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五章
何警官放下手中的電話,從兜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上。想想剛才跟張小滿通話時自己語氣有些生硬,搖頭苦笑,回頭找時間再跟他解釋吧,自己這邊確實出了大亂子。
一個戴著眼鏡的警員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何隊.....又發現了一起......”
何警官臉色鐵青地說道,“這次是在哪裏?”
“在西郊......”
何警官一拳砸在桌子上,“好啊,東南西北都湊齊了。走,去現場看看。”
三天前,派出所接到報案,有人在南城五路橋下的窩棚裏發現一個玻璃瓶,裏麵是一顆用福爾馬林泡著的心髒。報案人是經常在河邊釣魚的老大爺,以前在那附近釣魚的時候,經常和住在橋下窩棚的一個流浪漢閑聊。可是最近那個流浪漢再也沒有出現,到窩棚裏一看,卻發現一顆人的心髒,嚇得他立刻報了警。
流浪漢就像是一個城市身上的灰泥,用力搓走一些,總會又在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來。沒人關心他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在一個城市生活了多長時間。如果不是那個老大爺,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那個窩棚裏曾經住著一個流浪漢。
何警官來到西郊垃圾站旁的窩棚前,這次瓶子裏泡著的是一個肝髒。似乎生怕別人發現不了,瓶子被掛在了窩棚外的簾子上。是每天來往這裏運輸垃圾的司機發現了異樣,經過一番盤問,窩棚裏確實住過一個流浪漢,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在這裏已經住了好幾年了。
掀開門簾,何警官彎著腰走進窩棚。右手邊是用麻袋一層層鋪著的“床”,**胡亂地堆著些破爛衣服。左手邊是一個火堆,火堆上架著一個小鐵桶,裏麵還有少半桶泡麵。在窩棚最裏麵有著大大小小的空紙箱子,何警官注意到其中有個箱子被一塊破布遮著。扯開破布,裏麵滿滿當當裝著一箱泡麵。
這樣的窩棚何警官已經看過三個了,加上西郊的這處,在這個城市的東南西北三天內消失了四個流浪漢。就像是旁邊垃圾站裏的垃圾,生活在城市的犄角旮旯。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有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了。
即便如此,已經身無長物,他們還是被人盯上了,何警官看著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肝髒,心中有了一種推測。
沒錯,這些什麽都沒有的人,身上唯一的價值就是器官。想到這點,何警官感到一種惡寒,他甚至看到了這些流浪漢被人像牛羊一樣被人屠宰,剖開肚子,取出裏麵帶血的髒器。
何警官眉心鼓起一個小肉包,端起火堆上的小鐵桶,推到痕檢組警員的懷裏,“查一下上麵的指紋、DNA,”走出窩棚,環顧四周,雜草叢生,眼中一片荒涼,“不管你是誰,我一定會把你揪出來,王八蛋,連流浪漢都不放過。”
一個負責痕檢的警員蹲在窩棚後麵的草地上大叫道,“何隊,這裏發現一組車輪印跡!”
何警官急忙走過去勘察,果然地上有一道被輪胎碾壓的痕跡。何警官一邊在拍照,一邊讓痕檢警員記錄下輪胎大小,“輪胎寬度235毫米,高寬比55,軸距3430毫米,轉彎直徑應該在11米左右,從泥土凹陷程度來看,車的重量大概在2400千克到3000千克之間。”
痕檢人員記錄下數據後,很快在平板電腦上建立了汽車的模型圖。何警官接過平板電腦,越看越覺得車型有些眼熟,一拍腦袋,大叫道,“快,查查附近這幾天有沒有救護車從這邊經過。”
幾分鍾後,一個警員在何警官麵前站直匯報道,“何隊,這邊最近的道路監控顯示確實有一輛救護車向這個方向來過。”
何警官興奮地搓搓手道,“是哪家醫院?”
“聖彼得高級私立醫院。”
魏雪嘴巴都快翹到鼻尖了,盯著麵前的一盤花生米和一盤黃瓜,不滿道,“你說請我吃飯就是吃這個?張小滿,你也忒摳門了吧!”
張小滿臉皮有些掛不住,簡單地介紹完魏雪,白了一眼何警官,幹咳一聲,“不是讓你多點幾個菜嗎?”
何警官尷尬地撓撓頭,“我以為就我們倆呢,嗐,習慣了,你又不說清楚。早知道你請美女吃飯,我肯定點一桌滿漢全席伺候著。”
魏雪譏笑道,“滿漢全席倒是免了,也不怕撐死,點幾個正經菜就行。”
張小滿叫來服務員,拿著菜單指指點點。不一會,桌上就擺滿了各色菜式,魏雪滿意地點點頭,不停地夾起菜往嘴裏送,含含糊糊道,“這還像點樣子。”
張小滿和何警官麵麵相覷,第一次見女孩子吃飯這樣不顧形象,張小滿摸著鼻子道,“慢點,沒人跟你搶。”
何警官端起一杯酒,對著張小滿說道,“這第一杯,敬你身體痊愈,終於出院了。”
張小滿輕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身體痊愈是不假,但是還沒有出院。”
何警官咕隆吞下一杯酒,歪著脖子道,“哦?還沒住夠?”
魏雪埋著頭剝著碗裏的大蝦,從嘴裏吐出一根雞骨頭,“他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在醫院給人當護工呢。”
何警官又把頭歪向魏雪,“哦?誰這麽大麵子?”
“你的頂頭上司,雷海。”張小滿接過話茬,臉上露出意味難明的笑容。
“你居然跟他攀扯上了,真有你的,那臭脾氣你也忍得了,”何警官又端起酒杯,認真道,“這第二杯,是給你賠罪。那天語氣有點衝,不是對你,隻是最近出了點亂子,心裏煩悶。大人不計小人過,先幹為敬。”
張小滿也重新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擺擺手,“說這個沒意思了,我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本來也是給你添麻煩了,”看著何警官放下酒杯直歎氣,好奇問道,“出了什麽事,把你愁成這樣?”
何警官看了一眼又拿起一個雞腿啃著的魏雪,挑挑眉,對著剛剛夾起一筷子爆炒豬肝的張小滿歎道,“最近A市出現接連好幾起流浪漢失蹤案,說起來,可能與你住的那家醫院有關。”
張小滿和魏雪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哦?”
“如果隻是流浪漢失蹤,你還不至於這樣憂愁吧,是現場還有別的情況?”張小滿接著問道。
“沒錯,每個失蹤地點都有一個瓶子,瓶子裏裝著人的五髒六腑,這才是讓人頭疼的。”何警官扶著額頭,臉色像啃蘋果時忽然發現剛啃過的地方有半截蟲子一樣難看。
張小滿看著麵前的一盤爆炒豬肝,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見魏雪拿著一串烤雞心,正吃得津津有味,臉皮**一下,“這你也吃得下?”
魏雪像看白癡一樣瞟了一眼張小滿,“你忘了我是做什麽工作的?”
張小滿幹笑兩聲,又看向正吃著花生米的何警官,問道,“你說跟我住的醫院有關?聖彼得?”
何警官朝著正在埋頭“苦幹”的魏雪努努嘴,並沒有回答張小滿的問題。
魏雪輕哼一聲,拿著紙巾擦擦手,“男人就是矯情,有什麽不好說的。我知道我吃飯時的吃相是難看,沒辦法,這是在醫院養成的職業病,我每天可沒那麽多時間在吃飯上耽誤工夫。張小滿,你今天不是為了請我吃一頓飯那麽簡單吧,說吧,有什麽事?”
張小滿豎起大拇指,“你還是和大學時一樣冰雪聰明,我確實有個事想要麻煩你,但在那之前,你首先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張小滿正色道,“那天在醫院鬧事的女人,她的孩子是叫楊冬冬嗎?”
魏雪從嘴裏擠出一個字,“是。”
張小滿追問道,“那天急救室搶救的也是他?”
魏雪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的確是他。”
張小滿舔了舔嘴皮的酒漬,“其實那天下午他就已經脫離危險了,醒過來了對嗎?”
魏雪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為什麽不讓他媽媽見他,別再拿那一套說辭搪塞我,我要聽真話。”
“那個女人其實心裏比誰的清楚,隻是有些事不好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很早之前,她就和醫院簽署了一些合同,條款上清清楚楚寫了在這段特殊治療期間,她是不能探望她兒子的,至於,那孩子是怎麽又跑出去出了意外,我之前就說過,那得問她。”魏雪沉著臉說道。
“等等,你們說的楊冬冬,該不會是你讓我調查的那個孩子吧?”何警官望著張小滿震驚地問道。
“沒錯,”張小滿摸了摸鼻子道,“這就是我為什麽遲遲不肯出院的原因。”
何警官大叫道,“怎麽可能,那孩子不是死了嗎?”
魏雪搖搖頭,“至少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你在這件事裏牽扯有多深,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張小滿眼神犀利起來。
“其實,在我進這家醫院之前,那孩子就在聖彼得了,至於為什麽當時他被送來之前對外宣布死亡,又和醫院簽署什麽樣的合同就不得而知了。醫院上麵的領導隻是告知我們不得隨意讓她和孩子接觸,實際上我也是最近才得到權限可以上到頂樓,知道的並不多。”魏雪攤攤手,無辜地說道。
張小滿轉過頭,對著何警官點點頭說道,“你剛才想說的事情,可以說了。”
何警官再次端起酒杯,吞下一大口酒,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在西郊現場找到一些車胎印跡,從附近監控來看,聖彼得的救護車到過那個地方。我懷疑.....”
魏雪瞪大眼睛,“不可能,醫院的救護車這幾天就沒有出過外勤!”
張小滿端起一杯酒,冷笑一聲,“事情越來越有意思,”將杯中酒灌入嘴中,對著魏雪說道,“這杯酒,我敬你,我相信你與這些事無關。接下來,有件事就必須要拜托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