男娃冷著一張臉,最後還是忍不住,淚水淌下來:“沒了。”
自那以後,男娃常來,麵錢永遠多給一份,知道他沒了孩子,又多關心他。
留洋前,他站在港口前送男娃,當年渾身髒兮兮的男娃娃已經身姿挺拔,長相俊美。外人常說道,杜家大公子不學無術,風評惡劣。
他知道,那孩子,不過是偽裝之術太精湛。
三)
“我隻聽人說,杜家是半路發跡,你此前,在何處生活?”兩人沿著港口線慢慢走著。
杜君良停下腳步,突然覺得緣分奇妙。
“同你一樣,古德寺山下,北風邊。”
“你說何處?”索琴隻覺得頭皮發麻,聽什麽也不真切了。
杜君良笑:“北風邊。”
命運如此折騰,冥冥之中,冥冥。
索琴不敢去猜測,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巧合得讓人覺得這隻是夢境裏的一幕而已。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鉗進掌心,心裏有塊地方在洶湧地流動。
她想確認。
杜君良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他的背影在夜色裏被淹沒掉一半。
她張張嘴,卻覺得聲音不是自己的。
“杜三兒。”
前麵的身影一頓,沒有動靜。
她又喊:“杜三兒。”
杜君良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或者是什麽時候失足墜進了海裏。
不然,他怎麽會聽見有人在叫他的乳名。
黑夜裏,他恍惚間好像看見有個女孩抓著竹竿站在樹下。
他回過頭,喃喃地說:“孫蓬。”
下一秒,有人衝進了他的懷裏。
他險些站不穩。
一雙手環上那個人的腰肢,攀在她的背上。
太不真切了。
他努力地想抱緊她,卻怕弄疼了她。
他問:“孫蓬?”
“嗯。”濃濃的鼻音,她好像哭了。
他不舍得放開她,可是他更不想見她掉眼淚。
他輕輕拉開她,擦掉她眼角還在往下淌的淚水。
半彎著腰,他說:“我找著你了。”
終於啊,終於啊。
一雙婆娑的眼抬起瞧他,她開口:“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頓了頓,“你還記得我嗎?”
突然的失而複得,他又哭又笑,順著她的頭發,覺得這場夢,終於醒了。
“你走的那一日,我去找過你。”他說。
“我知道。”她抓緊他的衣袖。
“我看著你上了那輛馬車,我在後麵追,沒追上。我去打聽,他們說你被賣去做了童養媳,我沒信,尋去你家的時候屋子裏已經空了,你爹也走了。”他想起那一日,就覺得難受,“後來我回了杜家,遣了不少人去尋你,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說你在去的路上跌下了山崖,屍首也尋不到。”
剛剛小跑而來,她的腿疾又犯了,腳下受不住力,人一點一點地往下掉。
杜君良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撈住抱在懷裏。
他看著她的眼睛,裏麵還泛著淚花。
他說:“你不要哭,我難受。”
他以為,他本來以為,這一生,都不會見著她了。
而現在,換了身份,隔著好遠的距離,又遇見了。
孫蓬埋在他的頸間,蹭了蹭,淚水又來。
她的聲音幹澀:“那一年,我看見你了。”
她看見他沿著山路追了好久,可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嬸娘捂著她的嘴,任她打任她咬都沒有鬆口。
她的眼睛裏,慢慢看不見他的影子。
夜色一點一點沉進海水裏,晚風吹在兩人的臉上,把淚水風幹。
兩人並肩坐在港口的台階上,攥緊彼此的手,不想再分開。
“那時候,你究竟去了哪裏,又怎麽成了索家的二小姐?”
他的疑慮,是孫蓬埋了八年的秘密。
想起那一日,還似眼前的情景。
那一日,到今日,原來已經八年了。
那日父親喝醉了酒,吐了滿身汙穢。
她從河邊洗好父親的衣物回來時,嬸娘就坐在院子裏,父親抱頭蹲在籬笆邊上。
“嬸娘。”她往嬸娘邊上去,近了才發現嬸娘衣服染著血,她怔住,然後跪在嬸娘麵前,“嬸娘,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嬸娘攙著她起來,淚花滾下,說:“蓬兒,快幫我求求你爹。”
她不知道嬸娘要向爹求什麽,可是嬸娘待她好,她願意幫。
她跪向父親,頭磕在地上:“爹,幫幫嬸娘吧,她一定是遇著難事了。”
她爹的眼睛裏都是陌生,往後蹲了兩步,過了一會兒,問嬸娘:“那錢,真的能拿著?”
嬸娘見他鬆口,立誓保證:“你放心,今後絕不少你一分。”
她爹點點頭,上前拉她的手,說:“那你去吧。”
然後,她就被嬸娘抱走了。
起先,她問:“嬸娘,我們去哪裏啊?”
嬸娘沒答話。
她被抱上馬車,往北風邊的反方向走,她掀開簾子,就看見杜三兒在車後追。
她覺得,這一走就再也不會見著他了。
所以,不管去哪裏,她隻想跟他好好道個別。
可是嬸娘牽製著她,跨出馬車的一條腿被拖了一路,她疼啊,可是她哭不出來啊。
一直到天津衛城外,嬸娘拉著她在附近的客棧住下,洗了熱水澡,換了新衣服,說:“以後,你就替索琴活著。”
住在古德寺裏的索家二小姐,跟她同年出生,一起長大的那個女孩,在接回家的路上遇上山匪,人沒了。
嬸娘怕索家怪罪,想拿她狸貓換太子,瞞天過海。
“蓬兒,這是好事。索家有錢有勢,你當他家的小姐,以後就是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況且你爹爹以後也能過得好,還會常來看你。”
可是,嬸娘說了謊。
她爹拿著錢去了北平,臨走前放火燒了他們一起生活的屋子。她的日子也不見好,索琴是庶出,大夫人待她如肉中刺眼中釘,就算有索恩光的庇佑,也常常克扣她的生活。
“我沒有奢求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心裏覺得,這樣的日子還不如北風邊。”
不如她在北風邊,活得坦坦****,有爹爹,有杜三兒,就夠了。
杜君良摟緊了她,握在一起的手微微顫抖。
他說:“我來了,以後有我陪著你。我會對你好的。”
夜風裏,兩個影子緊緊靠在一起。
他們幼時相識,後來分離,各自生活,機緣巧合,再次相遇。
再次相遇,就再也不要失散。
杜君良扯下腰間的玉佩,放在她的手心裏。
“這塊玉佩,是當年要給你的,這些年我一直放在身邊,現在,物歸原主。”
孫蓬攤開手,慢慢合攏握緊。
她靠在杜君良的肩上,雙眼疲乏。
她聽見杜君良說:“這些年,我好想你啊。”
杜君良,這些年,我也想你。
他們沒有看見,港口的另一邊,燃向天空的煙花。
是為了他們相遇相認的慶祝,也是天津衛形勢大變前,唯一的警響。
遠處有船隻緩緩開來,甲板上,索恩光一臉愁容。
下人跑來:“老爺,沒法子聯係上。”
索恩光掩麵坐在船椅上,搖搖頭,眼睛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