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可能每個性格冷靜思慮縝密的人,都會遇到某個讓他們丟盔卸甲潰不成軍的時刻,不論何時都條分縷析錯綜複雜的頭腦被猝不及防地格式化了,隻能憑借最本能的衝動做出應對。

好比現在的沈愔。

在他彎腰擁抱住夏懷真的一刻,他分明聽見心底發出了深長的歎息,因為知道這一步邁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來了。一方麵,出爾反爾實在不是個東西,另一方麵則是……實在舍不得鬆手。

當年毒梟用盡嚴刑拷打也不能瓦解的防線和意誌,最終在夏懷真清澈懵懂的眼神中一潰千裏。

隻能說,血肉之軀的凡人太渺小,永遠不知道命運這個賤人下一步棋會落在哪個該死的角落。

夏懷真還沒回過神,她剛跌入失落至極的穀底,就毫無預兆地遭遇了平生最大的驚喜,個中心理落差之懸殊,相當於一個剛輸掉最後一點家當的賭徒,被告知他不經意間買的彩票中了五百萬。

驚喜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夏懷真甚至不敢相信,眨巴著一雙懵逼的大眼,死活不明白沈愔那個忘乎所以的舉動意味著什麽。

過了許久,她空白一片的腦子裏才凝聚起一點微弱的神智,難以置信地想:他他他,他剛才是親了我嗎?

他為什麽要親我?是商店抽獎時“歡迎光臨,下次惠顧”的安慰獎,還是……他其實也有著跟我一樣的心思?

小夏姑娘本就不堪重負的大腦被那個輕描淡寫的親吻掀起看不見的風暴,霎時間兵荒馬亂一片狼籍。她實在想不明白,索性放棄了,怔怔地瞧著沈愔,等著這男人自己揭盅。

沈愔啞然失笑,像往常一樣,在她額頭上呼嚕了一把。

“懷真,”他語氣十分柔和,說出口的話卻讓夏懷真激靈了下,“我知道你有事瞞我,我也知道,你沒告訴我全部的真相。”

夏懷真打了個哆嗦,方才還心跳如雷麵紅耳燙,眼下卻無端有些發冷。

“你有你的顧慮,你不想說,我不逼你,”沈愔低聲道,“但如果,有朝一日,你願意開口了,我希望我是你第一個想到的人,可以嗎?”

夏懷真明白他的意思,點頭如搗蒜。

“還有,”沈愔溫和地說,“不論什麽時候,不要踩過那條線……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

舉頭三尺是那根刻度分明的法律紅線,任何人不能淩駕其上,恩仇不行,私情更不行。

夏懷真眼神微乎其微地一沉,不知想到了什麽,遲疑良久,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沈愔拍了拍她的頭,轉身將去皮切塊的土豆下入燉鍋,又快速翻炒出一盤碧綠的小油菜,正要招呼夏懷真上桌子,冷不防一回頭,發現夏懷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身後。

沈愔不以為意,溫和地吩咐道:“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夏懷真咬著嘴角,像一隻撓著人家房門的小流浪貓,盯著門縫裏漏出的溫暖的燈光,又是渴望又是膽怯:“那我們……算是開始交往了嗎?”

沈愔借著轉身拿盤子的機會,不動聲色地藏好一腔無所適從,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夏懷真有點雀躍、又有點緊張地問道:“那我能抱抱你嗎?”

沈愔:“……”

他其實並不習慣和異性親密接觸,但是轉念一想,背也背了,抱也抱了,這時候再人模狗樣地保持距離,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於是他關火轉身,微微張開兩條胳膊,用行動給出了答複。

夏懷真腦子果然被格式化了,她先是茫然片刻,旋即意識到這男人默許了她的要求,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懷抱。

在這個一天中最明媚燦爛、毫無陰霾的時刻,陽光從窗玻璃瓢潑而入,慷慨揮毫,鋪陳出一片溫暖潤澤的光暈。

夏懷真埋著頭,大口大口吞著麵條,吃飯吃得全情投入,連頭發垂落鬢角,險險掉進麵碗都毫無察覺。

沈愔很自然地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將她那縷搗亂的發絲掖到耳後,又將燉得肥爛的牛腩送進她碗裏:“好吃嗎?”

夏懷真被麵條和牛腩占住了嘴,說不出話,隻能拚命點頭。

沈愔又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小油菜:“蔬菜也要吃,不許挑食。”

夏懷真悶悶不樂地嘟起嘴,盯著那棵綠油油的小青菜嫌棄半天,終於豪邁地一仰頭,把菜葉丟進嘴裏,嚼也不嚼,直接囫圇吞下。

沈愔頭一回見識到吃飯吃出服毒氣概的奇葩,登時啼笑皆非。

平心而論,沈支隊下廚手藝不錯,牛腩肥嫩稀爛,番茄炒雞蛋甜酸可口,就連慘遭夏懷真嫌棄的小油菜都是鮮甜爽脆。一頓飯,小夏姑娘果斷吃撐,揉著肚子癱倒在椅子裏。沈愔默默瞅了瞅她,嘴角幅度細微地一勾。

他收拾好碗筷進了廚房,正往碗碟裏倒洗潔精,忽聽身後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不用看都知道,是某個作妖之心不死的小夏姑娘緊跟著進了來。

沈愔頭也不回,微微歎了口氣:“腳上的傷還沒好,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嗎?”

夏懷真大概是覺得兩人確定了關係,就算有了正式的“名分”,“蹬鼻子上臉”的本性開始蠢蠢作祟。她非但沒把沈愔的叮嚀放在心上,反而一蹦一跳地湊到近前,伸出兩條小細胳膊,毫不客氣地環摟住沈愔腰身。

沈愔:“……”

他正衝水的手一滑,差點把手裏的青花瓷碗打了。

夏懷真得寸進尺,眼看沈愔沒有推開她的意思,於是又往前湊了湊,柔軟的臉蛋貼在沈愔肩胛處,親昵地蹭了蹭,壓低聲叫道:“阿愔……”

她和蘇曼卿分明是一個人,聲線卻有著微妙的差別,刻意壓低時帶著一點清軟的鼻音,像一團吸足了水分的棉花,在耳廓上留下蜿蜒濡濕的痕跡。

沈愔打了個激靈,趕緊把最貴重的汝窯天青瓷碗擺回架上,免得一不留神,讓四位數的金貴瓷器粉身碎骨。

“怎麽了?”他在抹布上擦了把手,百忙中不忘拍拍夏懷真的手背,“沒事做就去客廳裏看電視,別在這兒站著了。”

夏懷真鼓著腮幫子,搖了搖頭。

直到現在,她腦子裏依然暈暈乎乎,就像踩在棉花堆裏一樣,感覺很不現實:她把自己從頭看到腳,每根頭發絲都拖出來放在顯微鏡下仔細檢視過,除了一張臉能勉強見人,其他實在乏善可陳。

“他怎麽會喜歡我?”夏懷真匪夷所思地想,“像他這樣的警界精英,長輩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想找什麽樣的姑娘沒有?為什麽……為什麽會喜歡我?”

一個鄉下打工妹,沒文化沒背景……就算了,身上還背著一籮筐的秘密,甚至有可能被某個無孔不入的黑暗組織暗搓搓地盯上。

他為什麽會放著滿園子的鮮花視而不見,偏偏對她這朵長滿倒刺的野薔薇情有獨鍾?

難道說,真像傳聞說的那樣,戀愛中的男人不僅智商低下,還都是瞎子?

可他這樣的人,怎麽會對自己產生這種一點也不理智的感情呢?

沈愔處理完了碗筷,發現夏懷真還纏著他不肯鬆手,他不曾和女**往過,不知道正常男士在遇到這種情況時會怎麽處理,隻得微微歎了口氣:“到底怎麽了?”

夏懷真藤蔓似的纏著他,有心直截了當一把,然而一句“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到了嘴邊,總覺得太矯情了,因此自己默默回味了片刻,還是咽了回去。

“沒什麽,”她小聲嘀咕道,“就是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了。”

沈愔:“……”

沈支隊頗為無奈地看著她,這個世界玄不玄幻他不清楚,但是小夏姑娘的腦回路應該挺玄幻的。

一整個下午,夏懷真都膩在沈愔身邊。這姑娘可能是把二十來年的孤苦無依攢了一把大的,好不容易逮住自願還債的,當即不管不顧地發作出來。沈愔被她纏得沒法,一邊暗自納悶“是不是每個戀愛中的女孩子都這麽黏人”,一邊從心窩深處泛起某種酥癢難耐的滋味,就這麽一邊身心煎熬、一邊神魂顛倒,終於無奈地長歎一口氣。

到最後,他索性抱著筆記本坐在沙發上,支起方凳權當辦公台。夏懷真蜷作一團,捏著書卷枕在他膝蓋上,打散的長發鋪落滿身,有幾縷甚至晃晃悠悠地垂到小腿邊緣。

沈愔一開始還能把注意力放在電腦屏幕上,但是漸漸的,他偷偷看向夏懷真的頻率越來越高,那些枯燥乏味的蠅頭小字在眼前飛快地打著轉,隻是一個也嵌不進眼睛裏。

晴朗的下午,安靜的氛圍,空氣中浮動著悠遠的茶香,電腦音箱裏播放著舒緩的輕音樂,身邊是她這輩子最喜歡的男人……

這個美好的下午在夏懷真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閱曆中,就算排不到榜首,也至少在前三的行列。

———直到一個突兀的電話,打破了兩人之間靜謐寧恰的氛圍。

沈愔的手機落在辦公桌上,剛開始他不太想去夠,因為夏懷真正窩在他懷裏,呼吸均勻綿長,顯然是睡著了。

沈愔不想吵醒夏懷真,坐等那個沒眼力見的家夥自己掛斷電話,誰知來人居然是個倔脾氣,第一個電話沒人接,反而不依不饒起來,接二連三地打了過來。

沈愔心頭“咯噔”一下,突然意識到,這個電話多半是從市局打來的。

他搬起夏懷真的頭,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旁,起身抓過電話。他唯恐吵醒夏懷真,特意踱到客廳,剛接通來電,於和輝的大嗓門就傳出來。

“老大,你趕緊過來一趟,”他難得收斂了笑意,聲音繃緊到極致,仿佛稍微施加一點外力就會斷開似的,“葛長春死了!”

沈愔身體劇震。

“怎麽回事?”他沉聲問道。

“葛長春身體不好,有高血壓的毛病,需要吃藥控製,”於和輝嘴皮子飛快地說,“三天前,他家人托人送來幾瓶控製血壓的藥物,葛長春每天都按時服用。今天下午四點十分左右,他聲稱自己頭暈,服用了藥物,誰知十分鍾後,突然出現胸悶氣促的症狀。”

“等值班醫生趕到時,人已經不行了,具體死因現在還不能確定……”

他話音一頓,沈愔已經閉上眼,用力捏了捏鼻梁:“——是他日常服用的藥物有問題嗎?”

“醫生在高血壓藥裏發現青黴素的成分,”於和輝聲音緊繃,“老大,你看……”

沈愔睜開眼:“我馬上過去。”

“……葛長春是死於過敏源造成的急性休克,我們問了他的家人,他確實對青黴素過敏,”沈愔前腳剛到市局,丁紹偉後腳就迎上來,簡明扼要地匯報道,“降壓藥是他家人送來的,一直存放在市局衛生室,誰也沒想到有人——而且是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偷偷在藥裏下毒。”

沈愔臉色冰寒:“那藥是他女兒送來的?”

“是,”丁紹偉說,“我們已經把葛欣帶來警局,那姑娘一聽就嚇懵了,話都說不順溜,隻知道哭,小許正安慰著呢。”

沈愔沉聲道:“從藥送來市局,到葛長春服藥期間,都有哪些人能接觸到?”

“那可多了去了,”丁紹偉煩躁地抓了把頭,“藥是葛家人送進來的,衛生室又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人看守,從配藥到服藥,可做手腳的環節多了去了,隻不過……”

他話音一頓,沈愔的目光立刻窮追不舍地看過來:“不過什麽?”

“我就是有點想不明白,”丁紹偉低聲說,“葛長春人都進了市局,也已經認了罪,凶手有必要這麽不依不饒嗎?是這個投毒的元凶天生表演欲望強烈,就想跟警方對著幹,還是……”

他再一次話說一半就停下來,但是這一回,沈愔明白了他的暗示。

———還是因為葛長春並沒將知道的內情全部說出來,而這隱瞞的部分中,恰恰有凶手不希望警方知曉的消息,所以才鋌而走險,甚至不惜冒著激怒警方的風險,在市局內部下手?

“如果是這樣,這個凶徒可太他媽喪心病狂了,”丁紹偉喃喃地說,“老大,你看……”

沈愔豎起手掌,掌心衝外,丁紹偉的話音戛然而止。

“葛長春已經死了,再糾結這些也於事無補,我更想知道的是,凶手是怎麽在警方眼皮子底下玩得偷梁換柱?”

他看了丁紹偉一眼,那眼神裏的森冷之意,連和他一起長大的發小都心驚不已。

按照規定,嫌疑人家屬送來的藥物都會由衛生室統一保管,再定時送到嫌疑人手上。一般來說,衛生室接收藥物的同時也會對藥品進行檢查,防止有人渾水摸魚———這就意味著,藥品在外頭動手腳的可能性並不大。

可既然不是外人,那就隻能是……

丁紹偉倒抽一口涼氣,他本該早想到這個可能,卻一直不願順著這個思路往下細究———難道要他告訴自己,這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凶徒很可能潛藏在市局內部,甚至與他們朝夕相處稱兄道弟?

但是緊接著,丁紹偉腦中不期然閃現過郭莉臨死前,那語焉不詳的暗示:警方裏有“他們”的人。

他的胸口登時像是被灌了滿腔冰水,沉甸甸地凍成一坨。

沈愔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相對無言片刻,問道:“葛長春呢?”

“在法醫室,”也許是那隻手掌上的溫度和力度讓丁紹偉意識到“自己不是孤身作戰”,他很快鎮定下來,低聲道,“簡容正在進一步驗屍,稍後會把詳細報告給到你。”

沈愔點點頭,又問道:“這事……羅局和趙局知道了嗎?”

“動靜這麽大,能不知道嗎?”丁紹偉苦笑,“就羅局那暴脾氣,好家夥,虧得我沒在他跟前,這要是當麵匯報,他老人家能拿茶缸把我砸暈過去,再丟進廁所直接填馬桶坑裏。”

沈愔對他清奇的形容十分無語。

“……聽羅局和趙局的意思,這事鬧這麽大,省廳是肯定要過問的。他讓咱們做好心理準備,盡快把這事查清楚。”

不用他鸚鵡學舌,沈愔也明白這事的嚴重性。

嫌疑人在市局內部遭人投毒,即便不是內鬼幹的,也說明市局日常的工作流程很有問題。何況葛長春不是普通的阿貓阿狗,他是茂林製藥的總裁,西山市連續三年的榮譽企業家,無論知名度還是社會影響力都擺在那兒,一個弄不好,別說刑偵支隊,連羅局和趙副局都得吃掛落。

也難為沈支隊,到了這個地步還能鎮定自若八風不動:“我知道了,羅局和趙局那邊我去解釋,先看看葛欣吧。”

葛欣這姑娘也是命犯太歲,先是被誘拐綁架,差點送了小命,好不容易全須全尾地撈回一條命,沒安生幾天,自己親爹又遭人投毒———下毒的道具還是她親手帶給葛長春的降壓藥。

擱誰身上能受得了?

沈愔趕到辦公室時,她正哭得梨花帶雨,小臉上掛滿露珠似的淚水,順著白皙的臉龐不斷往下滑落,別說男人,就連許舒榮這個不折不扣的女士都有種目眩神迷“我見猶憐”的感覺。

丁紹偉被她嚶嚶嚶得頭皮發麻,頭一回領會到什麽叫“水做的骨肉”,不著痕跡地往沈愔身後藏了藏。

沈愔麵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

丁紹偉對他齜出一口討好又諂媚的小白牙。

許舒榮正輕言細語地給葛欣遞紙巾,忽然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登時手足無措:“沈、沈隊!”

沈愔衝她點了點頭,拉開椅子,在葛欣對麵徑直坐下:“葛小姐,請節哀。”

葛欣睜著一雙淚水迷蒙的大眼,泫然欲泣地看著他。

女人的眼淚是對付男人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好看的女孩子尤其如此。葛欣當然很好看,她抬頭看來的角度簡直像是經過千錘百煉似的,一點淚光欲墜不墜地掛在眼角,楚楚動人的神情連沈愔身後的丁紹偉都不由暗暗抽了口氣。

然而沈支隊波瀾不驚,從表情到眼神都如鐵石般不可撼動——仿佛幾個小時前被夏懷真纏得手足無措的那人隻是和他披著同一副皮囊的雙生子。

他毫不憐香惜玉地問道:“葛小姐,方便問你幾個問題嗎?”

葛欣擦了擦眼淚,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沈愔:“你父親吃的降壓藥是你買給他的?”

葛欣看了看許舒榮,後者給了她一個微笑。這女孩得到同齡人的鼓勵,情緒稍微穩定了些,輕輕點了下頭:“對,是我買的,可我、我真不知道……”

她說著說著,花蕊似的眼睫毛輕輕一眨,剛剛擦幹的眼睛重新泛起水光,眼淚毫無預兆地卷土重來。

丁紹偉隻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又往沈愔身後藏了藏。

可惜鐵石心腸的沈支隊不為所動,硬邦邦地問道:“你還記得降壓藥是在哪開的嗎?”

葛欣眼角渲染開桃花色的紅暈,啜泣著說:“是我父親常去的那家私立醫院,開藥的主治醫生跟我父親是多年老朋友,關係很好的。我父親每次都去找他開藥。”

沈愔不動聲色地看了丁紹偉一眼,丁大少爺摸出手機,偷偷敲了一行字:速去查葛長春的主治醫生。

葛欣哀求地看著沈愔:“劉叔叔是我父親的好朋友,他一定不會害我爸爸的!警官先生,求求你們,一定要還我父親一個公道啊!”

沈愔對她的眼淚視若無睹,禮貌而漠然地說:“葛小姐請放心,如果他和這件事沒有關係,警方一定不會冤枉無辜者。”

他頓了片刻,又問道:“從你開了藥到送進警局,期間都有哪些人接觸過,還有印象嗎?”

葛欣眼眶通紅,茫然地回想一會兒:“我媽媽,家裏打掃衛生的阿姨……哦對,那天晚上還有幾個朋友來看望我媽,都有可能接觸到藥品。”

沈愔微一皺眉:照她所說,這範圍實在太大了,挨個排除要到猴年馬月?

他思忖了兩秒,忽然目光銳利地逼視住葛欣:“那麽,知道你父親對青黴素過敏的人,又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