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昨日少年

九月傍晚,暑氣漸消,涼風沁人,是最適合談情說愛的時間,一對對少男少女牽著手來到操場,席地一坐,就是一方私密天地。

然而,就在這一方方私密天地的包圍中,阮阮兩條腿卻像灌了鉛,舉步維艱。汗水濕透了額前的劉海兒,順著脖子流下來:“還要跑多久?”

蘇啟言跟在阮阮一旁,一邊跑一邊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還有十二分鍾,別停下,跑起來。”

自從認了那份“私人教練服務合約”,蘇啟言就幫她製定了訓練計劃。因為她體質較差,每天除了一個半小時的射箭相關訓練外,每周一三五七還有一個小時的體能訓練。這個周的訓練內容是三十分鍾的持續勻速跑和一些力量方麵的器械訓練。怕她偷懶耍滑,所有訓練內容,蘇啟言都全程陪她一起。

“時,時間到了吧?”她張嘴說話,隻覺肺裏著了火,每說一句字,都帶著窒息般的灼痛感。

“還有五分鍾。”

“不行了。”她擺擺手,突然停下來,“我跑不動了。”

蘇啟言的步伐跟著慢下來,他看眼腕表,皺起眉,沉聲道:“少跑了五分鍾,休息一會兒,再多加十五分鍾。”

“啊?五分鍾而已,蘇教練,能不能別這麽較真兒啊?”

阮阮撐著膝蓋,仰頭望著對方,不得不承認,蘇啟言的身體素質是真的好,連跑半小時,大氣都不喘一下。

“這不是較真兒,是對你負責。”蘇啟言語氣嚴肅,眸色深沉。

她怔了怔,站在一丈遠的距離看著他。一別經年,她總覺著蘇啟言變了,很多時候給人一種**不羈的感覺,甚至街坊鄰裏說他不務正業時,她都找不出任何辯駁的理由。可是,她還記得,曾經的他,是一個多麽認真努力的少年。她剛跑完步,呼吸尚未平複,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心跳聲,而眼前人分毫必較的模樣,卻仿佛跨越時空,和多年前那個穿藍白校服的少年重合。

阮阮上的中學是初高中一體的。她上八年級時,蘇啟言在高中部讀一年級。因為學生太多,所以除了期中和期末這種大型考試,平時月考英語口語測試,老師們一般都會到高中部借用一些成績拔尖的學生來充當臨時檢測員。

記得有一次月考,阮阮沒有複習,口語測試前,同桌慫恿她,去賄賂下充當臨時檢測員的學長。她本來沒想這麽做,可媽媽說,如果她這次月考英語能進步十分,就給買她最喜歡的漫畫家的畫集。麵對**,她猶豫再三,最終妥協了。

第二天,她懷著忐忑的心情,揣著兩張自助餐券,走進檢測室。推開門,熟悉的身影坐在教室中央的課桌前,是高一年級的蘇啟言。他的英語成績很好,一直都是級部單科第一名。他指指自己麵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她低著頭,走過去,試探道:“學長,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一起查過勤。”

先前蘇啟言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中的口語測試題上,聽到她說話,抬頭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淡淡道:“八年一班,阮阮,衛生委員。”

“對,是我。”他還記得她,看來有戲。阮阮強壓住內心的激動,從口袋裏掏出準備好的自助餐券,怯生生道,“那個,學長,我前幾天因為生病,耽誤了幾天課,希望學長能夠理解一下。”

蘇啟言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他沒有去接那兩張自助餐券,隻是不屑地掃她一眼,冷冷開口:“Reply the following sentences.”

遞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阮阮窘迫道:“學長……”

“Can you tell me what your name is?”

測試猝不及防地開始。

“What do you think of our school?”蘇啟言並不理會她的木然,繼續漠然提問。

“等一下,剛才那個問題我會。My name is…”見蘇啟言在計分紙上寫了個數字零,阮阮瞬間慌亂起來,“不是不是,我剛回答的是第一題。”

“How many subjects do you have? What are they?”

“啊?你說什麽?Pardon?”

“What’s your favourite subject? Why?”

……

10分鍾的口語測試,她回答得亂七八糟,蘇啟言加了加計分紙上的分數,最終在總分一欄寫了一個數字:59。

完了,弄巧成拙,別說進步十分了,這次英語口語居然連及格都沒及格,要是讓老媽知道,非罵死她不可。既然到了這一步,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一咬牙,厚著臉皮道:“學長,剛才那個題我會,你好歹再給我一分,讓我及格吧。”

蘇啟言擱下筆,冷笑一聲,神情鄙夷:“如果不是看在我們認識的份上,我已經告訴老師了。”

“別別別。”她忙不迭抓住蘇啟言的胳膊,“學長,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就給我60分吧,如果我考不及格,我媽會打死我的。”

蘇啟言不吃這套,抽開胳膊,對著教室門,喊道:“下一個。”

她本來還想說什麽,但看到下一個同學走進來,又咽了回去。

從檢測室出來,阮阮沒有離開,她站在那兒,背靠著牆,一直等所有人都測試完,蘇啟言從裏麵出來。

“學長!”

她突然跳出來,嚇得蘇啟言一個激靈,險些丟了手裏的成績單。

她討好地笑笑,然後並指立誓:“學長,別那麽較真,就多給我一分,我保證,我已經深刻反思過了,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蘇啟言做事認真,越是看她嬉皮笑臉,越是生氣,他沒有說話,沉著臉,饒過她,朝樓梯間走去。

“學長!”她不肯罷休,一直追在蘇啟言身後,下到最後兩階樓梯時,沒看見腳下有一灘化掉的雪糕,一腳踩上去,滑了一跤,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啊——”

蘇啟言聞聲回頭,見她捂著腳坐在地上,急忙跑回來,擰起眉心:“喂,你沒事吧?”

她拿著勁站起身,扶著樓梯欄杆,剛想走兩步,腳腕突然過電似的一疼,眼淚瞬間就砸了下來。

蘇啟言微微皺眉,轉身,在她麵前俯下身:“上來,帶你去醫務室。”

阮阮吃了一驚:“這,不太好吧。”

“快點。”蘇啟言沉聲道。

麵對蘇啟言的堅決,阮阮無措片刻,終究還是趴了上去。

這是她第一次被男生背,胸口貼著對方後背上,清瘦的脊梁硌得她有些不舒服。她直了直身子,稍微和他分開一點。他感覺到她的動作,以為她腳疼得厲害,柔聲道:“很疼嗎?再堅持一下,馬上到醫務室了。”

“不,不是。”不知為何,她臉倏地一紅,說話都結巴起來,最後幹脆閉上嘴,趴在他身上,靜靜感受著他的呼吸。

幸運的是,她的腳傷並不嚴重,隻是扭了一下,校醫幫她按摩了幾下,讓她稍微休息了片刻,就讓她離開了。

從醫務室出來,阮阮一瘸一拐地跟在蘇啟言身後。那是她第一次認真觀察他的樣子。他穿著白色主體的藍白校服短衫,因為剛才背了他一路,後背濕了一片。他身材清瘦,然而胳膊卻顯得結實有力,像是經常鍛煉的樣子。

他走在她前麵,一直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她怕他還在生她的氣,突然停住腳步,弱弱道:“對不起。”

蘇啟言似是有些意外,回頭看著她,良久,平靜道:“不是較真兒,是對你負責。不過一個分數而已,給你滿分又怎樣呢?可是那樣你就學會了嗎?成績就真的進步了嗎?你真的會開心嗎?”

阮阮搖搖頭,鼻尖一酸。

蘇啟言繼續往前走。阮阮跟在後麵,抽泣起來。不知走了多遠,蘇啟言突然淡淡道:“這周末有時間嗎?”

“嗯?”

“你前段時間不是生病請假了嗎?我英語還可以,周末如果有時間,一起去圖書館,我幫你補課。”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睛驀然睜大,良久,也不知是委屈還是開心,眼淚一下子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嘩嘩滾落下來。

蘇啟言見狀,拍拍她的肩膀,輕聲道:“好了,別哭了。”

那樣認真而溫柔的少年。時至今日,她仍記得那天的晚霞很美,散落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空氣中還彌漫著食堂的飯香。

無情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休息夠了,再跑十五分鍾。”

操場邊的樹蔭下,阮阮一臉不情願道:“不跑了,不跑了,我今天身體不舒服,要休息一天。”

“起來。”

“不要,我想學射箭,又不想學跑步。”

“射箭本來就是一項很特殊的運動,它不僅需要動作技巧,更需要耐力,一場正式的競技反曲弓比賽,隻是排名賽每名選手就要射出七十二支箭,不要說還有後麵的淘汰賽和決賽,所以說一個選手的身體素質是一場比賽最基本的物質條件。”

見她不動,蘇啟言過來拉她:“起來。”

她甩開他的手:“我不要!”

蘇啟言沒有說話,眼神深沉,一個人走到雙杆旁,不知想些什麽。

“蘇啟言,你怎麽了?”

他沒有說話,她連叫了他好幾次,他都沒有回應。看著他一臉嚴肅的表情,她意識到自己假戲真做的烏龍夢想,蘇啟言似乎已經入了戲。

不知過了多久,蘇啟言抬起頭,眼眶微紅,無力一笑:“走吧,今天不練了,我送你回宿舍。”

“你別生氣,其實我……”她站起身,正要同她解釋,肚子突然一陣鑽心地疼,隨即蹲在地上,縮成一團,一動也不動。

“阮阮。”

她隻覺眼前模糊,雙腿發軟,想說話卻疼得一個字也說不出。

“喂,你別嚇人,阮阮,阮阮……”她渾身都是冷汗,身子也越發癱軟。他有些怕了,慌忙拿出手機,撥了120。

十分鍾後,校園裏響起刺耳的警笛聲。蘇啟言向護士簡單交代了阮阮的情況後,後者被抬上醫護車。

逼仄的空間裏,護士一直叫著她的名字,她想回答,卻哆嗦著嘴唇,發不出聲音。

“意識淺薄,褲子上有血跡,初步判斷是宮外孕。”

什麽情況?她隻是大姨媽來了而已,怎麽就變成宮外孕了?護士小姐姐別亂說,蘇啟言會誤會的。

“宮外孕!”蘇啟言臉“唰”地一白。

“現在還隻是初步判斷,患者意識不清楚,具體情況要等各項檢查之後才知道。”護士一邊幫她量血壓,一邊問,“你是她男朋友吧?她這種情況很危險,如果需要緊急手術,你能簽字嗎?喂,說你呢,小夥子?”

蘇啟言恍然回神兒:“啊?哦!我可以簽字。”

天呐,她簡直比竇娥還冤。

阮阮再次恢複意識,是在醫院的門診病房。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蘇啟言剛好從外麵回來,手裏拎了一份小米粥和一份小籠包,見她醒轉,長舒一口氣:“你是想把我嚇死嗎?來例假不跟我說一聲。”

她低下頭,沒有說話。這種事情怎麽好意思跟喜歡的人說嗎?本以為吃兩片止疼片就沒事了,誰知道那麽嚴重。

蘇啟言以前在省隊,訓練強度大,女隊員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會光明正大地跟教練請假。所以,她沒說,他也一直沒往這上麵想。見她耳朵尖通紅,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小姑娘也不過是個小姑娘,便岔開話題:“先吃點東西吧,一會就涼了。”

阮阮吃完飯,休息了一會,才從醫院離開。

蘇啟言叫了輛出租車,到校門口後,步行把阮阮送到宿舍樓下。分開前,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包女生紅糖,交給她:“剛買飯的時候順便買的。”

阮阮看著手裏的紅糖,臉又不自覺一紅,低聲道:“謝謝。”

蘇啟言背著單肩包,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歪嘴一笑:“好好休息吧,過幾天我再來找你。”

那天之後,阮阮腦子裏總是浮現出蘇啟言那個嚴肅深沉眼神。她不知道那個眼神是不是對她,但想起來,總有種心疼的感覺。她想反正技多不壓身,何況也在畫同題材漫畫,於是下定決心,好好學學射箭。

因為“逆風之翼”離學校有些遠,阮阮就麻煩熟悉的學長,借了校射箭部的場地練習。半個月的時間,每天除了在“逆風之翼”固定的訓練時間外,平時下課,她也會背著弓到射箭部練習一會。

這天周六,她和蘇啟言約好在學校操場進行體能訓練。因為今天沒課,午休後就背著弓來射箭部練了一會撒放。

蘇啟言來得早,在校射箭部指導她練了一會兒,才往操場走去。誰知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叫阮學妹。

是之前教過她射箭,又幫她借場地的林學長,正揮著手,朝這邊跑來:“剛聽說你從部裏出來,就追過來了。”

“有什麽事嗎?”

“那個……你明天有時間嗎?”對方撓著頭皮,吞吞吐吐。

按照蘇啟言幫她製定的訓練計劃,每兩個周休息一天,明天剛好沒有任務,於是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有啊。”

“太好了,是這樣的,我們射箭部明天有個小型的情侶射箭比賽,贏了的人可以拿到兩張電影票,但必須兩個人參加才行,我想請學妹跟我一起。”見她不說話,林學長又急忙補充道,“也不一定是真的情侶,假裝就可以,我實在找不到人了,算幫我個忙吧。”

“這……”

林學長把話說得婉轉,阮阮已經說了有時間,加之他之前又幫她很多,假如拒絕,顯得不好看,假如答應,又總覺得事有不妥。

就在她左右為難的時候,一道身影擋在了前麵。

蘇啟言一隻手插在運動短褲的口袋裏,神情不悅:“不好意思,我剛準備跟阮阮說去報名的事。”

“啊?”

不等她反應過來,蘇啟言另一隻手迅速伸出,從背後繞過去,攬住她肩膀的同時,順勢捂住她的嘴。

他手指很瘦,骨節分明。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處,因為常年練習射箭留下了一層老繭。掌心寬大,帶著淡淡的皂香氣息。

“唔……”

“你們是情侶?”林學長上下打量蘇啟言一遍,“你不是射箭館的老板嗎?”

蘇啟言笑了笑,抿起唇:“是啊,是有規定射箭館老板不能喜歡你們學校的學生還是不能參賽?”

這話一出,阮阮心驀地一跳,掰他手的動作也停下來,揚起視線,望向蘇啟言。後者示意她不要說話,這裏交給他。

林學長警惕起來,往前走兩步,側身貼在她耳邊,小聲說:“學妹,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蘇啟言又把她往身邊拉了拉:“你有什麽話,在這裏說。”

阮阮被他扯得有點趔趄,下一秒腰身一暖,整個人都貼在一個溫暖的軀幹上。

她抬起頭,硬朗的下頜線闖入視線。他脖頸筆直,皮膚很白,陽光下,能看清微微凸起的青筋。

見蘇啟言態度強硬,林學長也不再繞彎子:“學妹,你不會被這個人騙了吧?”

“啊?”她一愣,連忙擺手,“林學長,你誤會了,他是我高中學長,我們早就就認識了。”

“他就是你那個轉去體校練射箭的學長?”

當著正主的麵被人揭穿她在背後議論過正主,不論好壞,都難免有些尷尬,阮阮不自然地點點頭:“是的。”

林學長重新打量著他:“中途退役,說明練得也不怎麽樣。”

這句話似乎觸到了蘇啟言的逆鱗,他臉色明顯一冷:“那也總比你連最基本的預射姿勢都搞不對,還亂教別人強。”

“你說誰搞不對?”

“我的稱謂還不夠明顯嗎,你。”

“蘇啟言!”

林學長向前垮了一步,戰火一觸即發。

阮阮急忙擋在兩人中間:“這裏是學校,你們都冷靜點。”

三人靜止幾秒,蘇啟言比林學長大兩歲,多了些閱曆,很快恢複常態,勾唇一笑:“我很冷靜啊。”

他越是這般雲淡風輕,林學長就越是氣急敗壞:“我看你就是個騙子,練過兩天射箭就能開射箭館當教練,欺騙別人的感情嗎?有本事我們比一把,輸了就關了你那家坑人的黑店,離開大學城。”

阮阮覺得林學長這火發得莫名其妙,正想解釋蘇啟言不是這種人,又被蘇啟言捂住了嘴。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哎,好容易借到的場地沒了。

蘇啟言眉毛一挑:“你要跟我比?”

“對!”

“算了吧,我不想被人說欺負小朋友。”

林學長氣急:“你說誰小朋友呢?”

蘇啟言淡定:“公眾場合,最吵的那個一定是小朋友,這裏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你!”

蘇啟言見他上鉤,敲敲額頭,作出一副苦惱的樣子:“不然這樣吧,明天你和我們一起參賽,你可以找其他女生和你搭檔,當然,如果你人緣不好,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幫你介紹個臨時女友。而且,為了公平起見,我會蒙著眼睛射。如果我們輸了,就按你說的,我關店走人,離開大學城,但是,如果我贏了,你要保證,不要再糾纏阮阮。”

“誰糾纏她了?”

“嗬嗬,最好是。”

“你少瞧不起人!你給我等著,明天賽場見!”林學長肺都快氣炸了,扔下幾句厲害話,憤然離去。

阮阮總算掙脫蘇啟言的手,喘口氣,大叫一聲:“你瘋了,就算是你,蒙著眼睛射箭,也太扯了吧。”

“你不相信我?”

“我——”阮阮被堵得說不出話,尷尬地整理著劉海兒。許久,似想到什麽,卻又想不通的樣子:“你不會一直都在為林學長教我射箭的事吃醋啊?”

悠揚的口哨聲戛然而止,蘇啟言愣了一下,深深看她一眼,隨即發出一聲輕笑:“嘁,你這麽笨又這麽愛偷懶,我可看不上你,我就是單純看那個人不順眼,順便幫你清理一下身邊的爛桃花。”

果然。

“蘇啟言!”

“怎麽了,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阮阮:“……”

誰能告訴她,他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麽,怎麽變得那麽欠呢?

雖然阮阮知道蘇啟言是S省隊退役的運動員,也聽葉舟洋說過他很厲害,但還是有點擔心明天的比賽。

晚上,她托舍友洛小花幫她打聽了一下情況。

“怎麽樣,打聽到了沒,明天林學長的搭檔是誰?”

洛小花像是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臉驚詫:“不是說明天的比賽是情侶賽嗎?林學長怎麽會找上葉舟洋?”

大家都麵麵相覷,默了幾秒鍾,都露出一副了然於胸的壞笑。

然而,阮阮聽說對手是葉舟洋,卻是一點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了。她拿出手機,給蘇啟言打個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你有把握嗎?”阮阮問。她記得蘇啟言以前說過,以葉舟洋現在的射箭水平,在專業組中都能排上名。

“說不好。”

“那怎麽辦?”

連蘇啟言都這麽說,阮阮心裏徹底沒了底。

“能怎麽辦,輸了就關店走人唄。”電話裏傳來蘇啟言挑逗的語氣,“還是說,你舍不得我?”

“你能不能正經點?”阮阮這邊擔心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他倒好,一副好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聽她真生氣,蘇啟言斂了語氣,寬慰道:“放心吧,明天你隻要盡全力發揮,剩下的交給我。”

情侶射箭比賽定在第二天上午九點開始。

射箭部是吳江大學顏值最高的社團之一。這天是周末,全校公休,來看比賽的人很多,不大的看台坐得滿滿當當。

比賽分為三個階段,排名賽、淘汰賽和決賽。上午進行的是排名賽。排名賽的規則是,每人射十組箭,每組有三支箭,所以每人總共射三十隻箭,最後以情侶兩人所得分數之和排出名次。

這次比賽總共有二十四人,十二對情侶參賽。射箭部的場地不大,此次比賽采用的是娛樂型10米小箭道總共隻有六個,所以排名賽要分A、B、C、D四個組別進行。

蘇啟言從校外趕來,需要時間,阮阮提前來幫他抽簽,以此決定排名賽的組次。最後,阮阮抽到了C組,幫蘇啟言抽到了D組。

從抽簽處回來,聽到射箭場傳來一陣尖叫聲,她走進去,發現看台上好多女生都站了起來,視線聚焦在場中央的某個點。

順著大家的視線望去,射箭場已經開放賽前試射。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正站在1號靶位前。箭靶上,紅白箭羽正中黃心,而射箭人正左手持弓,右手自然貼近耳後,保持著箭離弦時的姿勢,整個人顯得格外挺拔帥氣。

“蘇啟言。”她叫了一聲,走過去,將抽好的簽號遞給他,“你D組,我C組。”

蘇啟言看了眼簽號。看台上突然又爆發出一陣尖叫,隨即人群中有人喊道:“是葉舟洋!”

循聲看去,隻見葉舟洋背著弓袋,正和林學長一起走進場館大門。

蘇啟言感歎道:“看不出來,這小子人氣還挺高,頂棚都快震塌了。”

阮阮白他一眼,嗬嗬,他有資格說別人嗎?他剛引爆的那場**動靜小嗎?

隨著葉舟洋和林學長的走近,看台上的尖叫聲逐漸轉為喋喋不休的議論。

“不會吧,葉舟洋真的和林學長在一起了?”

“太可惜了,兩個都那麽帥,分我一個多好。”

更有膽大的女生,喊道:“葉舟洋、林學長,我祝福你們——”

林學長聽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開什麽玩笑,他可是直的。再說了,就算是彎的,也不可能喜歡葉舟洋這種冰塊臉。也不知葉舟洋吃了什麽藥,昨晚找上他,非要用一千塊錢買下這個和他搭檔的機會。要不是不願意和人民幣過不去,打死他也不會同意這麽容易讓人誤會的組合。

“蘇啟言!”林學長大步上前,大拇指一挑,鼻孔朝天,“知道他是誰嗎?S省射箭隊葉沉溪的弟弟,葉舟洋,就連我們部長都是他手下敗將,這次你輸定了。”

蘇啟言勾唇一笑:“你可能還不知道,葉舟洋在我店裏打工,是我的員工。我的員工懂吧?就是他的工資,我發!”

“啊?”林學長懵了一下,回頭看葉舟洋,見他沒否認,氣得七竅生煙,“靠,你們聯合起來耍詐是吧?”

蘇啟言不說話,隻抱著胳膊笑。

葉舟洋往前垮一步,眼神銳利,猶如獵物看見獵人,帶著決一死戰的決絕,盯住蘇啟言:“你放心,我這次參加比賽的目的,就是打敗蘇啟言。”

後者挑眉瞅他一眼:“長本事了,敢直呼你老板的名字。”

兩人麵對麵對峙,一個悠然,一個嚴肅。葉舟洋說:“那麽,就請蘇老板認真對待這次比賽,不要手下留情。”

空氣瞬間凝滯。許久,蘇啟言似笑非笑:“那當然,有你和林學長在,我哪敢不認真,否則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故意把“林學長”三個字說得重了。林學長聽出話裏的輕蔑,狠狠瞪了他一眼。葉舟洋還是不說話,和蘇啟言又對峙了幾秒,才“嘁”一聲,轉身離開。

葉舟洋和林學長一起朝靶位走去,中途,葉舟洋白了林學長一眼,聲音冰冷:“記住了,我不是葉沉溪的弟弟。”

試射結束,比賽正式開始。

阮阮看了排名賽A組的成績,都非常不錯,尤其是葉舟洋。排名賽以射中的環數記分,比如射中10環得10分,射中9環得9分,以此類推。如果出現脫靶的情況則記為M,表示失誤,得0分。葉舟洋居然射出了平均9.3環,總分279分的好成績。

這是阮阮第一次參加射箭比賽,這麽多觀眾,又碰上這麽強勁的對手,緊張得兩隻手全是汗。蘇啟言拍拍她的肩膀,讓她不要緊張。她翻個白眼,說得容易,以他的性格,萬一他們輸了,他一定會遵守承諾,關店走人,而且再也不會見她了。哎,男生都這麽衝動嗎?為什麽要打那個賭呢?

B組排名賽開始,林學長站在2號靶位,第一組三支箭就射出了10、9、9的高分。阮阮坐在休息區,越看越忐忑,她腦子一打結,拉著蘇啟言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怎麽辦,你摸,我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

感受到皮質護胸下那抹凸起的觸感,以及觸感下劇烈的震動,蘇啟言呆了一下,隻覺一團火直衝頭頂,從脖子到耳朵,燒了個通透。

見他這般模樣,阮阮眨眨眼,終於回過神兒,大叫一聲,連忙推開他的手,並攏雙腿,老老實實坐好。

“你,我……”蘇啟言沒了平時同她打打鬧鬧的玩笑樣,剛被抓過的手又麻又癢又燙,放這也不是,放那也不是,“那個,不用緊張,排名賽,不會淘汰選手。”

“可是如果我分數太低,會丟你人啊,畢竟你是我教練。”像是想掩飾什麽,她故意把後半句,尤其教練兩個字說得很重。

“也,也是。”蘇啟言眼睛左搖右擺地看著周圍,隨口答道。半晌才反應過來阮阮剛才的話,連忙追回上一句,“不是,不是,我意思是,你把它當成平時練習就好,不用這麽在意分數。”

阮阮從沒見過這樣語無倫次的蘇啟言,竟然覺得有一點可愛。她大著膽子,重新與他對視,四目交接,兩人都微微一愣,隨後,不約而同錯開視線。

短短四十分鍾的比賽,阮阮覺著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總覺著蘇啟言在看她,可抬頭看時,又發現對方正在專心看比賽。

終於,輪到C組排名賽。

阮阮看蘇啟言一眼,發現對方早已恢複如常,還朝她說了句“加油”。她定定神,拿起弓,朝自己的靶位走去。

總共十組箭,每組三支,這三支箭必須要在120秒內全部射出,早發或遲發都不得分。

倒計時開始,阮阮腦子裏卻突然像演電影似的,一遍遍重播著剛才和蘇啟言的尷尬局麵,以至於第一支箭尚未瞄準便撒放,結果預料之中,脫靶。

一箭失誤,阮阮慌忙上第二支箭,然而,也隻命中了藍色6環區域。兩箭過後,看看周圍選手,環數都比她高。她回頭去看蘇啟言,隻見對方仍一臉從容地坐在那裏,沒有絲毫著急的樣子。

倒計時還在進行,39,38,37……阮阮有些慌了,完了,這麽下去,哪怕蘇啟言滿環都不一定能贏。

30,29,28……

不行,不能這麽下去,她用力甩甩腦袋,把雜念剔除出去。蘇啟言說過,隻要姿勢標準,就一定能射中靶子。

21,20,19……

冷靜下來,就像平時練習一樣,回想一下蘇啟言教過的動作要領。

10,9,8……

兩腳保持平行,沉肩轉臂,搭箭推弓,舉弓開弓,找準靠位點,準心瞄入黃色區域,撒放。

倒計時提醒響起,時間到。

十環!不會是做夢吧,她竟然射中了十環!記分員上前記錄分數,阮阮第一組三支箭的分數分別是,0,6,10。

真的是十環!她興奮極了,扭頭去看休息區的蘇啟言。蘇啟言也正向她看來,他似乎並不驚訝,微微一笑,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阮阮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接下來九組,得分也還不錯,滿環300分,她最終得了197分。蘇啟言說,這對於初學者,已經很厲害了。

C組比完,就輪到了蘇啟言。

蘇啟言剛在靶位站好,觀眾席就響起一陣**。放眼望去,就在選手們準備就緒,等待倒計時開始時,1號位的蘇啟言正神情嚴肅地盯著不遠處的目標箭靶,慢慢拿出一條黑色絲帶蒙在眼睛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阮阮覺得蘇啟言蒙住眼睛後,身體反而放鬆下來。

滴——滴——

信號響起,倒計時開始。所有人都不謀而合,屏住呼吸,目光集中在蘇啟言身上。

男人穿著黑白相接的短袖運動衫,和大紅色的反曲弓相得益彰。

和很多人不同,他采用的是隱蔽式站姿和高位開弓的方式。所謂高位開弓,是先把拉動弓弦的後手舉至與眉毛平行的位置,然後再垂直切下的一種開弓方式。這種開弓方式會比水平開弓難一些,動作容易變形,蘇啟言卻將它做得十分完美。從後麵看,背肌收緊,給人一種男性特有的性感,引得看台上不少女生捂住嘴巴,以防尖叫出聲,影響選手發揮。

阮阮雖然經常去蘇啟言的射箭館,卻從未見蘇啟言認真射過一箭。她不自覺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瞬不瞬地盯著蘇啟言。他的下頜線清晰,蒙住眼睛的側顏,給人一種遐想的俊朗感。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是平時沒有的嚴肅表情,看得阮阮少女心都悸動起來。

就在她沉迷於蘇啟言的另類**時,第一箭命中箭靶。這次比賽用的是直徑80CM的六環靶,也就是說最低環是6環。阮阮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蘇啟言羽箭射中的位置,居然隻有6環,而且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接下來的幾組,每箭也都隻有六七環的成績。

觀眾席上的學生們唉聲歎氣:“看來是個空有顏值的花瓶啊。”

也有妹子替他說話:“人蒙著眼睛,沒有脫靶,已經很厲害了。”

林學長在一旁看得解氣,嘲諷道:“切,我當多厲害,架子端那麽大,沒想到居然是個裝模作樣的菜鳥。”

隻有葉舟洋,站在視線最好的位置,認真觀看著蘇啟言的一舉一動,一句話也沒說。

比賽結束,阮阮急忙跑上前:“才195環,怎麽失誤得那麽厲害?”

蘇啟言收弓,揚起嘴角:“誰說我失誤了?”

“你不是S省隊退役的嗎?而且葉舟洋說還親眼看過你比賽,說你特厲害,難道他在騙我?”

蘇啟言挑挑眉:“你猜?”

上午排名賽結束,阮阮帶蘇啟言去學生餐廳吃完午餐,找個樹蔭休息一會,回到射箭部時,淘汰賽的對戰名單已經貼了出來。

阮阮在排名賽中得了197分,蘇啟言195分,兩人分數相加,就是392分,在二十四對情侶中,排名第16。按照淘汰賽配對表進行配對,他們要對陣的是第9名。

淘汰賽的規則是,情侶兩人一隊,每隊每人射兩支箭,四支箭分數之和,高的一隊獲勝。獲勝的隊得2分,失敗得0分。如果是平局,則雙方各得1分。兩隊誰先拿到5分,誰將獲得晉級決賽的資格。

幾輪比賽下來,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好的緣故,蘇啟言和阮阮回回險勝,最後竟成功擠入決賽,對上排名賽第一名的葉舟洋和林學長。

觀眾席上,有人發朋友圈,說文學係係草葉舟洋杠上校外神秘盲射男,來看好戲的人絡繹不絕,不一會兒,射箭部已經人滿為患。

林學長看了蘇啟言和阮阮前兩輪的成績,都不怎麽穩定,射出來的環數忽高忽低,幾乎回回靠著運氣,絕地險勝。他本以為以他和葉舟洋的實力,一定會出現壓倒式勝利的局麵,誰知,對起陣來,卻像中了魔咒,怎麽都贏不了。

第一輪,葉舟洋和林學長獲勝,2比0;第二輪,雙方平局,3比1;第三輪,雙方又是平局,4比2;眼看葉舟洋和林學長即將得到關鍵的第5分,誰知第四輪,蘇啟言和阮阮竟以1環之多拿下這一局,將比分追平至4比4,同時也將比賽帶入附加賽環節。

在附加賽中,兩隊每人都需要各射一支箭,環數之和高的一隊,獲得最終勝利。兩隊輪流發射,阮阮和林學長分別打頭陣,最後兩人都隻射中了6環。

接下來輪到蘇啟言發射,他走到靶位,突然開口,道:“阮阮,我之所以讓你重複練習最簡單的動作,是為了讓你的肌肉對你的動作形成記憶,這樣即使不用雙眼,也能命中目標。”

“啊?哦。”麵對突如其來的教學,阮阮卻是一臉茫然。暫停的倒計時重新開始,蘇啟言蒙住雙眼,調整呼吸:“看好了!”

“嗖——”

一聲輕響,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那隻紅白羽箭,已經穩穩落在靶紙九環處。場館內一時寂靜如死,所有人都張大了嘴。

“你不是一直想贏我嗎?我給你個機會,隻要你命中十環,就算你贏。”蘇啟言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別緊張,我說話一向算數。”

葉舟洋沒有說話,眼睛一直盯著蘇啟言剛射中的那個九環。是的,隻要他能射中十環,就能以1分的優勢贏得比賽,隻要他贏過蘇啟言,就能……

少年緩緩走向自己的靶位,每一步都似千斤重。看台上的觀眾都詫異了。誰也沒想到,不過一場娛樂型的小型比賽,竟然打得這麽你追我趕,如火如荼。於無聲處聽驚雷。周遭逐漸安靜下來,連風也在期待著這最後的結果。

倒計時開始,少年慢慢舉起了反曲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弓滿靠位,卻遲遲沒有撒放。

10,9,8……

林學長有些急了,喊道:“葉舟洋,你在幹嗎?”

阮阮一顆心也跟著揪起來。隻有蘇啟言一臉平靜,目光持續落在葉舟洋身上。

3,2,1……

滴——

隨著刺耳的提示音響起,羽箭離弦,卻是紮在了靶紙以外的地方。裁判宣布,葉舟洋脫靶,最終蘇啟言和阮阮贏下這場比賽。

“耶!”阮阮和看台上的觀眾一同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蘇啟言看著愣在靶位前的少年,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射箭是一項靜力性運動,考驗的不隻是選手的技術,更考驗選手的心理素質,如果過分在乎輸贏,就勢必會分心,這是你的致命弱點。”他說這話時神情複雜,似說給葉舟聽,又似說給自己聽。

葉舟洋垂下頭去,沒有說話。

蘇啟言也不再多言,轉身看向林學長:“我們贏了,按照之前的約定,以後別再對她抱別樣的心思。”

林學長被說得麵紅耳赤,爭辯道:“誰對她抱別樣心思了?”

莫名其妙成了別人的賭注,關鍵人家林學長對自己根本沒那個意思,都是蘇啟言自以為是的想法。阮阮覺著自己簡直丟死人了,氣得大罵:“蘇啟言,你夠了!”

蘇啟言不理她,徑直走到林學長身邊,低聲道:“你當我看不出來嗎?”說完,拉起阮阮,往外走去。

“靠,拽什麽拽,你不就是運氣好點嗎?”林學長惱羞成怒,罵罵咧咧。

“他可不是運氣好點,別忘了,他可是職業運動員。”葉舟洋說。

“蘇啟言嗎?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S省隊曾經有這麽一個人?”

葉舟洋不說話了。他低頭研究著從裁判那兒借來的記分冊,忽然,瞳孔一縮,苦笑一聲。原來如此,那個人計算好了一切,包括最後一箭時,他的心理。什麽險勝,分明每一輪的比分都是他預謀好的。

蘇啟言,他在隱藏實力。

“累死了,我還是第一次射這麽多支箭。”從射箭部出來,阮阮晃著脖子,揉著肩膀,感覺整個人都快散架了,再看蘇啟言,跟沒事人一樣,“你一點都不累嗎?”

“這麽多?”

“當然。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射箭運動員每天早晚都要進行體能訓練的原因了,不僅為了能夠承受平時高負荷的訓練,更為了在賽場保持強有力的輸出,不然就會像你那樣,比賽還沒結束,就沒力氣了。”

阮阮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出來了呀。”

蘇啟言無語:“你開什麽玩笑?怎麽可能看不出來,我可是職業運動員出身。”

說到“職業運動員”五個字時,阮阮明顯聽出他話裏的自豪感,於是順勢抓住時機,問出了一個一直藏在心裏的疑問:“當年,你是自願退役嗎?”

蘇啟言微微驚訝:“為什麽這麽問?”

阮阮食指戳著下巴:“因為我覺著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以前念書的時候,你就很厲害,你喜歡英語,結果回回英語成績都是年級第一。我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倔強強悍的你,會在拿到全國冠軍之前,就退役了呢?”

聽了她的話,蘇啟言半天沒吱聲。他抬頭看了會天空,轉移了話題:“對了,說起全國冠軍,你下周六有時間嗎?”

“下周六?”

“嗯,我的,”說到這裏,他卡了一下,繼續道,“我的隊友送了我幾張全國室外射箭錦標賽的票,你要不要去?”

“真的嗎?”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阮阮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那種射中目標時的快感。她很想去看看真正的職業比賽,看看蘇啟言曾經拚搏過地方,“我想去!”

“那就一起去唄。”

阮阮和蘇啟言贏了比賽,獎品是兩張免費的電影票。電影是最近上映了一個科幻片,今晚八點半的場。

阮阮對這種題材的電影興趣不大,而且累了一天,哪裏都不想去,隻想回宿舍躺著,就和蘇啟言商量著把兩張票送給了室友。

回到宿舍,剛躺下,就接到司羽打來的電話,她說自己剛和S省射箭隊的傅孟澤一起錄完節目。

聽到傅孟澤的名字,阮阮一下子從**坐起來:“怎麽樣,之前托你打聽的事,你問了嗎?”

司羽情緒高亢,嘴裏不住誇著傅孟澤多好看,多紳士,儼然一副迷妹嘴臉。阮阮聽她安利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回歸正題:“問是問了,不過,他什麽也沒說。”

之前,阮阮得知司羽要和傅孟澤一起錄節目,就想趁機打聽打聽蘇啟言當年為什麽退役。

“不過,阮阮,你不覺著奇怪嗎?蘇啟言跟你說他在S省隊待過,可你卻搜不到任何關於他的信息,他不會在騙你吧?”

“怎麽可能,我認識他這麽多年,他不是那種人,而且葉舟洋的姐姐就在S省隊,他也知道這件事,也沒說什麽。”

對於蘇啟言說的退役原因,阮阮總覺著有問題,就去網上查了查,可除了一些和蘇啟言重名者的無關信息,什麽也沒查出來。不得不承認,這件事確實奇怪,她想來想去,腦袋都快炸了,幹脆放空,反正下周要和蘇啟言一起看全國室外射箭錦標賽,到時候一定會遇到他以前的同事,問問好了。

“你剛說什麽?你要去看全國室外射箭錦標賽?”司羽聲音突然一提。

阮阮一臉茫然:“對呀,蘇啟言說,他以前的隊友給了他幾張票,邀請他去看比賽,我順便跟著沾光。”

“啊——”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我知道那個比賽,那個比賽傅孟澤也參加,好想去看,可惜售票已經結束了。”

阮阮聽她羨慕的語氣,顧慮了一下,說:“要不我幫你問問蘇啟言還有沒有多餘的票?”

“算了吧。”司羽忙拒絕道,“我就是嘴上說說,就算有多餘的票我也不去,我可不想成為你的電燈泡。不過,要是有機會的話,給我要張傅夢澤的簽名吧,今天隻顧得錄節目,忘要了。”

阮阮知道司羽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嘿嘿一笑,一口應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