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這個世界怎麽要求你，是它的事，我最偏心你。”
（1）
見到了詹昱廷，一顆不安和緊張的心總算落回胸腔裏，情緒放鬆了，她的肚子也跟著發出“咕咕”的抗議聲。
詹昱廷暗笑著輕捏她的臉，笑道：“回去穿件厚點的衣服，待會兒帶你去吃好吃的。”
應如是聞言開心得小小地蹦起來，一雙眼睛笑成了天邊那輪月牙。她飛速跑回房間換好衣服，兩個人在深夜騎著小自行車去吃火鍋，出來之後望著滿天繁星的瑰麗星空，好像連星星都是火鍋的味道。
夜已經很深了，應如是打定主意今晚不睡覺，拉著詹昱廷進麥當勞打算喝咖啡“續命”。
店裏沒什麽顧客，暖氣又開得非常足，應如是去一趟洗手間回來後，見到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著的詹昱廷。她大著膽子湊過去，看見詹昱廷那張好看得出奇的臉被暖氣蒸出了淡淡的紅，長而濃密的睫毛也柔柔地覆下來。
她的心忽然就生出無限的溫柔和勇氣，那是真切被珍惜和愛著的時候才會有的感受。隻要他在，她就會覺得安穩、開心和舒適，疲倦的時候隻要看著他的眼睛，就感覺自己在源源不斷地充著電。
她發覺自己真的越來越喜歡詹昱廷了，而且是那種除他以外所有喜愛的事物相加都無法企及的喜歡。
詹昱廷一直睡到天蒙蒙亮才醒，陪著應如是吃了些早餐，又送她去考場。到達考場入口處時，他發覺她好像有些緊張，額頭不停地冒著汗，根本邁不出步伐走進去。他伸手將急得在原地轉圈圈的小野貓拽住，抬手安撫似的輕撫她的後背，低聲道：“不怕，你去守衛夢想，我來守衛你。”
應如是望著詹昱廷深邃如海的眼睛，感覺心頭湧上一股暖流，瞬間衝散了那些莫名的不安和緊張。
這個世界大得讓人慌張，未來發展的可能性也多得根本數不過來，但她能夠確定的是，她是他喜歡的人100%堅定的選擇。
進考場後，應如是狀態非常好，麵試老師全程朝她微笑點頭，點評時還說了非常多認可她歌唱能力的話。她幾乎是蹦跳著出考場的，朝著和詹昱廷約好碰麵的圖書館大樓跑去，遠遠就看到站在書架前看書的詹昱廷。他穿著一件灰色的歐式大衣，側影頎長挺拔，內斂而優雅得像是要融進那一片深色的書籍之中。
他的氣質和京大有種難言的契合感，好像他天生就該是這裏的學生，天生就屬於這個國內每一位學子都向往的聖地，全國最高的學府。
應如是覺得此刻她又多了一個選擇京大的理由，且這個理由最讓她心動——那就是她喜歡的人會在這裏。而她，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她“嗒嗒嗒”地跑到他身邊，小孩子討好處一般索要到詹昱廷給的小獎勵，又拉著他在校園裏逛了一會兒，再去吃了一頓火鍋，才戀戀不舍地踏上了回程的高鐵。
高鐵站人流量大，詹昱廷提著她的行李走在前頭，她穿得像隻小企鵝一樣笨笨重重地跟在後頭。
人潮越來越擁擠，應如是有些跟不上他的腳步，生怕被他丟下，手足無措地喊了幾聲他的名字，道：“你等我一下！”
他聽見了，即刻停下腳步等她。應如是見他還是不回頭，心裏有些小情緒，不滿地撇嘴，委屈道：“人太多了，你等等我行不行？”
他沒說話，把右手提著的行李箱換到了左手，走到她身邊牽住她的衛衣帽子，大有將她當成大件行李的意味。語氣卻是軟的，他說：“走吧，貴重物品。”
高鐵發車時，應如是偷偷看他英氣的側臉，發現他那雙眼睛在濃密睫毛的襯托下，實在是深邃得過於漂亮，她賊心便起，仰著臉對他撒嬌道：“詹昱廷，我能摸摸你的眼睫毛嗎？”
有些無厘頭的要求，他聽後俊眉疑惑地微皺，最終還是點頭說好，微微將臉側向她。右眼皮忽然一暖，應如是溫熱柔軟的手指輕輕落在他微顫的睫毛上，是燙燙的、帶有她獨特氣息的溫度。
一切仿若都在此刻靜止了，車站內鼎沸的人聲在此刻退居二線，應如是翹起嘴角輕笑，慨歎道：“我好喜歡你的眼睛啊。”
他睜開眼，看著她笑得甜蜜，隨之勾起嘴角，露出些許不羈的笑意，問：“隻是眼睛嗎？”
當然不是。你整個人，你的一切一切，所有所有，我都好喜歡好喜歡。你要是願意，我想永遠都這麽喜歡你。想一直和你深情繾綣，和你互相稱譽，隻做彼此的力量和心頭愛，安如平日卻永恒相依。
（2）
四月的第一天，愚人節。
應如是正埋頭在座位上和時差計算題死磕，忽然聽到教室門口傳來藝術生集訓老師又驚又喜的喊聲：“如是，你的京大合格證到了！”
一句話有如平地驚雷，驚喜的呼叫聲像開了閘的洪水朝她湧過來，一瞬間充滿她的五感。扔下筆衝向前門，從老師手裏接過那張蓋有京大招生辦公章的粉色紙張，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會疼，不是在做夢！
意識到這一點的應如是差點尖叫起來，顧不上回應周圍同學的恭喜，攥住合格證就往足球場對麵的理科火箭班跑。風聲在她耳邊呼嘯而過，校道上熟悉的景致盡數模糊成看不清的陪襯，她用盡全力奔跑，就像一直以來她在青春這條道路上所做的那樣，拚盡一切地奔向夢想和她最喜歡的那個人。
她實在是太高興了，衝進教室朝著詹昱廷奔過去，亮著眼睛把合格證遞給他看，像隻正搖著尾巴的小奶犬。詹昱廷看著合格證上羅列的各項數字，嘴角浮現出越來越深的笑痕。有好事的同學湊過來看，訝異的呼聲在狹小的空間漾開來，往日裏和她要好的小夥伴們紛紛跑過來祝賀她，一時之間教室裏又笑又鬧。
上課的預備鈴打響時，應如是才準備離開這個教室，詹昱廷抬手揉亂她的頭發，笑著打趣她，道：“別太得意忘形了，京大準學生。”
應如是微微紅了臉，用手臂輕輕撞他表示懲罰，然後抱著合格證往文科班跑去。生物課代表走上講台準備帶讀，在一片被壓製著的細小議論聲中，詹昱廷聽到有幾個和應如是關係不算親近的同學悄悄說道：“這都能上京大音樂學院，真是幸運……”
他回過頭，眼神涼涼地掃過去，驚得那幾個同學馬上噤了聲。
他倒也沒有針對誰的意思，隻是眼神飄忽而過，狀似無意地來了一句：“那你也幸運一下給大家看看？”
沒人敢回答，那幾個同學一副“打擾了”的表情縮到書本後麵，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來。
詹昱廷收回目光，低頭恰好看到書包側袋裏的那隻小豬玩偶，目光瞬間就軟了下來。
他一直都是選擇用實力回應非議的人，甚少在意他人說的話。可是一旦被非議的對象成了應如是，他就無法保持這種冷靜了，既想把她藏在兜裏保護起來，又想要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好。他太清楚她為這個夢想付出了多少，因而難以容忍別人對她的質疑，哪怕是寥寥幾句也不可以。
應如是的藝考成績是京大聲樂係的第一名，名正言順地成了市一中宣傳欄上的另一位主人公。
她喜滋滋地看著自己和詹昱廷的證件照並排，羅列出來的各種獎項雖不如詹昱廷的含金量高，但好在數量上還不至於被他甩出去太多。她居然能和詹昱廷一起成為市一中今年高考宣傳的門麵，真是驕傲得難以自控，連眼睛裏都忍不住湧出喜悅的濕熱感。
我們可以一起上同一所大學了。詹昱廷，我們可以一起讀全國最好的大學。
到了五月中旬，備考工作幾乎接近尾聲，進入了要舉行高三年級畢業典禮暨成人禮的時間段。詹昱廷作為本屆畢業生中的佼佼者，不出意料地被選為優秀學生代表，要在典禮當天上台致辭。接到負責老師的通知時，他看了一眼舉辦日期——5月21日，應如是的生日。
她肯定會很高興，生日撞上市一中一年裏最盛大的畢業禮暨成人禮，這一天注定意義非凡。
畢業典禮當天，天氣正好，陽光璀璨。市一中的大禮堂裏鮮花爛漫，身穿藍白校服的高三學生整齊地入位就座，空調裏吹出的風拂麵而過，帶來舒暢的涼意。
應如是跟著文科火箭班走向前排，緊挨著鋪好了紅毯的入場大道就坐，隔著好幾排座位和理科火箭班的小夥伴互相使眼色。
她今天要搞一個轟轟烈烈的大動作，以紀念她在市一中度過的青春時光。
很快，典禮宣布開始，會場裏原本喧囂的人聲瞬間歸於平靜。在介紹嘉賓環節時，應如是轉頭瞥見小夥伴朝她比了一個肯定的手勢，是事情準備就緒的信號。她立馬貓著腰站起身。
“歡迎校長！”主持人話音剛落，應如是便和小夥伴們朝著校長所在的方位一擁而上，禮堂裏的音響驟然響起時下最流行的洗腦神曲，一行人在舞台前方集中，跳起了時下爆紅的廣場舞。
他們黑了禮堂的主控電腦，在畢業典禮上對著校長跳廣場舞！忽然明白眼前事態的其他學生在一瞬間沸騰起來，又認出跳舞者都是火箭班的學霸們，紛紛起身鼓掌呐喊。而當應如是身邊的一個小個子男生脫掉外套，露出裏麵花裏胡哨的草裙套裝時，禮堂的氣氛更是在瞬間被推向了最高點。
一曲終了，應如是領著小夥伴們整齊劃一地朝著校長做了一個“走你”的經典動作，作為大魔王女孩兒畢業前所做的最後一次瘋狂事件的Ending pose（結束動作）。這樣別具風格的“快閃”大大刺激了高三學生們因為備考而頗為疲倦的心，禮堂裏響起的掌聲幾乎蓋過了主持人控場的聲音，而始作俑者們連忙在老師們來抓人前散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個意外的娛樂節目起到了非常好的熱場作用，高漲的情緒支撐著大家熬過了各位校領導冗長無趣的發言，最終盼來了壓軸出場的詹學霸。
數不清的一中學生從入學那天起，就一直生活在詹昱廷的盛名之下。傳說中的他出身書香門第、成績全優、相貌傲人，照片自從貼上了市一中光榮榜榜首之後，便再也沒有被揭下來過。與其說他是一中培養出來的學生，還不如說是他代表了一中。如今他要畢業了，就象征著市一中的詹昱廷時代終於要落下帷幕了。
那天詹昱廷穿著市一中的夏季校服，白襯衫幹淨清爽，褲線筆直修長，連打在他身上的追光都顯得比別人耀眼。身長貌俊的少年從容地上台，引起的掌聲險些掀翻屋頂。他在發言台後站定，掃了一眼眾人，目光最後落在了應如是身上。那一眼帶著堅定的選擇之意，溫柔篤定地望進她的笑眼裏。
那是他在今天成年的大魔王女孩兒，也是他永遠天真赤忱的小姑娘。他與她之間，久處不厭，閑談不煩，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有著無與倫比的默契。
笑意從眼眸深處暈開，他穩住心神開始演講。餘光忽然發覺火氣十足的政教主任，正死死地盯著撲閃著眼睛聽他演講的應如是，心知不妙，旋即即興修改了演講稿的最後幾句，道：“那麽我謹祝在座各位，畢業愉快。高中後的世界天高海闊，任君遨遊，而我們需要做的僅僅隻是——”
詹昱廷故意停頓了一下，隨即十分僵硬地抬起手，模仿了一下開場時應如是的Ending pose，聲音極其冷漠地來了一句毫無靈魂的“走你”。
這個公然支持火箭班廣場舞，挑釁學校權威的動作頓時讓台下沸騰起來，眾人紛紛感歎學霸真是個高義薄雲的寶藏男孩兒。結果冷麵學霸在模仿完這個動作之後，又朝著應如是的方向丟去一個滿含得意的眼神，同學們這才紛紛明白過來：學霸這哪裏是在支持小夥伴，分明是在光明正大地護短啊！真是生怕他們青春期發育不良，這狗糧一塞就是一大把。
（3）
高考近在眼前，鬧事學生又全是火箭班的孩子，還囊括了兩個京大準學生，應如是吃定了校領導不會罰他們，典禮結束就叫上大家上小賣部慶祝去了。
十幾號人坐在小賣部旁的公共長椅上大笑大鬧，應如是正咬著吸管啜果粒呢，忽然眼前一黑，視線被一隻手盡數遮去。她聽到方圓圓的暗笑聲，知道不會是壞事，但當那隻手移開，光線重新回到視野裏時，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詹昱廷坐在她對麵，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著腮淺笑吟吟道：“生日快樂，恭喜你長大了。”
她在他低沉溫柔的聲音裏紅了臉，周圍一陣起哄的歡呼聲，她嘴硬道：“我……我早就長大了。”
詹昱廷忍不住笑：“好。那就祝您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應如是聞言，腦子忽然一抽，下意識道：“那你就是我的東海和南山。”我隻想變得和你一樣優秀，一樣美好，能一樣長壽就最好了，那樣就能一直陪在你身邊。
後麵的話她都沒有說出口，隻因詹昱廷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間就讀懂了她眼裏的意思，他伸手過來摸摸她的發，應承道：“好。”
小夥伴們見狀嫉妒得發狂，有些表演欲強烈的，更是直接在一旁模仿起他們兩個來。
詹昱廷懶得理他們，隻半垂著眼睛看應如是，看到她在大家的笑聲裏把臉憋成了番茄色，一雙眼睛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地看向他，好像將所有的歡喜都融在了裏麵，墨色的眸中盡是嬌羞與溫柔。他忽然想起從前看過這麽一句話：“喜歡”這種東西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了嘴巴，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我也一樣。雖不善言辭，但喜歡這件事，我無法掩飾。
詹昱廷送給應如是的成人禮物，是一瓶La fillede Berlin(柏林少女)香水，濃烈辛辣的冷香，外加一盒草莓味的小熊軟糖。
賀卡被壓在香水下，他的字如行雲流水，寫在銅版賀卡上——
我的女孩兒：
這個世界怎麽要求你是它的事，而我最偏心你。說什麽恭喜你長大的話都是假的，希望你永遠做我的小熊軟糖，永遠做稚嫩傲然又熱忱的少女。
（4）
日子一晃，高考轟然而至。
6月7號那天應如是起了個大早，拿上語文筆記本到操場上一邊呼吸新鮮空氣，一邊溫習，溜達完一圈之後感覺腦子是從未有過的清醒。她忽然很想見詹昱廷，但他不用參加高考，今天應該不會出現在學校裏。更何況市一中又有大考前與詹學霸握手“蹭運氣”的傳統，他來了應該會被圍個死緊，這樣一想，他還是別出現的好。
想法作罷，應如是收起筆記本準備去食堂吃早餐，走到操場出入口時瞟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今天的他沒有穿校服，而是簡單地搭了一身白T恤配牛仔褲，襯上他幹幹淨淨的長相，透出一股子與生俱來的少年感，像夏日裏透過綠蔭的陽光。
應如是的眼睛在看到他的那個瞬間就“噔”地亮了起來，她雀躍地飛奔至他跟前，揚起笑臉對他說：“我還正期盼能見到你，結果真的見到了！”
如果她有小尾巴的話，現在一定搖得特別歡快。詹昱廷笑著揉揉她的劉海：“是，我感受到你的召喚，於是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應如是被他逗得嬌笑不已，用手肘輕輕撞他：“小嘴抹了蜜？會說話就多說點。”
“你還想聽什麽？考完試我全部說給你聽。”
應如是心頭一跳，預感到這將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約定，正愣神想著要怎麽開口呢，一個路過的女同學卻突然湊過來，一臉嬌羞地對詹昱廷說道：“你……你好，詹同學嗎？可以……可以握個手嗎？”
果然是躲不掉的。應如是識相地退開半步要讓位，詹昱廷卻突然伸手過來先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相觸的那一刻，應如是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
他真的最偏心她。
應如是心口一熱，踮腳將下巴抵在他肩上，忍不住地偷笑。
後來，她將這件事告訴了方圓圓和謝非墨。
方圓圓搖著頭“嘖”了半天，說：“太可怕了。求路過的那位女同學的心理陰影麵積。”
非墨聞言，補了一刀：“解得，陰影麵積為1。”
整顆心都是陰影？應如是立刻開口反對，說：“能不能給人家留下一點對光明的幻想啊？”
方圓圓和謝非墨異口同聲：“是你倆沒給人家留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