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有那麽一刹那,縱使沈愔竭力按捺,腦中依然閃電般掠過無數個念頭——

按照陳聿和殺手的說法,“黑皇後”相當於毒販集團的二號人物,可她為什麽會流落西山市?

那場至今毫無頭緒的遊船爆炸案是怎麽回事?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真的失去記憶了嗎?

有沒有可能……她其實是故意裝傻,伺機靠近他,隻是為了順理成章地掌握市局偵查的動向?

這一連串念頭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此起彼伏上躥下跳,一轉眼已經攻城略地,在他腦子裏落地生根。

不知不覺間,沈愔看向夏懷真的目光帶上一絲銳利的審視。

夏懷真不明所以,她就像一隻敏感的小貓,察覺到來自對方的戒備和提防,卻不明白這種尖銳的情緒因何而來,隻以為是自己給沈愔添麻煩了,臉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心虛,猶猶豫豫地說:“要是實在不方便……我、我也可以先回去。”

她低垂眼簾,過長的睫毛微乎其微翹起,視線從縫隙中偷摸往外窺探,小心打量著沈愔。

沈支隊無語對天花,隻覺得心尖最敏感的地方像是被軟綿綿的小貓爪子撓了一把,徹底沒了脾氣。沉默片刻,他放緩了語氣,問道:“你吃晚飯了嗎?”

夏懷真跟著他長出一口氣,本想點頭,可惜空虛的腸胃不肯配合,揭竿而起地大聲鼓噪,戳穿了她的謊言。

夏姑娘捂住小腹,有那麽一瞬間,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沈愔無奈搖頭,認命地摸出手機,給她點了份外賣,又把辦公室的鑰匙丟給夏懷真:“吃完飯去我辦公室待著,要是困了可以在沙發上睡一會兒,隻是別到處亂跑。”

夏懷真差點把腦袋點成雞啄米。

沈愔不著痕跡地端詳她,隻覺得橫看豎看,也沒瞧出一根頭發絲能和傳說中殺伐決斷的“黑皇後”沾邊,那股鋒利的氣勢便折戟沉沙、再衰三竭了。

“這要是故意裝傻,”他忍不住想,“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夠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沈支隊把歡天喜地的夏懷真丟給許舒榮照看,自己衝丁紹偉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沈愔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將方才陳聿同步的情報挑重點說了。

丁紹偉跟聽都市傳奇似的,瞠目結舌了好一陣,勉強跟上沈愔的思路:“所以……這個葛長春背後的毒梟就是神父?”

“八九不離十,”沈愔說,“而且我懷疑,當初孝安堂襲擊我的殺手,也和毒販集團有聯係。”

丁紹偉從懷裏摸出香煙,往嘴裏塞了根,又衝沈愔示意:“來一根不?”

沈愔一擺手,簡短地說:“不用。”

丁紹偉沒勉強,他把手頭的線索重新梳理一遍,得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結論:“其實從郭莉案開始,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這一連串事端環環相扣,就像背後有隻看不見的手,引導我們一步步查下去。”

他越想越心驚肉跳,趕緊打住話音:“可是也不對……如果這個葛長春是毒梟的人,神父為什麽要讓他暴露在警方的視線中?這說不通啊!”

沈愔嘴唇抿得死緊,昏暗的光線下,他側臉輪廓岩石一樣冷硬,看不出情緒變化。

“因為他隻是棄子,”沈愔從牙關裏擠出話音,“從他首鼠兩端、在玄阮和神父之間搖擺不定開始,神父就決定要放棄他了。”

丁紹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懷疑,葛長春隻是明麵上的幌子,這個神父本打算用他吸引警方的視線,將調查重點引到他背後的玄阮身上,然後順水推舟地接收玄阮的‘供貨渠道’和‘銷售市場’?”

他隻覺得難以置信,不由幹笑一聲:“這也太天方夜譚了吧?”

“其實是有可能的,”沈愔閉了閉眼,“玄阮是中緬邊境最大的毒梟勢力,葛長春雖然在玄阮和神父之間搖擺不定,但他的直接對接人依然是玄阮——如果沒有陳隊的情報,我們順著葛長春這條線摸下去,最後極有可能查到玄阮身上。”

這一回,丁紹偉沒提出質疑,因為整個G省公安係統都知道,如果警方內部有誰對玄阮最了解,那隻能是沈愔。

擱在五六年前,提起中緬邊境最讓人聞風色變的毒梟集團,玄阮排第二,沒人認第一。此人據說是中緬混血,靠走私玉石起家,勢力最盛時,甚至控製了整個金三角地區超過八成的毒品貿易。緬甸、泰國、老撾等國警方曾聯手懸賞兩百萬美元,捉拿這位曾經的世界第一毒梟,結果當然是未能如願。

為了打掉這個盤踞在中緬邊境的毒窩,西南省廳頭發愁掉了一把,派出去的臥底兩個巴掌數不過來,可真正接近犯罪集團核心的,隻有一個沈愔。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丁紹偉用手肘捅了沈愔一下,“都說你當初送出的情報是用命換來的,可我看你現在還是活蹦亂跳,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沈愔沒睜眼,過份濃密的眼睫搭在臉頰邊緣,乍一看穩如磐石,然而仔細端詳,會發現他的睫毛末梢在細細顫抖。

那一刻,丁紹偉不經意的問話仿佛觸動了某個不知名的機關,潛意識的閘門轟然洞開,無數破碎的片段從潛意識深處噴湧而出,衝他張開血盆大口——

那些沈愔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首的記憶,充斥著鐵鏽和血腥味的牢房,看守猙獰的麵孔,頭頂時明時暗的白熾燈,鞭子破開空氣抽打在背脊上……那些藏在熨帖的警服襯衫下、烙印在皮肉上的傷痕,活了似的瘋狂扭動起來,從深淵裏露出可怕而猙獰的形跡。

然後,那些被血與火浸透的碎片轟然墜落,他的世界裏隻剩塵埃落定後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靜中,有個清脆到近乎甜美的聲音突兀響起,勾魂攝魄似的在耳邊來回打轉——

想活下去嗎?

想離開這個人間地獄嗎?

想活著見到你的親人和朋友嗎?

很簡單,你隻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一個……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做到的條件。

沈愔猝然睜眼,那一瞬間,記憶和現實以某種錯亂的方式重疊在一起,他難分彼此,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臉頰和嘴唇以人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血色。

丁紹偉沒料到自己隨口八卦一句,居然問出這麽個結果,被他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沈隊……老大?怎麽了,你沒事吧?”

他接連問了兩三聲,幾乎是手腳並用,好不容易將沈愔從混亂的記憶中拖出。沈愔臉色蒼白,冷汗斷了線似的滑落臉龐,半晌終於緩過一口氣:“沒、沒事……”

丁紹偉上下打量他一番,沒看出一根頭發絲的“沒事”,越發繃緊了神經:“你、你這是PTSD吧?”

PTSD全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一般是指個體經曆、目睹或遭遇嚴重創傷後導致的精神障礙。丁紹偉對這種障礙症並不陌生,但他沒法把PTSD和沈愔聯係在一起。

因為沈愔永遠是冷靜而八風不動的,有時丁紹偉甚至覺得,這男人心裏有一堵固若金湯的銅牆鐵壁,隔絕了來自外界的**和威脅,沒有什麽能動搖他,也沒有什麽能讓他動容變色。

可銅牆鐵壁之後藏的是什麽?

丁紹偉突然發現,自己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把渾身冒冷汗的沈愔半扶半拖回辦公室,正想給他倒杯熱水,就見不知是誰泡了杯熱茶,熱騰騰的擺在桌上,旁邊放著裝蛋糕的塑料飯盒,下麵壓著張字條:蛋糕放久了不新鮮,記得盡快吃,末尾還畫了個簡筆的小笑臉。

丁少爺猝不及防間被塞了滿嘴狗糧,簡直沒眼看了。他頂著一臉嫌棄,捏著鼻子把蛋糕和茶杯推到沈愔跟前:“我看你除了PTSD還有點低血糖的症狀,正好你家小夏送了這個,趕緊吃完,不然待會兒沒力氣對付葛長春那個老狐狸。”

沈愔盯著那塊方方正正的咖啡色蛋糕,眼神專注到近乎凝重,仿佛那蛋糕裏藏了個不定時炸彈。

然後,他拿起一次性小勺,就著新泡的立頓紅茶,一口一口慢慢吃光。

傳訊葛長春的過程遠比想象中的順利,丁紹偉本以為這老小子就算不跳腳蹦高,也得把“侵犯人權”和“請律師”之類的車軲轆話掛在嘴邊。誰知一刻鍾後,他接到於和偉打來的電話,說是已經“請”到葛長春,正在回市局的路上。

丁紹偉把手機開了免提,擺在辦公桌上:“怎麽,那老小子這麽聽話,一聲不吭就跟你回來了?”

即便看不到於和偉本人,沈愔和丁紹偉也能聽出他話裏的欲言又止:“他……唉,說來話長。”

丁紹偉下意識看向沈愔,不明白怎樣的隱情才能讓一個身經百戰的一線刑警頭疼不已。直到半個小時後,於和偉載著一個眼眶通紅、麵容憔悴的葛長春開進市局時,丁紹偉終於明白過來——

“葛欣,女,二十一歲,就讀於本市師範大學大三年級。三天前,也就是上周五晚,葛欣和同學出去聚會,徹夜未歸。一開始,她同寢室的室友沒當一回事,隻以為她自己回家了,誰知過完周末,葛欣依然沒回學校,任課教師報到輔導員處,她們才意識到不對勁。”

刑偵支隊辦公室燈火通明,已經回家的組員一個不落地到齊了,投影的大屏幕上打出一張半身照,照片上的女孩穿著時髦,新做的離子燙花一樣披落肩頭,半遮住略有些圓潤的臉頰。

“葛長春試著給他女兒手機打電話,那邊顯示已關機,又問她同學,都說不知道葛欣當晚的去向,”於和偉一口氣說完,拍著胸口順了半天氣,又給自己灌了半杯熱茶,燙得齜牙咧嘴:“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那老小子……不把人家姑娘的命當回事,輪到自己女兒頭上,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隻差團團轉了。”

說到這裏,他刻意停頓片刻,大概自己也知道身為公職人員,這麽說不大合適,卻實在按捺不住心裏的怨氣,從肺腑裏發出冷笑:“雖然破案救人是咱們的本職工作,不過說句違反紀律的話,我有時真希望找不回來,讓這老混賬也嚐嚐自己女兒被糟蹋的滋味。”

始終一言未發的沈愔就在這時掀起眼簾,不輕不重地盯了他一眼。

雖然沈支隊性格內斂,在大多數時候都自帶格格不入的疏離和冷漠氣場,顯得十分不合群,但是在市局刑偵支隊中,他依然有著說一不二的威信和好人緣。

這也很好理解——如果一個團隊的領導總是在有危險和背黑鍋的時候衝在最前麵,在開表彰會和領功勞的時候躲在最後,時不時還自掏腰包請連續加班半個月的同事宵夜或是下午茶,那他得不到隊員們的擁護簡直是天理難容。

當然,被他橫刀奪了“支隊長”位子的薛耿屬於天理之外的“特例”。

出於這些理由,一般來說,沈愔甚至不用開口點破,隻需一個微微發冷的眼神,就足夠說錯話的隊員麵壁自省。

不過這一回,也許是葛長春幹的那些勾當確實天怒人怨,也可能是媒體微博上的輿論讓全體刑偵支隊憋了一口怨氣,在收到自家老大的“死亡射線”後,於和偉非但沒有閉嘴反省,反而梗著脖子和他對視:“我有說錯嗎?老大,這特麽就是個人渣,禍害了那麽多年輕女孩,活該他自己嚐嚐被人禍害的滋味!”

沈愔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發現其他人雖然沒幫腔,卻或多或少的帶著認同的神色。他於是合上文件夾,往後靠坐在辦公桌上,冷靜而客觀地反問道:“他是人渣,他女兒是嗎?”

於和偉:“……”

“即便是人渣,也沒有私刑處置的道理,不然要警察和法律幹什麽用?”沈愔目光銳利地看著他,“還是說,你想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於和偉啞口無言。

沈愔快刀斬亂麻地收拾了“起刺”的隊員,本想讓他寫一份三千字的檢討深刻剖析錯誤,奈何客觀條件不允許,隻得作罷。他不浪費一秒鍾地扯回正題:“不管葛長春和之前的涉毒和性/虐案是否有關,也不管他女兒失蹤是巧合還是人為,既然案子到了我們手上,就必須查到底——小於。”

於和偉下意識挺直腰板。

“你帶小許去收集葛欣同學的證詞,看有沒有什麽發現。薛耿去趟交通大隊,調出學校和聚會KTV附近監控,試著找到葛欣失蹤前的蹤跡。紹偉跟我一起去會會葛長春。”

沈愔用公文夾輕輕一拍桌角,沒有語氣起伏地問道:“還有問題嗎?”

刑偵支隊雖然畫風活潑,平時不太把領導權威當回事,卻都分得清輕重緩急,連最愛起刺的薛耿都沒在失蹤案件的節骨眼上唱對台戲,手腳麻利的該幹嘛幹嘛去了。

沈愔衝丁紹偉打了個手勢,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直奔審訊室而去。

短短半個月內第二次參觀市局,任誰的心情都不會太好。但是葛長春的情況要格外特殊一些,因為他既是刑偵支隊的“重點關照對象”,也是報案的受害人。

聽到開門聲,他飛快抬起頭,濃重的黑眼圈幾乎砸桌麵上,第一句話就是:“我女兒有線索了嗎?”

丁紹偉回手拍上門,拉開椅子在他對麵坐下:“已經在查了,不過需要時間。我們想給葛總做個簡單的筆錄,任何你能想到的線索都別放過,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葛長春從衣兜裏摸出方帕,在已經初見“地中海”雛形的腦瓜殼上抹了把:“那是自然。”

丁紹偉於是翻開記事本,按程序往下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你女兒失蹤的?她在失蹤前有沒有表現出異樣?”

葛長春冥思苦想了好一陣,遲疑著說:“欣欣這孩子比較戀家,周末一般都會回家。上周五……也就是四月十三號,她說晚上和同學出去玩,我和她媽就沒太放在心上。誰知今天上午,欣欣學校的輔導員打來電話,說孩子沒去上課,我才發覺不對勁,趕緊報了警。”

丁紹偉不著痕跡地審視著他:“葛欣這個年紀,偶爾貪玩逃課也很正常,葛總怎麽能認定她是失蹤了?”

葛長春:“我打電話過去,她手機關機,問她同學都說不知道——他們一塊出去玩的同學都回來了,隻有欣欣一直沒消息,肯定是出事了!”

丁紹偉:“手機關機可能是因為沒電,葛總先別緊張……葛欣平時有沒有玩得好的同學或者朋友?”

“她平時走得近的就是同住一屋的室友,我問過了,那幾個小丫頭都不知道欣欣的去向,”葛長春有點不耐煩,“我說警官先生,我女兒好端端一個大活人不見了,你不趕緊找人,卻在這兒問東問西浪費時間,到底怎麽想的?”

丁紹偉記錄的筆在手指間滴溜一轉,狹長的眼尾瞥向沈愔。沈愔沉吟片刻,幅度細微地點了下頭,丁紹偉於是轉向葛長春,單刀直入地問道:“葛總,你認識陳莎莉嗎?”

葛長春:“……”

那一刻,他就像是被針紮了,瞳孔飛快地收縮了下。雖然隻在電光火石間,卻沒能逃過一直留意他的沈愔的視線。

“陳、陳莎莉?”葛長春腦門上沁出一把熱汗,怎麽擦也擦不幹淨,“是什麽人?我、我沒印象。”

丁紹偉曲起手指,指尖在桌麵上有節奏地點了點:“沒印象?可是據我所知,茂林製藥購買那五百件複方茶堿麻黃堿片時,就是她以惠方製藥采購人員的身份和茂林製藥簽訂了購買合同——那合同上現在還有她的簽名。”

葛長春瞳孔細細顫縮,呼吸停滯了一瞬。

丁紹偉前傾身體,那是一個略帶壓迫性的姿態,銳利的目光直逼葛長春雙眼:“葛總,這麽大規模的采購量,一筆交易快趕上X省一年吞吐量的一半,你不會連對方的接洽人員是誰都不記得了吧?”

“啊對,是有這麽回事,”葛長春勉強笑道,“我有印象,不過這是大半年前的事,我跟這位陳小姐也沒什麽深交,一時想不起來也不出奇吧?”

“沒有深交,那就是有些交情,沒錯吧?”丁紹偉懶洋洋地拖長調門,餘光瞥向沈愔,飛快地交換過一個視線,“這個陳莎莉涉嫌販毒,已經被東海市警方逮捕了,根據她的證詞,在這條製毒、販毒、運輸一條龍服務線上,茂林製藥也是重要一環……”

隻是短短幾秒鍾,葛長春的臉色人眼可見地白了,所有的血液呼嘯著湧向雙眼,糾纏在河網密布的血絲中。

丁紹偉往後一癱,一條胳膊肘橫搭在審訊桌上,用一個十分放鬆的肢體語言,給葛長春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線施加了重重一擊:“……警方已經調查過,去年六月十七號前後,茂林製藥確實安排了物流公司將一批藥品發往西南,與陳莎莉的口供相吻合。”

葛長春的喉嚨艱難滑動了下。

丁紹偉:“葛總,你對此作何解釋?”

葛長春低下頭,濃重的陰影遮擋了他的麵龐,隻聽到粗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響起。那一刻,不論沈愔還是丁紹偉都沒法通過表情判斷出他此刻的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嘩啦”一下,這男人猛地抬起頭,過分激烈的動作帶著椅子往前滑動,他卻渾若未覺,不管不顧地逼視住沈愔——仿佛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這兩人中誰才是真正的話事者。

“……你們、你們有證據嗎?”他從喉嚨裏發出孤注一擲的咆哮,“陳莎莉說什麽就是什麽了?笑話!說我涉嫌販毒,你們哪隻眼睛看到了?毒品在哪?有物證嗎?”

“就憑一個已經落網的毒販,幾句不知道真假的證詞就想詐我的話……你們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