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工作日的晚上不是大商場的客流高峰期,光鮮且潦倒的上班族們白日裏飽受老板和客戶的雙重**,拖著一口苟延殘喘的氣,寧可回家躺屍也不想在鋼筋水泥裏漫無目的地長途跋涉。

女裝賣場的導購小姐用那雙纖纖玉手掩住猩紅的嘴唇,新做的花式美甲上貼著明晃晃的金箔和水鑽——這兩年,經濟就跟坐上過山車似的,一步一蹭地過了巔峰,眼看在下跌的邊緣搖搖欲墜,又有新興的電商企業瘋狂衝擊著實體經濟,線下門店就算沒迎來寒冬期,也是在秋冬交接的過渡地帶瑟瑟發抖。

女導購左半邊腦袋想著“房租漲價”,右半邊腦袋塞滿了“本月績效”,越掂量越覺得入不敷出,金玉其外的皮囊下,滿腔心酸險些逆流成河。

就在這時,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問道:“這是本季的最新款嗎?”

女導購漫不經心地循聲轉頭,眼神一瞬間被點亮了。

——那是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看年紀大約三十來歲,戴著鑲金邊的金屬鏡框,末端垂落細細的鏈子,若有似無地撩撥著下巴尖。

他壓下一雙斜飛入鬢的長眉,眉腳壓住狹長的眼角,似笑非笑的神情落在導購小姐眼裏,就是行走的“瀟灑倜儻”。

男人十分有禮貌地重複了一遍:“請問,這是本季的最新款嗎?”

導購小姐“啊”了一聲,終於回魂了。

她看清那男人指著的是一套小香風高領套頭針織鬥篷蕾絲網紗格子女裝,下身搭著拚接套裝裙,腰間束著真皮腰帶,還沒上身已經透出一股幽幽的“貴婦氣”。

導購小姐趕緊將瀕臨逃竄的三魂七魄塞回皮囊,端出一副隻露八顆牙的標準微笑:“是的,這是本季最新款,請問您是買給女朋友嗎?”

男人將“女朋友”三個字放在舌尖玩味片刻,意味深長地笑了:“當然……不是。”

碰了個軟釘子的導購小姐有點訕訕,趕緊補救道:“那請問,您要送人的這位小姐年紀多大?穿什麽型號的?”

男人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向他身邊的女伴身上:“和她差不多的年紀,也是二十來歲,至於型號嗎……”

他彎下眼角,視線若有實質地掠過女伴的臉,直到她被盯得麵頰微紅,才不緊不慢地拖長調子:“……三圍先按她這身來,不過要高出半個頭。”

女導購被他悠長的尾音無端撩出一身雞皮疙瘩。

她頓時明白了那位女伴的心情,因為她自己的臉頰也開始莫名發燙,趕緊說了聲“我去給您拿套新的”,便逃也似地竄進倉庫。

女伴臉上紅暈未消,眼神已經微乎其微地冷卻:“黑色總是伴隨著死亡和噩運,這可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顏色。”

“但是很適合她,不是嗎?”男人用吟誦詠歎調似的語氣低聲感慨,“黑皇後,我最傑出的作品……看看那些條子都對她做了什麽?簡直不可饒恕!”

女人沒說話,眼睛裏的冷意幾乎凝出一把尖利的毒刺。

“真想親手將她那身肮髒的皮扒下來,再用我為她挑選的禮服一寸一寸包裹住她絲綢般的肌膚,”男人輕聲道,“對別人而言,黑色或者伴隨著死亡和厄運。可是對她……那是她的鎧甲和宿命,隻有身披鎧甲,她才是真正的Athena!”

“……‘神父’是最近兩年才在中緬邊境崛起的毒販集團,此前他的勢力主要分布在北美和歐洲,因此在國內名聲不顯,”陳聿沉聲說,“此人的身份十分神秘,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隻聽說他往上數三代都是犯罪起家,家族資本的積累天生帶著罪惡和血腥的氣味。”

沈愔:“陳隊也沒見過神父本尊?”

陳聿聳了聳肩:“我倒是想,可惜那老小子太謹慎了,輕易不在人前露麵,就算真有不得不露麵的場合,也多半拿手下人當幌子。”

沈愔皺了皺眉:“手下?”

“神父的‘生意’可不止販毒,販賣人口、走私軍火,隻要能賺錢,就沒有他不敢沾手的,”陳聿說,“就像大公司有不同的業務線一樣,在他的犯罪集團裏,每條不同的‘業務線’也對應著不同的負責人。”

沈愔:“願聞其詳。”

“神父最信任的手下一共有三位,沒人知道她們的名字,組織內部的人尊稱她們為‘皇後’,”陳聿稍稍咬重字眼,“他們用顏色區分,分別是紅皇後、白皇後,以及……”

“——黑皇後。”

這個名字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脫隊而出,炸雷般炸響在耳畔,有那麽一瞬間,沈愔幾乎沒法維持住表麵上的平靜。

幸好陳聿和趙銳都渾然未覺,趙副局抓了把花白的頭發,悲哀地發現自己確實老了,既搞不清這些小年輕心裏想些什麽,也不明白如今的犯罪分子是什麽腦回路。

“神父?皇後?”趙副局眯起雙眼,被這些不走尋常路的稱呼弄得暈頭轉向,“怎麽著,現在的毒梟還打算開個後宮不成?”

陳聿:“……”

陳警官一腔條件反射的尖酸刻薄到了嘴邊,突然想起眼前這位是西山市局副局長,不是那幫任由他搓圓捏扁的鵪鶉隊友,趕緊一咬舌頭咽了回去。

“我在神父的販毒集團裏臥底過兩年,對他們有些了解,”陳聿說,“他們不是一般的毒梟,很擅長利用製造和散布歪理邪說蠱惑、蒙騙他人,以達到發展、控製新成員的目的。據我所知,中緬邊境一帶有好些村子藏在深山老林裏,位置偏僻,交通也不發達,信息交換十分滯後,很容易洗腦。”

趙銳頭一回見識這麽畫風清奇的毒梟,忍不住在心裏感慨“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沈愔強迫自己將“黑皇後”暫時請出腦子,把思緒強行拖回正軌:“這和邪教也沒什麽兩樣吧?”

“確實,”陳聿讚同地點點頭,“大凡邪教,都不會把一個‘邪’字光明正大地頂在腦門上,多半是冒用其他正牌宗教或者氣功組織的名義。好比這個神父,他其實有點類似宗教組織裏的祭司,作為組織的精神領袖,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但他們崇拜的神不是傳統基督教的耶穌,而是宗教神話中的魔女莉莉絲。”

沈愔:“……”

還能這樣?

趙副局畢竟已經年過半百,沒有一日千裏的網絡加持,跟不上這些小年輕的跳躍性思維。聞言,他雖然很想維係自己市局副局長高深莫測的形象,可惜沒能按捺住好奇心,還是忍不住追問道:“莉莉絲是什麽人?”

陳聿不動聲色地橫了趙銳一眼,從沈愔的角度,剛好能看清那個眼神的全貌,雖然他一言不發,但是“西山市局副局長居然是個沒見識的老古董”已經從斜睨的眼角纖毫畢現地傳遞出來。

“在《舊約》中,莉莉絲是人類祖先亞當的第一任妻子,也是上帝用同樣的泥土創造出的人類始祖,”為了不讓“西山市局領導都是沒見識的貨色”這種想法深入人心,沈支隊隻能臨危受命,擔負起場外解說的重責大任,“因為不滿亞當離開伊甸園,莉莉絲後來成為**人類和扼殺嬰兒的女惡魔,甚至在許多中世紀傳說中,莉莉絲都被認定為吸血鬼的始祖。”

陳聿下意識看向他,似笑非笑的神色稍稍收斂了些:“想不到沈隊對宗教也有研究。”

沈愔客客氣氣地一點頭:“談不上研究,隻是我平時愛看閑書,不務正業罷了。”

兩位刑偵支隊長的目光隔空相遇,看不見的電閃雷鳴轟隆而過。

趙銳本能覺得不大對勁,又說不上哪裏不對,隻能把眼看要歪的樓拽回正題:“那這個毒梟集團,又是怎麽跟這個、這個……什麽什麽莉絲扯上關係的?”

“這個神父自稱是莉莉絲在世間的代言人,他手下三位皇後則是莉莉絲和亞當所生的三個女兒的轉世,”陳聿一邊說一邊撇嘴,似乎是覺得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利用這些不入流的邪魔外道蠱惑人心——更重要的是,居然還有人信,感到十分不可思議,“白皇後象征莉莉絲的骨,紅皇後象征莉莉絲的血肉,至於黑皇後……”

他不知是故意賣關子還是吊人胃口,稍稍頓了一秒,沈愔下意識撩起眼皮,一瞬不瞬地看過來。

“這位黑皇後是三位皇後中最神秘、地位也是最崇高的,”陳聿說,“因為她象征的是莉莉絲的靈魂。”

沈愔:“……”

他腦子裏不由閃現過夏懷真那張因為營養不良而總是顯得麵黃肌瘦的小臉,從頭發絲到腳趾甲審視過一遍,實在看不出這姑娘有哪顆細胞能跟“靈魂”這麽崇高而又虛無縹緲的字眼扯上幹係。

“當然,這些都是神父為了蠱惑人心編造的說辭,會信才是傻……”陳聿做了個爆破音的口型,又把後頭跟著的韻母生吞活咽回去,“我設法打探了很久,隻知道她是神父收養的,兩人的關係據說很不一般。”

刹那間,沈愔的目光冰錐一樣冷厲。

“怎麽個不一般法?”他聽到自己幹澀地問道。

陳聿罕見地露出某種難以啟齒的表情,像是新買的晚禮服濺上了泥點子,又是厭惡又是惋惜:“那女孩是神父從小養到大的……在宗教神話中,莉莉斯的女兒們都是惡魔,她們被稱為莉莉或莉莉姆,是代表**欲的夢魘女妖,多在夜晚出沒。”

“也就是說,男女**,本就是他們表現魔女崇拜的一種方式。”

有那麽一瞬間,沈愔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捏住了喉嚨,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

刑偵支隊辦公室,丁紹偉狼吞虎咽地幹完一碗泡麵,臨了一抹嘴,覺得有些意猶未盡。正當他偷摸計劃著潛入沈愔辦公室,將他網購的零食存貨再掏些出來時,冷不防一回頭,就和門口探進來的一雙眼睛迎頭相逢。

丁紹偉:“……小夏?”

可能是因為經常跟在沈愔身邊進進出出,市局門衛沒怎麽盤問就把夏懷真放了進來。饒是如此,作為一個沒有編製的“編外人員”,夏懷真進出市局還是有點戰戰兢兢——尤其當她身邊沒有“護花使者”沈支隊時。

她雙手扒著門框,睜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你們還在加班嗎?”

丁紹偉奇道:“沈隊不是讓老韓送你回去嗎?怎麽又過來了?”

夏懷真眼神閃爍了下,晃了晃手裏拎著的塑料袋:“我今天跟著韓哥學做巧克力蛋糕,想帶來給你們嚐嚐,你們吃飯了嗎?”

丁紹偉立馬把糟心的案情推到一邊,眉開眼笑道:“當然……沒有!”

許舒榮:“……”

小許警官剛走進社會,還沒打磨出社畜非一般的臉皮厚度。聞言,她無地自容地一垂眼簾,恰好和垃圾桶裏沒來得及毀屍滅跡的泡麵殘骸看了個對眼。

夏懷真打開塑料袋,新鮮出爐的巧克力蛋糕裝在一次性飯盒裏,方形的戚風蛋糕切邊分層,填入打發的巧克力奶油,蛋糕表麵撒了厚厚一層栗子粉,可可和咖啡的香味如膠似漆地纏綿膩歪,無孔不入地撩撥著鼻尖。

丁紹偉渾然忘了自己剛吃完一份加了鹵蛋的泡麵,三下五除二給蛋糕寬衣解帶,用叉子挑了一個角塞進嘴裏——戚風綿軟的質地中夾雜著某種濕潤細膩的漿液,有可可的濃香,還有一點回味綿長的清冽甘甜。

丁紹偉咂摸了下嘴唇,疑惑地問道:“這巧克力蛋糕的味道和我以前吃過的不太一樣……這裏麵加了什麽,酒嗎?”

夏懷真沒想到這小子看著吊兒郎當,舌頭居然這麽靈敏,小心翼翼地說道:“是韓哥自己釀的青梅酒,說是加了糖桂花,比市麵上賣的味道好。我偷偷加了點放在蛋糕裏,怎樣?好吃嗎?”

丁紹偉被蛋糕和巧克力奶油糊了滿嘴,說不出話,隻能衝她比了個大拇指。

沈愔跟在趙局身邊,將“友情”提供情報的陳支隊送到市局門口。陳聿這一趟大概不是出公差,隻是順路經過西山市局,開的是自己的私家車,普普通通的品牌,混在車水馬龍中甚至激不起水花。旁邊赫然停著那輛超凡脫俗的GLS450,兩相對比,差距之慘烈幾乎能填滿橫穿西山市區的花浦河。

陳聿到哪都是睥睨眾生的主,誰知今天出師不利,被個土大款睥睨了一回,眼神微微一沉,臉上卻不肯顯露分毫,皮笑肉不笑地說:“早聽說西山市局財大氣粗,連警車都是七位數起家,好大的手筆。”

沈愔板著一臉八風不動,輕描淡寫地擋回去:“這是一個同事的私家車——我也批評過他,公職人員要作風勤儉,生活不能太奢侈。可他說是家裏長輩送的生日禮物,原本想買勞斯萊斯的,又怕影響不好,才勉為其難地換成GLS450。”

陳聿:“……”

陳支隊臉色一變再變,僵硬地說了聲“再見”,然後頭也不回地上車甩門。引擎發動的一刻,他在心裏暗自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踏進西山市局的大門。

直到引擎轟鳴聲逐漸遠去,徹底融入晚高峰的車流中,趙副局才慢悠悠地回過頭,用一種全新的眼神打量著沈愔,不知是感慨還是欣慰:“想不到啊……”

沈愔斜飛入鬢的眉腳挑起一點細微的弧度。

“我本來還想,你做事雖然冷靜細致,破案也有一套,但是迎來送往的那套未必玩得轉,”趙副局慢騰騰地說,“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擔心似乎有點多餘……想想也是,我和老羅帶出來的人,又能白蓮花到哪去?”

沈愔:“……”

他被“迎來送往”和“白蓮花”加了一萬點暴擊,以至於有那麽一瞬間,表情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趙銳拍了拍他肩膀,不緊不慢地拐回正題:“對葛長春的案子,你有什麽想法?”

沈愔跟在趙副局身邊,始終保持著半步左右的距離:“現在幾乎已經可以肯定,葛長春的背後是神父。”

趙副局瞥了他一眼,明知故問:“何以見得?”

“陳支隊方才說,神父喜歡用邪教教義控製人心,他們崇拜的對象是魔女莉莉絲,而象征莉莉絲的圖騰是一條咬著自己尾巴的蛇——在宗教文化中,咬尾蛇通常代表循環往複的不死之身,”沈愔頓了片刻,稍稍加重語氣,“巧的是,我們在郭莉和孫芸身上,都看到了類似的圖案。”

趙銳想起卷宗上提到的“在死者身上發現十字架和咬尾蛇的紋身”,默默點了點頭。

“有了陳莎莉的口供,還有東海市局提供的線索,我打算連夜傳詢葛長春,”沈愔斬釘截鐵地說,“這一回,他別想脫罪!”

沈支隊的語氣永遠不慌不忙、四平八穩,就連他腳步帶風地折回辦公室,吩咐丁紹偉“連夜傳訊葛長春”時,依然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

……直到他看見趴在辦公桌上昏昏欲睡的夏懷真。

沈愔腳步一頓,錯愕的轉向丁紹偉,用眼神做出詢問:“她怎麽在這兒?”

丁紹偉伸手一指,沈愔順勢轉過半個身,就和一次性飯盒裏的巧克力蛋糕看了個溫情脈脈的對眼。

“人家小夏今天第一天上班,聽說你晚上加班,特意拿來給你當宵夜的,”他湊到沈愔身邊,衝他擠了擠眼,“怎樣,感不感動?驚不驚喜?”

沈愔用“關愛智障人人有責”的目光睨了他一眼。

丁紹偉討了個沒趣,不過他自詡“海納百川、寬宏大量”,當然不會跟“小心眼”的沈隊一般見識:“我說了讓她先回去,可她一定要等你一起……我是拿她沒辦法,你自己看著辦吧。”

沈愔想了想,隨手拎起不知是誰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沒等披在夏懷真身上,那姑娘猛的一激靈,過電似的彈坐起身。

沈愔退開半步,那舉動落在滿腦子男盜女娼的丁紹偉眼裏,就是明晃晃的“做賊心虛”:“……我吵醒你了?”

剛睡醒的人,眼睛雖然睜開了,腦子卻跟不上趟,總要懵逼片刻才能回神。夏懷真的症狀尤其嚴重,有那麽一時片刻,她的瞳孔完全渙散開,仿佛一個溺水的人,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直到沈愔伸手在她眼前搖了搖,她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從糊滿膠水的腦袋裏艱難地刨出一絲神智:“你……下班了?”

“還沒,”沈愔對上她睡不醒的小眼神,自己還沒意識到時,語氣已經柔和了一個八度,“我今晚要加班,恐怕會耽擱到很晚,讓紹偉先送你回去吧。”

夏懷真揉了揉眼角,張嘴打了個意猶未盡的哈欠:“我……我不想回去,還是等你一起吧。”

沈愔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

夏懷真無端透出幾分心虛:“回去這麽早也沒事做,那麽大的屋子,我一個人待著怪冷清的……”

沈愔還是沒說話,繼續看。

夏懷真終於慫了,如實招來:“我……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沈愔一愣:“害怕什麽?”

夏懷真扭著手指,好半天才嘟噥道:“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韓哥送我回家時,發現後麵有輛銀灰色的SUV一直跟著,快到小區門口才拐彎,他怕我一個人不安全,所以送我來市局。”

沈愔下意識一扭頭,和同樣看過來的丁紹偉交換了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

那一刻,無數破碎的畫麵呼嘯著閃現而過,仿佛是孝安堂中的大火卷土重來,鋪天蓋地吞噬了一切,所有背景雜音虛化褪去,隻有那個殺手的冷笑排眾而出,字句清晰地炸響在耳畔——

“有一種說法是,紅皇後象征著神父的血,白皇後象征著神父的骨,至於黑皇後,她象征著神父的靈魂……”

“黑皇後就是撲克牌裏黑桃皇後的代指,象征著戰爭女神雅典娜,四位皇後中隻有她手拿武器,征戰四方。”

“你以為她的英文名為什麽叫Athena?你以為當年玄阮是怎麽灰溜溜的滾出西山市的?真是你們警方運氣好?”

“千萬……別被魔鬼的外表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