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嘿,放開那兩個女孩

小啞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仍舊感到頭沉沉的,但是這間屋子很陌生。房間很大,燈光很柔和,擺件很考究,小啞雖然沒有真正擁有過但是她認識旁邊那張非洲黃花梨椅子,上麵花紋漂亮極了。之前,她“偷”過一個有錢人的一天時間,體驗了一次,但是小啞不喜歡,雖然很有錢,但是小啞深深地感受到了對方的不快樂。她不喜歡那樣的生活,她覺得快樂比有錢重要。可是太多的不快樂都源自於沒錢,人,真是一個矛盾之極的動物。

“你醒了。”餘晨陽進到房間,手裏端著一杯水。

小啞靠在床頭,接過水並沒有喝,她先問道:“這是哪裏?”

“我家。”餘晨陽笑著說。

“我為什麽會在你家?”小啞疑惑道。

餘晨陽溫柔的解釋道:“你燒的很厲害,老師放了你的假,你住的環境不太適合你退燒,抱歉,我的意思是我想讓你快點好起來——醫生剛走,她說你已經退燒了,沒什麽事了。”

“謝謝你。”小啞道。

“感覺怎麽樣?”餘晨陽忙問。

“舒服多了。”小啞抿了一口水,問道:“幾點了?”

“八點。”

“我該回家了。”

餘晨陽道:“一會阿琛和小雨會來接你,我想他們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小啞不解的看著餘晨陽,餘晨陽繼續說道:“非常抱歉,我翻了你的手機才找到阿琛的電話號碼。”

“沒事,我手機裏麵什麽都沒有。”小啞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切的問:“你沒有把學校的事情告訴我哥吧。”

餘晨陽給了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放心吧。”

“給你添麻煩了,給叔叔阿姨添麻煩了。”小啞非常不好意思的說,她最怕給別人添麻煩了,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巨大的麻煩,不然也不會被親生父母遺棄。

“我說過,我爸媽不在家。”

“那我還是先走吧,不然一會撞上我……”

“撞不上,放心吧,他們在外國。”餘晨陽說道:“跟喬絨的父母是同事,常年在國外,其實我跟喬絨是發小,她家就住在旁邊那棟房子。”

聽到這裏小啞心裏竟然有些許的羨慕,她趕緊驅散心中這種危險的想法。

“我帶你參觀參觀?”餘晨陽提議。

小啞是想了解他的,於是同意了。她跟著餘晨陽走下樓去,他的家比小啞想象中的還要大,有一種參觀展覽館的感覺。

“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收藏。”餘晨陽帶著小啞來到他的書房,裏麵是四麵牆的書架,書架很高,一直到屋頂,要登著梯子才能夠到上麵的。

餘晨陽指著右手邊的一側,“這邊都是推理小說,英美居多,有柯南道爾的《血字的研究》、《奇案記》等,柯南道爾就不用介紹了,超有名的,我有他的全集,六個版本的全有。”

餘晨陽往前邁了一步,“這本是《馬耳他黑鷹》,美國硬漢派偵探小說的創始人。然後,這是《無人生還》,這是《門鈴響起》,這是《布賴頓棒糖》,這是《護士學院殺人事件》、《獵殺紅十月號》、《玻璃鑰匙》、《八百萬種死法》……”

餘晨陽如數家珍,越說越興致勃勃,他跳到另一邊,“這裏是漫畫,我的王國。偷偷告訴你,我還自己畫過漫畫,一會給你看。”

小啞看著餘晨陽高興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平時穩重的班長。

“你看這裏,這是我收藏的藍光影碟。”餘晨陽指著另一麵牆。

“太多了。”小啞被震驚了,他的世界原來她從來沒有進入過,也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就像他從來不了解她一樣。

小啞深深地感受到了與餘晨陽的差距,她下意識離他遠了一些。她能跟他講什麽呢?講牙膏擠到用到不出來了可以剪開接著用?講洗發水用完了灌進去水搖一搖還可以再用幾次?講怎麽挖野菜?講如何獲取各種免費體驗劵?講超市的酸奶快過期的時候會打一折、破殼雞蛋可以很低價錢買到?講買衣服都是都是換季清倉的時候折扣最低?

“洗手間在哪?我想去一下。”小啞隻能用這樣的借口來逃避,逃避她的內心慌亂。

餘晨陽帶她去了衛生間,小啞剛進去,門鈴響了。餘晨陽去開門,阿琛和小雨站在門口正四處張望。

“豪宅啊。”阿琛說道。

“全是豪宅。”小啞補充。

餘晨陽尷尬的笑笑,迎他們進來。小啞正好從衛生間出來,看到小雨心裏很內疚,是她錯怪了她。小啞先在學校被誣陷,回家看到手表,以為是小雨偷了人家的手表,才被誣陷。

阿琛和小雨接走了小啞,回去的路上阿琛一直在話癆,今天東街的誰誰誰怎麽樣了,西街的誰誰誰又賺了好多錢之類的。隻有小雨和小啞一直沉默著。

走著走著,小啞揪出了小雨的衣角,小雨回頭看小啞,小啞在她麵前伸出一隻手,握起拳頭。

“你猜我手裏是什麽?”小啞道。

小雨繼續走,“我不猜。”

“你猜一猜。”小啞快步跟上。

“不猜。”很明顯,小雨還在生氣。

小啞道:“你要是猜對了這塊巧克力夾心糖就給你吃。”

“巧克力夾心糖。”小雨猶豫片刻,還是猜了,她抵擋不住吃的的**。

“猜對了,給你吃。”小啞把糖放在小雨手心。

“這也太好吃了吧。”小雨把糖放在嘴裏後驚歎道,然後迫不及待看包裝紙,“外國糖。不是英語吧,看不懂。”

小啞看了一眼,“應該是俄羅斯語。”

“哇,是剛才那個男生給你的嗎?”小雨好奇地問道,“之前那罐糖也是他給的對不對?”

小啞搖搖頭,是她在“拿”喬絨手機的時候順帶在她口袋裏一並摸出來的。

“肯定是,你不好意思承認。”

“真不是。”

“你臉紅了。”

“我這是發燒。”

“瞎說,你的燒早退了。”

“……又開始燒了。”

第二天一早,小啞的病已經徹底好了,她很早來到學校,沒有去教室,而是直接到了操場。因為校籃球隊早上有訓練。

她找到那個故意撞她還引發嘲笑開端的那個男生,小啞不記得他叫什麽了,隻管喊他,“嘿。”

男生叫徐波爾,一米八七,看到小啞竟然來找自己很好奇,“哎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偵探福爾小啞,您有何貴幹?”他的話又引起同伴一陣哄笑。

“打球啊。”小啞說的很輕鬆。

這下全隊的人笑得更厲害了。徐波爾說:“你沒睡醒呢還是昨天太激動現在還飄著呢?”

“就一個球,誰進誰贏,你輸了向我道歉,我輸了隨便你。”小啞認真的說道。

“快走吧,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徐波爾的語氣裏透著調侃。

小啞知道這種人太傲,於是說道:“慫。”

丟下這個字,小啞轉身就走。一秒、兩秒、三秒……如果五秒內徐波爾還不叫住自己的話,小啞準備再大聲的加一句:我去告訴全校同學,籃球隊不敢跟女生打球,怕輸。

“等一下。”徐波爾說道,“我先來,輸了別哭。”

小啞微微一笑,重回球場,她腳邊有個球,走過去彎腰撿起,然後丟給徐波爾讓他先開始。然而這一丟卻丟歪了,而且力道特別散,軟綿綿的。

“失誤,失誤……”小啞說著跑去撿球,球越滾越遠。大家又是一陣笑,真搞不清楚這個小啞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小啞把球直接用腳踢了過去。

“這個人真的瘋了。”徐波爾露出輕蔑的表情,準備帶球上籃。他衝向小啞,準備貼上她之後衝她大吼一聲,直接把小啞嚇得坐下或者蹲下,然後越過她直接上籃。

徐波爾帶球過去,衝著小啞大吼了一聲,小啞向後撤了一步,然後腳下發力,精準判斷出徐波爾的起跳點,然後用勁全身力氣躍起,一個蓋火鍋兒,砰地一聲,當頭棒喝。

小啞拿到球後,轉身一個後仰式跳投,球進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這個小姑娘打球這麽厲害的嗎?而且還扮豬吃虎。

小啞確實打球不錯,之前在院兒裏經常跟男孩子一起玩,

徐波爾這麵子被小啞折的厲害,不過一個一米八七的好男兒還是願賭服輸的,“你牛,我輕敵了,我輸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好了,我原諒你了。”小啞說完便徑直離開了。

小啞蓋了徐波爾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學校,通過這件事,以及昨天的檢討事件,所有人都知道了另一件事,那邊是——小啞看起來很弱,但沒人可以欺負她。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比以往的溫度高不少,小啞覺得整個人很舒服,尤其是退燒之後,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明亮的,而且仿佛一夜之間所有人的攻擊性都消失了。

確切的說,應該是隱藏了吧。

餘晨陽仍舊很擔心小啞的病情讓小啞覺得溫暖,但是又深知跟他不是一類人,在自己心裏一遍一遍勸說自己:保持距離。

喬絨沒有來,請假了,小啞聽說是被記大過了。

第二天喬絨仍舊沒有來,第三天喬絨也沒有來,第四天喬絨依舊沒有來。小啞覺得沒有喬絨的學校是多麽安靜,就像時間真的倒流一般。她喜歡寧靜,任何時候的寧靜。

小啞是放學的時候才知道喬絨住院的,她去衛生間的時無意聽到了同學們在議論。

小啞按照聽到的信息放學直接去了醫院,她走進醫院大門後又折了回來,在門口的水果攤買了一些香蕉。

小啞在服務台問到了喬絨的病房,徑直來到三樓,敲響了308病房。

“進。”

聽到允許後,小啞推開了門。喬絨正躺在病**,玩著平板電腦,絲毫不知道來人是誰。

“手機還你。”小啞把香蕉放在一旁的櫃子上,然後把手機遞到喬絨眼前。

喬絨抬眼看了一眼小啞,神情複雜。

“放心,我沒有看其他內容,我隻看了和我有關的部分。”小啞說道。

喬絨恨恨的看著她,一直不開口。

“你吃香蕉嗎?”小啞問道。

“你是來羞辱我的嗎?”喬絨死死盯著她。

“絕對不是。”

“你這個小偷,偷我手機。”

“我確實偷了,我承認,但是我沒有其他辦法,你可以繼續告訴其他人,我是小偷,偷了你的手機。”

喬絨的臉一陣白一陣青,她也明白這是羊來了,後麵的就會變成“賊喊捉賊”。

小啞又說道:“我做過的事情我承認,沒做過的事情也不允許有人扣在我頭上。”

喬絨恨得牙癢癢,“你無恥。”

小啞糾正道:“是你無恥。”

喬絨氣得耳朵冒火,指著門口說道:“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我知道你恨我,我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去恨你。”小啞甩下這句話便離開了。他清楚的指定依照喬絨的個性這個事情很難完,她隻是想在她麵前不再那麽弱。

成野其實還好,她被記過也坦然接受了,畢竟是自己先算計的小啞,可是李詩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小啞剛走不久,她便來了醫院。

“我咽不下這口氣。”這是李詩見到喬絨後的第一句話。

“我知道她住哪裏。”喬絨幽幽的說。

李詩眼睛放光,“太棒了。馬上周末,我們就可以棚戶區一日遊了。”

“兩人遊沒意思,喊上幾個男同學。”喬絨意味深長的說道。

李詩領悟了喬絨的意思,“那是必然,他們可是保留節目的主力。”

周六的早晨,阿琛很早出了門,他再次來到市區那家還沒有開業的酒吧,他站在小巷盡頭紅色的鐵門前,忽然腦海裏響起方奶奶的聲音:“阿琛,你要走正道。”

他伸出敲門的手僵在半空中,過往的事再次浮現在他的眼前。

如今阿琛在棚戶區“威名遠揚”,甚至在整個衡州市也算是小有名氣。這一切得益於阿琛的師傅,關離。說是師父,其實比阿琛大不了幾歲,可是說是亦師亦友,教他“能耐”,一起喝酒聊天。

至於關離身上的故事,對阿琛來說一直是個謎,阿琛隻知道他是被迫幹外八行的,因為他的父親是盜門行,所以他生來便擺脫不了,從小被強迫訓練。

阿琛遇見關離的那天極其悶熱,空中厚重的雲層裏醞釀著一場暴雨。阿琛跟在一對情侶身後,因為女孩的背包上掛著一隻精致北極熊掛件。小雨說過她最喜歡的動物是北極熊,阿琛一直記得,他還記得的是小雨的生日快到了,正好這個掛件可以送給小雨做生日禮物。

阿琛繼續跟在他們身後,準備趁機扯掉掛件然後撒腿就跑,可是阿琛忽略了掛鉤的牢固性,一下沒有扯斷,被這對情侶發現。不幸的是女孩的男朋友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主,揪住阿琛就是一頓暴打。

解完氣,情侶轉身離開,而捂著臉上淤青的阿琛又追了上去,說道:“打也打了,北極熊能不能給我?”

情侶兩人麵麵相覷,然後阿琛又挨了一頓打。這次傷的更重了,他的眼角在流血。

阿琛努力睜開受傷的右眼,繼續說道:“北極熊能不能給我?”

女孩把北極熊摘下來,準備給阿琛,被男朋友一把搶去,“這人腦子有問題的。”又轉頭對阿琛說道,“別再跟著了,不然腿給你打折。”

阿琛乞求道:“求你了,你可以再打我,但是北極熊能不能給我?”

男友丟下一句,“真的是腦子壞掉了。”拉著女孩匆匆離開,轉身的時候還不小心碰到了一個圍觀看熱鬧的群眾。

漸漸地圍觀的人群散去,隻剩下一個人仍舊站在阿琛麵前,他問道:“你為什麽這麽想要這個熊?”

阿琛道:“我妹生日,我想送她禮物,那個是她喜歡的,反正都挨了打,厚著臉皮要唄,興許能給我呢。”

對方張開手心,竟然是剛才那隻北極熊掛件。

阿琛驚訝道:“怎麽可能在你手裏?”

對方道:“剛才那個人離開的時候我故意碰了他一下,自然能到我手裏,而且……”他又拿出一隻黑色的錢包,“我想要什麽,什麽就會到我手裏。”

他把錢包和北極熊一起交給阿琛,“這隻錢包也是他的,裏麵有些錢,算是他賠給你的醫藥費了。”

阿琛接過東西,兩眼放光,“你能不能教我?”

對方沒說話,轉身離開了。阿琛立刻跟了上去,在他身後保持著一定距離,從上午十一點,一直跟到晚上八點,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關離。

接下來幾天阿琛一直跟著關離,關離吃飯,阿琛就在餐廳門口等,關離回家睡覺,阿琛便守在他家門口,從黑夜到白天。

或許是關離煩了,在第五天的時候對阿琛說:“我可以教你幾招,但是你要保密。”

阿琛欣喜若狂,連忙喊師父,但是被關離攔下,他說,我們可以是朋友,但阿琛打心底拿他當師父。

之後,也就是三年前阿琛闖了大禍那次,關離便消失了。阿琛找了關離很多很多年,杳無音信,他就像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一樣。

也是阿琛的那次闖禍,方奶奶、小啞、小雨受牽連,事態平息後阿琛向方奶奶保證他會從此收手。

可是阿琛食言了,因為前不久小雨嚴重腹瀉且具有過敏症狀,送去醫院之後,診斷出小雨的肺部有病變,原因是小雨正在長身體階段,抵抗力弱,長期居住生活在潮濕發黴的環境裏,頻繁接觸和吸入黴菌,引發腹瀉和過敏症狀,一些毒性很強黴菌引起的肺部病變。所幸不是太嚴重,進行常規治療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阿琛去繳費的時候聽到兩個護士在討論一個病人的病情,患者就是長期住在陰冷潮濕的地下室裏患上了皮膚癌。

這把阿琛嚇出了一身冷汗,當時他就決定,一定要迅速給小雨和小啞換一個舒適的環境,最快最有效的方式無疑是利用他的“拿手絕活”。

阿琛揉了揉太陽穴,推開了那扇紅色的門。然而他來得並不算早,裏麵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臉上有刀疤的男人,皮膚異常黝黑的男人,還有一對兄妹,以及一個胖子。

阿琛又四下觀察了一下,之前那幾個熟悉的麵孔不在,大概還沒有到?可是還差五分鍾就過了集合時間,刀疤最討厭不守時的人了。

刀疤摟著阿琛的肩膀說道:“阿琛,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新成員,也是最終成員,之前那幾位朋友退出了。”

說退出的時候刀疤是笑著的,但是阿琛了解他,那幾個人絕對是被刀疤踢出去的,他喜歡絕對掌控。

“這是大熊。”刀疤指著那個新加入的胖子說道:“別看他胖,但是很靈活,我說的是開車靈活,咱們的車手。”

胖子嘿嘿一笑,竟然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很給人好感。

刀疤接著說道:“這對兄妹厲害了,哥哥叫阿有,妹妹叫阿無,負責硬核技術的,你懂得。”刀疤麵向皮膚黝黑的男人,“老黑就不用多說了,我的老朋友了。”

最後輪到阿琛自己,刀疤來到他的身後,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各位,別看他年紀小,手上的功夫牛著呢,咱們進去全憑他了。”

胖子樂嗬嗬的跟阿琛打招呼,但是那對兄妹卻不太友好,臉上寫滿了懷疑。

妹妹說道:“行不行啊?小屁孩寫完作業了嗎?”

阿琛笑了一下,故意嗆道:“不好意思,不認字。”

阿無用手指繞著頭發說道:“那回頭姐姐好好教教你。”

阿琛冷冷地說道:“多謝好意,可惜,我這人天生不愛學習。”

“愛去遊樂場嗎?姐姐帶你去遊樂場玩。”阿無邊繞著阿琛轉圈邊說。

“我也不愛去遊樂場。”阿琛道。

“那你喜歡什麽?”阿無繼續問。

“我喜歡錢。”阿琛一直隨著她的轉動盯著她的眼睛,不讓她的視線放在其他地方。

“誰不喜歡呢。”阿無說。

忽然,阿琛遠離她,來到刀疤身邊,然後向著空中拋出一隻黑色的東西,阿無跳起來接住,發現正是自己的錢包。

哥哥阿有鼓起了掌,阿無點點頭,對阿琛說道:“很不錯。”

阿琛繼續說道:“打開錢包看看。”

阿無打開自己的錢包,查看了一下錢,“並沒有少。”

“再翻翻。”阿琛道。阿無接著翻,忽然發現了一樣不屬於自己的照片,上麵是一個陌生的女孩,於是拿出來問道:“這是誰的?”

刀疤鼓起了掌,“這是我寶貝女兒的照片,她叫謹兒,漂亮吧。”正是阿琛剛才到刀疤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從他身上摸出來的,然後迅速裝進阿無的錢包裏,再拋出去。

阿無把照片還給刀疤,說道:“你女兒很漂亮,一定像她媽媽。”阿無又看向阿琛,“我們兄妹倆沒意見了。”

這天早上,小啞唯一一次賴床了。小雨去了甜品店,阿琛也不在。小啞正在收拾屋子的時候接到了餘晨陽的電話。他問小啞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美術館,小啞以要去快餐店裏幫忙為由拒絕了他。

但是拒絕完之後小啞竟然會有一絲絲失落。

“沒關係,小啞,你已經習慣沒有朋友了,你有阿琛和小雨就夠了,就知足了,小啞,你不可以那麽貪心。”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道。

收拾完一切,小啞準備出去透透氣,她無法在家一直宅著,會讓她覺得時間白白浪費。她對時間很敏感。

可是就在拉開門的那一刻小啞傻在了那裏,門口全是垃圾,她再回身,門上被潑了紅油漆。一旁的牆上寫了字,兩個鮮紅的賤人特別刺眼。

這兩個字一般不是用來形容男生的,所以應該不是阿琛得罪了誰。況且阿琛一向做事小心,從不把禍端帶到家裏來。小雨更不可能了,她的性格太軟,從來都是別人欺負她,她從不惹事。

記得小雨上初一的時候,有一個男同學,總欺負她,小雨一直忍著,後來有一次那個男生一天嚇哭了小雨三次,她忍不住了,她氣衝衝的跟阿琛說不用管她,她要去跟這個男朋友單挑。後來小雨準備了好久終於鼓起了勇氣去找人家單挑,人家覺得小雨真是太可愛就主動跟小雨道歉和解,小雨瞬間就原諒了對方,跟他成了好朋友。

唯一的解釋就是喬絨,她知道小啞住在哪裏,前兩天跟喬絨對話還被喬絨說了無恥,小啞說她才無恥。喬絨看著滿門的紅油漆歎了口氣說道:果然,你才無恥。

小啞撿起地上一粒小石子,在門上點了一下,紅油漆沾到石子上,看來是剛潑上去不久的。小啞欲哭無淚,原來自己在打掃房間的時候,外麵正在潑油漆。這麽多得清理到什麽時候啊,小啞有些崩潰。

出門去買清理用品的時候小啞隱隱約約聽到了幾聲叫喊聲,似乎在喊……救命?

棚戶區裏出現救命的呼喊可不是什麽好事!

小啞邊順著聲音找過去,邊從自己的書包裏拿出幾張紋身貼來。這個紋身貼小啞可有妙用,且成功用過很多次。如果是夏天就可以貼在胳膊、腿上之類顯眼的地方,但偏偏是冬日,她隻好把紋身貼貼在自己勃頸處,穿著衣服能隱約看到。然後小啞把拉鏈拉到頂,先暫時遮住,繼續尋覓那個救命的聲音。

終於,在一條隱蔽的殘破的小巷子裏看到幾個混混正圍著兩個女生。

是不是混混小啞一眼就能辨別出來,她見的太多了,就像從事銀行工作的人員能輕而易舉的分辨出假幣一樣。

“嘿,放開那兩個女孩。”小啞站在巷子口大聲喊道。

兩個小混混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納悶了一下回頭看去,發現還真是一個女孩,然後相視而笑。

“我當時誰呢,原來是一個見義勇為的女俠啊。”其中一個高個子混混調侃道。另一個矮胖混混跟著笑。

“話真多,你們放了她們衝我來。”小啞無所畏懼。

矮胖混混慢慢走近小啞,捏著她的下巴嘖嘖道:“你太瘦了,全是骨頭,硌得慌。”

小啞道:“骨頭打人才疼呢。”

高個子混混聽完哈哈大笑起來,覺得遇見了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女孩,怎麽就不害怕呢。

矮胖混混站到小啞麵前,“電視劇看多了吧,你怎麽想的?敢多管閑事?”

高個混混也走了過來,仔細打量著小啞,她的校服洗的都掉色了,“走吧走吧,看你這樣也沒什麽錢,還是你同學油水多。”

同學?

小啞這才外頭看過去,巷子盡頭的兩個女生竟然是喬絨和李詩,剛才被兩個混混擋著沒有看見她們身上的校服。

“小啞,救救我們……”喬絨的聲音極其顫抖,李詩躲在喬絨身後一直紮著腦袋。

顯然她們從沒有經曆過,嚇壞得夠嗆。

小啞看了她們好一會,有些猶豫不決了,畢竟就在剛才她們還在家門口潑了油漆。

高個子混混忽然覺得也沒什麽意思了,一擺手說道:“走吧走吧,咱們是一類人,我們不找同類麻煩。”

小啞扔處在矛盾之中,李詩從喬絨的背後露出頭來,對小啞隻張嘴不出聲,口型大概是:別走。

小啞離開了,她一想到她們對自己造成的傷害,就打心底不想對他們伸出援手,況且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小啞轉身了,走出了巷子。

矮胖混混對著她的背景揮手道:“再見了女俠。”

就在小啞走出的這七八百米的短短時間裏,她反複想,到底是救不救他們?如果這個事兒若在阿琛頭上,他肯定會見“死”不救的,但是如果是小雨呢?她會救的吧,她那麽傻。如果是餘晨陽呢?他應該也會救吧,畢竟他跟喬絨是發小,而且他身為班長有責任有義務。

自己呢?我們僅僅是同學,充其量是同班同學,而且是剛剛算計構陷過自己的同學……

她不確定了,理智上她勸自己就當做沒聽見沒看見,但是良知上她過不去。因為,她骨子裏就是一個善良的人,即使是遭遇到了那麽多的不公平,即使是經曆過那麽多次的絕望。

小啞立刻轉身,用力奔跑回去,她一邊跑一邊想,時間沒有過去幾分鍾,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定沒有出事。

小啞跑回巷子,幸好喬絨她們還在。

“嘿,放開那兩個女孩!”小啞站在巷子口,插著腰,喘著氣再次喊道。

兩個小混混回頭看見又是那個女孩,莫名其妙。

小啞拉開一點拉鏈,讓紋身能稍稍露出來一點,但是又沒有露出來太多,不然容易穿幫。

“我說你是不是虎?你覺得你真是女俠是怎麽地?你就算有當女俠的心,你有這個實力嗎?”高個子混混特別不耐煩,指著小啞就走了過來。

小啞把背包脫下來,扔到一邊,因為大大的書包會妨礙她的行動。

矮胖混混倒是饒有興趣,“那就殺雞給美女看,讓她倆知道咱們哥倆不是吃素的,是吃天鵝肉的。”

“真是有眼無珠。”小啞裝作很輕蔑的樣子。

倆混混一頭霧水,這時高個子混混撇到了小啞脖子裏的紋身,小聲對同伴說:“這個小女孩有紋身,似乎滿身都是。”

“紋的什麽?”另一個混混問。

“看不出來,不知道是花還是龍,還感覺有一把刀的部分,看不出來啊。”

“問問?”

“問問。”

“你是混哪的?”高個子混混問道。

在小啞生活的那片棚戶區從來沒有見過這倆人,於是說道:“西街。”

“跟誰的啊?”矮胖混混又問。

“東哥。”小啞信口胡謅了一個名字。

“哪個東哥?”兩個混混互相看了一眼。

小啞搖搖頭歎了口氣,“哪個東哥都不知道,你們還好意思在棚戶區這一片混。”

“你說的是忠哥?”高個子混混疑惑道。

小啞就坡下驢,“對呀,忠哥嘛,你們什麽耳朵?”

倆人嘀咕了一會,忠哥可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於是說道:“今天給忠哥麵子,下次別讓我們我再撞上。”矮胖把剛才管喬絨和李詩“要”的錢拿出來,“這些物歸原主。”

小啞立即攔住,“敞亮,不過兩位哥哥出來一趟也挺辛苦的,就當做辛苦費了,收著收著。”

矮胖混混笑嘻嘻的把錢掖了回去,“小姑娘懂事,不愧是跟忠哥混的。”

看著倆人走遠,小啞趕緊招呼喬絨和李詩,“趕緊走啊,一會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們就走不了了。”

喬絨的腿都點打晃兒,得靠李詩扶著才從巷子裏走出來。然後,小啞帶著她們七拐八拐,在一棵老樹下停下。

“你們在這裏緩一會吧。”小啞道。

喬絨靠在樹上,驚魂未定。李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小啞,最後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沒什麽話對我說嗎?”小啞問道。

“……謝謝。”李詩從嘴裏擠出這個兩個字。平時話很多的人,現在倒是惜字如金了。

小啞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其他事情,你們好好想想。”

喬絨和李詩裝作不明所以,茫然的看著對方。

“那我提醒一下你們,比如說,紅色。”說完這句話小啞就後悔了,提醒有什麽用,隻要她們咬死不承認再怎麽問也沒用。

兩人搖頭表示不明白,其實小啞隻要注視其中一個人的眼睛偷取一小段時間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知道——喬絨帶了兩個男性朋友,曾經初中同學,和李詩一起來給小啞好看。潑油漆這種力氣活當然是兩個男生幹的,但是由於是第一次沒有經驗,也弄在了身上不少,所以兩個男生提前離開了,剩下喬絨和李詩留在棚戶區,她倆還琢磨著有什麽法子能更讓小啞難堪,就是在街上閑逛的時候遇見了兩個小混混,被堵在一條小巷裏。小混混一眼就覺得這倆學生挺有錢的,便實施了搶劫,那個矮胖混混覺得倆人的姿色也不錯,而且還是學生,便起了歹心。接下來便是小啞聽到救命趕了過去。

“算了,算了。”小啞無奈的說道:“這裏情況很複雜,你們以後還是不要來了,這不是什麽周邊遊的好地方,你們或許覺得這裏很新鮮,很稀奇,但是對於出生在生活在這裏的人而言,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

這絕不是什麽危言聳聽,她偷過那麽多時間,天堂和地獄小啞都切身“經曆”過。

“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可以原諒你。”喬絨道。

小啞覺得好笑,“你說反了,明明是你對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我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還覺得自己受到多大傷害似的,我承認,確實有點,但是……算了,我已經原諒你了,我不希望自己有仇人。”

喬絨道:“你永遠是我的仇人。”

小啞無奈,“隨你便吧。”

良久,見她們不說話小啞又說道:“我送你們出去。”

小啞的話剛落音,突然身後傳來的一個聲音,讓她再次緊張起來。

“哪也別去小妹妹,哥哥有個問題不太明白,特地回來問問。”

小啞不用轉身也知道,是那兩個混混。

矮胖混混問道:“忠哥不是西街的啊,忠哥是東街的啊,我看不是我們耳朵不好使,是你唬我啊。”

高個混混慢慢逼近她們,“我最恨別人拿我當傻子了,我看起來很蠢嗎?”

小啞把喬絨和李詩護在身後,死死盯著倆人混混,預判著他們的動作。

“記住,如果你遇到壞人,一定要以最有效的方式讓他們喪失戰鬥力,用你任何能想到的方式,利用手邊任何能利用的東西。如果對麵是壞人,一定要先發製人,你是女孩,你在速度、力量上麵一點都不占優勢。”這是阿琛曾經教小啞和小雨麵對壞人應該怎麽辦時說過的話。

“你們覺得自己很聰明,但其實笨的要死,你們現在還不知道你們惹錯人了嗎?”小啞一邊分散他們注意力一邊抓了一把地上的土。

“那你到底是誰?”矮胖混混問。

小啞又把拉鏈往下拉了一些,露出更多的紋身,“你們看到全部的圖案就知道,但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是會付出代價的。”小啞主動去靠近他們。

兩個混混湊過來研究紋身,小啞趁他們放鬆警惕瞪大眼睛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中的土直接抹進倆人的眼睛裏。與此同時,小啞耳邊再次響起阿琛的話,“其實衝著人眼睛撒灰效果不是很理想,人憑著自己的本能反映基本上能在第一時間閉上眼睛。”

接著,倆人發出一陣哀嚎,彎下身來揉眼睛。

小啞不罷休,看了看周圍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於是三兩下爬上了那棵老樹,雙手死死抱住一根粗樹幹,然後一隻腳著力,一隻腳騰空,對著一根嬰兒胳膊粗細的小樹幹用力踹,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終於踹斷,樹幹掉到地上變成了趁手的棍子。這一套動作,小啞做得遊刃有餘,也許這些舉動對於一個城市裏幸福家庭裏長大的孩子來說會很難,但是對於小啞這種人,簡單地如同剝雞蛋。

全程喬絨和李詩都看傻了,別說是麵對壞人還有腦子去應對,就在剛才被兩個小混混嚇得智商集體下線了。

小啞跳下樹,撿起棍子,用力在每個人的背上輪了一棍子,倆個人哀嚎著站起來揉著背。小啞又從身後倆人膝蓋打彎的位置用力給了兩下。

“噗通!”

兩個小混混直接跪在了地上。

“快跑。”小啞拉著喬絨和李詩,“他們一時半會沒法追咱們。”

小啞帶她們抄最近的路,三人一路狂奔。

可是就在要跑出棚戶區的時候還是被兩個小混混追上了。

“小妹妹,你真拿我們哥倆當傻子耍啊……”高個子混混話音未落,兩人一起衝了過來,這次是直接下黑手,不給小啞想對策的時間。

小啞擦掉嘴角的血,說道:“你放她倆走,現在是我惹了你們,跟她倆不無關。”

“哎呦,小俠女還挺仗義。”高個子混混笑著說道。

小啞趕緊對喬絨和李詩擺擺手,倆人對視了一眼離開了。

兩混混再次逼近小啞,看來要在小啞身上好好出這一口惡氣了。對方是兩個人,而且是兩個男人,而且是兩個被自己激怒的男人,小啞知道自己徹底沒有反抗的餘地了,她蜷縮起了身體,護住了頭。

“縮頭烏龜?剛才耀武揚威的勁兒呢?”高個子混混舉起了剛才從小啞手裏奪來的棍子,直接打了過去。

碰的一聲悶響,小啞吃痛,但是她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這是她最後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