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她不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可他卻如此特別和不同。
1.
拉電閘的學生就是當天晚上告白的男生,大一的,告白對象是大二的學姐。
人人都起哄說有勇氣的時候,男生正笑嘻嘻地站在台上當著所有軍訓學生念檢討書。
教導主任最後還是心軟,隻警告,不處分。
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太陽差不多掛到了人的頭頂上,溫度越來越高。
“熱死了,茜茜,你熱不熱?”排在柴茜前麵的女生轉過頭問她,順便向她借紙巾。
“忍會兒吧,遇上這種大場麵都這樣。”
領導講話又臭又長,翻來覆去就是那些東西。柴茜邊說邊低頭從褲兜裏摸紙巾,剛掏出來,發現女生已經轉過頭去了。
她拍了拍女生的肩膀,結果對方居然沒反應。
柴茜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人的動作都莫名僵硬的時候,才緩緩回頭看了一眼。
發現鍾一鳴就站在她的後麵。
她還沒有想好說什麽的時候,鍾一鳴看著她還沒有收回來的手皺眉說:“還不收起來?等我替你擦汗?”
周圍傳出不少憋笑的聲音,被鍾一鳴掃了一眼之後又全部壓了下去。
柴茜默默收回手不說話,她也就在當著鍾一鳴麵的時候這麽乖了。
那已經是差不多快軍訓十天的時候了,軍訓時長過去一半,大一也迎來了軍訓期間最高溫的時間,溫度直逼40℃。
好不容易結束了大會,午休結束前半個小時,柴茜在宿舍抹著防曬霜,接到了輔導員的電話。
叫她去領物資,輔導員傾情讚助,冰水加冰西瓜。
他們輔導員是個三十一歲的單身男青年,**不羈愛自由,整個軍訓期間除了早晚來晃**一圈基本就沒有管過他們。
柴茜很無語,說:“老大,你是怎麽忍心說出讓我們這種柔弱的女子頂著大太陽去領物資的,班上的男生都昏過去了啊!”
輔導員也是心大:“之前統計的聯係表我找不到了,隻有你一個人的電話。我看我們班就你一天沒閑著,你應該有他們的聯係方式吧,找人來幫忙。”
柴茜:“……”求您把我的號刪了吧。
她直接在班級群裏喊了一聲,結果一個個直接裝死,誰也不想這麽大熱天跑出去幹苦力。
柴茜最後逼得沒辦法,找了幾個相熟的電話一個一個去叫人。
最後人還是叫來兩個,無奈東西太多。
柴茜翻著微信的時候看見了鍾一鳴的名字,說起來這個還得感謝付英俊,那家夥雖然嘴上不靠譜,好歹磨了兩天還是套出了鍾一鳴的聯係方式。
柴茜翻過他的朋友圈,發現他還真是表裏如一,不是內容無趣,是他根本就不發。
她想也沒想就拍了一張地上的一箱礦泉水的圖片發了過去,也沒抱著想讓他來幫忙的念頭,就純粹是想試試而已,畢竟她曾一度懷疑他究竟用不用微信。
結果沒料到他秒回,簡潔的三個字:“在哪兒?”
信息跳出來的那一刻,柴茜被嚇了一跳,連帶著感覺連心跳都加快了。
她連忙說:“不用過來了,我已經在路上了,還有五分鍾。”
下午的訓練已經快要開始,鍾一鳴回消息的時候人應該在操場上。
所以當他從旁邊那條路朝柴茜走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點兒傻。
他什麽也沒說,走上前默默提過她手上的東西,然後才問了一句:“就這箱?還有沒有?”
柴茜搖頭。
鍾一鳴便提著東西先她一步走在前麵。
柴茜愣了兩下才追上去,心怦怦跳。按道理來說,她不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也不是沒有經曆過戀愛,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鍾一鳴給她的感覺如此特別和不同。
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和舉動,都能帶來波瀾壯闊般的感受和震撼。
當時的柴茜還並不知道,有的人就是那樣,不經意間走進了你的生活和世界,他看似和你曾經遇見的每一個沒有什麽不同,卻足以讓你在後來的無數個日夜不斷想起,帶來千回百轉的餘音。
不過柴茜沒想到,兩塊冰西瓜下肚,她成功把自己的肚子給吃壞了。
這次可不是她故意找借口想請假,下午還不到三點,她整張臉已經煞白,額頭還直冒冷汗。
最先發現她不對勁的還是鍾一鳴。
當時正練著齊步走,她強撐著站在後麵,想說忍忍或許就過去了,畢竟她往年夏天在家吃再多的冰飲都沒出現過任何問題。
“怎麽了?”鍾一鳴突然出聲的時候,柴茜還沒有反應過來。
自從上次和許小詩她們放過話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故意給鍾一鳴找過麻煩,她希望盡量顯得自己還是有救的。她抬頭衝他笑了一下說:“報告,我可能要去趟廁所。”
鍾一鳴的眉頭皺得死緊,顯得比以前的很多時候都要嚴肅。
柴茜想說他不會以為自己又糊弄他呢吧。
結果,鍾一鳴直接叫了旁邊的一個女生陪著她一起去。
哪裏想到她這個拉肚子拉得沒完沒了,成功把自己給送進了醫務室。醫生說她腸胃炎,但好在不是特別嚴重,不過最後還是建議她掛兩瓶水。
柴茜不得已請假。
當天,她後麵的訓練就沒有去參加了,老老實實地躺在醫務室裏掛著水。
下午訓練結束的時候,齊阮和許小詩來看她,順便帶了晚飯。
齊阮說:“你發消息的時候,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呢。”
許小詩則拖了個凳子在旁邊坐下,笑道:“你這都進醫務室了,為什麽不幹脆直接在操場暈倒,說不定還能換個鍾一鳴的公主抱。”
柴茜翻了個白眼:“劇情還能更狗血一點嗎?這手段還是留著對付你家陸執吧。”
不過柴茜倒是沒有料到鍾一鳴會來醫務室。
他進來的時候,許小詩、齊阮她們剛走。她正閉著眼半躺在椅子上,醫務室裏的空調吹得胳膊涼颼颼的。
感覺身邊站了人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許小詩、齊阮她們去而複返。
“你倆不是……你怎麽來了?”柴茜驚訝道。
“好點兒沒有?”鍾一鳴問。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這姿勢莫名讓人覺得壓力。柴茜指了指旁邊的凳子示意他先坐。
“不用,我站著就行。”
“不是,這樣仰著看你我脖子累。”
柴茜在鍾一鳴的眼中看見了無奈,然後才拉過凳子在旁邊坐下,柴茜揚了揚嘴角。
教官來看學生也算是情理之中了,這小小的醫務室裏基本都被軍訓的學生給占滿了。
不過鍾一鳴名氣不小,從他剛踏進這裏的時候,柴茜就聽見不少關於他的談論聲。
她偏頭去看他,發現他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
校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他正戴著眼鏡給旁邊一個女生紮吊針,嘴裏一直說:“你們這些娃娃就是太嬌生慣養,身體底子太差,這兩天溫度一高,我這兒都快安不下你們這些暈倒的學生了……”說得停不下來,沒完沒了的。
柴茜偏偏頭,悄聲和鍾一鳴說了一句:“又開始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這兒被念叨了快一個下午了,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她的語氣裏含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小抱怨,像在外受了委屈跟家長告狀的小孩兒。
“我覺得人家說得挺好的。”
鍾一鳴隨口接了一句,換來柴茜一個斜眼。
鍾一鳴無聲笑了笑。
結果,鍾一鳴待了不到三分鍾,付英俊拿著手機急匆匆走了進來,搭在鍾一鳴的肩膀上說:“我一猜你就在這兒,打電話給你也不接。”
“什麽事?”鍾一鳴問。
付英俊根本沒回答他,反而轉頭問柴茜:“你怎麽樣,好些了沒?”
柴茜挑眉開玩笑:“托你的福,好多了。”
他們兩個人私底下見著總會貧兩句,簡直把鍾一鳴當成空氣。
不過,他正低著頭翻付英俊之前發給他的消息,也沒空搭理他們兩個人。
付英俊誇張地拍了拍胸口說:“好在你沒什麽大事,你都不知道,你沒在的這個下午,你們鍾教官那張臉都快把你們班的學生給冷哭了。”
柴茜被逗笑,轉頭就問鍾一鳴:“你是在擔心我嗎?”
結果,鍾一鳴收起手機站起來,招呼付英俊,淡淡地說:“走了。”
“哎!”柴茜連忙伸手攔著他說,“別生氣啊,我就開個玩笑。”
鍾一鳴腳下一頓,低頭的瞬間立馬抓住了柴茜的手腕,黑著臉說:“輸著液別瞎動。”
柴茜立馬老實了,看著手背上倒流的血液一點點回到身體裏。
鍾一鳴最後鬆開她的手,解釋:“我和付教官還有事情要處理,晚上的訓練你也不用參加了,好好休息。”
“哦。”
他們前腳剛走,柴茜悄悄給付英俊發消息。
“你真會挑時候。”
付英俊回得那叫一個快:“我找他是真有事,不然你以為我願意來呢。”
柴茜從他這兒套鍾一鳴的聯係方式的時候,他就把她的心思給猜了個七七八八。他始終認為柴茜沒戲,不過今天這狀況,他有點摸不準了。
看了看身側並行的好友,他試探道:“一鳴,你們班柴茜還挺有意思的哈。”
鍾一鳴看了他一眼。
付英俊心裏“咯噔”一聲,鍾一鳴有雙非常好看的眼睛,不然也不會有學生背地裏調侃他叫“鍾美人”。他看人的時候會非常專注,仿若能洞悉一切。
柴茜還在問他鍾一鳴在學校的事。
付英俊頂著後背的涼意回她說:“姑奶奶,你真想知道自己問他,不然我怕自己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2.
柴茜完全沒有想到鍾一鳴所謂的要處理的事情,和他們班有關係。
軍訓時間過半,學校說要抽調一個班去進行一周的野外生存特訓,是大學軍訓新開展的項目。就是那麽不巧,剛好抽到了柴茜他們班。
頭一天還掛著水的柴茜,第二天收到通知的時候都蒙了,而且當天就得坐大巴車出發前往郊區的營地。
集合的時候,柴茜來得稍遲。
鍾一鳴已經等在了大巴車前,等人到齊的時候他說:“野外生存訓練不像你們軍訓的時候那麽輕鬆,如果身體有問題或者實在堅持不了的,可以打報告退出。但一旦你們上了這輛車,接下來的一切訓練都必須服從安排,明白了嗎?”
他說的時候,視線在整個群體當中掃視了一圈,在略過柴茜的時候下意識地停頓了兩秒。
柴茜直視回去。
心想這話是專門說給她聽的嗎?她也沒那麽弱好不好?
鍾一鳴帶著柴茜他們班到達營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這裏的條件遠比不上學校,除了訓練場就是一排排平房。
遠處的天邊陰沉沉的,有種說不出的憋悶感。
這一天主要事情就是整理內務,也沒有什麽訓練項目。結果嘩嘩的大雨,在晚上七點的時候終於是下下來了,空氣裏都是泥土的腥氣。
柴茜還沒有好全,有些懨懨的。
同住的女生扒開窗戶,轉頭和其他女生聊天:“這麽大的雨,明天估計都不能訓練了吧?”
有人接話說:“這不是挺好的嗎,還可以睡懶覺。”
柴茜坐在**發呆,滿腦子都在想鍾一鳴這個時候在幹什麽?
她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明天訓練還繼續嗎?”
原本以為他應該不會回複的,隔了沒兩分鍾,他回:“看天氣狀況。”
柴茜算是摸清楚了,隻要不是亂七八糟的問題他基本都會回複。她沒話找話地和他閑扯,他偶爾回她一兩句。
此時在教官所住的房間,一同來訓練的另外一個教官奇怪地問鍾一鳴:“你幹嗎呢?是訓練有什麽變動嗎?”一直頻繁地看手機。
“沒有。”鍾一鳴放下手機搖頭。
他看著手機裏不斷跳出來的信息露出一個頗有些無奈的表情,不明白她怎麽會有那麽多說不完的話和稀奇古怪的問題。
還好,第二天天氣雨轉陰。
訓練繼續。
進行越野訓練的時候柴茜沒有達標,和另外幾個學生被罰長跑,圍著訓練基地外圍的山坡繞場一周。柴茜從小到大的體能都很一般,她可以做到熬夜一整晚第二天依然活蹦亂跳,但是運動神經真的不夠發達。
別人都已經跑完了,她還遠遠地墜在後麵。
身後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下一瞬,人就到了身側,上次聞到的熟悉的洗衣液味道縈繞在鼻端。柴茜喘著粗氣偏頭去看他,鍾一鳴目不斜視道:“看路,跟著我跑。”
“跑不動了。”柴茜有氣無力地擺手,腳步剛剛停下胳膊就被提了起來。
鍾一鳴有絕對的身高和體能優勢,提著她還一臉毫無壓力的樣子。
他說:“跑步的時候不要突然停下,容易出事。”
柴茜便又挪動著腳步跟上,腳後跟像是拖在地上一樣。這邊是背山坡,地理位置又很偏僻,基本都見不到什麽其他人。
過慣了都市的燈紅酒綠,學校的熱鬧喧囂,乍來到這麽個地方還真讓人有些不習慣。
柴茜東張西望地說:“學校選了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是殺人拋屍都不會有人發現的吧?”
她明顯是想要轉移跑步帶來的痛苦。鍾一鳴這個陪跑也算敬業,對她糟心的問題就算不回答也不會打斷,任由她說,偶爾還能隨便嗯兩聲。
直到“哎喲”一聲。
柴茜踩中了一塊巴掌大的石塊,險些摔到路邊的水溝裏,還好鍾一鳴眼疾手快撈了她一把。
她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回魂的時候發現自己和鍾一鳴的姿勢有點像是半摟著。
她也沒有刻意提醒。
鍾一鳴的聲音在頭頂傳來,聲線粗糲了兩分:“怎麽跟你說的?眼睛是長頭頂上了?”
柴茜不生氣反笑,低低地回:“嗯,長頭頂上了。”
話音剛落,腦袋就挨了一個栗暴。
接下來鍾一鳴再讓柴茜跑,柴茜死活都不願意了。
你說要是有其他學生在,就算礙於鍾一鳴的教官威嚴,柴茜也不可能反抗他,但是現在狀況不一樣了,這裏就他們兩個人,柴茜還真沒有什麽顧忌的。
“我腿軟,真跑不動。”柴茜皺著一張臉賣慘。
鍾一鳴看了她半晌,也沒有非逼著她繼續,看了看遠處的天色說:“今天就算了,剩下的路程留到明天繼續,有意見嗎?”
柴茜心裏癟嘴,心想鍾一鳴的原則性實在是太強。
但她表麵上倒是一副聽話的樣子,連忙點頭說:“沒意見,沒意見。”
混過一天算一天,柴茜抱著這樣的心態心甘情願地接受了鍾一鳴的建議。
他帶著她往回走,走了幾米才發現身後根本就沒有動靜,回頭才發現她站在原地根本就沒動。
“還有問題?”他回頭問。
“我歇會兒,腳抬不起來。”柴茜一臉齜牙咧嘴的表情,她這話倒是不假,跑了那麽遠又驟然停下,她沒有一屁股坐到地上已經是最後的倔強了。
鍾一鳴妥協一般地輕歎了口氣。
他倒回來,在她麵前蹲下說:“上來。”
柴茜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鍾一鳴愣了愣,直到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才彎下腰趴了上去。
他的背很寬,溫度隔著薄薄的衣衫傳遞過來。
柴茜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說:“鍾一鳴,你這樣很容易讓女生喜歡上你的知道嗎?”
“你是我學生,天都要黑了,你讓我把你丟半路上?”
“我才不是你學生。”起碼在柴茜的心裏,她並不希望和鍾一鳴的關係始終處在一個教導者和被教育的關係上。
鍾一鳴沒有回她,穩穩地托著她往回走。
柴茜有些出神。
此時兩人的周圍一片寂靜,山林的風,天邊的雲。她甚至在想,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個時候,就算讓她長時間待在這個地方,她也是願意的。
3.
訓練的時間過得很快,特訓到倒數第二天的時候,有人提議晚上舉行一場篝火晚會。
一般到了晚上都是比較放鬆的時間,教官和學生打成一片。
大家都比較興奮。
大家在訓練場的中心燃起火堆,坐成一圈。
柴茜的位置和鍾一鳴隔得很近,盤腿坐在地上,柴茜借著火光去看他的時候,他剛好轉過頭,兩人視線相撞,鍾一鳴先移開視線。
柴茜癟嘴,有夠別扭的。
當晚氣氛很好,遊戲一輪接著一輪。柴茜完全是玩兒嗨了,有種類似於酒精上頭的興奮感。剛好她遊戲輸了,懲罰她現場找一位異性合唱一首。
柴茜想也沒想直接指了鍾一鳴,瞬間將氣氛推向**。
“教官來一首!”有男生高喊。
此起彼伏的應和聲,柴茜笑看著坐在地上的鍾一鳴,迎上他看過來的視線露出一個挑釁的表情,心說,讓你剛剛躲我。
說起來柴茜本身也挺期待的,還在學校的時候,晚上拉練,其他班的教官一般都會來點兒才藝表演什麽的,就剩鍾一鳴,從頭到尾沒見著他有什麽訓練外的表現。
柴茜一想到他張嘴可能唱出荒腔走板的音調的場景,莫名覺得很好笑。
鍾一鳴終究是敵不過所有人的期待,從地上站起來。
他走到柴茜的身邊,隨口問她:“唱什麽?”
這麽淡定?柴茜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歪頭小聲地問他:“你會嗎?”
“你點。”他說。
柴茜想了想,舉棋不定地問:“要不《理想三旬》?會嗎?”
鍾一鳴點頭說好。
柴茜還挺驚訝的,她點這個歌的原因是因為莫名覺得他的聲線和這首歌很合適,加上她很喜歡這首歌的歌詞,沒想到他還真會。
雨後有車駛來
駛過暮色蒼白
舊鐵皮往南開 戀人已不在
收聽濃煙下的
詩歌電台
不動情的咳嗽 至少看起來
……
從鍾一鳴開口的那個瞬間,柴茜就徹底閉了嘴。她唱歌一般,不想打擾。其實不隻是她,整個現場都靜了下來,隻有鍾一鳴淡淡地,帶著點兒沙啞的聲音響徹在耳際。
柴茜看著他的側臉,一時癡了。
當時內心的感受就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麽些人是可以把普通人逼上絕路的,他像是一塊挖不盡的寶藏,有無數的閃光點等著你去發掘。
直到他落下最後一個音,柴茜才在尖叫和哄鬧聲中回過神。
柴茜說:“你這把嗓子,當什麽兵啊,不當歌手我都替那些唱片公司遺憾了。”
鍾一鳴聽見了,轉頭笑問:“評價這麽高?”
“必須啊。”柴茜說。
當天鬧到很晚才收場。晚上,柴茜躺在**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在鍾一鳴唱歌的時候錄音。
輾轉反側到十二點的時候,她幹脆爬起來了。
這邊不比學校還有特定的門禁時間,要出宿舍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外麵的場地和房簷下都有照明燈,柴茜披了個衣服坐在石階上發呆。
“大晚上不睡覺,幹嗎呢?”
身後突然傳出聲音的時候,柴茜嚇了一大跳。
結果一看居然是讓她失眠的罪魁禍首,他就站在她後麵,走路沒聲沒息的。
“你怎麽出來了?”她問。
鍾一鳴往前走了一步,停在她的身側說:“剛剛巡視的徐教官告訴我在這裏看見了一個悲春傷秋的孤獨背影,怕你遇到什麽事情想不開,讓我來看看。”
柴茜一腦門黑線,想說這烏龍鬧得有點兒大。
她說:“沒有,我就睡不著,出來晃晃。”
“為什麽睡不著?”鍾一鳴在她身邊坐下,一副要談談的架勢。
柴茜懟他:“現在的教官還附帶關愛學生心理健康的項目嗎?”她明知鍾一鳴是好心,可她就是覺得莫名煩躁。
鍾一鳴看她一臉我不想說話的抗拒表情,最終妥協,說:“既然沒事,那就早點回去休息,明天最後一天,然後就要回學校了。”
柴茜立馬伸手拽住了他欲起身的動作。
鍾一鳴坐回原地,以詢問的眼神望著她。
柴茜的喉嚨哽了一下,她盯著他的臉半晌也沒有發聲,鍾一鳴很耐心地等著她。
直到最後,柴茜心一橫說:“鍾一鳴,我挺喜歡你的。”
她說了之後又立馬補充:“不對,不應該是挺喜歡,也不是那種簡單的好感,就是……”
“我知道。”鍾一鳴說。
那一瞬間,柴茜懷疑自己幻聽了,鍾一鳴說什麽?他知道?
在柴茜的認知當中,鍾一鳴應該屬於對這種事情相當遲鈍的一個人。仿佛普通人的戀愛和情感離他很遠,他總是淡淡的,不動聲色的樣子。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柴茜覺得這幾個字自己問得異常艱難,畢竟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具體是什麽時候不自覺將注視的目光放到他身上的。
視線突然變得昏暗。
鍾一鳴將手覆在了她的雙眼上,他似乎無法忍受她那樣直白看著他的眼神,做出了這個在此情此景略顯突兀的動作。
柴茜沒有動,聽見他歎息說:“柴茜,你不知道嗎,你有一雙藏不住事的眼睛。”
他又不是石頭,怎麽可能毫無所覺。
柴茜摸不準他究竟是幾個意思,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有什麽反應,她終於伸手將他的手拿了下來,幹脆利落地問他:“那你呢?”
你喜歡我嗎?
鍾一鳴笑了一下,說:“柴茜,我是你的教官,也就相當於我是你的老師。”
柴茜聽懂了他的潛台詞,不論我喜不喜歡你,我們都是沒有結果的。
什麽破邏輯!
柴茜根本不是顧慮那麽多的人,直接反問了一句:“那又如何?”
鍾一鳴自知拿她一向沒有什麽辦法,也就不多作糾纏,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說:“很晚了,早點兒休息。”
柴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無語了半天。
特訓周期結束後,柴茜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回程的時候還是坐的來時的那輛大巴車。
柴茜出門較晚,上車的時候位置基本上都已經占滿了,她在車廂裏掃了一眼,最後一排明明還有兩個位置,但她還是對鍾一鳴旁邊的教官說:“徐教官,我能和您換個位置嗎?我有點兒暈車。”
一周的特訓下來,這個徐教官對她也算印象深刻,畢竟她好多回訓練都不達標,是教官裏的重點關注對象。
他立馬站起來說:“當然可以。”
“謝謝教官。”柴茜的態度那叫一個端正和有禮貌,在徐教官挪了位置後,立馬將包放到了鍾一鳴旁邊的位置。
鍾一鳴原本靠窗,這個時候跟著站起來說:“暈車?坐裏麵。”
柴茜看了他一眼乖乖挪了進去,心想不愧是在軍校長時間訓練過的人,什麽情況下都能做到麵不改色。她原本還以為他躲她都來不及呢。
幾分鍾後,車開始慢悠悠地開動了。
柴茜其實並不是很暈車,但是因為路不是很平,晃**得難受。
她也沒什麽心情在這個時候找鍾一鳴說話,幹脆閉著眼睛睡覺。
車窗外的陽光並不灼人,但她迷迷糊糊的時候還是感覺眼前一暗,是有人放下了窗簾。
柴茜猜到是鍾一鳴,她揚了揚唇,並沒有睜開眼。
柴茜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在搖搖晃晃的途中睡著了。
直到車子路過一個坑窪的地方才在震**中忽然驚醒。她有一瞬間不知今夕何夕,然後發現自己靠在了一個人的肩膀上。
她微微抬頭,嘴唇無意識地擦過鍾一鳴的下巴。
柴茜一下子僵住了所有動作,一動都不敢動。她正在想這鍾一鳴會不會把她從窗子口丟下去的時候,才發現他抱著手臂,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一層睫毛刷下來,顫都沒顫一下。
柴茜長呼了口氣的同時,又稍微有點兒不甘。她伸出手指正準備戳戳他的時候,突然發現他的耳朵有點兒發紅。
柴茜動作一頓,又開始有點兒想笑。
讓你裝。
她開始還真以為他完全毫無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