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迎接新生
通往自由的道路本就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
不向死而生,不如就此湮沒。
01
丁蔚然看宋凜拿著手環搗鼓,隔空照著虛擬鍵盤一頓猛敲,問:“你又在欺負人家小K了?”
“沒有。”宋凜收了手環,“我這不是看他被關在裏頭閑著也是閑著,讓他做點事兒。”
丁蔚然好奇地問:“什麽事兒啊?”
宋凜神秘一笑:“我要扒了背後那些人的皮,我已經徹底想明白了。”
K看完宋凜發過來的那一大段又臭又長又裝相的話,難得麵部肌肉抽了抽。
抽完,他淡定地揉了下自己僵硬的臉,幸好在遊戲裏沒人看他,他之前一直憋著不能暴打宋凜,麵部表情都豐富了不少。畢竟那小子說話時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是真的相當討人厭。
宋凜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一定要去做哦!小黑客!不然那幫老渾球絕對會賴賬!到時候你的報酬一分錢沒到手,我可不會給你補的!”
K不耐煩地用手環呼叫了遊戲外的秦秘書。
秦秘書很快接通傳訊:“這麽久沒收到你的傳訊了,忽然叫我有什麽事情嗎?”
K也不和他廢話,十分言簡意賅道:“別演了,他全知道了。”
宋凜之前發的訊息裏說,為什麽秦秘書他們大費周章地把人找進遊戲來,卻又這麽佛,完全不想在遊戲裏刀掉他?為什他的任務進度,秦秘書都不仔細追究一下就默認完成了,這種敷衍態度要是在戰爭年代,下屬是會被自己的長官槍斃的吧?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宋凜十分在意隱藏空間裏那個塗老師說的話:記憶清洗失敗了。他明明沒上鉤,但是那個塗老師卻說……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條條羅列下來,比起所謂的“篡權”“策反”,這是不是更像是一場有預謀的模擬闖關遊戲?
秦秘書是發布任務的NPC,誘導宋凜躲避實驗艙內的氰化物進入休眠艙,從而登錄遊戲;小黑客是早準備好的敵方阻礙;而他在遊戲裏經曆的各種磨難是一個個的關卡——直到最後的記憶清洗,最深刻也最難闖,是最後的BOSS關卡。
他一直覺得遊戲裏存在兩套係統,現在一看,似乎確實有一套係統是專門設計出來針對他的。
那麽,研究院這麽做的理由是……
K並沒有向秦秘書轉達宋凜這堆分析,並不是因為在意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當成闖關工具利用,他純粹是嫌宋凜囉唆。
這堆廢話,還是留給宋凜以後自己去說吧。
秦秘書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好的,我收到了,多謝你的轉達。稍後能否請你幫助我接通宋凜,就說,上麵有話想要轉告他。”
幾分鍾後,丁蔚然腕上的手環“嘀嘀”響了幾下,她看了一眼之後,把手環展示給宋凜看:“小K回你了。”
宋凜說:“現在就隻剩下你這裏的劇情沒走了,K那邊,待會兒我去應付就行。”
丁蔚然對著他傻笑:“感覺有大佬在,就是特別有安全感。”
宋凜挑眉:“到現在還拍我馬屁?”
丁蔚然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到處亂轉,戲謔道:“那你想讓我怎麽對你?”
宋凜伸手扳著她的腦袋,轉了回去:“你啊……少動點歪腦筋,給我安分點就好。”語氣裏居然帶著幾分寵溺和放縱。
丁蔚然吸了下鼻子,小聲道:“哦。”
他們現在被係統傳送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江沉然的家。
兩人站在江家的長條飯桌前,江家三口人一人坐了一邊,個個屏息凝氣,神色肅穆。桌子的正中央放著一個漂亮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著的數字“18”的蠟燭已經被打火機點燃,泛著昏暗的光。
丁蔚然:“原來這就是係統說的重新解鎖的特殊性啊……我不用扮演江沉然了?”
宋凜吐槽:“大概是因為你的演技實在是太令人出戲了吧,放在結局,容易拉低收視率。”
丁蔚然哼了一聲,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廢話!我又不是江沉然!就算是被人無故罵了我也隻會覺得生氣,覺得不忿,根本就哭不出來好不好?!”
兩人就站在江家的飯桌前說話,但是桌邊坐著的人完全看不見他們兩個,就像隱形人一樣。
一開始進來的時候,他們還大吃一驚想找地方藏著,但當宋凜發現他們隻是旁觀者視角,屋子裏的三個人根本看不見他們的時候,就開始有恃無恐地和丁蔚然圍觀了。
飯桌上的氣氛無比沉悶,江父嘴唇動了動,開口道:“之前你生日的時候,剛好趕上考試,我和你媽媽就想著往後推幾天再給你過……所以,今天,爸爸先祝你生日快樂。”
被兩人夾在中間的江沉然木著一張臉,沒吭聲。
江母瞥了女兒一眼,見她沒反應,臉僵了一下,強顏歡笑:“啊……蠟燭都要燒沒了,你哪兒那麽多話啊,趕緊去關燈,沉然要吹蠟燭了!”
江父起身,穿過圍觀的兩人,關掉了室內的燈。
江母說:“那咱們一起給我們的寶貝女兒唱生日歌啊。沉然你趕緊吹蠟燭,不然待會兒蠟燭就得燒完了……我先起個頭!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江父也拍著巴掌,跟著江母一起唱起了生日歌。
丁蔚然問:“這就是之後的情節?”
她還記得被丟出係統前的最後一段劇情,就是江沉然生日當天,江母在辦公室內打了女兒一巴掌。當然,挨巴掌的原因是丁蔚然頂嘴說了心裏話,但是真正的江沉然究竟那天是怎麽做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看目前的情況,現在全家還能聚在一起給江沉然過生日,那麽她當時應該是憋住了,沒做特別出格的事情。
不過,從之前看塗燁的日記可以推測,原劇情裏,江母最後應該是讓謝老師把塗燁的父母也叫來了學校,兩家人連帶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在辦公室裏公開對峙,場麵仍舊相當難看。
宋凜指了下牆上的日曆:“3月31日,過了幾天了。”
丁蔚然一愣:“那不就是江沉然想不開前的那個晚上嗎?”
宋凜聳了聳肩:“看樣子,應該是發生了一些事情……”
從江沉然的日記來看,她的父親很忙,一般由母親管她的生活和學習。江沉然成績好,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挺乖,但骨子裏其實有股倔勁。從之前的劇情看,她的老師和家長碰到她那股倔勁上來的時候一般都是以敲打和哄著她為主,不會過於疾言厲色。
所以即便是在學校裏鬧成那樣了,江沉然的十八歲生日,家裏仍舊照常給她慶祝。
江父江母的“生日快樂”唱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正中間坐著的人仍舊一動不動。
江沉然有一雙很溫柔的杏眼,生得和江母極像,可現下那雙眼睛失了神采,眼尾泛著淡淡的紅,她像是下一秒就該紮到那滾著熱淚的光裏去了。
“生日快樂”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最後是江父先開了口:“沉然,你說你十八歲的時候想再像小時候那樣過一次生日,爸爸媽媽答應你的,都做到了。但你答應我們的事情,又有哪一次做到了?”
江沉然抬頭看著他:“我答應你們什麽了?”
江父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微微**了一下。
江沉然打小看著爸爸的這個表情長大,她嗤笑一聲:“想發火就直接發,壓著我都替你覺得累。”
這個語氣聽上去無比尖酸刻薄,江父的怒氣終於爆發,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掌風帶動蠟燭的火光,猛地一跳:“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江母也怒了,不過氣卻是朝著江父撒的:“好了!你現在知道管她了?早把鍋甩給我的時候幹嗎去了!你現在打她?現在打她還有用嗎?!”
江沉然捂著臉,抽噎了幾下,淚水順著指縫往下淌,喉嚨裏卻發出了幾聲難聽的笑聲:“那你們說……我應該是什麽樣子?”
江父見她那副樣子,火徹底上來了:“你一個高中生!多大的年紀!學人家談戀愛!你媽媽跟我說,我都要被你羞死了!快羞死了!你自己害臊不害臊!”他邊說邊用手強拽著江沉然的手指頭,一個勁地在她的臉頰上用力刮著,臊著她,羞辱她。
江沉然一把推開他:“丟的也是我的臉,關你什麽事!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江父吼道:“我是你爸我沒資格管你?”
“你們離婚了!”江沉然嘶吼,“你算什麽爸爸!你不是!從小到大,你管過我嗎?”
江父又吼:“我養家糊口管你學習管你吃穿用度,我沒管你?”
江母聽到江父的話,皺眉拍了桌子:“你管吃穿用度?家裏的大件小件哪件不是我添的?沉然上補習班,哪筆錢不是我出的?她買衣服也是我拿錢讓她去買的……你管家裏?你管過家裏什麽,你就會管你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江沉然聽到母親喋喋不休的話,抹了把鼻涕眼淚,轉頭對她吼:“你管我,你就會拿我當借口跟他吵架!你自己跟他結婚過得不如意,憑什麽拿我當靶子!”
她吼得全身都在發顫,腦袋陣陣眩暈,退後了幾步,苦笑著說:“爸……媽……我是你們的女兒,我不是你們身上切下來的碎片,更不是你們拿來跟親戚還有老師炫耀的學習工具,我是個人啊……你們口口聲聲說我丟了你們的臉,可在我看來,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才是我這輩子最丟臉的事……”
人在生氣憤怒的時候,會喪失所有的理智,把所有言語都化作最尖利的刺,恨不得把對方活活紮死。
兩個大人被這尖利的話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江父抖著嘴唇,指著門:“滾……滾……”
“滾就滾!”
“沉然!”江母想追上去,卻被江父的一聲暴喝止住。
“她不是不認我們當父母了嗎?讓她滾!滾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都別回來!”
“你凶什麽凶?她會變成這樣還不是你這個當爹的不管事……”
“你管就給我管成這樣了……”
丁蔚然望著兩個爭執不下的大人,有些無語:“他們倆又吵起來了……”
要不是兩個大人成天在孩子麵前這樣吵,估計江沉然也不會逆反到這個地步吧?
宋凜說:“走吧,我們跟上江沉然,看看她要去哪裏。”
十分鍾後,他們跟著江沉然跑到了一處陌生的住宅區。
丁蔚然停下來,撐著膝蓋喘粗氣,看著眼前麵不改色的宋凜和江沉然,深覺挫敗:“呼——呼——難怪……咳,馮蕭說我成天蹲在電腦前麵不動,四肢遲早要退化。”
“沒問題,出去之後我就給你做一個監控儀,每天監督你鍛煉。”宋凜說完,還惡趣味地笑了一下,“你要是偷懶,就等著被它電吧。”
丁蔚然心道:聽聽,這是人話嗎?
兩人看著江沉然隨意地抹了把臉上的淚,然後撿起一塊石子,砸向二樓一戶人家的玻璃。
“砰”的一聲,石子砸在亮著燈的屋內的玻璃上,發出輕微的悶響。
“砰!”又是一下。
屋內靜了一會兒,隨後有人拉上了厚厚的窗簾,將擲石子的聲音隔絕在了外麵,連帶著遮住了屋內的光。
江沉然鬆了手,抱著膝蓋蹲在了地上,剛才跑了那麽久,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丁蔚然扭頭看向宋凜:“說好的隻有江沉然家這一個內室住宅建模的呢?”
宋凜解釋:“或許是因為最後兩個任務的特殊性,所以裏麵有一次性的隱藏建模……”
丁蔚然一臉“隨便編,給你捧場”的微笑。
宋凜停止了解釋,沉默半晌,爆了粗口:“行吧,策劃部耍了我!”
江沉然在樓下抱著膝蓋停頓了許久,終於遲疑著抬起頭來望了眼那扇被拉上窗簾的窗戶。
沒有人回應,還是沒有人回應……
丁蔚然看著江沉然,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絕望。
宋凜說:“原來這就是塗燁說的袖手旁觀……”
丁蔚然點了點頭。
她猜測,江沉然應該是從家裏跑出來之後身心俱疲,不知道是因為憤懣還是因為仍舊對塗燁存在一絲幻想,所以來到這裏,想把塗燁喊出來,想對他傾訴。
結果,回應她的隻有這個男孩拉上的窗簾。
丁蔚然說:“如果說,今晚是江沉然想不開之前的最後一夜的話,那麽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
她抬頭看向那扇被窗簾擋住的窗戶,厚重的絨布將房內房外隔成了全然的兩個世界,也隔絕了江沉然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
難怪塗燁寫下腳本,卻沒有告訴他們要被審判的人是誰,原來,他最恨的人竟然……
“是他自己啊!”
眼前的畫麵漸漸成為灰白色,一開始丁蔚然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直到宋凜拽了一把她的衣服:“你看。”
小區的路燈熄滅,蹲在地上哭的江沉然居然消失不見了。丁蔚然剛想吐槽這是什麽鬼片特效,就看到一行血紅大字憑空出現,隨即耳邊響起了熟悉的係統播報音:“恭喜女嘉賓丁蔚然、0號玩家宋凜,成功通關遊戲,完成主線任務‘江沉然的死因真相’,即將獎勵您解鎖遊戲彩蛋,請問是否觀看?”
宋凜皺眉,語氣中帶著幾絲鄙夷:“就……完了?他們就造了這麽個沒頭沒尾的破結局?”
係統沒有搭理他,繼續問丁蔚然:“您要觀看彩蛋嗎?”
丁蔚然:“彩蛋是什麽?”
係統:“你猜。”
丁蔚然腹誹:這冰冷的機械音啊,聽上去為什麽這麽招人煩?
她扭過頭對宋凜吐槽:“這是按照你的性格模擬的係統吧?”
宋凜回想起剛進來的時候被係統嘲諷的場景:“你有意見?”
“沒。”丁蔚然舔了舔嘴唇,然後對著係統說,“我想看看彩蛋內容是什麽,看看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
係統:“好的,沒問題。”
這邊宋凜擺了擺手,指著丁蔚然手上的手環:“算起來你們家小黑客該來聯係我了,你自己去看,看完把內容告訴我,我還得去會那幫老頭子。”
丁蔚然摘了手環,遞給宋凜,叮囑道:“嘲諷技能收一點,別到時候等我出去了,結果發現你已經涼透了。”
宋凜然接過,笑罵了一句:“放屁!”
係統:“嘉賓丁蔚然,準備好了嗎?”
丁蔚然:“走吧,你廢話好多哦。”
係統閉嘴了,然後送了她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彩蛋開啟。”
丁蔚然感覺自己坐上了一輛上拋的過山車,像丟垃圾一樣地被往上一扔——哦對,這過山車還沒有裝安全帶。
02
丁蔚然一屁股跌坐在水泥地上,吃痛地“哎喲”了一聲。
“你是誰?為什麽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丁蔚然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話,抬起頭來四下一看,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一個四麵沒有圍欄的天台上,一個穿著北山高中校服的女孩站在天台的邊緣,一雙迷茫杏眼中帶著一絲驚奇,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原來這就是彩蛋啊……”她嘀咕了一句,然後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站了起來,向著江沉然伸出手,“你好,我叫丁蔚然,我覺得你可能認識我。”
那雙杏眼眨了眨,女孩喃喃道:“丁蔚然……丁蔚然,是我知道的那個TK的丁蔚然嗎?”
丁蔚然笑了笑:“對,那一年的決賽你沒看到,我最後拿了個人賽的第一,TK作為新人隊伍也拿到了那一年的聯賽亞軍。”
“那就好……”江沉然點了點頭,忽而又自嘲地一笑。她站在圍欄邊背對著丁蔚然,遠眺著樓下的操場,零星幾個同學正背著書包沿著綠色的草坪往教學樓這邊走,“看來,我當時是真的跳下去了……”
丁蔚然點了點頭:“嗯,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了。父母、老師、未來,你全都不要了。”
她的話說得輕描淡寫,但紮心程度非常有宋凜的神韻。
江沉然的背影僵了一下,似乎受到了精神上的衝擊,她避開了這個話題:“我死時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吧?畢竟是摔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她回過頭來,似乎是在詢問丁蔚然。
丁蔚然沒回答,她一時有些摸不清楚麵前的這個江沉然到底是什麽,遊戲的結局?死去的江沉然的程序幻影?還是遊戲內的執念?
她思索片刻,開口:“跳下去的前一刻,有後悔過嗎?你成績優異,還有大好的未來,爭這一時意氣,值得嗎?”
江沉然悠悠地答道:“值不值得還重要嗎?都已經過去了……”
聽到江沉然的回答後,丁蔚然的心裏終於有些底了,於是她開了口:“既然都已經過去了,為什麽你還執著地不願從過去的折磨中走出來呢?已經有一個孩子被逼死了,你又何必再去做第二個?”
對麵的少女愣愣地看著丁蔚然:“第……第二個?”
“是啊,第二個。”丁蔚然歎了口氣,“你真的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是江沉然?不,其實你是塗燁吧。醒醒吧,塗燁,遊戲已經結束了。”
對麵的“江沉然”迷茫地看著丁蔚然,似乎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你不是江沉然,而是塗燁,至於為什麽,我可以解釋一下。”
“兩個原因,讓我覺得奇怪。”丁蔚然解釋,“第一,上個任務完成之後係統宣布遊戲勝利,我的手環本應該刷新出來的一枚結局碎片卻沒有被刷新出來,這是第一個讓我覺得奇怪的地方;第二,宋凜在隱藏空間二裏找線索的話提醒了我,這個遊戲的主角是兩個人,隱藏空間一裏出現了小江沉然,那麽隱藏空間二裏麵怎麽沒有出現一個小塗燁?宋凜當時還在分神處理他自己的事情,但我在界麵外,沒有被那些旁的東西幹擾,所以我覺得很奇怪。等到係統說出彩蛋這件事來,我的疑問就有了一個可以立得住腳的依據了。”
說著,她舉起了自己手上的手環:“我覺得應該不是係統疏忽了,而是我們還沒打出那個最終的True End(注:即TE,真實結局。一般的單機恐怖遊戲或者劇情遊戲結局分為HE、BE、TE三種,HE和BE都屬於不完整的主線結局,隻有在主線所有線索都通關之後,才能打出真結局)。如果我沒有選擇進入彩蛋,或者沒有認出你其實是塗燁的話,其實這遊戲就不算是真正地結束了吧?那麽,這個遊戲世界會怎樣呢?”
這時,天空中傳來了一個電子音:“會卡在你們離開的那個時間點上,然後整個遊戲會啟動自毀程序。我的製造者的目的最後落空了,現實中的他如果看到遊戲被清理掉,大概會就此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吧?”
丁蔚然微微一笑:“‘塗老師’?你又接管遊戲係統了?”
“塗老師”:“宋先生正在用主係統和遊戲外的人交涉,主係統沒空管這邊,所以我就又能開口說話了。”
丁蔚然:“交涉得還好嗎?”
“塗老師”編了會兒措辭,說:“他嘲諷人的能力還是一如既往地好。”
丁蔚然微笑:“是他本人沒錯了。”
這邊他們兩人聊得挺起勁的,另一邊的“江沉然”卻幾乎陷入了混亂。“她”的腦海中,兩段記憶正在不停地打架,一會兒是萬念俱灰地預備去死,一會兒是親眼看見血淋淋的墜樓現場的崩潰和恐懼。
“她”喃喃道:“我為什麽……會看到自己死去的畫麵啊?”
丁蔚然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因為那才是你真實的記憶……江沉然死之後,你在腦海中設想過很多次她死亡時的情景吧?怎麽上天台,看到了些什麽,怎麽跳下去……塗燁,這都是你想象出來的東西。江沉然她可能患有抑鬱症,她沒有得到及時的心理疏導和藥物治療,到了後期她的大腦已經無法分泌出足夠的多巴胺替她舒緩了。聽著,塗燁,你可以想起來的,這件事錯不全在你,不要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丁蔚然用的還是係統生成的少女時代的江沉然的聲音,是塗燁這些年腦海中一直渴望再聽到的東西,再加上她的語氣足夠真誠,足夠舒緩,起到了極好的鎮定安撫的作用。
她拍打著麵前的人脊背,心裏感歎著,雖然這個世界裏的塗燁隻不過是程序投射出來的一個虛影,卻完全繼承了現實中的塗燁的情感和思維,比天一公司寫出來的沒有靈魂隻會執行任務的NPC不知道高級了多少倍,難怪宋凜一口咬死和科學研究院有關。
麵前的人被她護著抽噎了半晌,再抬起頭來時,那張少女的臉已經變成了十七歲少年的臉。
塗燁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謝謝你,我都想起來了。”
丁蔚然起身:“不客氣。”
塗燁衝她一笑:“已經打出TE結局了,想過這個遊戲的規則為什麽要這樣設置嗎?”
丁蔚然一怔,規則?
他指的是所有男玩家攻略女嘉賓的遊戲規則嗎?好感度漲到完整的一百,玩家才能獲得勝利。
丁蔚然偏了偏頭:“她活著的時候不被親近的人理解,被喜歡的人放棄,所以,在江沉然死去之後,你想把她失去的那些愛都用這種形式還給她,對嗎?”
所以,女嘉賓的扮演角色才會是女主江沉然,原來那些愛不是送給嘉賓的,而是借這個形式,傳達了一個男孩鬱結在心底多年的愛和悔恨。
“在那個女孩離開之後,我希望有一天,所有人能夠為了她的逝去,去展開一場以愛為名的挽救行動。這就是我寫下這個遊戲腳本的初衷。”塗燁衷心道,“你真的做得很好,你能共情,會換位思考。你的隊友如果沒有你,單靠他一個人,是無法打出真結局的。”
丁蔚然雙手捧臉,無比自得:“哎喲——你是在誇人家比大佬厲害嗎?哈哈哈哈哈……你非常有眼光,我喜歡你!”
塗燁笑著點了點頭。
此時,天空中的電子音響了起來:“恭喜玩家‘丁蔚然’解鎖最後一枚結局碎片:一百分的愛,已成功達成本遊戲的完美結局。現在由本‘塗老師’來為您結算遊戲獎勵。”
這次代替遊戲係統說話的仍舊是那個看著他們的“塗老師”,看來宋凜那邊的交涉仍然沒有結束,希望大佬能夠一如既往,戰鬥力爆表地撕贏所有人吧。
“塗老師”的電子音聽上去帶著滿滿的喜悅:“那枚結局碎片還有成就獎勵已經放到你的手環裏了,現在戴著手環的人應該已經能看到這枚碎片了。
丁蔚然:“不,你想多了,他看不到的,他現在一定裝相裝得超開心。”
“塗老師”:“您該離開了。”
丁蔚然:“哦,生氣了就讓我走,有本事你去趕宋凜啊。”
“塗老師”心道:不必了,你們兩個我都不想多處。
遊戲中的塗燁笑著對她揮了揮手,似乎是在和她說再見。
丁蔚然:“替我轉告你們的製造者,就說我希望有一天能夠在現實中認識他。”
至少她得確認一下,她忙活了這麽久,是真的挽救了一個即將放棄生命的失足青年吧?
塗燁笑著對她說:“你已經認識他了。”
丁蔚然一頭霧水。
不過,不等她多想,強烈的困頓便立刻襲來,和當初進遊戲的時候一樣。
“這回應該沒有什麽隱藏空間了吧?”她嘟囔了一聲,昏睡了過去,脫離現實已久的意識終於重新回歸了休眠艙中。
“塗老師”送走了丁蔚然,對著下麵站著的塗燁開口:“遊戲終於勝利了。”
塗燁一笑:“等丁蔚然回到現實世界,應該就能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塗老師”說:“是啊……好了,好了,還有一個難搞的主還在遊戲裏呢,我得過去看看了。”
塗燁:“等他也離開了,你就會被卸載掉吧?”
“是啊,我畢竟是個類似‘病毒’的存在,待在遊戲裏,以後他們運營也不安全穩定啊!”在這件事情上,它想得極開,“挺好的,使命完成了,我也可以去休息了。這回終於不是‘口嗨’了,我是真的可以去休息了。”
兩個高級人工智能的對話,聽上去就和普通人類一樣,具有縝密而有邏輯性的思維。
塗燁抬頭望著天空,蔚藍色的天幕上掛著一顆火熱明亮的大太陽,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就連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好了起來。
“那,祝福你啊。”
遊戲係統另一端,十五分鍾前。
宋凜問:“哎,小黑客,你到底是用什麽方法連接遊戲內外的?我真的特別好奇,出去之後你留在天一吧,工資隨便填,怎麽樣?”
手環對麵的K甩給了他一個淡淡的“滾”字,對麵的聯絡人便換掉了,秦秘書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宋先生。”
宋凜笑道:“秦秘書。”
秦秘書:“您都知道了。”
“記憶清洗失敗了,‘塗老師’卻告訴我說他的任務完成了。那麽清洗成功不是目的,設置這麽一個記憶清洗的關卡才是目的。”宋凜頓了頓,繼續道,“老實說,我被關在恒溫室裏那麽些年,倒也不是每天白待在裏麵混日子……”
秦秘書頷首道:“那是自然。”
您何止是不混日子啊……您那日子過得,不能更精彩了。
“利用計算機架構一個模擬空間,然後對實驗體進行社會性質的實驗,類似的行徑有1824年歐文在印第安納州進行的烏托邦社會實驗。你們的行為和歐文是一樣的,不過是在計算機裏進行模擬實驗罷了。我曾經在研究院中看到過各位的計劃書,上麵寫著待定進行,就一直想著你們會忍我到什麽時候,現在看來,計劃書終於實施了?“宋凜的嘴角微微勾起,麵上帶了些嘲諷的弧度,“所以各位老爺子,實驗結果還滿意嗎?可以讓這個偽君子滾蛋,換你們的頭兒出來跟我對話了嗎?”
秦秘書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中年女性的聲音:“嗯,我來吧。”
宋凜嘲諷的笑容忽然僵在嘴角。
“肖博士。”秦秘書對著身後穿著白色研究服的女人微微躬身,然後退到了一邊。
“小凜。”
肖梅的聲音使宋凜的大腦難得地宕機了一秒,已經準備好的惡毒的語言攻擊忽然失去了發泄目標,他囁嚅半晌,才開了口:“肖阿姨……你……”
宋凜猜到了所謂的“塗老師”來自研究院,也猜到了策劃部對他隱瞞了隱藏空間建模,以及超出他公司現有技術的人工智能全都出自研究院,也想到了研究院這麽做是為了拿他做實驗。
那幫老頭子一直看他不順眼,從他誕生於實驗室內的第一天起,內部關於他的爭執就從未停息過,想要銷毀他的人和想要保他的人一樣多。
他們並沒有將他當作人看,而隻是一個隨時可以銷毀的實驗品。當初研究院願意出資助他成立天一,也不過是因為天一的技術全國最頂尖,最適合監視著他。下麵的人喊他“宋先生”,而不是“老板”或者“總裁”這種商業性質的稱呼,那是因為,他們的“宋先生”,本身也是他們的科技監測對象之一。
宋凜並不在乎旁人怎麽看他,可是肖梅……難道她也……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疑問。”肖梅放緩了聲音,似乎是在安慰他,“沒關係,你的疑問,現在,我全都可以告訴你。”
2078年,年末。
華國科學研究院內爆發了近十年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
“銷毀他!必須立刻銷毀他!如果到時候社會上有人認為這件事情觸犯了什麽人權,要討伐申訴我們,我願意全力承擔!”一位中年男子將筆摔在了會議桌上,對著對麵的女人怒目而視,“肖博士!肖研究員!肖梅女士!你到底還要堅持你的觀點到什麽時候?你去看看天一公司去年做的好事!利用他們造出來的所謂的時空機器,將活人的腦電波投送到未知的封建王朝開直播,讓那些觀眾去玩弄無辜的參賽者!到底是誰給他的權力,這般玩弄人性以此來取樂!我早就說過,基因實驗培育出來的東西,即便他的身體結構還有外觀看上去再像人,也終究不可能擁有人類的情感和本能!他根本不是人,你們培養出來的,隻不過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高智商野獸罷了!”
“金組長,你先冷靜一下,現在是在開研討會,我們坐在這是為了要討論出一個結果,而不是為了爭吵敵視。”肖梅被金組長罵了個狗血噴頭,但仍舊保持著冷靜,“你剛才說宋凜的直播滅絕人性?我不太讚同你這個觀點。首先,天一與每一位參賽者都簽署了賽前的基本協議,保證了每一位參賽選手對於遊戲基本情況的一個知情權,也就是說,那些選手在進入遊戲之前是已經知道遊戲情況,並且自願進入的;其次,天一公司在事後向那位獲得勝利的女玩家兌現了承諾過的三百萬元獎金,並未食言;最後,天一保證了每一個遊戲參賽者的生命健康。綜上所述,我認為宋凜舉辦的生存直播賽是天一公司進行的一項完全正常合法的商業活動……至於披著人皮的野獸?抱歉,我猜測你指的……莫非是畫皮?蛇蠍美貌的男人,你對他的相貌評價還挺高。也是,小凜確實生得挺討小姑娘喜歡的。”
肖梅半開玩笑半嚴肅的話惹得會議室內傳來了一陣輕微的笑聲,不少年輕的研究員都悄悄地在桌底對肖梅豎起了大拇指,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對年輕的“華國之光”有好感。
從實驗品到現在全民崇拜的“華國之光”,想想都覺得熱血勵誌。
可是金組長並不認可肖梅的話,他咳嗽一聲:“肖博士,當初是你說我們不該一味地關著他,要把他放到社會上去,讓他去接受這個社會給予他的教育,但現在教育結果你也看到了。所以,我是否可以說,你並不是在公正地說話,是對宋凜還有血緣情感吧?”
肖梅用金組長的觀點反問他:“作為一個真正的人,我難道不應該擁有血緣情感?”
金組長被噎住。
會議室內的氛圍一時僵持不下,以金組長為首的年長派,和以肖梅為中心的年輕一派各持己見,互不相讓。
一些保持中立的研究員見他們之間實在是吵破天也吵不出一個結果,便出了一個主意。
“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由你們兩方牽頭,一起設計一個實驗吧?規則和手段我們都可以商量。”
肖梅微笑道:“我同意。”
金組長猶豫了一下:“我……也沒有意見,哼。”
說起來容易,但是具體實驗應該怎麽做,卻有些令人犯難。恰好這時候,宋凜的秘書秦恒,得知情況之後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建議,說是生存直播遊戲成功之後,策劃部的一個新項目也提上了議程,建模基本完成,準備出OP到宋凜那邊去報審了,看看他們是不是能夠把這個實驗插入到遊戲裏。
秦秘書今年二十出頭,畢業於華國最高學府,主修生命科學,於宋凜成立天一科技的第一年,經華國科學研究院推薦,成為宋凜的秘書兼研究院秘密委派的“監護人”。
他的建議為實驗團隊提供了很好的靈感,研究院很快找到了遊戲腳本提供者,與其協商,想要在遊戲內部安插一個實驗。而研究院向腳本提供者保證,會在實驗後銷毀安插程序,並在之後將該遊戲在全社會範圍內大麵積推廣。
策劃部、研究院還有設計者三方達成了共同協議。
秦秘書擔任了實驗的啟動者角色,假裝公司內部策反,迫使宋凜“主動”地進入遊戲艙中。
……
宋凜嗤笑了一聲,反問:“我的反應也在你們的實驗計劃內?”
肖梅說:“我們對你可能做出的各種應激反應進行過很多次的實驗,最後決定將你引入到中央實驗艙內,因為那裏的氰化物防盜設備是你自己設置的,所以你不會多想。”
“那如果那個小黑客沒有因為和丁蔚然的那一層關係放過……”宋凜一頓,恍然大悟,“啊,難怪,你們知道那個小黑客和丁蔚然是認識的。可是……萬一那個小黑客妒火中燒直接要淘汰我呢?萬一最後我沒有得到丁蔚然的好感呢?”
宋凜:“哦,複活甲。”
“另外,那個小黑客騙我們說,假裝要把你踢下背景邊界的時候,我們難得著急了一下。”
宋凜嗬嗬笑道:“可你們什麽也沒做。”
肖梅:“我做了。”
“中央控製室裏幾十雙眼睛都在盯著你,”她頓了頓,“小凜,你不會真覺得被過山車甩出去,剛好就有一個平台接著你吧?”
宋凜回想起那會兒被秦秘書和小黑客“聯手針對”,他九死一生跳下平台,以為是以命相搏,但其實早有人在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就在遊戲外用編輯器補建了一塊小小的平台,然後穩住了所有因為意外變故而慌亂的研究人員。
“讓他跳。”肖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嘴裏說出來的話卻無比殘酷,“他要是沒看到那個平台,真摔死在裏麵了,也算是他的命,也省得被抓回來銷毀或者囚禁了。”
通往自由的道路本就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不向死而生,不如就此湮沒。
宋凜一定能做到的,她一直相信這一點。
肖梅道:“另外,如果你沒有走丁小姐那條好感線,遊戲裏仍然為你保留了一線生機。”
宋凜問:“什麽?”
“唯一的一次遊戲內外通信,你獲得了什麽信息還記得嗎?”
宋凜回憶片刻:“江沉然母親的耳機……上麵有天一的logo,我原本想查她現實中的身份……該死,如果我不走丁蔚然那條路,你們是不是會再讓我接通第二次遊戲外通信?”
肖梅:“沒錯,遊戲中江沉然的母親,在現實中,是你們天一公司的員工。你在第一個電話裏隻調查了耳機上市當年的購買記錄,卻忘記了你們公司的內部人員,同樣也是可以拿到這些產品的。如果你走的是這條線,第二個電話中,控製室的同事們就會為你提供一份公司內部的產品申領名單。”
不同的方法,但是同樣都能得出遊戲設計有研究院參與的結論。
那麽按照宋凜的性格,他會以其他方式去冒險,但最終同樣也能進入到“塗老師”生成的隱藏空間內。
通往勝利的路並不隻有一條,隻要不放棄,任何一條路都有可能走到最終的結局。
宋凜喃喃道:“聯起手來整我,出去以後全給我扣錢。”
肖梅:“嗯,扣吧,這個月天一員工的獎金都算在研究院的頭上。”
“最後一個問題。”宋凜道,“如果實驗失敗了,我會怎麽樣?”
“被銷毀或者被永遠監禁。我知道這聽上去很殘酷,但如果你真的如他們所說,隻不過是一個高智商的機器。那麽,活著對你來說,或許隻是在虛無度日,毫無意義。你或許會創造出提供基因給你的、我過世的表哥更加優秀的成就,但是,這樣的你不是人,隻不過是一個高級些的人工智能罷了。小凜,從你在實驗艙裏誕生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看著你,但是……基因實驗絕對不可以再繼續下去了,它在你這裏就打住了,截止了。小凜,你是第一個這樣的孩子,也將會是最後一個這樣的孩子。”
世界上隻有一個像宋凜這般強勢沒長歪的基因實驗品,也隻要一個這樣的宋凜就夠了。
“你們做得對。”
肖梅聽到宋凜輕聲說出的那句話,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華國基因實驗第001號實驗體,我代表華國最高科學研究院宣布,實驗永久結束,你自由了。”
從今以後,這世上再沒有人有權幹涉宋凜的人生。
“多謝。”
宋凜低頭,幾下點出手環裏的虛擬麵板。任務麵板上顯示“結局碎片(三)一百分的愛”,並且提示遊戲完美結局已經達成,玩家隨時可以離開遊戲。
看來,丁蔚然已經成功地離開遊戲了。
他勾了勾嘴角,抬起手腕給自己打了麻醉針。
“啪!”
脖頸處傳來針刺麻痹的痛感,他麵帶微笑,轟然倒地。
——遊戲已經結束,他將迎來新生。
03
一周後。
“所以說,那個寫遊戲腳本的人,居然就是馮經理請來的一直跟咱們隊裏打交道的那位徐醫生?難怪會把隊長找去……不行了,我雞皮疙瘩要起來了!”
說話的隊員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驚訝地望著在**癱了許多天後終於回血,現在有精力吹牛了的丁蔚然。
徐燁,塗燁……這位先生就是把自己的名字換了個姓氏而已,然而一直隻是叫人家“徐醫生、徐醫生”不知道人家真名的丁蔚然,在見到他本人的時候還是著實蒙了一把。
當時,丁蔚然提出想要見見現實裏真正的“塗燁”,宋凜像是早就知道了什麽似的,二話不說就找人安排了。
在電話裏聽過無數遍的、熟悉的聲音灌入耳膜的第一秒……
咳,算了,不去想了,丟死人了。
——她的感歎聲大得差點沒把天一科技半層樓的人吸引來。
除此之外,實驗結束後,天一公司和研究院將會按照當初和徐醫生做的約定,在社會上大力推廣這個遊戲,不光麵向年輕人,也同樣麵向已經做了父母的那一批人。在不久的將來,更多的玩家將會進入到遊戲中。
或許,他們能從中參悟出為人父母,或者為人子女的一些道理。
邊上的馮蕭老神在在地來了一句:“聽說,今天有關於你們隊長男朋友的一個大八卦。”
“什麽?隊長有男朋友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她這兩天躺在**,通信就沒斷過,明顯是男朋友在噓寒問暖啊!”
丁蔚然忍不住想對天翻白眼。
通信沒斷是真的,噓寒問暖是存在的,有男朋友也是沒錯的,然而這三件事,根本就不能聯係到一起來嘛!
小K和宋凜都有發短信是真的,但是噓寒問暖的是小K,宋凜隻會打包送嘲諷。
宋凜想把K留在天一科技,結果K告訴他,當初答應了丁蔚然,要去她的隊裏。
大佬聽完不高興了,懟回去,丁蔚然早跟我了!你跟她跟我不是一樣的嗎!
K僵了一下,繼而冷聲道:“你放屁!”
嘖,這孩子都學會說粗話了。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天一科技,也不說自己去哪兒。
宋凜開了句玩笑,說,完了完了,這是失戀失到心灰意冷要仗劍走天涯了。
丁蔚然嗬嗬一聲,心說誰都跟你似的,心眼小又矯情?然後把K發給她的消息截了圖,發過去。
“一周後報到。”來自K。
宋凜臉垮了,張口就噴:“丁蔚然,你夠狠!我讓你收他!你等著,到時候,多少糖衣炮彈我也給他砸回來!”說完就直接摔了電話。
……
回憶就到這裏,丁蔚然忍不住長籲短歎,心說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會看上宋凜這個奇葩……
這時,丁蔚然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她低頭一看——
“開門。”來自宋凜。
她猛地從沙發上起身,差點沒閃著腰。
馮蕭一臉老父親般的微笑:“看,八卦來了。”
丁蔚然揉著腰“嘶嘶”抽氣,百忙之中瞪了馮蕭一眼:“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馮蕭瀟灑地掏出手機,給她看剛刷出來的銀行轉賬提醒:“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丁蔚然大喊:“死吸血鬼!把錢給我退回去!我平等戀愛,絕不為財賣身!”
“難道隊長找了個脖子上掛大金鏈子的土豪……”
她的手機又響了一下。
“你是屬烏龜的嗎,快下來!我被人圍觀了!”
樓下,宋凜提著秦秘書“建議”買的一堆見親友見家長必備禮品,一臉黑線地對著路人的閃光燈裝瞎。
最近才剛上過一次電視新聞的“華國之光”人氣不減,走到哪裏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丁蔚然在窗台往下望了一眼,然後匆匆跑下了樓。
宋凜被閃光燈晃得抬手擋了一下眼睛。
樓門聲響了一下,然後,他看到門內跑出來了他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