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忘年之約
“你看的懂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從端木元的身後響起，端木元的身體猛然一顫，警覺的扭過頭，隻見一個頭發蓬亂，滿臉大胡子的中年人正拄著一根棍子站在端木元的身後。
端木元咬牙按耐著內心的恐懼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
看著端木元驚慌失措的樣子，那怪人竟然低沉的笑了起來，與其說是笑，更像是在低聲嗚咽。
端木元盯著這個神情怪異的怪人，壯著膽子問道：“你就是被我娘救上來的怪人？”
“怪人？”中年漢子似乎是在玩味這兩個字的意思，旋即又是淡淡一笑，點了點頭說道，“是，我就是那個怪人！”
“我看你也不是很怪嘛！”端木元上下打量著眼前的漢子說道。
“嗬嗬！”中年人淡淡一笑，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端木元一梗脖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為什麽我要告訴你啊？海盜講究公平交易！”
中年男人愕了一下， 又被端木元這拽拽的小模樣逗笑了，他看了看自己說道：“你就叫我瘸子大叔吧！”
“瘸子大叔？”端木元將目光聚集在那漢子的殘腿上，隻見那漢子點了點頭說道：“海盜講究公平交易，該你了！”
“我叫端木元，他們都叫我元兒！”端木元自覺沒有吃虧便朗聲說道。
“元兒，好名字！”中年漢子點了點頭，說道：“你今年幾歲了？”
中年漢子這句話剛一出口，便見端木元的小眉毛微微向上挑了挑，那漢子笑著說道：“哦，我忘記了，海盜講究公平交易，我今年四十有二，你呢？”
“我八歲！”端木元說道。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指著端木元身後掛在牆上的牽星圖說道：“我剛剛問你看不看得懂牽星圖，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什麽意思啊？”
端木元皺著小眉毛，扭過頭又看了一眼牆上的那些牽星圖說道：“有一些我能看懂，有一些我看不懂！”
“哦？你能看懂那些啊？”漢子饒有興趣地拄著拐問道。
“這些，這些，我都能看懂！”端木元指著旁邊的幾張牽星圖說道。
“這是東海，這是西海，這裏是南海！”漢子望著端木元指的那幾張牽星圖說道，“你光能看懂還不行，你知道它們的變化嗎？”
端木元點了點頭，說道：“這難不住我，我聽母親和叔叔說過口訣，天幹為綱，地支為領，配以五行，變化自由，日月有形，天地無常，萬千變化，不出牽星！”
那漢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小子，有兩下子，那你再說說，既然萬千變化，不出牽星，那麽這牽星圖的變化呢？”
“牽星圖有變化一百零八種，分別為天幹三十六種變化，地支七十種變化，正合天上的三十六天罡星，和七十二地煞星，加上五行變化足有六百四十種！”接著端木元開始娓娓背誦這六百四十種牽星表，竟然一字不差。
中年漢子大為吃驚，他激動地說道：“這些都是你母親和叔叔教給你的？”
端木元搖了搖頭，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說道：“才不是呢，這些都是我聽他們說偷偷記下來的！”
這句話讓中年漢子更為驚訝，他頓了頓，像是故意激端木元一般地說道：“小孩子就會扯謊，沒有人教你，你怎麽會說的這麽清楚！”
“我才沒有扯謊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牽星圖就像是真山真水，根本就不用想。而且我母親說不想我當海盜，等我長大一點就帶我上岸，所以也不讓我學牽星術，還說誰要是教我牽星術就殺了誰！”端木元說到這裏神情中多少有些失望地說道，“瘸子大叔，你上過岸嗎？我聽船上的叔叔們說，岸上的人很凶，他們專門殺海盜！”
“那你喜歡當海盜嗎？”中年男人望著端木元說道。
端木元使勁兒地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喜歡大海！”
“那就留在海上！”中年漢子抬起頭望著窗外蔚藍的大海說道。
“可是那樣的話，母親不會同意的！”端木元低著頭喃喃地說道。
“其實有時候不是別人同意不同意，而是你願不願意！”中年漢子這句話像是在對端木元說，可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說完他便陷入了沉思。
“大叔，你能教我牽星術嗎？”端木元忽然打斷了漢子的沉思說道。
中年漢子抬起頭望著端木元，說道：“你真的想學牽星術？”
“嗯，大叔，我看你的牽星圖畫的這麽好，一定對牽星術特別精通，能不能教給我？”端木元滿眼期待地望著中年漢子問道。
那漢子皺著眉，看著端木元沉吟片刻。
“你是不是怕我母親殺了你？”端木元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失望，不過他不肯罷休地說道，“我知道這船上所有人都怕我母親，但是我會保密的，我不會告訴她！”
中年漢子有點被打動了，他淡然一笑，歎了口氣說道：“我倒是不怕她，反正在我沒有雙腿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再死一次又何妨啊？”
“那大叔，你是肯教我了？”端木元有些興奮地說道。
中年漢子笑了笑，說道：“想要跟我學牽星術可沒有那麽簡單！”
“大叔你說讓我做什麽吧，做什麽都可以！”端木元拍著胸脯高興地說道。
“好，那你告訴我，那幾張圖你哪裏看不懂？”中年漢子指著端木元看不懂的那幾張牽星圖說道。
端木元扭過頭，一隻手拄著下巴，皺著眉頭思忖片刻說道：“因為這幾張牽星圖都像是幾張圖疊在一起的一樣……”
這句話讓中年漢子猛然一驚，他點了點頭望著端木元，那目光像是給了端木元莫大的鼓勵一般，端木元指著其中的一張圖說道：“你看這裏，這裏，這些星宿都出現了不止一次！”
“你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嗎？”中年男人望著端木元問道。
端木元茫然地搖了搖頭。
中年漢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容易，不容易，從來沒有學過牽星術的孩子竟然能看到這麽多已經很了不起了。”
“大叔，這張牽星圖是去哪裏的？”端木元癡癡地望著中年漢子問道。
“一個神秘的地方！”男人興奮地望著端木元，眼睛裏滿是精芒，他發現自己發現了一個寶貝，這張牽星圖他研究了幾年，才終於發現其中的玄妙，而眼前這孩子竟然看了第一次就一語道破其中最關鍵的部分，他可以確定這孩子對牽星術有著一種一般人無法比擬的天賦。
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裏，端木元一直在跟著這個瘸子大叔學習牽星術。那時候端木元才發現原來牽星術真是博大精深，他之前所學的東西真的連皮毛都算不上，而中年漢子也發現自己最初的判斷沒錯，這孩子的進步簡直可以說是突飛猛進，他總是能察覺到牽星圖上的關鍵。有端木元陪著那漢子的性格也越來越開朗，偶爾會和端木元提及一些航海的經曆，那些經曆聽起來荒誕不經，但是端木元卻極為向往。不過每每端木元問起那些故事發生在什麽地方的時候，中年男人總是沉默。
四年之後，端木元在這一年的中秋送給了瘸子大叔一個自製的座椅。這椅子下麵安放了兩個木頭輪子，坐在上麵瘸子大叔便可以行走如飛了。瘸子大叔高興不已，不過他告訴端木元自己可能要離開了。
端木元悲從中來，端木元從小沒有父親，這相處的日子裏端木元早已經將這瘸子大叔當成了自己的父親一般。可是他沒有哭，也沒有表現出來，在海上漂泊了這麽多年，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端木元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沉穩的多。他隻問了一個問題：“瘸子大叔，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瘸子大叔沉吟了片刻，接著望著大海的方向。
幾日之後，瘸子大叔失蹤了，一起失蹤的是一條小船還有那個端木元親手做的椅子。端木元來到瘸子大叔空****的房間中，看著牆上的牽星圖發著呆，淚水終於忍不住流淌了下來。這時候他隱隱感覺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後，他興奮的轉過頭，本以為是瘸子大叔，沒想到卻是自己的母親。
母親長出一口氣，告訴端木元實際上她早已經知道瘸子大叔一直在教端木元牽星術，甚至最初還單獨找過瘸子大叔，最終她被說服了。
端木元感激不已，他看著牆上那些牽星圖，忽然發現其中一張牽星圖似乎有些不尋常，這張牽星圖完全不遵循任何學過的牽星術，他用了三年終於破解了那張牽星圖裏麵的秘密，那竟然是一句話：長安，望洋街，雷。
從此之後端木元便一直向往著長安，因為他相信瘸子大叔一定就住在那裏，隻要找到就能見到瘸子大叔。
“元兒！”黑暗中瘸子大叔再次輕聲呼喚著端木元。
“大叔！”端木元抬起頭，隻見眼前的影子已經不見了，隻有耳邊隱隱能聽到大叔那厚重的聲音，仿佛還在一直呼喚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