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存疑
“……那個,越哥,您能不能稍微捋一下舌頭再說話?”元歲把耳機音量開到最大,“您現在這個口音,仿佛讓我夢回考外語聽力的時候。”
“你先去醒醒酒。”淩夙誠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大概是對著韓越說的。
“老大?”元歲有點驚訝,“您已經到了?”完了,多半是大事。
“你先過來。”淩夙誠少見的催促了一句,頓了一下,又補充到,“動靜小一點。”
“這有點兒難。”元歲鎖上門,跟隔壁湊在一起笑聲震天響地打牌的三個人打了個招呼,小聲嘀咕了句,“唉,製造動靜的人來了。”
“歲歲,大年初一誒,這麽晚還出門?”莫允涵抓著牌衝她揮了揮手,“來來來,鬥地主小霸王,有沒有興趣來陪我們娛樂一下?”
“不了,你們慢慢玩兒吧。”元歲歎了口氣,很順溜地撒了個慌,“我得回一趟家。”
“哇,是誰前幾天還跟我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一定頂得住,可以一個人度過一個清淨的假期的?”
“元歲呀,你可別聽她在這兒挑唆。”另一人扔出一摞順子,勸到,“可憐天下父母心。家裏人既然有破冰的誠意,你也別太端著了。回去看看,我覺得挺好的。”
“父母心嗎?”元歲小聲重複了一遍,語氣似乎有點煩惱,“……這東西真折騰人啊。”
聽著電話的淩夙誠突然心裏一動,回頭看了一眼強撐著站起來的韓越。
“求求各位父老鄉親,能不能不要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搞事情。”韓越嘴裏含含糊糊地念叨個不停,“好歹也體諒體諒我們啊……大家都是混口飯吃而已,幹嘛非要在新年頭一天搞出這麽個大新聞啊。”
這回的動靜確實是夠大的。淩夙誠看著罵罵咧咧端來一杯蜂蜜水的薑仲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不久前才跟元歲說的那句“需要隨時隨地保持清醒”,算不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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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元歲大口喘著氣,正想一屁股坐在醫院走廊裏的座位上,結果被淩夙誠以手勢阻止了。
“運動完不要立刻坐下。”淩夙誠解釋到。
可以,這很養生。元歲吐了吐舌頭,看著急救室門口乖巧坐成一排的一組、二組和三組成員,小心翼翼地問到:“各位老大,這是……哪位出事兒了?”
“我不行了,我還是頭疼。”孔仲思斯文的捂著額頭,“……說起來,警察那邊的人呢?這事兒原則上歸他們管吧?”
“他們那邊,今天晚上好像也有個什麽活動。”有人接嘴,“……聽說比我們這邊醉的還厲害,我找人去挨個兒叫了。”
“大年初一啊。”許擇遠扯著嗓子哀歎一聲,“這個犯事兒的千萬別讓我抓到,否則,別怪哥哥我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不用你動手,他也會知道厲害的。”孔仲思指了指大門緊閉的急救室,“瞧瞧裏麵這位,這要是真有個萬一,估計不少人都沒個好果子吃……夙誠啊,還是要靠你咯。”
淩夙誠點了點頭,平淡地說:“就算所有人都堆在門口,也沒有什麽意義。你們先回去吧,我會跟進這件事。”
一行醉鬼排著隊,千恩萬謝地接連走遠。元歲隔了一個位置坐在淩夙誠旁邊,裝模作樣地捂著胸口,嚴肅地說:“老大,我做好心理準備了……究竟出什麽大事了,您說吧。”
“裏麵正在搶救的那個,是醫院裏的一位護士,名字叫湯雨澈。”淩夙誠由簡到繁開始梳理,“兩個月前,被借到實驗室參與工作。”
“實驗室?”元歲心裏咯噔一下,“那這回……是實驗室出了事?”
淩夙誠很緩慢地“嗯”了一聲,接著說:“半個小時以前,我接到電話。這位湯護士,被人發現渾身是血地倒在實驗室最深處的隔離觀察室內,身上有十幾道估計是手術刀造成的傷口,最嚴重的一處,要是偏一厘米,就可以把她的肺葉對穿……所以她現在還昏迷不醒,正在搶救。”
“隔離觀察室啊……那裏麵原來有人嗎?”元歲瞬間就抓到了關鍵點。
“有,但是現在人不見了,似乎是翻窗從供水管道的維護通道走的。”
“唔。”元歲撐著臉思考了一會兒,“那麽第一個問題出現了。究竟是有人協助這位病人逃跑的,還是這位病人自己刺傷了護士逃跑的?”
“從值班記錄表來看,這個時間段,湯護士本來不應該在那間病房裏。”淩夙誠直白地闡述,“換句話說,所有的磁卡記錄都顯示,是這位湯護士一路走進了病房,打開了上鎖的窗戶,放走了病人,然後莫名其妙的自己受了重傷。”
“磁卡記錄?”元歲愣了愣,“監控呢?聽說實驗室裏的監控不是鋪天蓋地嗎?況且真說起來……維護通道這種東西,一般都是鎖好不準任何人進入的吧?”
“因為不久之前,醫院的供水係統剛剛出過一次問題。而上一次修理的時候,可能正是因為這邊監控的線路太複雜,說是有些地方漏電很厲害,差點出了事。”淩夙誠頓了一下,“現在說不清究竟是不是巧合……今天下午,醫院的供水又出了問題,由於上次的教訓,實驗室這邊的監控都被暫時切斷了,維護通道也被暫時打開。所以,我們現在並不知道湯護士是在怎樣一種情況下,進入的隔離觀察室。”
“呃,那位被獨自關押……啊不是,獨自在那裏接受治療的病人,自理能力怎麽樣?”元歲舉手提問,“如果他能跑能跳,當然就可以自己一路跑出去。如果他不能,就必須要有人全程輔助接應……這個思路應該沒問題吧?”
“實驗室拒絕回答了我的這個問題。”淩夙誠淡淡地說。
“啥?”
“就是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絕密。”淩夙誠補充,“在我的權限之上的絕密。”
元歲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又說:“好吧,那我們暫時跳過這個問題……老大您現在怎麽看?”
“我還沒有去過現場,一切都不好說。”淩夙誠微微垂著眼睛,似乎有些心事,“但是,我懷疑實驗室方麵或許根本就不打算放我們進去直接查驗。”
“這算什麽?強行給我們增加難度?”
“實驗室那邊,自主調查的初步結果,大概是這樣的。”淩夙誠的語氣好像是在背書,“懷疑是有第三人脅迫湯護士,一路前行到隔離觀察室,最後帶走了裏麵的病人。”
“如果沒用直接證據可以為那位護士證明的話,這一切都很難說誒,說不定是苦肉計什麽的。”元歲托著下巴做沉思狀,“咱們城市的重要節點上,幾乎都設有ID的打卡裝置……既然現在都沒有得到任何關於那位病人去向的消息……難道他手上,沒有ID麽?”
“似乎是沒有。”淩夙誠眼神有些閃爍。
“那……”沒有ID的人,原則上來說,隻可能是外來人員。但是,外來人員又怎麽會被單獨留置在實驗室呢?元歲知道這個問題又沒有辦法繼續了,隻好雙手合十,改口祈禱到,“……不管怎麽說,都希望裏麵躺著的那個姐姐能早點脫離危險,咱們才好問問題。”
沒想到淩夙誠居然搖了搖頭:“恐怕不行。”
“為什麽?”
“首先,以她傷重的程度,一時半會……都比較難說。”淩夙誠的目光投向門內,突然問到,“你似乎傾向於懷疑她?為什麽?”
“實驗室方麵,如果眾口一詞地為她開脫,不是反而比較奇怪麽?”元歲反問,“不管她受了多重的傷,她好歹是還活著。如果我是那個目前沒有直接證明存在的‘第三人’,一定不會留下活口的。”
“湯護士的身體似乎一直都不太好,平日裏一直很安分,熟悉她的人都說,她不像是個能夠縝密地做出這一切的人。”淩夙誠的眼神有些莫名的飄忽,“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話音剛落,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浩浩****地朝著這邊湧來。淩夙誠皺著眉頭站了起來,領著元歲閃身進了安全通道裏。
元歲扒著門縫看了一會兒,嘖嘖稱奇到:“我的天啊,我都看到了誰?警察那邊的好幾個隊長都過來了……呃,還好我後爹沒來。這幾個阿姨都好眼熟啊,是不是對策組那邊的家眷來著?說句不該說的,要是剛剛一組和三組的幾位還在這裏,突然有人丟一個手雷過來,咱們船基本上明天就癱瘓了。”
“還看出什麽了?”淩夙誠按著眉心。
“我覺得,要是有一天,您真的出事兒了,估計差不多也就這陣仗了。”元歲說完便一縮脖子,躲遠了一步。
好在淩夙誠秉承優良傳統,一如既往地不跟她計較,隻是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不會有這個陣仗的。”
“所以,裏麵的那位姐姐是?”
“對策組副組長的女兒。”淩夙誠靠著牆看著她,“一個於情於理,都最值得信任的人。”
“那完了,我剛剛才毫不留情地說了這位姐姐的壞話,老大您可千萬別舉報我。”元歲立刻改口,“這麽說來的話,她就絕對沒什麽問題了,隻希望咱們能夠快點把人追回來,順便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看著她捏著拳頭,絲毫不在意瞬間自打臉,還鬥誌昂揚的樣子,淩夙誠暗暗歎了口氣。
“我和她的立場並不完全相同,你不要多想。”淩夙誠的聲音極輕,“另外,我隻能說希望,她確實是清白的,否則……”
怕是更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