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倫巴桑

陳威今年二十七歲,十二歲時父母被人殺害了,而殺害其雙親的人便是藍人。

當時他父母在途經藍郡時寄宿在當地的一家旅館,他們不知什麽原因與旅館老板起了爭執,老板一氣之下叫了幫手,把他父母活活打死。由於死者不是本郡人,藍郡警方沒有深入調查便以失蹤案草草結案。加之當時通訊條件不佳,大西方麵根本不知情,直到他父母死後的第五天,陳威才在家中得知這一慘劇,從此,他徹底流落街頭,成日與小混混為伍,過著一種不打人就會被打、不騙人就會被騙的生活,而正是這種生活使他下定決心苦練格鬥、射擊、駕駛等技能,終於在二十六歲時斬獲了全洲三項全能冠軍。

或許是從小經曆了太多風浪,陳威患上了狂躁症,這使他很容易激動。陳威之前給人當過私人保鏢、武術教練、小區門衛等,但都因其衝動的性格丟掉了工作。來此之前,他賦閑在家,無所事事。

然而,他平淡無奇的生活卻於一個禮拜前的清晨被打破,一通急促的電話把陳威從睡夢中吵醒,他在**賴了一分鍾,電話仍在響,看來對方是不打通不罷休了,於是他極不情願地下床去接。

“是陳威嗎?”他剛拿起電話,對麵便傳來一道冰冷的男聲。

“對——你哪位?”他的聲音充滿不耐煩。

“我是情報所的。”

“情報所?”陳威以為自己聽錯了,“你開玩笑嗎?”

對方不予理會,說:“給你一個任務:買一張下周一上午八點四十五分到藍郡的動車票,屆時會有人接站,車是豐田。你什麽也不用帶,隻需準備一些厚衣服,那裏有點冷。待會我會傳一些資料給你,看過資料你就明白我們為什麽會找你——”

“你在說什麽?”

對方毫不理會,接著說:“本次任務代號‘電狼’,你是電狼小組的三號成員。不用問任務是什麽,也不必考慮報酬,它絕對要比你榮獲十次全洲冠軍都多得多。好了,我就說這麽多,如果你沒有異議,那我就視作同意。陳先生,你將在這次行動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祝一切順利!”說完掛了電話,從始至終都是一副不容置辯的口吻,仿佛是在給陳威下達命令。

“神經病!”陳威慍怒地放下電話,感覺就像被人開了一個無聊至極的玩笑,可就在這時——幾乎是與此同時,平板電腦響了,他拿起來一看,一個陌生的IP給他發了一個視頻和一張圖片,他點開一看,很快就被裏麵的內容攝住了——即前文提到的,如此來看,對方委實不像是開玩笑,且極有可能是情報所,因為他不僅通曉自己的姓名和通信地址,還知道自己曾獲過三項全能冠軍,加上他舉目無親,沒有一個朋友,除了情報所,誰會對他這麽知根知底呢?

他對情報所的做派早有耳聞,於是將信將疑地去查對方的地址,結果卻無法顯示,電話號碼也空空如也,就像從來沒有人給他打過電話一樣。

緊接著,更令他詫異的事情發生了,一封沒有署名的電子郵件抵達了他的郵箱,他點開一看,隻有區區一行黑字:受情報所委托,“ ”願意加入“電狼行動”,並許諾保密。

空格處要求他署名,完了給發件方回件。

這也太不講理了吧!我還沒答應呢,你們就要我簽字,就算真是情報所也不能這麽蠻橫吧!陳威忿忿地想。

他打算報警,可是靜心一想,這件事盡管蹊蹺,但也有跡可循:首先,正因為他是赫赫有名的全能冠軍,情報所才會邀請他去執行任務——目測是對付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其次,從他對情報所有限的了解來看,這種不留痕跡的通知方式也確實符合他們的作風,畢竟從來沒有人能具體說清情報所身處何地。

這件事使陳威困惑的同時也喚醒了他複仇的願望,巧合的是,本次任務的地點就在藍鎮藍郡,這令陳威激動不已,看來多年的夙願有望得到實現(夙願是追查父母的事件?明說一點,有利於讀者理解)。

經過一番斟酌,他簽署了情報所的協議,按照他們的要求買了票,然後收拾行李,動身前往——就算這是一個惡作劇,他也在所不惜,因為他終究是要去那裏報仇的。

半小時後,他們找了一家麵館就餐。經過美藍霜的偽裝,陳威的皮膚已經與當地人無異,不過每每有人看向他時,他便感到一陣不適。

餐館人不多,牆上繪有象征當地宗教的曼陀羅圓形圖案,圖案中間標有蚯蚓似的藍文,櫸木餐桌反著光,桌上擺有醋瓶和小瓷碗裝的紅油。

陳威和秦依凝分別點了一碗麵,但隻吃了一口,陳威便把麵吐到桌上,埋怨道:“啥玩意兒呀這是,真難吃!”

正在和麵的廚師不禁停下手中的活,怔怔地望著他,然後大叫一聲,衝出了餐館。

“叫你別說話!”秦依凝低聲埋怨。話音未落,門口響起一陣**,一群人衝了進來,打頭的正是廚師,他指著陳威,大呼小叫,身後的一幫人都抄著棍棒和鐵鍬,準備將陳威削成肉泥。

一個男人吆喝了一聲,打手們蜂擁而上,陳威眼疾手快,抄起身下的木凳朝他們擲去,木凳正中廚師的麵部,他立即捂住臉倒下。

見狀,陳威拽住秦依凝就往門口衝,一個手執鐵鍬的男人揮鍬朝他打來,秦依凝尖叫一聲,陳威矮身一閃,避開了鐵鍬,然後順勢使出掃堂腿,把對方撂翻,鐵鍬掉在地上,陳威迅速把它拾起來,朝一名迎麵奔來的打手揮去,鍬頭正中對方的太陽穴,把他打得鮮血飛濺。

這時,一個人倏地在陳威身旁倒下,他轉身一看,發現秦依凝竟然暈了,心下一驚,二話不說丟掉鐵鍬,抱起她就往門外衝,打手們反應過來,連忙堵住門口,陳威急中生智,一腳把麵前的桌子踢飛,饒是他才有如此大的力勁,桌子宛如一塊巨石徑直朝門口砸去,打手們來不及躲避便被砸了個正著,霍地散開一道大口子,陳威饒是有輕功一般,一躍而出。

他抱著秦依凝來到街上,打手們也衝了出來,如同困獸出籠,窮追不舍。陳威畢竟抱著一個人,不可能跑快,眼看就要被他們追上,這時,一輛轟鳴的警車迎麵向他駛來,陳威猶如見到了救星,奮不顧身地奔過去……

秦依凝在醫院悠悠醒轉。

“你還好吧?”陳威見狀,俯身問道。

秦依凝麵色蒼白,端詳對方半晌才回轉了意識,捂著前額,喃喃道:“沒事兒……就是老毛病兒犯了……”

“老毛病?啥毛病?”陳威不顧走廊裏來回穿梭的人,問。

“我暈血……”秦依凝靠著長椅,長發披散的樣子楚楚動人,有些不耐煩地答道。

“暈血?”陳威一聽很好奇,“那你是怎麽當上警察的?警察不得經常和血打交道嗎?”

“我盡量不去看,看了就要暈——嗷!”她忽然呻吟起來。

“怎麽回事?”陳威連忙在她一旁坐下。

“頭暈……”

“我給你掐掐虎口!”陳威一把抓起她的手。

沒想到秦依凝迅速把手抽出來,白眼一翻,把頭瞥向一邊。

陳威不明就裏,說:“我聽別人說掐——”

“不用!”秦依凝沒好氣地嚷道。

陳威徹底愣住了。

就在這時,兩個郡警向他們走來,其中一個操著蹩腳的大西語問他:“病人好點了麽?”

陳威悻悻地答道:“好點了……”

“那你倆跟我們回去吧,我們府長找!”

陳威一時沒聽懂他的話,秦依凝卻已站了起來,兀自向門口邁去……

倆人乘警車來到警府。

這是一座三層高的建築,外觀呈白色,尖頂,門口掛著“嚴厲打擊黑惡勢力犯罪,堅決鏟除黑惡勢力滋生土壤”(現實標語不要有,換一換)的豎匾,並配有相應的藍文。

“跟我來!”倆人下了車,郡警對他們說。

陳威瞥了一眼秦依凝,見對方神色冷淡,想必是還在生氣,便索性不去看她。

這婆娘的脾氣可真怪!陳威暗想。

進了大廳,上到二樓,他們被帶到一間辦公室外,警察敲了敲門,得到回應,打開門,隻見一個中年男人坐在環保皮辦公椅上,見人來了,把手機擱到台麵,起身向門口走來。

他的膚色比一般的藍人要深,像是抹了一層漆,濃眉,眼窩深陷,一頭稀疏的黑發,麵容滄桑且自帶一股威嚴,看來是一個領導。“秦小姐,多有得罪!”男人操著標準的大西語,一臉歉意地對秦依凝說,“我是藍郡警府府長倫巴桑,請多多包涵!呼裏格!”說著伸出手掌。

秦依凝也伸出手掌,不過令陳威不解的是,兩人並沒有握手,而是輕輕一碰,秦依凝含笑回應:“呼裏格!”

這是藍人打招呼的方式嗎?“呼裏格”是什麽意思?秦依凝怎麽懂當地的禮節呢?陳威內心冒出幾個疑問。

倫巴桑也對秦依凝入鄉隨俗的舉止頗感詫異,可他沒有細問,而是把二人請進去,對秦依凝說:“秦警官的大名在公安界可謂如雷貫耳,我記得您曾經破獲過‘4.28’特大走私案、‘9.20’連環殺人案等重大案件,今天一睹真容,真是三生有幸!此前倘若招待不周,懇請秦警官不要往心裏去!”

“沒事兒,都是誤會,是我們沒有遵守貴郡的規矩,給您添麻煩了!”秦依凝為對方開脫。

陳威不滿地哼唧一聲。

“這位是……”倫巴桑轉向陳威。

“陳威——三項全能冠軍!”(全稱就是三項全能冠軍?)陳威挺直腰板,自報家門。

秦依凝鼻孔冷哼一聲。

倫巴桑恍然大悟,臉上立刻堆出笑容,“您就是曾經擊敗享利·塞胡多(UFC全能冠軍)的陳威?”

陳威立刻喜不自勝,“哈哈,正是!算你有見識,倫府長!”說著拍了拍他的臂膀。

倫巴桑與秦依凝對望一眼,臉上寫滿尷尬,他訕訕一笑,轉移了話題:“秦小姐,你們到底是遇上了啥事兒啊,咋在餐館跟人鬧起來了呢?”

陳威不等秦依凝回答便把他們晚上的經曆與之述說,完了還不忘嘲諷秦依凝不懂知恩圖報。秦依凝聽得臉紅一陣白一陣。

“哎,這些狗娘養的龜孫子!”倫巴桑聽後忍不住罵起來,“現在都是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這麽野蠻的人,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看真要把他們抓起來關上幾天,不然是不會悔改的!”

“對,就要把他們抓起來,教訓教訓!他們就看我們是外郡人,所以才挑釁鬧事的——兩次了!真是太欺負人了!”陳威義憤填膺地說道。

倫巴桑自責地拍了拍腦門,“早知道從你們到站起我就派兩個郡警保護你們了,不過最近警力確實不夠,希望你們理解。”

“什麽?那輛車是你派的?”陳威難掩詫異,“你也是電狼行動的成員嗎?”

倫巴桑眨眨眼,一本正經地說道:“對,車是我派的,但我不是電狼行動的成員,我隻是受情報所委托,負責牽頭的。”

“那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餐館被圍了?”

“巡邏的憲兵看見的。兩位,實在抱歉啊!”倫巴桑對秦依凝說。

“沒事沒事,倫府長太見外了!不過這樣也好,可以趁機讓我練練手,畢竟好久沒有實戰訓練了!”陳威不合時宜地說道,在倫巴桑麵前揮了揮拳,把空氣劃得“呼呼”作響。

秦依凝歎了口氣,對他簡直無語。

“哈哈哈,陳先生真是輕易不出手,出手亦不凡啊,不愧是全能冠軍!”倫巴桑很巧妙地化解了尷尬,恭維道。

陳威“咯咯咯”地笑了,“哪裏哪裏!誒,倫府長的大西語講得真好,還會用歇後語,莫非你是在大西郡長大的?”

倫巴桑搖搖頭,“不是。我妻子是大西人,所以我會講大西語。”

“噢……”陳威意味深長地盯著他,似乎在揣測府長夫人的模樣。

秦依凝怕他口無遮攔,忙插道:“倫府長,能問問我們此行的目的嗎?”

倫巴桑濃眉一挑,“情報所沒跟你們說嗎?”

“沒有!”陳威搶在她前麵答道。

倫巴桑沉吟片刻,走過去把門掩上,回身到兩人跟前,壓低聲道:“情報所啥也沒跟我說,隻是讓我牽頭。不過我猜測,你們的任務就是把視頻裏的罪犯抓住。”

“你們搞不定嗎?”陳威問。

倫巴桑麵露苦笑,“不是搞不定,而是他不見了!”

“不見了?去哪裏啦?”

“在家裏。”

“在家裏?”陳威覺得荒唐可笑,驀地,他想起微博上的評論,想笑卻笑不出來了,見倫巴桑緊繃著臉,不禁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倫巴桑的眉毛擰成一團,他看了一眼秦依凝,見對方也用探詢的目光望著他,他深吸一口氣,說:“兩位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