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葛長春也算“翻臉堪比翻書”的典範,幾分鍾前,他還強撐著脊梁骨,哪怕沈愔把證據摔在他麵前,依然死鴨子嘴硬。幾分鍾後,他卻痛哭流涕地抱著沈愔大腿,哭著喊著要招供,唯恐警方一個不耐煩,真把他從市局丟出去。

沈愔反應奇快地站起身,默默後退兩步,距離拿捏得恰到好處,葛總那一撲直接撲了個空。

“我說,我什麽都說!”葛長春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會殺了我……那個人真的會殺了我!”

他兩次提到“那個人”,沈愔不由和丁紹偉對視一眼:“‘那個人’是誰?”

葛長春囁嚅著嘴唇:“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隻知道道上的人都稱呼他為……”

“——‘神父’!”

沈愔垂落身側的右手猛地捏成拳頭,心說:果然是他!

“神父和玄阮都是大人物,我、我就是跟在他們身後溜邊撿漏的小嘍囉,做點零散生意糊口而已。他們倆我誰都得罪不起,可他們、他們怎麽就非得跟我過不去呢?”

“神父”這名字像一發高能炸藥,將葛長春負隅頑抗的心理防線炸得一潰千裏。他崩潰似的癱軟下來,倚著桌角喃喃道:“為什麽不能放過我……為什麽就盯著我不放?我隻是想賺點錢,我什麽也沒做……”

丁紹偉忽然有些啼笑皆非:敢情在這位眼裏,製毒販毒乃至殺人滅口都不算什麽,他居然還“什麽也沒做”?

這要枉死的冤魂情何以堪!

從審訊室出來時,丁紹偉臉色很不好看,沈愔甚至懷疑要不是自己把他拖出來,這小子已經拎起拳頭,揍葛長春一個滿臉桃花開。

他把記錄口供的卷宗甩在丁紹偉懷裏:“行了,葛長春都已經開口了,你還想怎樣?”

丁紹偉哧溜一下鼻子,聲音悶悶的:“就是覺得……這見鬼的人生太操蛋了!”

一個大學畢業沒幾年、對生活充滿希望的年輕女孩,一個沒讀過幾年書、把後半輩子希望都寄托在妹妹身上的老實哥哥,這對兄妹隻是繁華都市萬千芸芸眾生裏最普通的寫照,卻遭遇了普通人最不幸的命運。

在那些有權有勢的人看來,可能隻是他們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但在底層的小老百姓,或許就是衝垮家門的滅頂之災。而他們甚至沒法為自己討個說法,因為始作俑者輕描淡寫地認為自己“沒做什麽”。

換誰能一笑泯恩仇?

沈愔拍了拍丁紹偉肩膀,沒說話。

幸好丁大少爺骨子裏依然是個混不吝的滾刀肉,傷春悲秋了三分鍾,就自行矯正回了“正軌”:“不過老大,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從資料上來看,孫豫連高中文憑都沒有,他是怎麽布下這麽大一盤局,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的?就算這些可以用他天生智商高來解釋,那名畫、詩句,還有奇門八卦留下的線索,如果沒有相當的文化積累,恐怕很難串聯起來吧?”

沈愔沉默片刻:“因為孫豫隻是吸引警方注意的一顆棋子,真正的凶徒還躲在幕後,至今沒有露麵。”

他抬起頭,和丁紹偉交換了一個疑慮重重的目光。

“按照葛長春的說法,這個幕後凶徒多半就是神父,”丁紹偉低聲說,“老大,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你不覺得,這個神父似乎十分熟悉警方的辦案模式,甚至對我們的偵查進度、內部人事關係都了如指掌嗎?”

沈愔微微一震。

他明白丁紹偉的意思,神父對警方內部異乎尋常的熟悉,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郭莉臨死前那句語焉不詳的“警察裏有他們的人”。

但沈愔沒法順著這個思路往深裏想,因為這意味著自此之後,市局內部每一個朝夕相處的同事、出生入死的兄弟,甚至他尊敬仰慕的領導,都會平白貼上一張“內鬼”的標簽。

沒人願意懷疑自己的兄弟和家人,可從警方營救王晨失敗的那一刻起,這根刺已經深深紮在心頭。

“……我總覺得,那個神父雖然沒露過麵,卻一直通過某種渠道關注著我們的動向,”丁紹偉沒留意沈愔眉間籠罩的淡淡陰霾,自顧自地說,“他熟悉我們的每一步,我們卻對他一無所知,隻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這種感覺很不好,太被動了!”

沈愔知道他說的沒錯,正因如此,他的心情才越發沉重。

隻是沈支隊心思深沉,七情輕易不上臉,哪怕胸口壓了一座重逾千鈞的五指山,臉上依然是盡在掌握的從容不迫:“有心思惦記這些沒影的事,不如想想待會兒去了醫院怎麽讓葛欣開口——她和葛長春不一樣,隻是個嬌怯怯的小姑娘,你總不能把對付葛長春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吧?”

丁紹偉不假思索:“那就讓小許去,她們小姑娘家比較容易有話聊。”

沈愔唔了一聲,算是默許。隨即,他由許舒榮這個“小姑娘家”想起另一個心思不好揣測的“小姑娘家”,眼看窗外日上三竿,忍不住從衣兜裏掏出手機,打了一行字,又覺得自己婆婆媽媽,猶豫再三,還是刪掉了。

被沈支隊惦記著的小夏姑娘正站在書房門口,房間的裝修風格和客廳一脈相承,放眼望去俱是黑白灰三色,隻有飄窗上擺著一盆綠蘿,算是一點亮眼的點綴。寬大的實木書桌上排滿了卷宗和專業書,隻在角落裏刨出一小塊空地,用來安置筆記本電腦。書桌對麵是三排頂天立地的玻璃書櫃,從淺顯易懂的流行小說到催眠必備的《刑事偵查學》《精神現象學》,夠得上微型圖書館的規格。

百無聊賴的夏懷真對書櫃上的幾本經典小說很有興趣,但是沒經主人允許,她不敢隨便上手,隻得戀戀不舍地挪開視線。

書桌和書櫃之間夾了張足夠一人平躺的折疊沙發,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顯然是房間主人臨時征用的落腳點。夏懷真揉了揉鼻子,想到自己這一個多月來鳩占鵲巢——而她還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跟睡沙發的正主鬧別扭,心裏的過意不去當即如加了酵母的麵團,沉甸甸黏糊糊的裹住心頭。

“他這陣子都是睡在這兒嗎?”夏懷真默默地想,“其實……我住在這裏,他也很不方便吧?”

叨擾了這麽久,如今案子結了,她是不是也該搬走了?

眼下是五月初,還不到畢業季,真想搬也能找到地方,隻是憑她那點微薄的工資,條件肯定不會太好,隻能湊合落腳。夏懷真用毛絨拖鞋蹭了蹭地板,忽然有點舍不得——既舍不得這麽舒服的房子,也舍不得房子裏的人。

沈愔於她,就像一個身無分文的人經過甜品店時,店員殷勤送到手裏的試吃新品,綿軟的戚風蛋糕和細膩的鮮奶油水乳交融,奶昔裏醉意盎然的青梅酒更是畫龍定睛的亮色,入口的一瞬間就熨平了她沸反盈天的五髒廟。

但是再欲罷不能,那也不是她能高攀的價位,一塊試吃品已經是老天給的驚喜,要是貪心不足……

夏懷真透過玻璃窗看著陰沉沉的天色,心想:會遭天打雷劈的吧?

她和玻璃上倒映出的影像麵麵相覷,良久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時不小心帶翻了文件,隻聽嘩啦一聲,書本和公文袋撒落一地。

夏懷真嚇了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整齊,冷不防一回頭,瞥見角落裏躺著一本漏網之魚,封麵是混亂的意識流風格,比封麵更不知所雲的是小說標題——《24個比利》。

夏懷真彎腰撿起,誰知那書裏夾了東西,輕飄飄地落下一張紙。她隨手抓住,心口突然過電似的一涼,隻見那掉出來的是一張照片,像素雖然不高,人也隻露出半邊側臉,但夏懷真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那是她自己。

或者說,是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

她不確定那是不是她自己,因為就算和照片上的人臉貼臉,夏懷真依然想不出自己是什麽時候、在什麽情況下拍的照片。

那應該是偷拍的角度,照片中的主角站在河堤上,臉朝著河水奔流的方向。她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窺視她,目光筆直地望向前方,眼角卻意味深長地掃向鏡頭方向。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通紅的晚霞落在河水中,仿佛一把火,席卷過奔流不息的來龍與去脈,那女孩半邊麵孔融化在光影中,一隻手撩開被風吹亂的長發,眼神悠遠,又含著一點連譏帶諷的笑意。

女孩穿一身小香風連衣裙,跟丁紹偉挑給她的那套十分神似,顏色也是如出一轍的“扶靈黑”。那原本是夏懷真說什麽也看不上的顏色和款式,可不知怎的,穿在這女孩身上,卻顯得相得益彰,仿佛她原本就該穿著這麽一身。

人有相當一部分意識是不受控製的,隻在受到某些特定的刺激時才會從潛意識深處露出龐大而隱隱綽綽的形跡。比方說這一刻,夏懷真瞳孔微微擴散,分明聽到腦子裏有什麽東西發出綿長悠遠的聲響,仿佛一道塵封許久的閘門,在黑暗中緩緩開啟。

無數碎片似的畫麵蜂擁逃竄,裹挾在逆流而上的潮水中,呼嘯著蓋頂而過——刹那間,虛幻和現實重疊在一起,夏懷真倉惶地睜大眼,她看到自己,或者說,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站在河堤上,麵朝著滾滾奔湧的河水,眼角卻不經意地掠向一旁,抬手撩開一綹擋住視線的發絲,似笑非笑地招呼道:“沈警官,這麽巧?”

河堤旁種了一排高大的藍花楹,正值花季,開得如雲如霞。晚風從河水盡頭卷來,蔚藍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如一場漫天匝地的雪。那長身玉立的男人從樹幹後兜出,目光筆直地越過漫天花雨,和她一觸即分。

“蘇小姐,”男人的聲音十分陌生,冰冷又漠然,“可以跟你聊聊嗎?”

女人——蘇曼卿轉過身,六公分高的鞋跟拍打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響動:“是要請我協助調查嗎?沈警官,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我感興趣,如果我是你,不會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一個無名小卒身上。”

沈愔神色平靜,隻有對他十分熟悉的人才能聽出話音裏那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一個能在暗中左右警方調查重點的人,我不認為她是普通的無名小卒。”

蘇曼卿訝異地睜大眼,那一瞬的神情變化極為自然,即便以沈愔的洞察力也看不出絲毫異樣:“什麽?左右警方調查重點?沈警官,你在說我嗎?這玩笑開得未免太大了。”

記憶中的沈愔一步步逼近,態度平和,目光卻帶著銳利的審視:“蘇小姐說是玩笑,就當是玩笑吧。不過,能在蘇小姐這個年紀坐到興華製藥董事會秘書的位子,說您是無名小卒,也太妄自菲薄了吧?”

蘇曼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年輕有年輕的好處……學曆平平,資曆不足,但越是這樣的人,在得到意想不到的提攜後就越容易誠惶誠恐,可比那些八麵玲瓏的老狐狸好拿捏得多。”

沈愔定定看著她:“但你並不是吳興華擺在台前的傀儡。”

蘇曼卿輕挑眉梢,不置可否。

“至少,我還沒見過哪個擺在台麵上的傀儡,能像蘇小姐一樣左右主人的一舉一動,”沈愔往前走了兩步,每個字都如釘頭錘一樣有力,似乎要刺穿這女人畫皮一樣的偽裝,“你很聰明,把自己從那一連串案子中摘得幹幹淨淨,我猜吳興華到現在還沒想明白,究竟是誰把他的把柄捅給了警方,但我不明白——蘇小姐,你為什麽這麽做?”

“如果你隻是想揭露興華製藥的罪行,大可以將掌握的證據直接交給警方,為什麽要用這種迂回的方式?你在顧慮什麽,或者說,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蘇曼卿笑吟吟地看著他——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總是好看的,稍作妝飾就是天成的風景,蘇曼卿更是個中翹楚,“天真自然”得相當有說服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輕聲說,“沈警官,我可能不是你的朋友,但我也絕不是你的敵人,所以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遺忘在光陰深處的對話裹挾在風聲中,掠過記憶的深淵,夏懷真手裏的照片無聲無息飄落地板,照片上的女孩隔著三年時光與失落的記憶,似笑非笑地凝注著她。

夏懷真驚恐地後退兩步,冷汗涔涔的後背貼上玻璃書櫃,那一刻,她分明聽到夢魘中的腳步聲再次回響在耳畔!

沈愔本打算讓丁紹偉和許舒榮去醫院做筆錄,誰知那兩位還沒出發,正主已經找上門——他剛回到辦公室,就見桌上擺了兩大袋零食,刑偵支隊人手一杯冰鎮可樂,捧著拳頭大的吮指原味雞塊啃得不亦樂乎。

“老大,快來快來!”一個小時前還情緒低落的丁紹偉仿佛換了張人皮,滿嘴流油眉開眼笑,“我給你留了份奧爾良烤翅,再不來,就被這幫狼崽子掃**完了。”

沈愔避開丁紹偉一雙油光發亮的爪子,隨手撈起一杯可樂,借著冰塊和碳酸氣泡強行鎮壓下滿腹鬱結:“你們又公費下午茶?”

丁紹偉打了個繞梁不絕的飽嗝,得意洋洋:“這可不是假公濟私,是人家受害人慰勞警察叔叔來著。”

沈愔一愣,順著他的指點轉過身,隻見一個年輕女孩拎著沉重的塑料袋,正在挨個分發切好的披薩。

他擰起眉頭:“葛欣?”

單論長相,很難看出葛欣和葛長春之間的血緣關係,這女孩的眉眼應該更像她母親,輪廓清秀五官俏麗,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有種特殊的甜美。

她將一塊切好的水果的披薩盛在一次性紙盤裏,雙手捧著遞給沈愔:“這次真是要多謝沈警官,如果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我可能沒法站在這兒說話了。”

沈愔不太習慣接受異性的好意,尤其當這個異性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時。他捧著那塊披薩,突然理解了許舒榮捧著自己來電顯示的手機時的感受——仿佛那玩意兒是個不定時炸彈,戰戰兢兢無所適從,隻好轉手塞給明顯還沒吃飽的丁紹偉。

“葛小姐不用客氣,我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他斟酌再三,還是用最習慣的語氣,公事公辦地說,“既然葛小姐來了,能不能順便做個筆錄?”

刑偵支隊全員啃著受害人帶來的下午茶,集體給了他們不解風情的老大一個鄙視的白眼。

給受害人做筆錄這種小事自然用不著刑偵口支隊長親自出馬,許舒榮將剛啃完雞塊的手指舔幹淨,然後拎起她從不離身的筆記本,領著葛欣進了審訊室。

此時正值五月初,市局大院裏種了幾株槐樹,從走廊盡頭的窗口望出去,濃蔭漸密,鬱鬱蔥蔥。丁紹偉一手雞塊一手披薩,溜達著蹭到沈愔身旁,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老大,問你個事。”

沈愔還以為這小子要繼續糾纏“內鬼”的問題,隨口應道:“什麽事?”

丁紹偉:“你跟小夏吵架了?”

沈愔:“……”

這丁大少爺也是個神人,該機靈的時候像個毫無心眼的憨批,該遲鈍的時候又頗有幾分異於常人的精明。

好比現在,沈愔怎麽也想不明白,這貨到底從哪看出他心情不好了?

“這還用猜嗎?”丁紹偉不知是太了解沈愔,還是無師自通了讀心術,十分自然的抬起油爪子,在沈愔衣袖上抓了把,“我就沒見你為案子的事發過愁,除了那姓夏的小丫頭,還有誰能讓你鬧心?”

沈愔低垂眼簾,盯著衣袖上憑空多出的油漬,有那麽一瞬間,很想揪著丁紹偉衣領,將他腦子裏的水好好控一控。

“不是什麽大事,”沈愔幾不可聞地笑了下——他眉眼俊秀,隻是難得露出笑容,但丁紹偉總覺得,這人揣了一籮筐的心事,即便微笑時,眼角眉梢也壓著說不出的沉鬱,“小姑娘家鬧脾氣,應該算是正常……吧?”

丁紹偉摸了摸下巴。

如果是其他女孩,使性子鬧脾氣乃至撒潑耍賴滿地打滾,丁大少爺都不覺得稀奇,可是夏懷真……有事沒事往警局跑,每次跑都不落空,寧可自己省吃儉用也要給沈愔帶愛心便當,會無緣無故鬧脾氣?

想到這兒,丁紹偉忍不住後退一步,用某種近乎猥瑣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沈愔。

沈愔被他瞧出一身雞皮疙瘩:“你看什麽?”

丁紹偉:“我到今天才算明白,老大你這麽好的條件,怎麽到現在還是光棍一條。”

沈愔:“……”

丁紹偉語重心長:“老大,小夏那麽軟萌乖巧的姑娘你都搞不定,太丟咱們刑偵支隊的臉了,出去千萬別說你是咱們老大,刑偵支隊丟不起這人!”

沈愔閉上眼,揉了揉酸澀的眉心:“不是你想的那樣。”

丁紹偉似乎是想調侃兩句,但他畢竟太熟悉沈愔了,怎麽看怎麽覺得他那個表情不像是為情所困,而更像是被某種沉重而又難以宣之於口的顧慮困擾著。

丁紹偉笑容一斂,走廊盡頭就在這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循聲一轉頭,隻見許舒榮匆匆趕到跟前:“沈隊,丁哥,葛欣指認葛長春製毒販毒,還有王晨和項維民也參與其中。”

丁紹偉飛快看向沈愔,後者微一點頭:“去吧。”

丁紹偉等不及他第二句話,人已溜出去老遠,許舒榮本想跟上去,然而邁步的瞬間又轉了回來。

“沈隊,”她低聲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應該跟您說一聲。”

沈愔端詳著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頭隱隱泛起一個揣測:“什麽事?”

許舒榮咬了咬唇角:“之前在陵園抓捕孫豫時,我一時迷路,撞見了一塊墓碑……”

她怯生生地抬起頭,發現沈愔沒有不耐煩的意思,於是大著膽子把話說完:“當時黑燈瞎火,可能是我看錯了,但我總覺得那照片上的人跟您長得很像,他的名字是……”

沈愔瞳孔倏爾凝縮到極點。

“——夏楨。”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