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七章

張小滿從麵鋪出來,抬眼望著旁邊的小學校園,心思一動,走向校園門口。這次和劉老師短暫的交流,讓他頗為失望。那個人還是一如既往,隻關注自己的教學成績,對其他的事情漠不關心。以為經曆過王九江事件之後,心底多少會有些柔軟,看來還是自己想的太天真。

唯成績論,是現在整體大環境使然,他已經完全變成一個教學機器。對於機器,張小滿自然沒法苛求太多,也不願過多在他身上再浪費時間。至於,李俊身上發生的事情,也琢磨出了一個大概,絕非劉老師所說的“小意外”那麽簡單。真相到底如何,還得自己親自去尋找一番。

行至學校大門,自動鐵門內正對著一個花壇。一盆盆小花爭芳鬥豔,花壇上一塊石碑挺立,上書“務實求真”。張小滿微微抬眉,心中一聲歎息。一個年逾六十左右,頭發花白的老大爺從一旁的門衛室走了出來。一臉警惕地盯著東張西望的張小滿問道:“你找哪個?”

張小滿從褲兜裏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遞給老大爺,拿出打火機幫著點燃香煙,臉上露出一副懷念的笑容,“大爺,別誤會,我不是什麽壞人。我小時候從村上轉學過來在這上過一段時間學,這也算是我的母校。剛剛從這路過,就想過來再看看。”說完,又從兜裏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老大爺。

老大爺吸了一口香煙,吐出一個煙圈,打量了一眼張小滿,眯著老花眼裝模作樣看看手中的名片,輕笑道:“你這後生不錯,這麽多年過去了,還知道回來看看母校,”將鐵門旁的人行道小門打開一條縫,“進來嘛,好多人一畢業就將學校的恩情忘得一幹二淨,你還是頭一個回來的。”

張小滿尷尬地擺手道:“哪裏的話,隻是給大爺你添麻煩了。”

老大爺無所謂地搖搖頭,從門衛室拿出一個登記簿,指著上麵的空白處,“談不上麻煩,反正還沒有開學,學校也沒有啥人。不過,你還是要登記一下。”

張小滿連連點頭,在登記簿上填好信息,遞了回去,笑著說道:“多謝了,我就簡單在裏麵轉一圈,看一眼馬上就出來。”

老大爺盯著登記簿上職業一欄,吃驚道:“喲,還是個教授。了不得啊,”看著張小滿不住點頭,“吃水不忘挖井人,不錯!這樣,反正這會都快六點了,老漢我就帶你這個後生故地重遊一番。”

“不好吧?”張小滿推辭道。

“沒啥,走吧。”老大爺說著順手拉上門衛室的木門,徑直往學校裏麵走去。張小滿不好再多加推辭,隻得跟在老大爺的身後。

時過境遷,記憶中那片一到下雨天,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的瓦舍教室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棟六層樓的白色教學樓。那個用小石子造就的操場也黯然退場,換上了生機勃勃的青草地操場,操場的四周是一圈幹淨舒服的橡膠跑道。一側是將學校和外麵世界隔絕的圍牆,另一側是一個寬大的露天講台,講台旁正是迎風飄揚的紅旗。

老大爺顯得興致勃勃,每講到學校的一丁點變化,胸膛就格外挺拔,似乎這一磚一瓦的改變都有著他的功勞。張小滿在一旁不時讚歎幾句,老大爺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小學和大學的差別,在字眼上就可以瞧得出來,匆匆逛遍這座巴掌大的校園,不過數餘分鍾。

張小滿站在教學樓和教師辦公樓之間的公共坪上,摸著下巴仔細觀察起來。兩邊的大樓整體外觀幾乎一模一樣,兩幢大樓一側用長長的過道連接起來,組成一個巨大的“凹”字。

大樓前都有一排粗大的香樟樹,唯一的區別在於圍著香樟樹的花壇。教師辦公樓前的花壇上布滿青苔,是用磚塊斜著豎立拚接而成,棱角分明。而教學樓教室前的花壇裏的土明顯新翻不久,花壇的邊緣被水泥填補得圓潤光滑。

張小滿蹲在教學樓前的花壇邊,捏了捏上麵鬆軟的土,對著老大爺問道:“大爺,這花壇剛弄過不久吧?”

老大爺見到張小滿蹲在花壇邊,連忙走過去拉起張小滿,臉上瞬間由晴轉陰,“蹲在這做啥子,離那兒遠一點,不吉利。”

張小滿疑惑道:“咋啦?還不吉利,莫非還死過人不成。”

老大爺雖然知道這會學校沒人,還是前後左右張望一番,壓低聲音說道:“後生,沒錯,不唬你,是摔死過一個女娃娃。聽老漢一句勸,離這遠點就成,小娃娃夭折怨氣重。”

張小滿看著老大爺神神叨叨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道,“大爺還信這個哇?”

“信不信是一回事,總之,死了人就是不吉利,還是個女娃娃,陰氣更重。”

“那個女娃娃是不是八歲左右?”

老大爺皺著眉問道:“你到底是哪個?”

“大爺,你不用管我是哪個,我隻想問點事情。”張小滿一臉正色道。

“你不要問我,我啥子都不曉得。我一個老大爺,耳聾眼瞎的,啥子都沒有看到,啥子都沒有聽到,”老大爺不耐煩地擺擺頭,說著就推著張小滿往校門口走去,“走走走,哪來的回哪去。”

張小滿一把捏住老大爺的手腕,眼神犀利起來,“大爺,怎麽說也是一條人命,總不能亂打馬虎眼了。”

老大爺用力扭動手腕,還是無法掙脫,張小滿的手猶如鐵鉗一般,深深歎了一口氣,“鬆手嘛,我把曉得的都說給你聽就是了。”

張小滿慢慢鬆開手,認真說道:“洗耳恭聽。”

老大爺一邊往校門口走,一邊幽幽說道:“先說好,不能跟別人說是我說的,”見張小滿點頭承諾,接著說道,“其實,我也不清楚,也是道聽途說。放寒假前,二年級的幾個娃娃課間的時候做遊戲,爬到樹上耍。聽說是一個男娃娃不小心推了前麵那個女娃娃一下,小女娃摔下去,後腦勺剛好落到花壇的尖角上,救護車還沒來就死了。”

張小滿聽罷,一臉凝重,“您說的這些有沒有證據或者證人之類的?”

老大爺搖搖頭,“都說了是道聽途說,是別人聽另外幾個娃娃說的,真真假假不好說。後來他們班主任和派出所警察調查後都說是意外,那就肯定是意外嘛。但是不管咋個說,都是冤死的,怨念深重,大爺我好心才勸你離這事遠一點。”

“大爺,這件事你還告訴了哪些人?”就要走到門口,張小滿趕緊問道。

“後生,你如果是女娃娃家屬那邊的,勸他們一下,莫要三番五次來鬧了。不頂用,有這功夫還是琢磨一下咋個好好活下去才是。”老大爺再次打開校門口人行道的小門,“回去吧,最後大爺再送你一句話,閑事莫管,走路抻展。”

一陣微涼的風拂過臉龐,張小滿看著搖搖欲墜的落日,這陽光並不溫暖。因為,黑夜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