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人偶”

“瘋子?”賈蓬看了看石誌,“沒準你會喜歡他。”

石誌沒有說話,反倒是公輸門接下了話茬:“不,沒人會喜歡他。”

“世上還有這樣的人?”沈心遠啞然失笑。他實在是想象不出來多麽難以相處的人才會連公輸門都無法忍受。

“或許你們會喜歡,但是我永遠不會!”公輸門思忖了一下,換了一種說法。

沈心遠搖搖頭,看樣子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這幾個人怎麽辦?”

還沒等這被擒住的三人開口,衛雲帆不顧旁人,率先問道:“你的衣服呢?”

他問的是那個圍著樹葉的人,這個人一出場所有人都想要知道他的衣服去哪裏了,若單純是為了便於隱藏,那他將樹葉的汁液塗在衣服上照樣可以做到,倒也不必像現在這樣尷尬,弄得樂扶柳和盧青壓根兒不敢看他。

“唉……”圍著樹葉的人歎了口氣,“既然被擒住了,那便是我等技不如人,這個說了也無妨。”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是他也並沒有明說,隻是拿眼瞟著上麵。

沈心遠等人抬頭看去,順著他的目光,這才看到之前那個吊在樹上的“人”。

為了看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公輸門從第二個黑衣人——也就是那個用機括暗器的黑衣人——的手上,略顯粗暴的拆下一隻袖箭。

他雖然並不熟悉這些機括類的暗器,但是身為公輸門的唯一傳人,稍加研究便清楚了其中的結構。

公輸門將這隻袖箭舉到眼前,單眼閉起,用一隻眼瞄了一會兒之後,扣動了之前尋到的扳機。

“咻——”

暗器破空的聲音並不好聽,但是此刻卻也不顯得多麽刺耳。

一隻袖箭牢牢地釘在之前掛著那個“人”的樹上,而那個人此時已經不在原處。那根綁著他的繩子被射斷,這個“人”也隨之掉了下來,摔在沈心遠一行人的眼前。

“噗通!”

這摔下來的聲音並不響,不僅不響,還有些輕飄飄的意思。

沈心遠上前撥弄了一下這個“人”。剛一碰上,這人身上原本鼓鼓囊囊的衣服迅速幹癟了下去,嚇了沈心遠一跳,定睛看去,從這個“人”的衣服中露出了幾根樹枝。

原來這是個樹枝做骨,樹葉做肉的假人。難怪要在樹幹上安上一排毒針,一是為了防止沈心遠他們看到真相,從而得出多了一套衣服,還有一個人藏在暗處的結論,導致他們的計劃敗露;再也是想著順帶著坑害沈心遠一行人,讓他們損兵折將。

索性,這兩個目的他們都達到了。

沈心遠不由得在心裏感歎了一句“好計謀”,若是這是朋友,或者有可能發展成自己人,那定會給他帶來無比的助力,奈何現在這種情況下,沈心遠也是留他們不得。

“解蠱毒的解藥呢?你們藏在哪裏了?”沈心遠終於問到了關鍵。他們這一行人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解藥嗎?

“解藥在身上,你自己來找。”圍著樹葉的人陰惻惻地笑了笑,不鹹不淡地說道。

“在身上?那好啊。”說著,沈心遠便拿起手來,想要向著那人的樹葉草裙下摸去。

隻不過沈心遠並不傻,他並沒有用自己的手,拿起的是那人的手。沈心遠雖然江湖經驗略顯欠缺,但論察言觀色的本事,他並不比衛雲帆、公輸門他們差,而這個人的表現也過於露骨了些,看著他那個不懷好意的眼神,不僅是沈心遠,隨便一個人都知道其中必定有詐。

“別別別!別動我,我知錯了,解藥不在我這!”見到沈心遠的這般動作,這個圍著樹葉的人一下慌了神,連聲求饒。他被點了兩處大穴,脊椎也受了些傷,現在雖然想要自己動手掙脫,但也是有心無力,隻有任人擺布的份。

“我就知道,說吧,解藥藏在哪裏了?”沈心遠笑得很開心。他終於嚐試到了獨當一麵的滋味,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

“解藥……”那人剛準備吐露實情,卻被那個使機括暗器的黑衣人製止。

“住口!”那個黑衣人一聲斷喝,打斷了圍著樹葉的人的話,“能為我教試藥,是他們至高無上的榮譽,他們應該感謝我們!”

“哪來的謬論!”石誌一腳將這個人連同身上捆著的木偶踹倒。他雖然生性木訥,但是性格剛正不阿,聽到這些明顯違背正常倫理道德的話語自然壓不住火氣。

公輸門也有些聽不下去,隨手抓起了一把樹葉,混著地上石頭縫裏的碎石泥土,全部塞進了那人的嘴裏,不顧他的哀嚎,用剩下的一截天蠶絲將那人的嘴捆了個結實。那個黑衣人除了哼哼著呻吟,再也發不出其他的聲音。

“你繼續說。”做完這些事情,公輸門又對那個圍著樹葉的人說道。

見這群人下手如此之狠,這個人也不敢有一絲隱瞞,將一切和盤托出,就差將他的祖上十八代全說個遍了。

沈心遠一行人做著這些勾當的同時,樂扶柳和盧青卻也不管這邊的事,自顧自地與小黑玩耍在一處,銀鈴般的笑聲並不顯得刺耳,反而在這悶熱的天氣裏給沈心遠等人帶來了一絲愉悅的清涼。

在審訊期間,這個圍著樹葉的人還試圖向兩個女孩子求救,或許是看這兩個女孩子有些麵善,希望能夠從她們這裏找到些突破口,但是他並沒有想到,這兩個女孩子並不搭理他,甚至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這個計劃自然落空。

而之前那個被樂扶柳擊傷的黑衣人此時的狀況並不好,口鼻處的鮮血汩汩的流淌著,眼見著進的氣少出的氣多,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樣子,根本不可能幫上那個圍著樹葉的人任何忙。

孤軍奮戰的滋味可不好受。這個人一麵交代著,一麵打心底裏感到絕望。

“我們三個人都是被選出來的,‘疫鬼’大人已經死了,我們都是來繼承他的衣缽的。”這個人說話的語氣裏透著絕望,但是並沒有語無倫次的感覺,看起來心理素質還算不錯。

“那你們的幕後之人是誰?”沈心遠打算刨根問底,也顧不得以後會不會得罪什麽人物。

“教主不讓我們說,那我們就更不可能告訴你們了。”這也算是這個人臨死前的嘴硬了。

突然,之前被樂扶柳擊傷的人似乎恢複了精力,鼓足了底氣大聲喊出了一句話,一句令樂扶柳震驚的話。

“世上生靈如漠中之沙,慈悲渡世,聚沙成塔……”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如是喊道。

這句話喊得沈心遠有些莫名其妙,他搖了搖頭,打算接著盤問這個已經鬆了口的人,卻不想聽見了一旁的樂扶柳喃喃的跟著重複:“世上生靈如漠中之沙,慈悲渡世,聚沙成塔……”

重複了幾遍之後,樂扶柳一個閃身來到那個奄奄一息的人麵前,仔細的端詳起來。

“出了什麽事?”衛雲帆關心的問道。

平日裏樂扶柳一副女中豪傑的模樣,衛雲帆想要接近也沒有什麽合適的機會,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可不能輕易放過。

“這是我教的教義……”樂扶柳念了幾遍之後,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還是被他說出來了!”圍著樹葉的人依舊躺在地上,卻也忍不住的搖著頭。雖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但是他的確不太適合做這項工作,現在又表現得有些用力過猛,根本沒什麽可信度。

“他們是漠教中人?”沈心遠問道。

“並不是,漠教中人都會登記在冊,而且我全都見過,但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樂扶柳這句話說的相當篤定,直接丟掉了之前失魂落魄的模樣。

“會不會是什麽新加入的弟子,你還沒來得及認識……”公輸門說的話乍一聽也在理,但是不知怎的,他說起來也沒有什麽底氣。

“不可能,身為漠教聖女,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漠教……聖女……”這回輪到這個圍著樹葉的人傻眼了,很明顯他的準備工作做的並不充分,樂扶柳這貨真價實的漠教聖女送到眼前了也沒有認出來。

“哪裏來的小毛賊也敢汙蔑我教,你等著,姑奶奶我不扒了你的皮,我就跟你姓!”樂扶柳怒喝出聲,也不顧禮教,更加不顧自己的形象,說的話有些不堪入耳。

“使不得使不得……”衛雲帆趕緊攔住了她,但是這裏麵也存了一點小私心,除了顧及樂扶柳的形象,他還不想讓樂扶柳真的跟了那人的姓。

沈心遠歎了口氣,一改之前蹲著的姿勢,席地而坐,坐到了這個人的麵前,順帶著揉了揉蹲麻了的腿。

“說吧,解藥在哪?”他又問了一遍,隻不過這次的語氣稍顯的有些不耐煩。

“沒有解藥……”那人垂頭喪氣的說著,臉都快貼到地上了,“或者說,是我不知道解藥是什麽……”

這句話說出來,沈心遠便已明了。此人是真的不知解藥是什麽,後半句話說出來也隻是為了保命而已。

“那你們的目的呢?不會僅僅是試藥這麽簡單吧?試藥是為了什麽試藥?”這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竄天的煙花一般一發接著一發,沈心遠也不顧這個人是否能記住,一股腦地全問了出來。

“此蠱名為‘人偶’,尚在試藥階段,但是已經初見成效。”這個人明顯也不打算隱瞞,大概是想要搏個活命的出路吧。

“何為‘人偶’?”公輸門覺得這個名字有些怪。其實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有這樣的感覺。

“這個你應該清楚,你的木偶是以木為基,那人偶自然便是……”

“以人為基!”沈心遠突覺身體一陣惡寒,這麽陰毒的想法,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沒錯。”那個人點了點頭,正欲繼續向下說,突然一支冷箭射了過來,不偏不倚,正中這個人的咽喉。

這支箭不是機括觸發的,是用硬弓射出來的,而且角度極其刁鑽,沒有一點功夫壓根兒做不到,正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是兩隻冷箭射來,剩下的兩個活口便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了。

“誰!”沈心遠大聲喊道,隨後一群人便分散開,順著箭矢射過來的方向尋了過去。

其實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根本找不到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