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戲大過天
雯雯和演員們卸完妝回家，和走來的周亞梅打著招呼：“周老師我們走了啊！”
周亞梅心事重重但臉上還努力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好，大家辛苦了。”
見周亞梅並不興奮，雯雯有些疑惑的樣子：“周老師……是不是我們剛才的表現沒有太好，您……”
周亞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們剛剛表現得都非常好，我隻是最近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雯雯笑著說道：“那您好好休息，周老師再見。” 周亞梅也笑著說：“再見。”
周亞梅看著雯雯他們離開之後，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走到辦公室門前推開門，丁橈烈正在接電話，聲音聽起來很興奮。
“好好，好的，太好了，謝謝謝謝！”
丁橈烈掛了電話，急不可待地告訴周亞梅：“周秘書的電話，你猜怎麽樣？市委宣傳部張部長要來看我們的演出，這可太好了！”
周亞梅其實並沒有在聽他說什麽：“橈烈……” 丁橈烈疑惑道：“怎麽了？”
周亞梅說：“王大爺說，今天警察又來了。”
丁橈烈愣了一下：“他們不是來過了嗎？怎麽又來，還是朱勝輝的事嗎？” 周亞梅輕輕抓住丁橈烈的手：“他們是為玄珍的事來的。”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撞擊的聲音，有人尖叫，然後傳來嘈雜的聲音。
周亞梅和丁橈烈趕緊衝出辦公室，一個人迎麵跑來大喊：“不好了，雯雯姐被撞了。”
兩人呆愣愣而麻木地走出去，外麵人越聚越多，他們來到大門口時，不遠處的街道已經圍了不少人。
周亞梅和丁橈烈穿過人群擠進去。
雯雯的電動車倒在一輛小貨車邊上，雯雯的整個左腿卡在了電動車和貨車之間。
“快，叫救護車。”
周圍一團亂，周亞梅和丁橈烈恍惚地看著這一切。如同兩尊雕像呆立當場。
丁橈烈站在窗前，望著被夕陽籠罩著的昆劇團。周亞梅走到丁橈烈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目光望向同一方向。良久，周亞梅扭過頭看向丁橈烈：“橈烈，這場演出我們可以……”
丁橈烈沒有讓周亞梅把那兩個字說出來，他搖了搖頭，輕輕攬住周亞梅。
周亞梅靠在他的胸口，輕聲問：“你確定嗎？”
丁橈烈輕聲對周亞梅說：“亞梅，如果這是天意，我們怎麽能去違背呢？這或許也是我們能夠完成周團長遺願的唯一一次機會。”
周亞梅揚了揚嘴角，似笑非笑，重新看向昆劇團時，眼淚卻奪眶而出。
第二天，紹武大劇院正門前人頭攢動。
一位記者站在最好的位置上，對著鏡頭進行播報：“紹武市藝術節將在紹武昆劇團經典傳承版昆曲《牡丹亭》的公演中正式拉開帷幕，文化部、省、市各級領導將蒞臨現場觀看指導……”
紹武大劇院後台的一間獨立化妝間內，丁橈烈在鏡前仔細地給自己化妝。
周亞梅把藥和水遞到丁橈烈的手上：“先把藥吃了。”
丁橈烈聽話地吃完藥後對她說：“你快去招呼領導吧，他們快到了。” 周亞梅卻說：“不急，還有點時間，我再陪你待一會兒。” 丁橈烈點頭：“好。”
周亞梅幫丁橈烈穿上戲服，又幫他戴上頭飾。
丁橈烈穿戴齊整後，與周亞梅四目相對，久久不願分開。
丁橈烈說：“亞梅，今天我要你在觀眾席上看我的演出，好嗎？” 周亞梅笑著點頭，慢慢轉身走出化妝間。
丁橈烈轉身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大劇院內陸陸續續坐入觀眾，電視台的攝像機架好了拍攝的角度。
表演整點開始，由十幾位妙齡女子扮演的花神（《牡丹亭·驚夢》）在舞台上載歌載舞，她們手中的花朵上下翻飛，一番衣袂翩躚中，丁橈烈扮演的杜麗娘與柳夢梅徐徐登場，千嬌百媚的身姿令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聲。
坐在觀眾席的玄珠身後，開始傳來議論聲。是一些熟悉昆劇的老票友，發現今天的杜麗娘並不是戲折子上寫的夏雯，而是久未在舞台上露麵的丁橈烈。
“這是丁團長吧？……”
“還真是丁團長，這今天可是真來著了！”
“太難得了，丁團長親自登台……多少年沒看過他的演出了……”
“老哥幾個別議論了，好好看吧。這樣的戲，可是看一場少一場了。” 台上，丁橈烈一顰一笑盡顯綽約風姿。台下，玄珠被擊中般呆怔著。
周亞梅陪著領導坐在觀眾席上，她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玄珠。玄珠看過來，兩人久久地對視著，隨即彼此一笑，周亞梅笑得慘淡。
掌聲響起，觀眾起立鼓掌，演員們謝幕，丁橈烈站在中間享受著這一刻。鞠躬的丁橈烈眼含淚水，他看著周亞梅。周亞梅用力鼓著掌，淚濕眼眶。
入夜，玄家客廳氣氛緊張。
玄梁一拍桌子，衝袁飛喊道：“這就是你們想出來的辦法，你們警察是幹什麽吃的？”
袁飛認真地說道：“我知道風險不小，但是這麽多年了，要想拿到充分的證據太不容易，而凶手可能就在眼前，我想放手一搏，要是換作是你，我相信你也會這麽做。”
玄梁不吃他這一套：“哼，換作是我，我早就……”
袁飛耐心地勸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又何嚐不是這樣？但是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玄梁依然不同意這個方案：“你們隻要去把他抓起來，一問不就行了，憑什麽讓一個小女孩去為你們冒險，你們同意嗎？”
玄梁順著看所有人，秀媛、玄珠，看到玄敏的時候，玄敏訥訥地說道：“那…… 也得看她願不願意吧。”
袁飛趕緊抓住這個話頭：“當然。”
玄梁瞪了玄敏一眼，說道：“我去把她叫出來。” 玄珠攔住玄梁：“哥，還是我去吧。” 玄珠起身走進念玫的屋子。
他們等了好一會兒，門終於開了。玄珠站在念玫身後，雙手扶著念玫的肩。
念玫麵向所有人說：“我同意。”
玄梁霍地一下站起來，剛想表示反對，卻看到了女兒堅定的眼神：“我有一個條件……我必須也在場。”
袁飛點頭：“可以，但要聽我們的安排。”
下著雨的黃昏，玄珠在茶室的座位上看著外麵發呆，不一會兒，周亞梅打著傘走來。
周亞梅進了茶室，把傘靠在門口的傘桶裏，一抬頭就看見這邊的玄珠，笑著打了個招呼，緩緩向她這邊走來。
周亞梅剛剛坐下就問玄珠：“什麽事那麽著急？”
玄珠端起公道杯給她倒茶：“沒什麽急事，就是因為明天要回深圳了，臨走前一定要再見您一麵，正好也為你們演出成功慶祝一下。”
周亞梅看向玄珠，問：“你認為成功嗎？”
玄珠點頭：“當然，你看到觀眾的反應我就更激動了，終於看到丁團長的演出了。我巴掌都拍紅了。”
周亞梅微微搖頭：“我想聽實話。”
玄珠手指微微一僵，說道：“實話就是我很感動，好像看到了十九年前的自己。”
周亞梅笑著說道：“是啊，可能也是天意吧，偏偏這個時候雯雯出個車禍，
我這手……” 玄珠說道：“是啊，天意難違。咱們今天點瓶酒，好好慶祝。要是丁團長在一起就更好了！”
周亞梅說：“本來是要來的，剛好排練廳有點事。” 玄珠抬手叫來了服務員。
周亞梅說：“酒我可不能喝。” 玄珠勸道：“喝點吧，高興！”
玄珠說完握了握周亞梅放在桌上的手。
周亞梅的臉色沉了一沉：“玄珠，你這次一走，可能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玄珠說：“來日方長，怎麽會沒有機會再見呢。” 周亞梅苦笑：“可能，我沒有多少來日了。” 玄珠臉色一變：“亞梅姐你怎麽了？”
周亞梅很平淡地說：“肺癌，晚期，擴散。”
玄珠震驚地看著她：“真的，太，突然了……會不會，你，怎麽會……”
周亞梅釋然地笑著：其實已經很久了，我和橈烈心裏早就做好了準備，最擔心的是熬不到今天的演出，現在好了，隻要劇團能生存，我就沒什麽遺憾的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玄珠突然抬頭看向周亞梅：“那就更應該喝點酒。咱們兩個還從來都沒一起喝過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