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魏行止有個患精神病的媽,連帶著他自己的精神狀態也有點問題。

他這人有點偏執,人長到十五六歲,基本上是按著標準渾蛋的模子長的,常年擺著一副臭臉,眼睛長在頭頂上,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裏,成績稀爛,還沒有尊師重道的美德,老師吵到他睡覺了,他把桌子一掀就走出門去,也不管身後那一群瞠目結舌的師生。

少年人一身的精氣沒處使,他靠打架來發泄,不用任何武器,隻憑赤手空拳,一路從街頭打到巷尾,一開始落一身傷,後來時間長了,他身上掛的彩越來越少,S大附中魏大佬的名聲就這麽打響了。那些年裏,附中人人都怕他,他懶得理他們,唯有一個人,獨得他魏大佬的“寵愛”。

那便是葉清宵。

魏行止不用做什麽,他手下那幫見風使舵的小弟自然會給人下絆子耍陰招,他就冷眼旁觀,不喝彩,也不製止。

葉清宵那幾年在他的關照下,過得很是窘迫,沒換幾天的校服總是會被劃花,繪著大片難看的塗鴉,或者沾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書本也總是七零八落,放學了還會被堵在巷子裏,有時是言語奚落幾句,被推搡幾把,嚴重的時候就被打得鼻青臉腫。

他過得這麽淒慘,倒是從來不反抗,從來都是挨了打後整一整淩亂的衣領,再一瘸一拐地離去。

次數多了,魏行止終於好奇起來,問他:“你怎麽不還手?”

葉清宵嘴角被打破了,狼狽得很,倒是笑得清雅:“不還手,阿止,這是我欠你的,蘅姨的事,是我對不住你。”

話音未落,一向袖手旁觀,手不沾血的魏行止卻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揮著拳頭衝了上去。

曾幾何時,兩人也是親密無間的朋友,雖然魏蘅的偏心像是一根卡在喉頭的魚刺,但那些年彼此分享的玩具,傾訴的秘密,無一不透露著真心。

他把葉清宵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砸在葉清宵臉上,葉清宵依然有風度地不還手,任他打。

他騎在葉清宵身上邊打邊叱罵:“還手!你給我還手!”

葉清宵和著血吐出口斷牙,隻是笑,笑得大度寬仁。他將謙謙君子的風度貫徹到底,像極了他那養父葉凡,從不與人紅臉,溫溫和和與世無爭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刀刃,輕易便要了人性命。

葉凡簡單一句“不成體統”,讓魏行止從此變成了沒有媽的人,而他依舊活得體麵尊貴,是S大裏人人都要稱道一聲的儒雅教授,舊情人的慘死幹他何事?

不成體統?難道他給養子取名為“清宵”就成體統嗎?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這首詩,被魏蘅在家裏翻來倒去地念,如果不是心裏也存了些怨懟,何必為養子取名“清宵”?表麵上和她劃清界限,卻偏偏用“清宵”二字來有意無意地撩撥她。

偽君子!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魏行止心裏那些翻江倒海的恨意一朝傾瀉,全部付諸在了他的拳頭上。

周圍的小弟被魏行止突然的發狠嚇蒙了,愣了好半天才想起去拉他。

“老大老大!打不得了,再打下去人要死了!”

“止哥!別打了!別打了!”

“哥!哥!不能再打了!”

四五個人合力來拉魏行止,才終於把他拉開。

魏行止赤紅著雙眼衝地上奄奄一息的葉清宵說:“別再叫老子阿止。”說完就轉身走了。

從此,魏行止不再針對葉清宵,打一個不會反抗的人,跟打一個沙包一樣,沒什麽意思。他也不許他手下的小弟去找葉清宵的麻煩,他把葉清宵當作了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隻要葉清宵不在他麵前出現,他就可以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他依然是魏家大宅裏那個孤單又偏執的小少爺。

他隻是沒了母親,但好在,有和沒有,也並沒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