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事不妙

拱門鎮往東二十裏,是一個名叫孤鶩的鎮子。據說這個小鎮原本叫落霞鎮,但是鎮上的百姓覺得“落霞”這個名字有些許的俗套,便化用“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千古名句,將小鎮的名字改成了“孤鶩鎮”。

樂扶柳此行的目的便是這孤鶩鎮,這裏是她查到的第一個出現疫鬼傳聞的地方。

孤鶩鎮並不大,甚至比拱門鎮還要小。沈心遠一行四人來到這裏時,雖然是下午,天色尚且沒有變暗,但是小鎮的街道上已經不見任何一個行人,除了沈心遠他們四個人。

小鎮平日裏幾乎沒什麽人來,所以客棧飯館之類的行當並不好做,整個鎮上也就隻有一家官家開設的驛站,平日裏除了一個掌櫃的和一個夥計在這打理,幾乎沒有別的客人,所以稍顯有些破落。

“掌櫃的,麻煩來四間房。”幸好沈心遠一行人並不在乎這個,能有個地方住下就算是不錯了。

“好嘞,客官您隨我來。”好不容易有生意了,而且一次四間客房,對大一些的城市裏的客棧來說算不上什麽,但是在這裏算得上一筆大生意了,掌櫃的自然顯得十分殷勤。

其實整個驛站規模不大,也就隻有四間客房罷了,沈心遠四人一次就全部占滿了。雖說這裏規模小,平時也沒有生意,但是畢竟是官府的背景,所以自然不靠住店錢生活,相應的,住店的價格也十分便宜。

別看這家驛站店麵有些破敗,房間裏的桌椅被褥也略顯陳舊,但是掌櫃的和唯一一個小二將這裏收拾的一塵不染,這一點沈心遠十分滿意。

等幾人住下後,天色已經黑了,晚餐也是店裏麵提供的。驛站裏沒有專業的廚師,一應飯菜都是掌櫃的親自下廚烹飪,自然比不上其他客棧的飯菜可口,但也算不上難吃,而且附近也沒有別的飯館,沈心遠幾人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掌櫃的也知道自己的廚藝達不到幾位客人的要求,所以這一餐也沒有收錢,算是表達歉意。沈心遠幾人有些不好意思,便邀請掌櫃的和店小二一同入座。

掌櫃的推辭了一下,便不再拒絕。說實話,忙活了這麽半天,他也實在是有些餓了,於是坐下來,與幾位客人一同吃了起來。小二也想來吃點東西,還沒落座,便被掌櫃的叫住了:

“等一下,你去泡壺茶來,記住,拿最好的茶葉。”

說是最好的茶葉,其實也算不上頂尖的,大概是放的久了舍不得喝,有一些陳茶特有的澀味,喝的公輸門直皺眉頭。

“掌櫃的,我們想向您請教一件事。”飯桌上,沈心遠適時的提出了這個問題。

掌櫃的正在喝茶,聽見這句話,連忙放下茶杯,點點頭道:“幾位不必客氣,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最近這個鎮子上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

“特別的事?”掌櫃的略一沉吟,“當然有了,就前幾天,鎮上有人遇見了疫鬼!”

“疫鬼?”樂扶柳皺了皺眉,“你怎麽知道是疫鬼?”

這一點著實有些奇怪,一般的人都隻會說見了鬼,從來沒有人具體的說過見的是哪種鬼,這位掌櫃的倒是第一個。

“也不僅僅是我知道,鎮上的人都知道,也不知道是誰傳的,說是在鎮上出現的那個鬼是疫鬼,凡是疫鬼出沒的地方都會有重大的瘟疫出現,大概是哪家的讀書人將傳言中鬼的形象與書上的對應上了吧。”掌櫃的又啜了一口茶,略帶調侃的說道。

樂扶柳與沈心遠對視一眼,似乎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唉……”掌櫃的突然歎了口氣,“不過啊,這還真讓他們說中了。”

“此話怎講?”

“自從那疫鬼出現之後,鎮上陸陸續續病倒了四五個人了。”倒不是掌櫃的故意賣關子,實在是這件事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了。

“出現疫鬼,然後有人患病……”沈心遠嘟囔了一句,這種情況他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在竇家莊時便是如此。

“諸位都是為了此事前來的吧。”掌櫃的似乎看穿了他們的意圖。

“實不相瞞,我們正是為了這個來的。”沈心遠沒有隱瞞。他覺得掌櫃的人還不錯,而且這件事也不算是什麽值得隱瞞的事。

聽到這個答複,掌櫃的突然站起身來,衝著沈心遠跪了下來。這可把沈心遠嚇了一跳,趕忙伸手扶住了掌櫃的。

“這是怎麽了?掌櫃的若是有事相求,直說就好,不必行如此大禮。”

“想來眾位少俠應該是大夫吧,請你們救救鎮上的百姓吧!”掌櫃的聲音略帶哭腔。

沈心遠愣了一下,看來他和掌櫃的兩人都誤解了對方的意思,不過他身為醫者,對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掌櫃的快快請起,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會去看看那些病人的。”沈心遠將掌櫃的拽回到座位前麵,好言安撫著。

“那太好了,若果真如此,這幾天的房錢我也不要了。”說著,掌櫃的轉向小二的位置,“快去,把房錢退給幾位少俠。”

小二應聲起身,卻被沈心遠叫住:“不用麻煩了,住店歸住店,看病歸看病,這是兩碼事。”

衛雲帆瞧明白了沈心遠的意思,也出言勸阻道:“是啊,掌櫃的,你也不用跟我們客氣,畢竟你這裏也是在做生意,若真的因為我們虧了你的買賣,那我們心裏也過意不去。”

剛剛衛雲帆便想要勸阻,但是這件事能夠出力的也隻有沈心遠,他不開口,衛雲帆也不知道他的意思,自然不好先說話。

“那就感謝諸位少俠了。”

掌櫃的這個人看起來比較仗義,且不說鎮上的病人中有沒有他的家人,能夠跪下來求陌生人出手相救,這樣已然十分難得了。

這天晚上,沈心遠、衛雲帆和公輸門三人久違的睡了個好覺。前幾天在拱門鎮時,雖說三人並不在意外界的傳言,但是誰又能真正做到不在意呢?現如今,從這掌櫃的身上,大概能看出來,鎮上應該有不少古道熱腸之輩,在這樣的環境下,沈心遠三人也終於能夠放下心來,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沈心遠率先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前往了當地的醫館。既然還有病人,沈心遠實在是等不及了,隻是通知了一下驛站掌櫃的,等其他人起來之後直接去醫館尋他便可。

到了醫館,向幾位大夫簡要的說明了一下狀況,沈心遠立即投入到對病患的救治工作中。患病的一共有五個人,都是三天前發病。雖說傳言會發生瘟疫,但是得病的一共也隻有五個人,規模實在是太小了點,醫館按照章程上報官府之後,官府也說是再觀察一段時間,若是再無人發病,那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沈心遠號了脈,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在他看來,不管當初湯毅是不是真的死了,既然有疫鬼出沒,那這病肯定與蠱毒有關,蟲行之脈也肯定會表現在病人們的身上。

但是事實卻出乎他的意料,患者不僅沒有蟲行之脈的表現,就連症狀也與當初竇員外和他自己的完全不同。

“難道是新的蠱毒?”沈心遠兀自嘟囔了一句。

“沈大夫說什麽?”提問的是醫館的一位大夫。這家醫館一共有三位大夫,是三個同族的兄弟,都姓荀。此時提問的名叫荀輝,是三人中的大哥。

“沒什麽。”沈心遠搖了搖頭,“這幾個人是不是中了一些特殊的毒?”

“何以見得?”三人中的老二問道。他的名字叫荀長生。

“倒沒什麽依據,就是突然想到的。”沈心遠歎了口氣,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向他們解釋。

“診病最忌主觀臆斷,根據症狀來推導病情方才是正確的辦法。”荀天野是三人中的老三,但是說起話來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

“是,希望是我主觀臆斷吧。”沈心遠不與他們爭論。之前的幾次,他也都是按照症狀治療的,可是結果呢,一次自己差點死了,一次沒能治好病人,害的自己受了不白之冤。這兩次都是血的教訓,他也著實長了心眼。

“但畢竟這兩次是小概率事件,應該沒那麽倒黴再碰上一次吧。”沈心遠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不過我還是覺得不對。”內心掙紮了一會兒之後,沈心遠還是決定將之前的事情說出來,就算用不上,也可以為他們做個警醒。

外麵的蟬鳴聲並沒有打擾到屋裏的人,荀家三兄弟聽完了沈心遠的講述,臉上也露出了駭然的表情,他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沈心遠會有這樣的疑慮,尤其是剛剛以教訓的口吻訓斥沈心遠的荀天野,此刻也有些無地自容。

“沈兄,情況怎麽樣?”醫館外麵,衛雲帆的大嗓門傳了進來,也適時的緩解了屋裏的尷尬氣氛。

“還不知道,先用一下藥看看吧。”沈心遠決定還是先按照荀家兄弟的意思,對症治療。

“其實我們早就試過了,若是有效,也不會拖到現在。”荀輝歎了口氣。

“這麽說……”

沈心遠心中突覺不妙,正欲說話,醫館外麵傳來了一聲帶著驚恐的呼叫聲:“荀大夫!不好啦,快來看看,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