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那一刻,刑偵支隊全員摒住呼吸,唯恐下一秒,自家老大直接拎著衣領,把人從夜店丟出去。

沈愔皺眉看了那濃妝豔抹的女孩一眼,於和輝的心差點從喉嚨口噴出來,已經做好上前勸架的準備,誰知沈愔隻是輕拿輕放地撥拉開女孩揪著她袖口的手,將人推到一邊。

刑偵支隊自正支隊長以下皆是雷厲風行,不管夜店老板如何喊冤,也不管一幫鬼哭狼嚎的癮君子差點把天花板拆了,依然秋風卷落葉似的將人拘回警局。

雖然夜店老板矢口抵賴,架不住一同被“請回”警局喝茶的小年輕們沒經過世麵,溜冰抓了個現形,又被“警察叔叔”凶殘的嚇唬了一通,兩條腿登時軟成麵條,竹筒倒豆子似的招了個幹幹淨淨。

“——這個人?當然認識,這不是王哥嗎?”

等到快天亮時,溜冰的後勁發散得差不多,亂舞的群魔們終於恢複了神智,能好好說話了。

之前往沈愔身上撲的夜店女孩洗幹淨鬼畫符的妝容,眯起修長的眼角,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王哥可是咱們這兒的熟客,幾乎每個周末都過來。他這個人吧,出手闊綽,人也還規矩,不像有的客人,酒沒點兩瓶,就知道色迷迷地動手動腳,咱們這兒的小姐妹跟他處得還不錯。”

她年紀不比許舒榮大多少,說話卻老氣橫秋的,一副“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的腔調,目光從荊棘叢生的假睫毛裏射出,看似連譏帶諷,實則暗暗估量眼前警官是什麽路數,該怎麽說話合適。

於和輝瞥了她一眼:“規矩?都往夜店跑了,能有多規矩?”

“說起來,王哥和其他客人確實不一樣,”女孩端詳著那雙塗滿劣質紅指甲油的雞爪子,輕輕吹了口氣,“他不光自己來,還帶著女朋友一起——警官先生,換成是你,當著未來老婆的麵,會對其他女人動手動腳嗎?”

於和輝:“……”

許舒榮忽然想到什麽,追問了一句:“他女朋友?長什麽樣?”

女孩又打了個哈欠,用手背抹去眼角帶出的淚花:“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看打扮像是學生,長得挺漂亮的。”

許舒榮手忙腳亂地翻出一張照片,往女孩跟前一亮:“是她嗎?”

女孩隻掃了一眼,十分肯定地說:“對,就是她!”

於和輝和許舒榮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於和輝問道:“那你最後一次見到他倆是什麽時候?”

女孩頂著一雙濃雲密布的黑眼圈,懶洋洋地拖長尾音:“那誰記得?大概一兩個禮拜前吧。”

於和輝不死心的追問道:“你們知道王晨是做什麽的?他經常來你們店裏,都跟那些人聊得來?”

女孩聽他三紙無驢地掰扯半天,有點不耐煩了:“王哥是陳老板朋友,每次來兩人都嘀嘀咕咕好半天,像他們這種大人物,談的都是正經事,哪有咱們插嘴的份?”

許舒榮突然有點哭笑不得,這女孩方才還人五人六的教訓旁人,一眨眼卻漏了自己的底:這些陪酒女日複一日地掙紮在社會最底層,被生活壓迫得喘不過氣,偶爾抬頭喘息,看到的無非巴掌大的一片天,一個製藥公司高管——還不是董事長,隻是董事長身邊一個聽話辦事的助理秘書,已經是她們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她看著那女孩再濃的妝容也遮掩不住的倦色,忍不住輕聲道:“為什麽幹這行?這不是糟蹋自己嗎?”

一般有經驗的老刑警都會克製自己的情緒,不在審問中流露出真實的情感,但是小許警官的審問技巧顯然不怎麽嫻熟,她看著陪酒女的目光既沒有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也沒有民警掃黃時對“下等人”的鄙夷和蔑視,而是帶著微微的惋惜和責備,就像看一個走上歧路的平輩人。

陪酒女不傻,她能隱隱感覺到許舒榮的善意和痛惜,這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態度讓女孩微微收斂了玩世不恭,然而隻是片刻,她往椅子裏一靠,重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我家在農村,從小沒讀過書,除了這個什麽也不會,”她耷拉著眼皮,從支楞八叉的眼睫毛縫隙裏射出譏誚的笑意,“我爸媽要翻修新房,我弟弟要娶媳婦,不幹這行,還有別的路子弄到錢嗎?”

許舒榮十分不可思議,她想起幾個小時前,這女孩嗨勁上來,身上一絲不掛,在炫彩燈光下瘋子一樣又唱又跳——這樣透支健康和青春,甚至於自己的尊嚴和生命,隻是為了所謂的“翻新房”和“娶媳婦?

她剛想說什麽,嘴巴還沒張到位,就被於和輝一個手勢攔了回去。

“你跟她們掰扯這些是沒用的,”走出審訊室後,於和輝才輕描淡寫地解釋道,“像她們這些陪酒妹,就跟陰溝裏的蟑螂似的,除了暗無天日就是醉生夢死,跟她們談法律和尊嚴?那不是對牛彈琴!”

許舒榮是一名非常合格的“新人”,她手腳麻利態度誠懇,不管是跑腿打雜還是偵查案情都幹勁十足,而且從不當麵駁斥同事和領導的看法。但是此刻,她本能的對於和輝“蟑螂”的比喻感到抵觸。

“你別嫌你於哥說話難聽,事實就是這樣,”於和輝仿佛看穿了她的念頭,兀自絮叨個沒完,“我記得沈隊曾說過,有個叫馬斯洛的人提出過一個‘需求層次理論’,你聽過嗎?”

許舒榮睜大一雙虛心好學的眼。

“太複雜的說法你於哥也記不住,大概意思就是說人的欲望從高到低有五個層次,隻有滿足了低級欲望,人們才會向往更高級的需求,”於和輝一邊鸚鵡學舌,一邊打了個響指,“就像那個陪酒女,她現在是處於最低級的層次,也就是生理需求階段——連衣食住行都成問題,哪有空閑去考慮的道德和尊嚴?這不和讓吃不飽飯的乞丐去吃肉一樣搞笑嗎?”

吃穿不愁的許舒榮無法理解朝不保夕的陪酒女為什麽會出賣身體換取物質,就像陪酒女也沒法想象這世上怎麽會有如小許警官這般視金錢為糞土的高尚靈魂。

夏蟲不可語冰·,麵對陪酒女,許舒榮也不知說什麽好。

走廊盡頭的審訊室裏,丁紹偉將夜店附近的監控錄像和陪酒女的口供一並拍在夜店老板麵前,直接跳過“胡蘿卜”環節,上來就揮舞大棒子:“別以為不承認就能抵賴,我們問了你店裏的陪酒女,都說王晨和你關係鐵著呢,每次不找小姐,專門和你暗通款曲……”

沈愔用看文盲的眼神看了看他,把“暗通款曲是這麽用的嗎”不著痕跡地咽回去。

夜店老板姓陳,以前不知是做什麽營生,想來沒少和警字頭打交道,雖然表麵上點頭哈腰唯唯諾諾,骨子裏卻帶著天然的敵意和戒備,就算知道什麽也不會輕易透露給警方。

果然,沒聊兩句,這位開始一問三不知——

“哎呀您也說了,王晨是咱們酒吧的常客,人家出手大方,我一個開門做生意的,能把生意往外推嗎?”

“什麽?關係鐵?您這就說笑了,咱們生意人講究和氣,當然得把客人哄得高高興興的。”

“綁架?您可別亂說!我、我不知道什麽綁架!這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丁紹偉一口肝火含在喉嚨裏,正待劈頭蓋臉地噴射出去,冷不防沈愔咳嗽一聲,他就像訓練有素的警犬,趕緊一挫牙根,把火氣囫圇吞棗似的吞回去,自己把自己哽得死去活來。

隻見沈愔從如山的卷宗中抽出幾張A4紙,將上麵打印出的賬款明細攤平在陳老板麵前:“去年七月二十九日,一筆五十萬元的款項打入你的賬戶,匯款人是王晨,備注是投資款項……”

陳老板臉色忽然微微一變。

“……之後幾乎每個月月底,王晨都會給你打一筆款,數額從幾萬到十幾萬不等,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小兩百萬,”沈愔神色冰冷,“這筆‘投資’在小半年後見了回報——今年三月底,也就是花淚酒吧開張的第一個月,你將十萬塊錢打回王晨賬上,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他投資酒吧拿到的第一筆分紅吧?”

陳老板抿緊嘴唇,一顆汗珠從額角緩緩滑落。

“這麽看來,王晨可不是‘客人’那麽簡單,他手裏應該持有酒吧的一部分股權吧?”沈愔輕輕一抖流水單,連譏帶諷地勾起嘴角,“有錢時就是‘合作夥伴’,沒錢時就是‘出手闊綽的客人’,陳總,你這可差點意思啊。”

陳老板動了動嘴唇,機械地重複道:“我、我不知道……”

“花淚酒吧涉嫌非法藏毒、非法提供吸毒場所,甚至是販賣毒品、逼迫賣**!”沈愔話音驟厲,“這些你也敢說不知情?那些女孩的證詞可不是這麽說的!”

丁紹偉跟他配合默契,眼看陳老板的心理防線出現裂縫,立刻打蛇隨棍上:“王晨現在疑似被綁架,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失蹤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是你——正好你倆有利益糾紛,今兒個要是不能交代清楚,你就是綁架王晨最大的嫌疑人!”

陳老板眼眶赤紅,鼻翼用力賁張。

“你最好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沈愔眼神森然地盯住他,“王晨現在隻是‘疑似綁架’,要是再拖下去,變成‘綁架撕票’,你可就是涉嫌謀殺!”

“謀殺”這帽子扣得太大,陳老板登時慌了,脫口而出:“我沒有!我隻是、隻是幫他租了間廠房,其他什麽也沒幹!”

沈愔和丁紹偉對視一眼,後者飛快地問道:“你幫他租了廠房?在哪?什麽時候!”

五分鍾後,丁紹偉箭步衝進刑偵支隊辦公室,一通吱哇亂叫,將受到周公召喚的警員們扯回冰冷嚴酷的現實:“南海區白水路19號,速度!”

警車嗷嗷叫喚著衝出市局,直奔十幾公裏開外的南海區,與此同時,恰好位於市局和南海區中心點上的某條街道上,夏懷真把做好的提拉米斯放進紙盒裏,紮上精致的絲帶,胳膊肘夾著拐杖,單腿往外蹦。

工作間裏的韓琛無意中撞見這一幕,趕緊跑出來拽住她:“我說妹子,你腳都這樣了,幹什麽去啊?”

夏懷真亮了亮蛋糕盒:“前天有個客戶預定了蛋糕,約好了今天送去。”

韓老板鋥光瓦亮的腦門上直往下淌汗珠:“祖宗,這種跑腿的事你不會讓別人做啊?要是再傷了崴了,沈隊非把我的腿也打斷不可!”

夏懷真指了指櫃台——今天不知是什麽日子,甜品店生意出奇的好,幾個店員忙成了連軸轉的陀螺,連喝口水的功夫也沒有。

“原本是我答應下來的,總不好半途推給別人,”小夏姑娘振振有詞地說,“我以前的一個老師說了,人做事要有頭有尾,要麽別答應別人,答應了就要……”

這妹子年紀不大,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韓老板趕緊一擺手,硬生生打斷了小夏姑娘的人生小課堂:“行吧,你去也成,來回打的,留著小票,費用我給你報銷。”

夏懷真愣住了,蹭了蹭鼻子,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她有時覺得自己命不好,自小沒了爹媽,一個人在福利院孤苦伶仃長大,二十來歲的年紀,別的同齡人逛街戀愛看電影,紅塵作伴瀟瀟灑灑,她卻在社會底層拚命掙紮,被生活這泊泥潭泡得喘不過氣來。

但有時,她又覺得自己挺幸運的,因為不管無常的世情之風如何分筋錯骨,每到過不去的關口時,總有人願意拉她一把:在福利院時有夏楨,被人追殺時有沈愔,打工時又有韓老板,在他們或許隻是舉手之勞,但在夏懷真,這些無異於冰天雪地裏的一個暖爐、跋涉沙漠中的一杯清水,沉甸甸的壓在心頭,讓她想起來就窩心得不行。

“不、不用了,”夏懷真悶悶地說,“這本就是我的工作,您已經幫了我很多,不用……”

她話沒說完,就被韓老板一個手勢堵了回去。

“快拉倒吧,小小年紀,廢話忒多,”韓琛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眼看又有客人上門,趕緊推了把夏懷真,“快去吧,路上小心些。”

夏懷真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兩天前的客人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養,紋理分明的名片上飄著淡淡的香水味,一手字跡清峻峭麗,末筆刻意拖長,尾端打著意味深長的卷兒,似一記繞梁不絕的餘韻。

上麵留了一行地址:南海區白水街19號。

南海區是近兩年發展起來的,托了自由貿易試驗區的福,這一帶的加工貿易企業就如飽受春雨滋潤的竹筍一般,鬱鬱蔥蔥拔地而起,放眼望去皆是鱗次櫛比的廠房。

白水街19號就是這樣一家小規模的加工廠房。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客人給的名片上白紙黑字寫著這個地址,可夏懷真橫看豎看,無論廠房斑駁的牆壁還是破了一半的窗戶玻璃,都像是廢棄多年,實在看不出有人煙的痕跡。

那麽問題來了,到底是人家筆誤寫錯了,還是閑的沒事幹,故意耍她玩?

夏懷真沉思良久,覺得不太可能是故意耍她,因為那人已經付了定金,就算人家吃飽了撐的拿她逗悶子,有必要拿真金白銀跟自己過不去嗎?

她抓耳撓腮半天,又湊近了觀察片刻,發現鐵鏽的大門原來沒上鎖,隻是虛掩著,於是試探著推開一條縫,繼而決定上去看一眼——這姑娘有點認死理,不管人家是寫錯了還是故意耍人玩,她既然收了錢,總得把該盡的心力盡到位,回頭就算客人找上門,自己也好交代。

如果是沈愔或者丁紹偉,甚至許舒榮在這兒,都會發覺古怪:南海區是這兩年新興的開發區,以企業廠房居多,很少有住宅小區。讓人把蛋糕送到這裏,還是一間分明已經廢棄的廠房,怎麽琢磨怎麽不對勁。

小夏姑娘雖然在社會上闖**過幾年,但是像她這種在底層掙紮的打工妹,閱曆眼界都被一個“窮”字限製住了。她想不出別人耍她玩的原因,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可被人圖謀的,於是放心大膽的溜進去。

就在她進去五分鍾後,一溜紅藍警燈由遠及近,離著還有老遠已經停下。隨後,兩輛偽裝成廂式卡車的通訊車悄無聲息地開到近前,與此同時,身穿防彈背心的刑警分別從西、南兩個方向潛入廠房。

沈愔親自坐鎮指揮車,在指揮頻道中一字一句道:“行動人員分兩組潛入,不排除廠房中有其他綁匪潛伏的可能,記住:一組的第一任務是找到人質,並將其安全帶出,在此期間,盡量避免與綁匪交火。二組負責掩護一組,必要時吸引綁匪注意,都聽明白了嗎?”

耳麥裏同時傳出一組負責人丁紹偉和二組負責人於和輝的聲音:“明白!”

綁架案主謀孫豫已經被鎖回市局,按說這次行動的烈度應該不高,沈支隊把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挨個過了遍篩子,並且事先預設好應對方案,自以為就算不是萬無一失,也不至於出大的紕漏。誰知兩組行動隊剛按原計劃潛入廠房,不到五分鍾,裏頭突然傳出聲嘶力竭的尖叫。

沈愔心頭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怎麽回事?”

耳麥中傳出混亂的人聲,片刻後,丁紹偉的聲音支支吾吾響起:“老大,情況有點不對勁,唔,跟我們預想的不太一樣。”

沈愔敏銳分辨出嘈雜人聲中似乎混雜了一個尖利的女音,手指無意識收緊了:“到底出什麽事了?”

丁紹偉沉默兩秒,歎了口氣:“您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可能是他的語氣過分凝重了些,沈愔無端泛起一個十分不祥的預感,十分鍾後,等他風風火火地奔上廠房二樓,發現自己的預感居然成真了——

隻見刑警拉起的黃線後,夏懷真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跪坐在地上,一隻拐杖跌落身旁都毫無察覺。丁紹偉蹲在她身邊,正輕言細語地說著什麽,冷不防抬頭看見沈愔,他長出一口氣,趕緊揮了揮手:“老大,這邊。”

沈愔掀起黃線,三步並兩步地走到跟前,一提褲腿半蹲下身,用力扳過夏懷真肩頭:“怎麽回事,你怎麽在這兒?”

小夏姑娘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三魂七魄沒一個在家的,直到聽見沈愔的聲音,她漆黑的睫毛微微閃爍了下,終於認出了眼前人,渙散的視線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強行捏住,凝聚成顫顫巍巍的一簇。

她一把抓住沈愔摁在肩頭的手,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身體的應激反應,指尖細細戰栗,好半天往後指了指:“那、那個人……”

沈愔順著她的指點抬起頭,視線越過由刑警組成的重重人牆,隱約看到幾個掛在金屬支架上的玻璃吊瓶,透明的藥水從導引管中流過,一路沒入白被單下。

電光火石間,沈愔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下:那白布單並不是平整的,起伏的輪廓依稀是個人形!

他倏爾轉向丁紹偉:“怎麽回事?”

丁紹偉重重歎了口氣。

二十分鍾後,正在省廳開會的趙銳接到了沈愔打來的電話,隻見慈眉善目的趙副局長先是捂著手機說了句什麽,緊接著,他神色飛快變了,覷著左右沒人注意,當即悄無聲息地起身,貼著牆角溜出會議室。

他尋了個僻靜的拐角,再三確認四下裏沒人經過,這才凝重道:“什麽叫行動失敗?是沒找到人,還是綁匪有其他同夥?”

沈愔看了看披著自己外衣,哆嗦著蜷在角落裏的夏懷真,話到嘴邊不由自主地拐了個彎。

“綁匪——姑且認為是孫豫,他在拋給我們線索的同時,已經預判到警方可能會采取的行動,甚至連時間點都掐算得極其精準,”沈愔沉聲道,“就在我們趕到現場的五分鍾前,綁匪事先設置的定時機關啟動,王晨體內被注入高濃度的氰化鉀溶液,等我們找到他時,人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