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警府的解剖室設在藍郡的殯儀館內,董強從草原回來後草草吃了一頓午飯,便和陳威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解剖蜥蜴胃的地點,而秦依凝和徐小萱則在酒店裏休息(陳威是兼職司機,因此需要前往)。領著陳威和董強進入解剖室的是先前出現過的胖警察,他自我介紹叫瓦格夫,是警府的刑警隊長,倫巴桑讓他負責解剖蜥蜴的胃的事。

三人進了解剖室,五名法醫已經在手術台前就緒,手術台上放著用黑色袋子裝著的柚子大小的胃,董強一問才知道他們費了好大勁才把每條蜥蜴的胃從體內取出來,再由車運送到解剖室,這工作差點沒有把他們累壞,眼下,還有最後一步需要他們完成,那就是把所有的胃割開,把裏頭的玉佩取出來。

鑒於雙魚玉佩的複製力,董強事先讓倫巴桑準備了五隻貓,一旦把胃割開,見到裏頭的玉佩,那就先讓法醫們把貓放進去,讓它們去觸摸玉佩,如果貓沒有被複製,則說明玉佩是假的,跟董強當初觸摸到的那枚玉佩一樣;如果貓被複製了,則說明玉佩是真的,那就是他們要找的終極玉佩。

或許是懾於玉佩的威力,法醫們都顯得戰戰兢兢,一刀割開胃便不敢再往下割了,生怕一不小心碰到玉佩使自己也遭到複製。董強對此大為火光,連忙催促他們趕緊解剖,並勸慰隻要沒碰到便沒有危險。

陳威看在眼裏,同時暗暗佩服董強的膽大,當初他是怎麽做到親手去取那枚玉佩的呢?

很快,在董強的敦促下,第一隻胃被切了開來,眾人定睛一看,裏頭果然躺著一個銀色的圓形體,閃著耀眼的光芒,法醫嚇得趕緊騰開一個身位,瓦格夫叫郡警抱來一隻貓,貓見到肉張口便啃,董強一把將貓撣開,厲聲對瓦格夫說:“你不怕貓感染曼陀羅病毒嗎?!萬一它變得跟沙民一樣亂咬人怎麽辦?!”

瓦格夫麵色鐵青,揩了揩額角的冷汗,問:“那……那咋辦?”

董強眼睛細眯,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玉佩,說:“找鉗子過來!”

法醫連忙拿來鉗子。

董強接過,問在場的人:“誰能擔負這個艱巨的任務,把玉佩夾起來?”

沒有人接腔,恐懼如同解剖室裏陰冷的空氣將每個人的勇氣冷卻。

“三號,你來?”董強衝陳威詭異地笑笑。

陳威感到頭皮發麻,想拒絕,但又怕被人笑話,正要伸手接過,董強手一縮,衝他搖搖頭,道:“我來吧,把危險留給我!”臉上的笑容愈發詭異。

陳威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看著董強小心翼翼地把鉗子伸進胃裏,在裏頭搗鼓了一陣,慢慢地把玉佩夾起來,瓦格夫顫巍巍地抱來一隻貓,貓見了玉佩,情不自禁地伸出爪子去爪,“啪”的一聲,貓用力太大,使玉佩掉落在地,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等著那個驚悚的場景出現,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貓不僅沒有被複製,反而從瓦格夫手中一躍而下,張口去咬那枚玉佩,顯然,它把玉佩當做了魚。

董強麵色陰沉地注視著貓,而後抬起頭對瓦格夫說:“這枚玉佩不是真的,繼續解剖,直到找到真的為止!”

被陳威用槍羞辱以後,艾德發誓一定要報仇雪恨,前者不僅兩次戲耍了他,其出眾的外表也令艾德妒火中燒,在他眼中,他不允許世界上有第二個男人跟自己一樣帥。

所幸,陳威臨走前給他留下了姓名,他牢牢記住了這個大西名字,同時暗中揣測:這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藍郡?以前為什麽沒見過?他是幹什麽的?關鍵是,他和秦依凝出現的時機大致吻合,難道他倆認識?他會不會就是秦依凝的同事,兩人一起來藍郡查案的?

他想到秦依凝住在天龍大酒店,卻不允許自己去找她,難道她倆住在一起?那個小子長相英俊,身手不凡,估摸就是警察了,而且他極有可能是秦依凝的新歡,否則她怎會拒絕自己的請求呢?

從倉庫發生的事情來看,他明明搜過了陳威的身,對方沒有槍,後來那把槍是怎麽冒出來的?難道是秦依凝身上的?這就巧了,縱使秦依凝是警察,她為什麽要帶槍來藍郡?這隻能說明她是來執行任務的。還有,秦依凝明明可以直接拔出槍恐嚇陳威,為何還要上前去踹他呢?難道她是故意讓對方扳倒自己,好讓手槍給他撿到,助他全身而退?

想到此,艾德不禁脊背發涼。他猛然想起陳威倒在地下時在給秦依凝打手勢,雖然秦依凝沒有表示,但她顯然已經領悟了對方的意圖,於是才有了接下來的事情發生。

艾德氣得咬牙切齒,沒想到自己的女朋友竟然與敵人沆瀣一氣,他決定先去調查一番,弄清真相之後再教訓他們。

此時距秦依凝離開已經過去了半天,她不僅沒有留下來安慰艾德,反而急匆匆地走了,這令艾德的疑慮更甚。

艾德立刻找到巴欽克珠,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巴欽克珠看上去有四十歲,他長得高鼻深目,身材頎長,以深謀遠慮而著稱。他是他們這夥人的頭目,也是一切惡劣行徑的煽動者。

他聽了艾德的講述,捋了捋髭須,忖道:“我也看出來了,那個女人很有心計。要不這樣,那小子不是米婭發現的嗎,咱先去找米婭,問問詳情,然後再做打算不遲!”

艾德點頭同意了。

二十分鍾後,他們驅車來到了米婭的鞋店,那個害死陳威父母的老板娘欣欣然地出來迎接他們,艾德向她道明來意之後,米婭說:“我看那小子賊頭賊腦的,像是來找人的,所以趕緊打電話給你們。不過,他找誰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按理來說,咱們藍人是不會和外郡人打交道的,也不會主動介紹他們去找人,我推測,那小子一定是找了他們郡的人……”巴欽克珠托著尖下巴,忖道。

“誒,會不會是那個賣奶茶的大西人?”艾德恍然大悟似的說道。

“李和平嗎?”巴欽克珠雙眼放光。

“對!”

“有可能。”

“那貨我早就想收拾他了,隻是苦於沒有機會,哼哼,這下好,咱會會他去!”艾德麵露獰笑。

“對,真有可能是他,他以前就在我旅館門口擺攤子,跟我認識,保不準是他說出了我的店址!”米婭附和道。

艾德與巴欽克珠相視一笑,兩人扭頭出了門。

令董強失望的是,蜥蜴的胃裏沒有真玉佩。他氣急敗壞地把在場的法醫罵了個遍,然後勒令瓦格夫回去以後把草原的巨蜥統統消滅,他一定要把真玉佩拿到手。

陳威不明白他為何對玉佩如此執著,電狼行動的任務是殺死鏡像人,玉佩雖說重要,可也不至於讓他們大費周章去尋找。

瓦格夫也知道董強是來執行任務的,因此不敢違拗,他答應回去以後立即調動警力去獵殺巨蜥。

隨後,陳威和董強回到了酒店,剛進包間的會客室,他們便看見秦依凝邊踱步邊打著電話,她起初沒有注意到二人,直到翩然轉身,目光才與左、董二人的相遇,她露齒一笑,放下電話,俏麗的臉蛋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嫵媚動人。

陳威心裏一咯噔,以為她在和艾德打電話,沒想到她卻率先開口:“博士,倫府長打電話來了!”同時覷了陳威一眼。

“什麽事?”董強眉毛一挑,以為倫巴桑找到了玉佩。

“他查到魯格手槍的來處了,是黑市流通的,目前已經鎖定了這個槍販子。”

“抓著沒?難道鏡像人懂得買槍嗎?”董強邁到秦依凝跟前,問。

秦依凝後退了一步,點點頭,“抓著了。他讓我到警府去,電話不方便講。”她隻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鏡像人懂得買槍嗎?”董強重複了一遍問題,他顯然更關心這個。

秦依凝調皮地撇撇嘴,說:“那不是你研究的嗎?我隻是警察,不負責這些呀!”

董強眉開眼笑,打趣道:“那好,既然秦小姐都這麽說了,我隻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就在這時,一間客房的門開了,隻見徐小萱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她掃了一眼眾人,見到陳威,眼睛一亮,問:“你們找到玉佩了嗎?”

陳威把在解剖室的經曆告知她。

“這樣啊,那真可惜!你們回去歇會兒唄!”徐小萱聽完後說,目光一直不離陳威。

陳威心裏一熱,忙說不要緊,秦依凝看在眼裏,對董強說:“博士,那我就先去警府了!”

“嘿,有勞你了,秦小姐!”董強堆出一副笑臉。

秦依凝頭也不回地出了套間。

秦依凝走後,董強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他陰惻惻地瞅了陳威一眼,似乎想把失敗的原因歸咎到他身上,正欲詰難,便又放棄了打算,而後默不作聲地走回了房間。

整個套間隻剩陳威和徐小萱,後者顯然對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欣喜異常,她牢牢地盯著陳威,問:“你的臉怎麽啦?”

“噢,不小心磕到的。”陳威扯了個慌。

“是不是又跟人打架啦?”

陳威撓了撓後腦勺,說:“不是。”

“我不信,”徐小萱衝他眨眨眼,“磕到的是不可能大麵積淤傷的,而且你的皮也破了,眼角也腫了,肯定是和別人打架啦!我給你拿藥抹一抹好嗎?”未等陳威同意,徐小萱便一溜煙地跑進了房間,片刻,她提著藥箱竄了出來,笑著對陳威說:“蹲下吧,我給你抹藥,你太高了,我夠不著!”

陳威臉頰發燙,乖乖地蹲了下來,徐小萱身上散發的清香湧入他的鼻腔,這下,他的頭剛好與徐小萱的腰腹平齊,他抬起頭,瞅了眼對方白皙柔膩的臉頰,立刻羞赧地垂下頭,轉而盯著她露在拖鞋外的精致的腳踝,不禁浮想聯翩。

徐小萱用棉簽蘸了碘酒,往他的傷口處塗,碘酒刺激著傷口,疼得陳威大叫,徐小萱柔聲安慰:“就一點點疼,過會兒就好了!”她呼氣如蘭,宛如春風化解了陳威的疼痛。

“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啊,瞧你滿臉都是傷,跟我說說唄!”徐小萱說。

陳威把自己在倉庫的遭遇告知對方,隻不過沒有提到秦依凝。

“這些藍人真可惡!”徐小萱聽完憤憤地說道,“你找到殺害你父母的凶手了嗎?”

陳威默然,搖搖頭。

“相信你一定能找到!”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傳來開門聲,兩人回頭一看,隻見秦依凝一陣風似的走了進來,她見徐小萱在給陳威上藥,微微一怔,而後一言不發地紮進房間,很快又走了出來,顯然是忘了帶東西。

“姐,我在給他上藥……”徐小萱悻悻地向她解釋道。

秦依凝淡淡地“噢”了一聲,便飛快地走出套間。

陳威抬起頭,見徐小萱麵紅耳赤,笑著問:“你還怕她?”

徐小萱噘著嘴,道:“不是。隻是有點難為情。”說完自己也笑了。

陳威站起身,俯視著她,兩人四目相對,彼此能聞到對方的氣息,陳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捏她的臉,可指尖卻不聽話地觸到了對方的發梢,他一臉窘迫地說道:“謝……謝謝你!”

本以為對方會發怒,沒想到徐小萱卻嫣然一笑,垂下頭,飽滿的額頭漲得通紅。“我先走啦!”她一轉身,拎起醫藥箱,迫不及待地衝回了房間。

秦依凝原本想讓陳威開車載她去警府,可回來正好撞上徐小萱為他抹藥,那一刻,她感到有些尷尬,可又不便扭頭就走,於是隻好裝作回來取東西的樣子進了房間。

在打車去警府的路上,她感覺內心仿佛有把錐子在紮著自己,逼迫她重新審視自己的決定:在倉庫發生的事讓她對艾德心生厭惡,相反,她對嫉惡如仇、身手不凡的陳威產生了好感,可是,他卻與徐小萱舉止親密,難道他喜歡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徐小萱?不對呀,以她這幾天的觀察來看,陳威明顯是愛慕著自己的啊!

秦依凝感到有些失落,這時正好車到了警府門口,她無精打采地結了賬,下了車,朝大門走去。

進了警府,秦依凝在二樓撞見了倫巴桑,對方把她領進監控室,通過監控她可以看見審訊室裏頭坐著一名男子,男子穿著橙色馬甲,想必他就是槍販了。倫巴桑對秦依凝說:“我們通過線人暗中調查了那把魯格手槍,結果在黑市上把這家夥逮到了,目前他啥也不肯說。秦警官,你需要親自審問他嗎?”

秦依凝的眉宇湧上一股厭惡,原本想拒絕,但既然倫巴桑發出了邀請,想必是他看中了自己的能力,沉吟片刻,她便同意了。

男子是典型的藍人,高鼻深目,皮膚泛藍,見了秦依凝,他的眼神立刻變得色眯眯的,把秦依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嘴裏“嘖嘖”稱奇,見狀,倫巴桑上去給他就是一記耳光,完了用藍語叮囑身邊的郡警:“把他看好,要是敢出言不遜就揍他。”說罷帶上門出去了。

秦依凝知道倫巴桑去了監控室,一來為的是不令嫌犯起疑,二來是方便監控。她對審訊犯人還是有一套的,尤其是男犯人,他們往往會垂涎自己的容貌,從而放鬆警惕,然後敞開心扉跟自己交流。這招對她而言屢試不爽。

“我是你的法律顧問,專門處理嫌犯的訴求,請問你需要什麽法律援助嗎?”秦依凝在槍販麵前坐下,操著流利的藍語說道。

槍販盯著她俏麗的臉龐,嘴一歪,戲謔道:“咋派這麽漂亮的法律顧問過來啊?小妞,我知道你跟他們是一夥的,想套我的口風,嘿嘿,告訴你,沒門兒!”

被對方輕而易舉地識**份,秦依凝沒有氣餒,她搖搖頭,說:“你知道販賣槍支的量刑標準嗎?一般槍販子會遭到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我當然知道!”槍販打斷她,“這些都不用你教我,我比你還清楚。幹這行的,哪個心裏沒點數啊,哈哈哈!”他用不懷好意地目光盯著秦依凝。

秦依凝不為所動,說:“我可以幫你減刑,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把其他人供出來?哈哈哈,我早猜到了,告訴你,我就一個人兒,沒有同夥!”槍販靠在椅子上,衝秦依凝放肆地笑著。

秦依凝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可還是郡定自若地說道:“你有沒有同夥我不管,但是警方已經找到了你的買家,是他把你供出來的。”說著從包裏掏出用透明證物袋封好的魯格手槍,擺在槍販麵前,觀察著他的反應。

刹那,槍販的表情凝固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這……你們抓到他了?”

秦依凝鼻孔冷哼一聲:“當然!”

槍販的眼神瞬間失去了光彩,可隨即又掠過一絲獰色,道:“這家夥也是夠倒黴的啊,把我也供出來了!他犯了什麽罪?”

秦依凝端詳著他,發現他似乎不知情,便道:“狄狄巴圖你知道是誰嗎?”

槍販的小眼睛迅速轉著,而後精光一閃,道:“他不就是那個被複製了的人嗎?咋了?”

秦依凝掏出狄狄巴圖的照片,舉到槍販麵前,問:“看,像不像他?”

槍販端詳片刻,十分詫異地點點頭,“還真是!”

秦依凝收起照片,往椅背上一靠,說:“跟你買槍的不是狄狄巴圖,而是他的複製品!”

瞬間,槍販僵住了,整個人宛如一尊雕塑,紋絲不動,隻有嘴唇在微微翕動,“啥……啥……啥?”

“是鏡像人跟你買的,不是狄狄巴圖。”

槍販感到脊背一涼,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喃喃道:“他們也沒跟我說買家是誰啊……我隻是接頭的——”

“啥?‘他們’是誰?”秦依凝迅速捕捉到了這個字眼,問。

槍販打了個哆嗦,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搖頭否認。

“你隻是接頭的,那你上麵是誰?”秦依凝換了一種嚴厲的口吻,問。

“不知道。”槍販倔強地答道。

“鏡像人跑了,實話告訴你。”

一瞬間,槍販像觸電似的伸長了脖子。

“我不知道它會不會憑借已有的記憶去找你,但我敢肯定,一旦讓他找到你,那你絕不會有好下場。如果你願意跟我們合作,透露你的上頭是誰,那我們就會給你提供保護,不讓鏡像人找你麻煩。”秦依凝半威脅半警告地說道。

槍販冷笑一聲,說:“我就算說了你們也不會放我!”

“這次是個例外。”秦依凝衝他抬抬下巴,“鏡像人現在很憤怒,隨時準備再造殺戮。你如果願意,我們一會兒就放你出去。”

或許是迫於鏡像人的殘忍,槍販搶道:“別!別讓我出去,我寧願待在派出所!我的上頭是巴欽克珠,藍葵的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