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蛻變

十五歲那年她第一次站到攝像機前,是福是禍呢?徐然到現在都不知道。

“李姐。”徐然笑得死皮賴臉,心裏打著小九九,“有什麽……嗯……內幕沒有?”

“趕快換衣服,廢話那麽多!”

徐然就是個小配角,製片人從來不會拿好臉色對她,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徐然心裏這麽琢磨,連忙從**爬起來,麵前是坑,她也得跳啊。徐然照了照鏡子,自己的臉腫得豬頭似的,穿什麽出彩的衣服都是笑料,從行李箱裏翻出來一套運動裝穿上。

出門製片人等在門口,看到徐然罵道:“你這個人該積極的時候不積極,正經事兒上磨蹭什麽?”

“去哪裏啊?”

“上車。”

徐然拉開車門看到後排坐著駱北和陳蔡,氣氛嚴肅。徐然壓低帽簷試圖遮住臉上的傷,恭敬鞠躬:“陳老師,駱導。”

兩人都沒搭理她,徐然摸了摸鼻子,一不小心碰到傷口,疼得吸了口涼氣。

車子啟動後,製片人從包裏翻出藥膏遞過來:“你這樣我真不想把你帶去。”

不去多好,徐然求之不得。她今天心靈受到了創傷,隻想回家睡覺。

徐然往臉上塗藥膏,心思轉著,誰要見自己?

車子在一家酒店前停下,下車的時候徐然差點跪下去,駱北連忙伸手拉住她:“怎麽了?”

“沒事,腿軟。”今天那一巴掌還是太狠,徐然渾身都疼。徐然站穩後連忙和駱北拉開距離,笑道:“謝謝駱導。”

“能別擋路嗎?”陳蔡開口,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徐然,“徐小姐,演戲演到生活裏就讓人瞧不起了。”她挺不喜歡徐然這樣,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規矩,打她也是劇情需要,何必裝可憐?

徐然抬頭看了她一眼,站直把帽簷抬了上去:“陳老師——”

陳蔡戴上墨鏡轉身就走,徐然笑道:“陳老師說的話好有道理。”

晚上戴墨鏡,你不怕摔了!

駱北單手插兜聳肩,抬步往裏麵走:“陳老師,人確實該分得清戲裏戲外,做得太過就沒意思了。”

走在前麵的陳蔡猛地回過頭,徐然那句也許還沒什麽,加上駱北這句話就有些諷刺了。

她的經紀人居高臨下看著徐然就笑了:“徐小姐的臉腫成這樣還出門也不容易,陳老師您大人有大量,怎麽能和她一般見識。”

“李姐,你帶她來做什麽?小醜?”陳蔡笑著補充了一句。

這回駱北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拉著徐然就走:“我帶你去醫院看傷去。”

“駱導!”製片人連忙拉住要走的駱北,“就算給我點麵子行嗎?吃完飯就送徐小姐去醫院。”

陳蔡聳肩,臉上的笑略有些不自然,哼道:“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駱導。”徐然抬起頭看著駱北的眼睛,臉腫得厲害,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她笑起來露出潔白的貝齒,“我沒事,謝謝。”

駱北抬手把徐然的帽子壓下去,沉了目光。

陳蔡和製片人先進去包廂,徐然走在駱北身後,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駱北的胳膊:“謝謝駱導。”

駱北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哼了一聲:“我不是為了你,隻是看不慣她。”

徐然臉唰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連忙把手縮回去:“謝謝導演!”

駱北看了她一眼,沒搭理她,抬步往包廂裏麵走。

陳蔡帶著笑意的聲音千嬌百媚地傳入耳朵:“沈總,王總,好久不見。”

徐然走在最後,聽到他們幾個在寒暄,就抬頭看過去,猝不及防撞上沈從安的眼睛,一愣,徐然迅速低下了頭。

沈從安怎麽在這裏?徐然一瞬間腦袋裏閃過幾百個念頭,最後匯集成一個結果,來者不善。

“徐然。”

製片人介紹到徐然時,王總一愣,連忙看向製片人:“徐然?”王總滿臉疑惑,沒帶錯?別開玩笑,徐然長這麽醜?

徐然和製片人一起點頭,王總被雷劈了一樣嘴角抽搐,轉頭對著沈從安又笑得諂媚,道:“徐小姐,來來都趕快坐。”順手把徐然給安排到沈從安身邊。

外麵都傳瘋了,油鹽不進的沈從安有個神秘情人。王總打聽到了具體姓名,一查下去,媽呀就在自己劇組裏演戲,徐然。可現在的徐然,真的……很不堪入目。

陳蔡的表情唰的一下變了,沈從安也不拒絕,淡淡瞥了眼徐然就偏頭點起了一支煙,吐出煙霧:“臉怎麽了?”

徐然抬頭看過去,隨即連忙捂著臉:“沒事,就是拍戲的時候碰到了。”

從小到大,巴結沈從安的人多了,什麽東西他都收到過,就是沒收到過這樣的豬頭。醜成這樣,那個王總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這玩意也敢給自己送。

真稀罕!

很簡單兩句話,已經道明全部關係。徐然和沈從安認識,而且關係匪淺。

陳蔡指甲掐了下手心,臉上的笑更加深了,她挨著徐然坐下:“沈總什麽時間到的橫店?怎麽沒有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去接您。”

“接我?”沈從安漫不經心地抬頭,抖落煙灰,“你叫什麽?”

陳蔡臉不止慘白,還夾著青紫。

場麵有些尷尬,太丟人了。王總連忙接過話來,笑道:“沈總開玩笑了,這是陳蔡陳老師,影後,我們公司合夥人。”

沈從安點頭,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手指摩挲著杯壁。

王總隻能繼續聊下去:“早就聽說這家的魚做得很不錯,沈總您嚐嚐。”王總的助理忙得都要飛起來,連忙去讓服務員準備上菜,又拿酒過來。

王總說十句,沈從安能點一下頭。西華這幾年發展很不好,最近他買了幾個大IP,想要把西華做起來,無奈拉不到投資方。好不容易讓他逮到巴結的機會,無論如何也得把沈從安伺候舒坦了。

徐然拉低了帽子,身邊坐著的人讓整個空氣都變得壓抑,徐然呼吸不太順暢,左右為難。

沈從安看起來心情不好,王總一個人講西華的發展史,沒有人搭話的場麵有些慘。

徐然埋頭吃飯,頭都不抬,沒她什麽事。吃了一碗飯,還要伸筷子夾菜,身邊的人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徐然立刻抬頭看向王總。

“沈總?”

他們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徐然悻悻地把筷子放回去,目光落到沈從安身上。

“沈總,晚上還安排了別的活動——”

“她明天有工作嗎?”沈從安抬起下巴頦示意徐然。

王總立刻看向製片人,製片人頭搖成了撥浪鼓:“沒有。”

“好。”沈從安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麵無表情地扣紐扣,說道,“我帶走了。”

徐然傻眼了,滿腦子都是奔騰的羊駝!

“好好好。”王總連忙站起來陪送,恨不得立刻就把徐然洗幹淨綁個蝴蝶結送到沈從安的**,笑眯眯看過來:“徐小姐這邊請。”

徐然要是不跟沈從安走,連這劇組都回不去了。她看著王總和製片人嘴巴一張一合,說的什麽自己是一句沒聽清楚。她隻記得沈從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你是小姐?

眼一閉牙一咬腿一劈,從此奉承自己的人無數,再也不挨巴掌?

徐然跟著沈從安出了飯店,冷風一吹各種想法全沒了。她裹緊衣服,搓了搓手:“沈總——”

“閉嘴。”沈從安冷眸掃過來。

徐然把話咽了回去,沈從安看不上她,這個徐然敢肯定。可他會不會找別的法子折騰自己,徐然也不知道,她迷茫啊!

沈從安步伐大,徐然隻能小跑著跟上去,回頭看了眼酒店,王總和製片人還有陳蔡也跟在不遠處。沈從安麵色不悅,他們也不敢上前多說什麽。黑色的SUV緩緩開過來,車子停下,沈從安拉開車門進去。

徐然連忙跑過去要拉副駕駛位的車門,沈從安蹙眉,司機轉頭看向徐然,沒有說話,可那個目光很明顯。

徐然隻好坐到後麵,沈從安閉上眼靠在座位上,似乎要睡。徐然不敢出聲,盡可能讓自己沒有存在感。

車子越走越偏僻,徐然回頭看向沈從安,有些忐忑:“沈總——”

“閉嘴。”沈從安沒有睜開眼,嗓音沉啞冷厲。

徐然臉有些疼,默默把所有的情緒都吞進肚子裏,摸著手機不知道該不該撥報警電話。

車子開了有四十分鍾,徐然困得打盹,腦袋哐當一下撞在玻璃上,瞬間清醒坐直了身體。車子停下,沈從安下車,徐然隔著玻璃看著外麵的黑暗,是一棟別墅。

外麵漆黑一片,十分恐怖,徐然頭皮發麻。沈從安已經大步離開。

司機開口:“小姐,可以下車了。”

徐然心裏忐忑,以前看過的恐怖電影一瞬間都湧入大腦。

徐然小心翼翼地走進去,身後的車門砰地關上,她嚇得差點跳起來,捂著胸口。房內燈光昏黃,有種穿越的錯覺,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沈從安脫掉外套扔在客廳,轉身上樓。

樓梯是深紅色的木料,黑色的皮鞋踩在上麵,沉悶有力。徐然站在一樓客廳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沈從安為什麽要把自己帶走?最近徐然可沒有得罪他。

“上來。”沈從安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看過來,空曠的房間裏,他的聲音顯得不近人情。

徐然吞咽口水,捏緊手指抬步走上樓梯。

沈從安進了房間,徐然四處看了看,二樓兩個房間,裝修風格深沉。

徐然深吸氣幾次,才進門。臥室裏麵倒是現代風格,沒有外麵那種壓抑的感覺。

屋子裏開著空調,溫度適宜。沈從安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上,然後抽掉了領帶。徐然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話,站在門口。

“把門關上。”

徐然心髒跳得飛快,咬了下嘴唇,反手關上了門。

太可怕了,她想回家。

沈從安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襯衣領口上,很快就解開了兩顆紐扣。順勢坐在沙發上,他拿起煙盒取出一支點燃,片刻後吐出煙霧,透過白色煙霧眯眼看過來:“過來。”

這氣氛有些詭異,徐然拚命轉著腦筋:“沈總……”

沈從安彈落煙灰,擰眉:“我讓你過來,聾?”

徐然走到距離沈從安兩米的地方站穩:“沈總,您有什麽吩咐?”

“衣服脫了。”

徐然猛地瞪大了眼:“為……”她結巴了一下:“不太好吧?”

沈從安身子後仰靠在沙發上,手指夾著煙,白色煙霧冉冉升起:“你的專業,還需要我教?”

徐然聽過很多不堪的話,她以為自己足夠二皮臉,以往和秦宣聊起來也是口無遮攔,可話從沈從安口裏說出來,就特別地不舒服。

徐然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鍾,心一橫拿掉了帽子,抬頭挺胸笑著看向沈從安:“沈總,我受傷了。”

沈從安嗤笑,他無所謂地抽煙:“又不用你的臉,長得美、醜有什麽區別。”

徐然腦袋裏嗡嗡地響,抿著嘴唇幹巴巴地笑。過了很長時間,徐然暗地裏咬牙,在沈從安的注視下手指摸到了運動衣的拉鏈:“……沈總不嫌棄就好。”

徐然脫掉運動裝的外套扔在一邊,接著脫毛衣,腫脹的臉在燈光下泛著光。

沈從安覺得畫麵實在有些惡心,按滅煙頭蹙眉:“去洗澡,把你臉上的東西洗掉。”

徐然脫毛衣的手一頓,鬆了一口氣,連忙說道:“那麻煩您稍等。”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浴室在哪邊?”

沈從安不耐煩地指了指,徐然轉身快步往浴室走去。

徐然在浴室裏磨蹭了有一個小時,看著鏡子裏臉腫得饅頭似的自己,自嘲地咧嘴一笑。隻希望沈總沒有什麽特殊癖好,安安穩穩過了今夜。

他到底看上了自己什麽?奇葩。

敲門聲響,徐然嚇了一跳,迅速把情緒都壓下去,調整麵部表情,轉身去開門。

還沒看清楚來人,一件黑色襯衫兜頭扔了過來,她就被一個大力推到身後的門板上,腰撞到了門鎖,發出巨大聲響,徐然叫了一聲,沈從安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不想看到你的臉。”

徐然心髒跳得飛快,看不清讓她不安,掙紮著想去抓男人的手:“沈總!”

沈從安拎著她按到了洗手池上。徐然還要掙紮,他按著徐然脖子的手用了力氣,另一隻手去解徐然的衣服,動作粗暴:“手不想要了,放開膽子在我身上抓。”

徐然臉貼在冰涼的大理石台麵上,身上的衣服被扯掉,絕望鋪天蓋地而來。手指緊緊摳著冰涼堅硬的洗手台,她已經來不及思考,什麽劈開腿閉上眼忍忍就過去了,放屁!

徐然簡直要瘋了,這種感覺太恐怖,她腦袋裏轟的一下就炸開了,淚就湧了出來:“沈總沈總!你先放開我好不好?你放開我我自己來,真的,我自己來。”

沈從安停止了動作,鬆開徐然往後退了兩步,抬起下巴示意:“自己來?好。”

徐然努力抑製住發抖的身體,深吸一口氣。她就剩上衣了,男人毫不掩飾的目光掃視著她。

徐然抬起頭,她不讓自己哭,盡管已經滿臉淚。

徐然深吸氣,開始脫自己的衣服,手抖得厲害:“沈總?”

沈從安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目光落在徐然身上。

徐然抿了下嘴唇,就想笑。她拂過額前的碎發,一咬牙,抬手就把上衣脫掉,轉身放在身後的洗手台上,矯情不能當飯吃:“都脫嗎?”

徐然很瘦,柔軟烏黑的頭發散下來到了腰際,**出來的皮膚在燈光下格外地白。

沈從安眯了眯眼睛,有些倒胃口:“你覺得呢?”

指甲刮到了脊背,刺疼。她在想什麽呢?不知道,腦袋裏很亂。內衣扣不知道怎麽鉤住了,半天才解開,她麵對著沈從安的目光拿掉內衣放在洗手池上。她站在沈從安麵前,仿佛全世界都靜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笑道:“要在這裏做?”

沈從安從口袋裏摸出煙盒點燃一支香煙靜靜抽,目光深沉漆黑。手指上香煙已經燃盡,他扔掉煙頭轉身就走:“以後別在我眼前晃。”

他大步離開。

他不做了,謝天謝地!

徐然腿有些軟,差點坐到地上。沈從安離開了,關門聲讓她的心髒也跟著顫動。隨後她就笑了起來,耶!

徐然撿起衣服又一件一件穿上,走出浴室,走到窗戶前看著遠處的黑暗。

十五歲那年她第一次站到攝像機前,是福是禍呢?徐然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可以脫衣服可以賣笑,可是她害怕那種事。

桌子上放著煙盒,徐然取出一支點燃,半晌吐出煙霧。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徐然看著自己腫脹的臉,疼真的不算什麽。

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沒有錢,她就憑著一張臉火了一把,成了家裏人的經濟支柱。徐然想起前一段時間母親給自己打電話就一陣煩躁,她能賺錢了,比男人賺得還多,母親把徐琦的未來也交給了她。

沒有人想過,徐然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徐然站累了,就坐下來,她抽了半盒煙。

這世界沒有想象得那麽美好。

初中時期,她就知道同班的很多女孩都會陪資助她們上學的那個人睡覺。後來不單單陪他一個人睡,還有很多捐款的人。

最小的姑娘,徐然記得有個小妹妹十一二歲,偷偷和她說,下身流血怎麽辦,流了好多血。

徐然是第一次見到女孩被撕裂的下體,很可怕。她也不知道要怎麽辦,很迷茫。報警?資助他們上學的人是個禽獸,可縣裏人都巴結他。誰敢出去亂說,就停止資助。

徐然最怕的是他出現,母親會準備很多土特產品讓徐然帶過去,全家人對他感激涕零。徐然咬著煙蒂,抬手蓋在眼睛上。

兩年前,徐然還從新聞上看到那個人,媒體大肆宣揚他的善舉,宣傳他是資助山區貧困學生的大善人。

這世界上有黑白嗎?

她看到的都是灰色。

徐然按滅煙頭,已經淩晨。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轉身下樓,她想回去。

外麵漆黑,徐然打開手機屏幕照明往樓下走,還沒走到門口客廳的燈突然就打開。徐然猛地回頭看過去,司機從黑暗裏走了出來。

“小姐,你要去什麽地方?”

徐然略一猶豫,開口道:“我現在可以走嗎?”

“不可以。”男人穿著黑色的短袖,很高大,身材健碩,麵色冷漠嚴肅:“沈先生沒有吩咐。”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走?”

“沈先生會告訴你。”

徐然深吸一口氣:“有水嗎?”

男人穿過客廳往裏麵走,很快就出來拿著一瓶水遞給徐然。

徐然接過:“謝謝。”

她轉身往樓上走,走到一半回頭:“從這裏到鎮上多遠?”

“三十多公裏。”

徐然頓了一會兒,抱著自己的胳膊:“這裏有女人穿的衣服嗎?”

司機打量了一眼徐然:“如果你需要,明天我會和沈先生提。”

“謝謝。”徐然的褲子被沈從安撕壞了。

既然沈從安沒有碰她,那應該就不會碰了。徐然轉身上樓,又回到原來的房間。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真想多了。天性使然,徐然心大著呢,蒙著被子一覺睡到大天亮,連個夢都沒做。

第二天徐然剛睜開眼就看到司機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他把紙袋放在床頭櫃上:“沈先生在樓下等你。”

等著幹嗎?再折騰她?

徐然想也不敢想,連忙換了衣服下樓。

沈從安已經換好了衣服要往外麵走,他依舊穿著黑色的西裝,身材挺拔。

“沈總,早。”徐然立刻變換表情。

沈從安回頭看了她一眼,立刻轉頭,抬步就走,醜到了他的眼。徐然連忙跟上。

天高雲闊,山裏空氣很好,徐然肺裏都是清涼,大清早是有些冷。

若是能出人頭地,一切都是值得的,徐然在心裏歎氣。

上車,旁邊就坐著閻王爺沈從安,徐然連姿勢都不敢變。

徐然腰都僵了車子才停下,下車的時候隱約聽到快門聲,職業病,徐然本能地轉頭看過去。對麵一架相機對著她的臉就狂拍,徐然經驗少,有些蒙,穿著衝鋒衣扛著相機的人上車就走了。

徐然恍然大悟,八卦記者。沈從安已經進了餐廳,徐然看他不在意,就沒說什麽。

沈從安不開口徐然也不敢走,陪吃早茶。沈從安接了個電話,沒一會兒幾個男人就過來了,恭恭敬敬地叫道:“沈總。”

為首的男人報告進程,隨後把一份文件遞給沈從安。他們談什麽地什麽工程的事兒,徐然聽不懂,繼續低頭吃飯,吃完沈從安會讓她走吧?

沈從安看完文件,拿過手帕細致地擦完手,視線才落到徐然身上,輕微地蹙眉:“吃完了嗎?”

徐然筷子上還夾著咬了一半的蟹黃包,抬眸看了眼沈從安,硬著頭皮把剩餘半個匆忙塞進了嘴裏,又喝了兩口粥。

沈從安果然露出嫌惡的表情。

“好——”

徐然開口要說話,沈從安冷下麵孔打斷她:“把嘴裏的咽了再開口。”

說完沈從安起身就走,其餘幾人目光在徐然身上掃過,就連忙跟著沈從安走了。

走出餐廳,沈從安回頭看徐然哈巴狗似的跟在自己身後,擰眉招手。徐然小跑過來:“沈總。”

“走吧。”

徐然瞪大眼睛,覺得瞬間百花齊放。

“滾,聽懂了嗎?”

徐然連連點頭:“好!”

如願以償!

沈從安轉身上車,徐然看他的車離開再不見蹤影,才連忙往居住的酒店去。

酒店裏沒有人,徐然打電話給副導演:“今天有我的戲嗎?”

“徐然?”副導演頓了一下,說道,“不是放你兩天假?”

徐然攀上沈從安的消息瞬間就在劇組傳開了,副導演是有些意外徐然這個時候會打電話。

“我在酒店。”

“沒什麽事了?沒什麽事的話過來片場吧。”

掛了電話,徐然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臉上已經消腫,就是有點紅,巴掌印分明。徐然洗臉化妝,鋪上粉底把傷遮住,才趕往劇組。

迎麵就撞上陳蔡,她笑得陰陽怪氣:“徐小姐好手段。”

徐然笑了起來:“陳老師,你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

陳蔡哼了一聲。

導演喊開工,陳蔡聳肩,輕蔑地掃了徐然一眼就離開。

徐然歎一口氣,她又能做什麽?如此一遭,是禍是福?

製片人走過來,笑道:“怎麽過來了?沈總回去了?”

徐然應付著笑笑,昨晚撞到了腰,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還得拍戲,怎麽好拖了劇組的後腿。”

徐然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捧高踩低的娛樂圈,不就這麽回事。

製片人打量徐然:“臉好點了?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好很多了,不用了。”

徐然昨天臉腫成那樣,沈從安還能下得去手,真愛啊!

今天她捂著腰,幾個明眼人眼睛都直了。傳聞沈總不行,這哪是不行,分明是人不對。

“要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製片人之前罵自己罵得狗似的,現在語氣溫和得親大姐似的,世風日下啊!

徐然笑眯眯地回望著她的目光:“沒事,回去也是躺著。”

“你現在還沒有簽約經紀公司是不是?”製片人話鋒一轉說道。

徐然點頭,製片人說:“有興趣簽西華嗎?”

徐然眯著眼睛就笑了,脫一次衣服就得到這麽好的機會,從某方麵來說非常劃算:“當然,西華很不錯。”

“你很有潛力。”製片人遞給徐然一瓶水,拍拍她的胳膊,親切地道,“雖然不是科班出身,可你有靈氣,好好培養不輸於專業演員。”

“謝謝李姐。”

“不必客氣,合同回去再簽,你這邊有什麽條件和我提。”

“謝謝。”

“二月開始王總投資千萬元做了一個影視計劃,我們有專業的團隊,現在就缺投資商,你懂吧?”

徐然心知肚明,昨天她把自己送出去,徐然就知道。在這個圈子裏混,不就這麽回事,互相利用。

無論什麽年代,生存規則都不會變。

攏住徐然,能拉到達安的投資,最劃算的買賣。

徐然也不戳破,互相利用,互幫互助,共同進步。可他們不知道,沈從安哪裏是看上自己!他惡心還來不及呢。

不過簽到西華,對於現在的徐然來說,是太大的**。

“我明白。”徐然鄭重其事地點頭,“我會和沈總提。”

製片人樂了:“好孩子。”徐然看起來傻乎乎的,談起正事倒是機靈,這麽一點撥就通。製片人站起來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好好演戲,我看好你。”

徐然心裏琢磨,先看看合同,如果條件不錯那就簽。至於簽了以後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法子,機會隻有一個,錯過就沒了。

等一個長鏡頭結束,徐然過去和駱北打招呼:“導演。”

駱北看了她一眼,沒什麽表情:“今天有你的戲嗎?”

“沒有。”徐然拉過椅子在駱北旁邊坐下。

“沒有你來做什麽?閑的?”駱北站起來轉身去忙別的事,再沒搭理徐然。

徐然心裏微微泛酸,不要想太多,自尋煩惱。繼續看鏡頭下的陳蔡,駱北和陳蔡在講下一場的戲,她比畫著和駱北對台詞,身上是青色漢服,言行舉止優雅大氣。

戲裏她是普通官家不受寵的庶女,隻因得到了皇上的寵愛,她從泥裏爬到了天上。

在後宮之中,最大的靠山是皇帝,得到皇帝寵愛,她就得到了一切,男權社會。

下午收工,陳學宗走了過來,徐然背起包正要走,看到他就停住了步子,恭敬地道:“陳大哥。”

“晚上有時間嗎?”

徐然心裏躊躇到底怎麽回答:“陳大哥是有什麽事兒?”

“昨天拍戲的時候,太入戲下手重了點,聽導演說你傷得挺重,陪你去醫院看看。”

徐然連忙搖頭:“不用了,塗了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一巴掌把她扇吐血,徐然也沒那麽賤,一點都不記仇。

徐然戴著帽子,側臉的時候還能看到巴掌印,徐然是沈從安的人這個消息傳出來,他是嚇了一跳,隨後開始後怕。

“還有些痕跡,去醫院看看比較穩妥。”

徐然笑著搖搖頭:“真的不用了。”

“那晚上請你吃飯。”

“陳大哥,導演說過一句話,我覺得蠻有道理。陳大哥是演員,專業演員在演戲的時候是沒有自己的。您太入戲,我能理解,一切都是為了演好戲不是嗎?所以您也不要再客氣了。”

不管陳學宗是不是故意的,打都打了,沒本事當場打回去,就不要不上不下弄得兩個人都難看,什麽都落不著,徐然也是白挨打。

陳學宗笑了起來:“你能這麽想就好。”

“時間不早了,我不耽誤陳大哥的時間。”徐然擺擺手,“明天見。”

陳學宗看徐然沒有一點記仇的意思,就把心放進了肚子裏,笑道:“好的,明天見。”

徐然跟著劇組工作人員上了大巴。

天已經黑了下來,徐然靠在座位上拉下帽簷把自己的臉遮住,才卸掉了偽裝。

她看著黑暗,怔怔地看著。

臉上還隱隱作痛,她不想做替身了。

徐然演的角色最後結局是被拉出去杖斃。皇後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她一個人頭上,徐然跪在大殿中央磕頭,驚慌失措:“陛下饒命,奴婢錯了,求陛下饒奴婢一條狗命!”

“拖出去杖斃。”皇帝威嚴的聲音回**在大殿內。

侍衛上前拿住徐然。她要死了,一個婢女在宮裏苦苦掙紮著,她隻想活著,可結局還是死路。

她哭聲淒慘:“皇後娘娘救我!”

皇後麵色難看,抬手不耐煩道:“自作孽誰也救不了你!”

徐然被侍衛拉出去,大殿之上靜了幾秒。

皇帝:“皇後——”

“停一下。”陳蔡開口打斷。駱北連忙叫“卡”,他站起來,皺眉:“怎麽了?”

“這個台詞是不是有些問題?”

駱北拿起台本:“台詞怎麽有問題?”

“我說她的,後麵那句不用加就好,現在顯得囉唆沒有規矩。”

演員在片場改劇本這是大忌,駱北有些不高興,副導演立刻叫編劇過來:“修劇本!”

陳蔡是老板,她說改就得改。

徐然摸了摸自己的膝蓋,把臉上的淚擦幹匆忙補妝,還得繼續拍。

第二次徐然有些走神,駱北也看不過去了,有些火氣:“卡,徐然你怎麽回事?”

因為是個長鏡頭,拍的時候總有人出狀況。

一直拍到第八次才過,駱北深吸一口氣把劇本扔下:“準備下一場。”

陳蔡看了眼徐然:“你需要再提升下演技,不要怪駱導。”

徐然點點頭:“我知道,謝謝。”

提出不滿的分明是陳蔡,徐然膝蓋都要跪腫了。

化妝師給陳蔡補妝,她喝了一口水,笑道:“駱導不喜歡歪門邪道上位的演員,所以對你苛刻,你不要往心裏去。”

你才是歪門邪道!徐然斂起情緒,轉頭看著陳蔡:“陳老師,說實話,我也不喜歡歪門邪道上位的演員,我很讚同駱導。”

陳蔡眯了眯眼睛,化妝師大概是碰到了她的頭發,她抬手就把化妝台上的東西全部推到了地上,怒道:“扯到我的頭發了,行不行?不行滾蛋!”

徐然也沒有換戲服的心思,轉身往外麵走。一直走出了大殿,片場的聲音她再也聽不見。徐然站在台階上回頭看了眼身後巍峨的宮殿,結束人生第一場戲。

徐然得罪不起陳蔡。

副導演找到了合適的陳蔡的替身,丫鬟角色殺青,徐然明天就可以離開劇組。快兩個月了,徐然竟生出不舍的情緒來。她找了幹淨的台階坐下,自拍一張,點開網絡發微博:第一部戲殺青,耶!

發送出去她剛想翻看別的內容,電話鈴就響了,徐然看到來電是秦宣,接通:“喂?秦哥!”

“你上新聞了,頭條。”

徐然哧地笑出了聲:“你別逗我,頭條是我簽約了西華嗎?”

“你簽西華了?”秦宣提高了聲音,“什麽時候簽的?”

徐然立刻斂起了玩笑的心態,她和西華還沒有最後確定合同,製片人找她談過合約內容,得回到B市才能簽。

“你讓我簽的啊,我就簽了,剛簽。”

秦宣語氣沉了下去:“你為什麽不和我商量?”

“你提議的,我多聽話,再去找你怕你煩我。”徐然轉了下眸子,笑道,“哥,你說讓我把握住機會,這不是剛好西華的人提起來,我就簽了合同。”

徐然留了個心眼。

“你還有一年的合同在我手裏。”秦宣說,“徐然,我當時可是簽了你。”

徐然手指敲擊著膝蓋,半晌後開口:“那怎麽辦?”

“我和朋友開了個工作室,現在簽藝人。”

秦宣的潛台詞徐然明白,可她不會再回頭簽到秦宣的工作室,感情遇上利益,秦宣會選擇利益,徐然也是。

徐然抿了下嘴唇:“為什麽沒有提前和我說?秦哥,我們之間有什麽不好商量的?我以為——”徐然抬頭看向遠處:“那現在怎麽辦?”

漫長的沉默,他們都在心裏衡量。

最後是秦宣先開口:“你在西華簽的什麽條件?”

“按照王姝的標準。”王姝是西華最近在捧的女星,待遇不錯,不然徐然不會和秦宣撒這個謊:“哥,你眼光好。你說西華行,我就想著肯定行。”

“滾蛋吧,少說好聽話糊弄我。徐然,咱倆是感情好,換個別人試試。現在能怎麽辦?你都選擇了,我尊重你的選擇。”一頓,秦宣轉移了話題:“你勾搭上沈從安了?”

“啊?”

“啊什麽啊?裝傻?”

徐然回頭看了眼身後,拿著電話走下台階,往偏僻的地方走:“你怎麽知道的?”

“剛剛我說你上頭條,新聞都報道了,你說我怎麽知道?”

徐然一愣,連忙去翻手機。秦宣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跟我說清楚,怎麽回事?”

“我能不說嗎?”徐然重新把手機放回耳朵邊,對著秦宣說道,“又不是多光彩。”

“怎麽不光彩?別廢話,說。”

徐然壓低聲音說:“上次我在沈從安的別墅,你給我發的信息,他好像看到了!”

“徐然你怎麽不去死!”秦宣咆哮。

徐然連忙把手機拿離自己的耳朵,片刻後才放回去:“大概是因為這件事,盯住我了。”

“徐然你有本事別回B市,不然我弄死你。我說呢我的公司怎麽好端端的沒了,奮鬥了十幾年就因為你一個信息全毀了!徐然!你怎麽不去死!”

徐然等他罵夠了,把手機拿到耳朵邊:“還要聽嗎?”

“說!”

“他可能為了證明自己不那啥,然後就對我那啥了!”

秦宣在電話那頭咬牙:“這也行!”

“就這麽回事,以後不要再傳了,不然他會弄死我。”

“我怎麽從那麽多聰明人中間挑了你這麽個蠢玩意,到底還是沒搭上他對不對?我就知道,你的智商。”

徐然迅速轉移話題:“你新公司怎麽樣?還在B市?”

“沒有,新公司放在S市,明天就走。”

“不能為你餞行了。”徐然傷感地說,“秦哥,祝你能成為大老板,有錢有勢要什麽有什麽!”

“得了,巴結我也沒用。”秦宣說,“聽經紀人的話,不要惹事兒。”

“嗯嗯。”徐然看向遠處,百無聊賴地數著天邊的雲彩,“秦哥再見。”

“我還沒交代完呢。”秦宣怒了,“你急什麽?”

徐然連忙說道:“我會想你的。我聽話,我學著去巴結人。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了潛規則,我也義無反顧地上,秦哥,你放心吧。”

這回秦宣沉默的時間有些長,他開口:“沒得到好處,就不要再招惹沈從安,離得遠一點。徐然,我看著你長大的,我不希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被糟蹋死了。”

“好了,掛電話吧。”

“哥。”徐然抿了抿嘴唇,“我們會成為人上人嗎?”

“也許吧,誰知道呢。”

徐然按斷手機,抬頭,天邊的雲被夕陽染成了紅色,絢麗的顏色十分壯觀。徐然走上台階,眺望遠處,她才二十一歲,未來長著呢。

宮殿另一邊,有劇組在拍戲,在這個被稱為“中國好萊塢”的地方,她要闖出一片天地。

“徐然!人呢?補戲!”副導演終於找到了徐然,拿著喇叭大喊,“剛剛拍的那條導演不滿意,再來一次!”

怎麽還不行?徐然要死了!

手機上叮一聲提醒,徐然一邊提著裙子往片場跑,一邊另一隻手匆忙劃開手機屏幕解鎖要關閉數據流量。視線觸及屏幕,她猛地站住腳步:“達安總裁沈從安女友曝光,模特出身的徐然……”推送新聞頭條。

哎喲!徐然體內的羊駝又要奔騰了。

徐然又拍了兩次,到收工膝蓋有些腫了,捂著腿慢吞吞換了衣服。天色將晚,工作人員正收拾東西往外麵走,收工的時候總是有些荒涼。

徐然回頭看向大殿內,視線一掃,落到了駱北身上,忍著疼又折回去:“駱導,你也沒走?”

駱北聞聲抬頭看過來,蹙眉:“嗯。”

“這地方大,人少了還挺恐怖。”徐然走過來,從口袋裏摸出煙盒遞給駱北,“要嗎?”

駱北看了她一眼,接過煙盒取出一支:“打火機。”

徐然拿出打火機要給他點煙,駱北拿過徐然手裏的打火機偏頭點燃煙,抽了兩口吐出煙霧道:“你給人點煙點習慣了?”

徐然笑了笑,也點燃了一支煙吞雲吐霧:“我殺青了。”

駱北把資料收拾好裝回包裏,等副導演小跑著過來,駱北把一份文件給他,單手插兜往外麵走。

徐然跟在他身後,一直走出了影視城。

徐然開口:“駱導我請你吃飯吧。”

駱北回頭看了看她,抽完最後一口煙,扔掉煙蒂:“吃什麽?”

“火鍋成嗎?”

駱北點頭:“行。”

他們沒有開車,步行往目的地走。

徐然扔掉煙頭,從口袋裏掏出口香糖慢吞吞地嚼:“駱導,這部戲還要拍多久?”

“兩個月。”

駱北走得不快,徐然膝蓋疼自然步子也慢了,半個小時才到那家火鍋店。徐然屁股沾到椅子,兩條腿就軟了:“我明天回B市,給你寄煙。”

駱北翻著菜單:“不用,助理幫我買了。”

徐然喝水,沉默片刻就笑了起來:“想巴結你都不知道從何下手。”

駱北點了菜把菜單還給服務員,抬頭看著徐然的眼睛:“你巴結我有什麽用?我這幾年的作品一直在走下坡路,你有更好的出路。”

徐然手裏把玩著茶杯,等菜上來,她主動倒了酒:“謝謝駱導一直以來的照顧。”

“嗯。”徐然也喝完了酒,點頭,“怎麽樣?”

“不錯。”駱北給自己倒了酒,喝完,說道,“你是B市人?”

“G省。”徐然吃一塊牛肉,又拿起啤酒給駱北倒上,說道,“隻是在B市打工。”

“看著不像,說話也沒有西北口音。”駱北抬起酒杯,用下巴示意,“嗯?”

徐然連忙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喝完才說道:“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我在B市待了四年,口音變了,沒有家鄉味。”

“難怪。”駱北點頭。

火鍋沸騰,徐然本來想打聽下駱北下部戲是什麽,可直接提出來顯得太急功近利,她在猶豫。夾了一些火辣辣的菜到自己碗裏,徐然感歎:“明天就要走了,挺舍不得劇組。”

“習慣就好。”

自始至終駱北也沒透露下部戲拍什麽,徐然隻好作罷。

到酒店電梯裏分開,駱北突然開口:“你電話號碼多少?”

徐然一愣,連忙報了一串數字。

駱北點頭,不冷不熱地擺擺手:“再見。”

“再見駱導。”徐然立刻笑了起來,退出了電梯,“再見。”

徐然是第二天下午三點到B市,剛下飛機製片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明天早上八點到公司簽合同,劉姐會帶你,可以嗎?”

“好的,謝謝。”

“那行,我這邊還忙著,回頭見。”

掛了電話,徐然就打電話給徐琦,提示欠費停機。

徐然擰眉,打車回去在小區門口給徐琦充了話費,再次打過去。

這回很快就接通,徐然說:“電話怎麽停機了?沒錢?”

“姐。”徐琦言辭閃爍,“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在小區樓下。”

“啊?這麽快?”

徐然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在哪?”

“……家裏。”

現在才下午三點,不是周末,他怎麽在家裏?

徐然掛了電話拎著行李箱就往家走,剛要拿出鑰匙開門,門就從裏麵打開,徐琦垂著頭站在門口:“姐。”

他視線觸及徐然手裏的行李箱,連忙去拿:“我拿吧。”

徐然進門看到屋子裏亂得狗窩似的,房間裏還有股臭味,擰眉:“你在臥室裏幹嗎了?就不能收拾收拾?”

房間的桌子上放了一摞的泡麵盒,屋子裏都沒有下腳的地方,徐然把小包扔在桌子上,氣得想揍徐琦:“你什麽時候辭職的?”

徐琦垂著頭沒說話,把行李箱拎著放到櫃子邊,又拿了垃圾桶去收拾桌子。

“問你話呢,聾了?”**的被子被揉成一團,亂七八糟的衣服**都扔在上麵。徐然被惡心得夠嗆,還是沒忍住踢了徐琦一腳:“爸媽就是這麽教你的?”

徐琦躲開,把屋子裏的全部垃圾收到一個大袋子裏麵,去收**的髒衣服。

“我弄壞了店裏的東西,被開除了。”

徐然兜頭就把髒床單扔了過去:“我走的時候怎麽交代你的?”

徐琦把床單抱在懷裏,低著頭不說話。徐然走了快兩個月,他就不剪頭不收拾自己,髒得讓徐然看不下去:“去洗個澡,你多久沒洗澡了?一會兒下去剪頭發。”

徐然收拾到下午五點,家裏才收拾出來。徐琦穿著老家帶過來的舊棉襖,徐然還得找房子,看著他一肚子氣:“出門。”

徐然把他折騰出個人樣,去吃飯。徐琦拎著購物袋,琢磨了半晌,停住腳步:“姐。”

“說。”

徐然看到路邊一家黃燜雞米飯店就推門進去了,找了座位,徐琦在她對麵坐下:“姐,我欠了點錢。”

徐然抬頭看他:“什麽錢?多少?”

“我把人家車子弄壞了,老板把我開除了,可是修車錢得我出。”

徐然眼皮跳了跳,現在把徐琦扔進護城河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抿著嘴唇她沒開口。

“兩萬塊……”

徐然一腳踹在他腿上:“兩萬塊!”

小店裏的顧客都看了過來,徐然深吸一口氣壓下脾氣,她氣得有些蒙。

“兩萬塊!”念著這個數目,徐然腦袋有點暈。

“我把身上的錢都給了老板,人家讓我在月底之前還清,姐,怎麽辦?”

黃燜雞很快就好了,老板端上來米飯。徐然拿起勺子把米飯倒進去,攪了攪,腦袋一跳一跳地疼。她低頭茫然地吃著飯,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徐琦是她弟弟,不管?讓徐琦去死嗎?

徐然吃完了飯,對麵徐琦還在憂心忡忡地戳著雞肉。他很想吃很饞,好久沒吃肉了,可他又怕吃得太香徐然生氣,罵他沒心沒肺。

“吃吧,吃完這頓我送你去火車站,回家。”

徐琦連忙放下筷子,抬頭看過來:“姐?”

“不要廢話,你吃完趕快滾蛋!”

徐琦狼吞虎咽地吃完,不夠又要了一份米飯。

徐然現在特別崩潰,看了徐琦很長時間:“你怎麽那麽能闖禍呢?”

徐然無語望天啊,她想敲死徐琦。

回家的路上徐然一直沒說話,徐琦有些害怕,進了電梯他試探著說:“姐,我不想回去。我就是想試試,誰知道車就撞牆上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徐然冷笑。

“姐,你別這樣,我會賺錢還你。”

“你賺的錢呢?兩萬塊,兩萬塊啊!徐琦,你知道我做的什麽工作嗎?你知道我賺錢多麽不容易嗎?你倒好,一撞我這幾個月都白忙活了。我做替身被人打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感受嗎?徐琦!我不是你媽,我隻是你姐,我沒有養育你的義務!”

電梯停下,有人上了電梯,徐然轉頭看向牆壁,暫時沉默。她煩躁得很,摸出煙盒,裏麵已經空了,揉成一團捏在手心裏。

沒有。

徐然再難的時候都一個人扛著,攢下來的錢讓父母養出來個什麽玩意。

也許在別人眼裏兩萬塊不多,可徐然這一次拍戲,全部結下來才一萬八千塊,是加上替身的錢。

徐琦默默看著鞋子,他越想賺錢,越辦錯事。

兩萬塊,真的很多,對他來說是天文數字。在老家,父母一年賺不到一萬塊,甚至可能隻有兩三千塊。

到家,徐然打開手機開始搜租房信息,沒有抬頭地對徐琦說:“不管你想回不想回,現在輪不到你選擇。回老家等過了十八歲,你再決定是讀書還是工作。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你自己的路自己走。”

“我不回。”徐琦坐在床邊,看著地麵堅持道,“我不回!”

“錢我幫你還了,你必須得回去。”

他們僵持,徐琦年輕氣盛的心不容許他走回頭路,徐然不想再帶徐琦這個累贅。她覺得很累,自己要養活爸媽,要養活弟弟,為什麽她要承擔這麽多?

“不然兩萬塊你自己想辦法去還,我不管,你是死是活也和我沒有關係。”

徐然這邊的房子要到期了,她在網站上找了幾個合適的房子,打算明天下午去看。

房間裏隻有一張床,大冬天徐然也不能讓徐琦睡地上,就湊合著住。

忙到很晚,關燈睡覺,徐然看著頭頂的黑暗,很難受很想哭:“徐琦,你回去吧,上學也好,跟著爸媽在家種地也罷,等你成年你再決定做什麽。這幾年,我在外麵混得半死不活並不好過。這個世界真沒你想象得那麽好,我是跪著在賺錢。徐琦,你知道跪下需要多大勇氣嗎?因為我們沒有學曆沒有任何實用的賺錢技能。我們這樣的人,隻有這一條路。你年輕,你吃不了這個苦。”

徐琦沉默。

徐然早上起床的時候徐琦蒙著頭縮在被子裏,她心情複雜,昨天話說得過分了,不過她還是希望徐琦回老家。

洗漱好,回來看他還趴著,徐然從包裏取出五百塊現金放在床頭:“這幾天吃飯的錢給你放這了,好好想想,你現在年輕氣盛不知道天高地厚,未來吃虧的地方多著呢。一會兒我回來和你一塊兒去修理廠問清楚怎麽回事,賠多少錢。”

徐琦不說話,徐然歎一口氣:“我真是欠了你!”

好半天,被子蠕動徐琦伸出個頭,一臉迷茫:“啊?姐你在叨叨什麽?”

敢情他一句沒聽,睡得沒心沒肺,徐然氣得一口氣卡在嗓子上,想揍死徐琦。

“你趕快收拾東西,明天回家。”徐然轉身怒氣衝衝地往外麵走,砰的一聲關上門。

徐琦看著天花板,迷茫了一會兒把臉埋在胳膊裏。

他不想回家。

徐然上午八點半到公司,直接找西華一組的經紀人劉靜。劉靜三十歲左右,很普通的一個人,簽了合同,又帶徐然參觀西華公司,挺好相處。

徐然認真聽著。劉靜說:“說句實話,瑕疵非常明顯。我的建議是先別急著拍戲,急功近利反而得不到好的結果。沉澱下來學習表演,明年公司有幾部戲會捧新人,到時候有演技有顏值,你的未來一片輝煌。”

徐然很缺錢,她有些猶豫:“需要學習多久?”

“沒有時間限製,如果能作為進修生進北電會更好。”

徐然猛地抬頭看過去,電影學院是她無法企及的夢:“真的能進?”

“最近一個月我給你報了培訓班,你先複習,考試在年後。”

徐然發蒙的腦袋漸漸恢複平靜,情緒沉下來。沒有戲拍,沒有秀,她會餓死。夢想撞上現實,她有些迷茫。

“那最近是不是沒法工作?”

“是的,你現在住什麽地方?”

徐然腦袋裏有些亂,報了小區名字,劉靜皺眉:“不行,那個地方太亂了。”

徐然抬頭:“劉姐?”

“我這邊申請下,盡量讓公司給你安排住處。手機保持暢通,還有,你現在是演員,是明星,注意點形象,地鐵、公交盡可能別去。”

“劉姐——”徐然深吸一口氣,“我現在比較缺錢,我想進修這事……”

“如果你思想一直停留在賺錢上麵,你就永遠隻是十八線小配角。讀書提升自身價值,賺錢還是問題嗎?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個道理你還不懂?沒有演技的花瓶我們公司已經夠多了。”她說話一點都不客氣,徐然膝蓋中槍,悻悻地閉嘴。

“那我考慮考慮行嗎?明天給你答複。”

徐然從公司出去已經中午十二點,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棟大廈,心情異常複雜。

學校是她想去的,非常想去!那是她的夢啊。可夢想是需要經濟支持的,徐然缺錢。

徐然茫茫然往外麵走,她爸媽、弟弟都要花錢,頭疼。電話鈴響了起來,徐然從包裏翻出手機看來電是徐琦,邊轉身往外麵走邊接通:“怎麽了?”

“姐,他們打電話讓我送錢,我不送就報警把我抓起來。”

徐然皺眉,徐琦這個慫玩意,膽小手賤。

“我不是和你說了,下午過去了解情況,誰說不還錢了?”徐然站在路邊攔車,可能是下班高峰期,半天都沒有攔到空車,“我要知道事情是不是屬實。”

徐琦不說話,徐然歎一口氣:“在家等著,我馬上就回去。”

遠處一輛黑色的寶馬開了過來,徐然退後兩步讓開路。黑色寶馬不緊不慢地開到徐然麵前停下,車窗滑下,露出馮澤的臉:“徐然?”

徐然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馮哥,你怎麽在這裏?好巧。”

“路過。”

這群人她是一個都不想見麵,可不管誰她都得罪不起。徐然臉上笑得花似的:“真是巧。”

“謝謝,不過這個太麻煩您了,我打車就行。”

馮澤調整位置把車熄火,坐在車裏:“好啊,你打車。”

徐然嘴角抽了抽,馮澤點起一支煙悠閑地靠在座位上:“現在這個點這個地段,出租車很少,不如你去擠地鐵吧。就從這裏走,四五百米就看到地鐵口了。”

徐然不可能去坐地鐵,她也是上過新聞的人:“我再等一會兒吧。”

馮澤抽到第二支煙,說道:“你牌打得不錯,劉總提了幾次,想帶你去澳門玩。”

徐然轉頭看過去,心中一凜,幹笑:“馮哥你別逗我!”

馮澤吐出煙霧:“我和你開過玩笑嗎?”

徐然頭皮發麻:“我真的就是小打小鬧的水平,耍點小聰明,劉總太高看我了。”

“上車。”馮澤重複了一遍,道,“求人辦事總要有個求人的態度。”這回徐然不上車也不行了。

“馮哥。”徐然上車後轉頭對著馮澤諂媚地笑,“開玩笑的是不是?”

“地址。”馮澤按滅煙頭。

徐然連忙報了地址,馮澤啟動車子:“你那麽怕劉總?”

徐然看著他笑:“一個麻將子把人打暈過去,不怕也難。”

馮澤哼了一聲:“什麽都敢說,膽子不小啊。”

“這不是在馮哥麵前嘛,你和他不一樣的。”

馮澤笑笑,徐然這話說的……馮澤心裏有點美,轉移話題:“你簽經紀公司了嗎?”

“西華。”

馮澤看了她一眼:“速度挺快。”

“運氣好,正好西華有部戲要演員就過去了。”

馮澤點頭,片刻後開口:“如果想跳槽給我打電話。”

“謝謝馮哥。”徐然十分上道,“那我提前先謝謝您的賞識。”

馮澤哧地笑出聲:“有時間倒是可以一塊兒去澳門玩玩,你牌確實打得不錯。”

“過獎了,一點小聰明。”徐然坐直,說道,“上次我弟弟被騙的事解決了,謝謝您,一直沒有時間和您正式道謝。”

“不用客氣。”

到了地方,徐然下車轉頭對馮澤道謝:“謝謝馮哥,再見。”

徐然轉身要走,馮澤突然開口,他叫道:“徐然。”

“嗯?”徐然連忙轉頭看過去,“馮哥?”

馮澤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眯了眯眼睛看向徐然:“有沒有人說過,你諂媚的模樣特別欠,巴結的最低層次是諂媚。”

徐然一愣,馮澤擺擺手:“走了。”

車玻璃合上,很快車子就沒了影蹤。

徐然嘴角抽了抽,你一個老總閑的啊!你管我欠不欠?欠到你身上了?

收回視線搖搖頭,徐然轉身往住處走,下了電梯就看到家門口聚著幾個人。

“你們是什麽人?在我家做什麽?”

七八個男人擠在那,陣勢不小。

“你?徐琦是你弟弟吧?”說著一個男人從屋裏走了出來。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可這個禍是你弟弟闖下的,我不能吃虧了是不是?”

“嗯。”徐然進門看到站在人群中縮著腦袋的徐琦,那個窩囊廢樣看得她牙癢癢,徐然指了指沙發:“都別站著,耽誤鄰居的進出。昨天徐琦說了一點,我想今天下班就過去問問情況,你既然過來了那就談談吧,要喝水嗎?”

“不用了。”

徐然也就不費事倒水,坐下後說道:“到底怎麽回事?”

等對方說完,徐然想砍死徐琦。老板安排他洗車,他手賤非要去開,什麽都不懂就把車撞了。

“修車花了四萬多塊,我看在他年紀小的份兒上,想著你們出一半錢這事就算過去了,不過分吧?”

“我能看看現場照片嗎?”

“姑娘,不是我為難他,我也是開門做生意,遇到這種事,我損失的不單單是幾萬塊,顧客的新車就這麽被撞了,我還損失客戶。這是照片,還有零件清單。”

事情是真的,徐琦把顧客的車撞了,車撞得非常嚴重。

徐然氣有些不順,出門取錢給修車店老板,簽訂協議兩清。

等修車店老板離開,徐然拿出手機訂車票:“下午你收拾東西回去。”

徐琦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一直跟徐然到了小飯館,徐琦開口:“我不想回去,老家過得太艱難了,而且爸媽也不希望我回去。姐,這兩萬塊算我借你的,以後我會還。”徐琦低頭看著麵前的碗,抬頭發誓一樣:“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還你。”

“好。”徐然從包裏掏出便簽紙,又拿出筆扔到徐琦麵前,“寫欠條,什麽時間還?”

徐琦有些難堪,瞪了徐然一會兒:“真的要寫?你是我親姐……”

“寫!廢什麽話!”徐然氣不打一處來,“徐琦,我對你沒有任何撫養義務。”

徐琦咬咬牙拿起筆寫欠條,筆尖鋒利,劃透了紙張,寫下最後一個字,把筆和紙張一塊兒交給徐然:“一年,我絕對還清。”

“記住你說的話。”

徐琦從小沒吃過什麽苦,不知道天高地厚。徐然有時候會嫉妒徐琦,他敢任性。

徐然活了二十一年,她連一天都沒敢想過任性。父母重男輕女,這就是徐然和徐琦的區別。

第二天經紀人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徐然在樓下跑步。接到電話,呼吸間帶著白霧,她搓了搓手接通電話:“劉姐,早上好。”

“早上好,房子安排下來了,你過來看看。”

徐然抬起手腕看時間,上午八點二十。

“去公司嗎?”

“在公司見麵也行,我開車帶你去宿舍。”

新宿舍在錦繡花園,兩室兩廳精裝修,房子非常不錯。徐然看了一遍,走到客廳:“房子很大啊。”

徐然膝蓋一軟差點跪下,經紀人接著說道:“公司已經替你交了一年。”

徐然又站直:“劉姐,有小點的房子嗎?一居室也行,租金便宜點。”

“你缺錢?”經紀人疑惑地掃視徐然,“沒有比這個更小的了,你半個月清一次房租,公司也不是不通情理。”

“一個月八千塊有點多,最近手頭有點緊……要不,我還是搬回去住?”

劉靜盯著徐然看了一會兒,開口:“你和沈總在交往嗎?”

徐然心裏一咯噔,隨即笑了起來:“劉姐,這是什麽意思?”徐然腦筋很快就轉過來,表情嬌羞起來。

劉靜點頭:“沒什麽意思,你別緊張,隻是關心手下藝人的私生活。”

“房子的事……”徐然試探著說,頓了片刻又道,“劉姐,這對於我來說,壓力有點大。”

“我回去申請,盡量讓你住在這裏,你是公眾人物,不太合適住糟糕的地方。”

“謝謝劉姐。”

晚上劉靜就給了答複,公司提供房子。

徐然當然樂意,回頭賬回頭算。

第二天她就和徐琦一塊兒搬過去了。

徐然還是想把徐琦給送回去,剛打通母親的電話,她沒等徐然開口就開始嘮叨:“你爸這病不太好,你幫你弟好好找個工作,不那麽累的。”

徐然把徐琦敗了兩萬塊的事給咽了回去。母親接著說:“你照看著你弟,你們過年能不回來就不回來了。這一趟路費都要一千來塊,不劃算。”

徐然抿了抿嘴唇:“我爸怎麽樣?”

“手術安排在年後,老樣子。”

徐然走到窗戶邊,玻璃上蒙著一層霧氣,她深吸一口氣:“差錢嗎?”

“做手術的時候再說吧,現在錢是夠了。天冷了,別心疼錢多買些衣服,太冷,照顧好你弟。”

徐然很想問一句,你生女兒就是為了養兒子嗎?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嗯。”徐然胸口悶著一團氣,說不出的難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好好看著你弟,辦錯事了你罵他,你是當姐的。”

“嗯。”徐然想抽煙,情緒躁動。

“不要太惦記我們。”

“我有三年沒回家過年了。”徐然突然開口打斷母親的話,她再次抿了抿嘴唇,最近天氣幹,抿過之後有些疼。

“我們也想你,可路費貴,太遠了來回一次都要你好幾個月工資。”

徐然笑出了聲:“算了,沒什麽,你和爸保重身體,沒錢了說一聲。”

母親歎口氣:“村長家有電腦,現在是不是能直接從電腦裏見著?過幾天,你和我們連上說說話。好好工作,然然,在那邊好好的,以後嫁個條件好的婆家就不用這麽苦了。”

“行行,不多說了,電話費也是錢。”

母親匆匆掛了電話,徐然拿著電話聽著裏麵的嘟嘟聲,聳肩笑笑,扔掉電話,摸出煙盒取出一支煙銜在嘴唇上。

沒找到打火機,她轉身去臥室找,路過徐琦的房間時,徐琦正趴在**打電話,用老家話和同學吹牛。徐然忍了,終於在臥室床頭櫃上找到打火機,點燃了香煙,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讓她的情緒漸漸沉下去。

徐然走出去的時候徐琦已經掛了電話,回到客廳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徐然走到沙發邊坐下,看向徐琦:“你有什麽打算?”

“我想做明星,很賺錢——”

徐然一腳把徐琦從沙發上踹下去,抬頭就把打火機重重砸在茶幾上:“你想一出是一出!天天和人吹牛,自己幾斤幾兩重你不知道?”

徐琦嘟囔:“怎麽了?誰吹牛了?你演電視賺錢住大房子,這叫吹牛?”

徐然覺得苦口婆心地和徐琦講道理的自己簡直是傻!

“行,你想做什麽你去吧,記得還我兩萬塊。”

徐琦從地上爬起來,皺眉:“你是不是我親姐?”

“我要不是你親姐,早打死你了。”徐然提高了聲音,“腳踏實地地做點事不行嗎?你自己什麽樣你不知道?爸身體不好馬上要做手術,還需要一筆錢,我還給你填進去兩萬塊,我去哪裏弄錢?你倒是告訴我我多風光,我在劇組被打臉一場戲才幾百塊,這就是風光。”

徐琦梗著脖子不說話,徐然把煙按滅扔進煙灰缸裏:“徐琦,你好自為之吧。”

徐然還是聽從公司安排,先進培訓班,過了年之後考試。人生沒有捷徑可走,這句話是秦宣教給她的,徐然一直深信。

這一段時間忙得昏天暗地。她台詞不行,有口音,為了糾正口音,每天早上五點起床站在陽台上對著黑暗背台詞。左右鄰居都要崩潰,找物業投訴了幾次,徐然隻好每天早上五點下樓跑步,跟著耳機裏的聲音朗讀。

業主悄悄找到保安問:小區裏是不是住了個神經病!

到了元旦,天氣越發冷了,徐然從培訓班出來就接到了經紀人的電話,接通,徐然恭敬地道:“劉姐。”

“最近學習怎麽樣?”

“還不錯。”徐然笑道。

“努力就好。”劉靜也笑了起來,徐然很努力,“《美人謀》成片,今天下午四點首映式,你準備準備參加,這是你的第一部作品。”

徐然頓時高興起來,沒想到這麽快。“這麽快就拍完了?真好,謝謝劉姐。”

經紀人又交代了一句,說道:“下午兩點半我過去接你。”

“好。”

徐然路過商場的時候看一家店打折,咬咬牙花兩千塊買了件大衣,她現在沒有能穿出去的衣服,也是寒酸。

她隱約聽到什麽歐巴,這是誰啊?明星?

徐然連忙後退試圖看到點什麽,一回頭就看到大步走過來的沈從安。

徐然立刻恨不得把臉埋到地下,轉身就走。

“哎你幹嗎啊!長不長眼睛?撞到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徐然回頭就踩到一個人的腳,連忙點頭致歉。

被撞的人罵罵咧咧剛要再找拍攝位置,視線一掃,一把抓住徐然:“你是不是明星?”

是你大爺!徐然皺眉:“你鬆開我!”

那個男人上下打量徐然,另一隻手拿著相機:“你就是明星吧,你肯定是明星。”

徐然穿著白色羽絨服,圍著大紅圍巾,一張臉小巧,及腰長發微卷散開。

很漂亮啊!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鬆手。”

“徐然!是不是這個名字?《美人謀》裏麵的小丫鬟!上次在橫店我給你拍照來著!”麵前的男人大喊,異常興奮,“你是來找沈總的嗎?上次有人拍到你和沈總約會,是否屬實?”

徐然嘴角抽了抽,拚命地掙開男人的手。她隻是來買衣服的,不要搞錯啊!真是什麽人都有!

沈從安也轉頭看過來,他穿著黑色風衣,身材高大修長,麵目冷凝。

“劉總已經到了,在會場等您。”助理上前,猶豫一會兒,還是遞過電話,觀察沈從安的臉,“董事長的電話,找您。”

沈從安蹙眉沒有搭理助理,大步往前走去,走了兩步停住腳步眯起黑眸,助理連忙上前把手機遞給沈從安,他放到耳朵邊:“爺爺。”

“最近很忙?”

“嗯。”沈從安抬手鬆了鬆領帶,“有什麽事?”

“約個時間和顧家二小姐見個麵。”

沈從安深吸一口氣:“不見。”

他掛斷,直接把手機扔給了助理,闊步離開。

徐然拉起圍巾遮住半邊臉往外麵走:“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記者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她臉上的圍巾扯掉,動作粗魯到徐然被拽得踉蹌,徐然擰著眉毛:“請不要動手!”

因為這邊發生勁爆新聞,聞訊而來的幾個記者也認出了徐然,她前一段時間還上過娛樂八卦版麵。

“你是徐然?”

“請問你和徐總在交往嗎?為什麽不接受記者采訪?”

徐然被逼得無處可走,突然肩膀上一緊她猛地回頭看過去,劉臻把她拉到自己身後,漫不經心的視線掃了一圈:“幹嗎呢?欺負小姑娘啊?”

“劉總。”記者迅速變臉,笑道,“不敢,隻是想問徐小姐一些問題。”

“問?她同意回答了嗎?對美女要憐香惜玉你媽沒教過你?怎麽能這麽粗魯?沒有禮貌的東西。別人和誰交往和你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接受你的訪問?”劉臻嗤笑一聲,劈頭蓋臉地罵過去,“你是什麽東西?”

幾個記者訕訕不敢搭話,劉臻偏頭示意助理上前攔著,自己單手插兜往前麵走,走了兩步回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徐然,說道:“嘖,這還愣著做什麽?沒點機靈勁兒。”

徐然頭皮發麻,隻得跟劉臻往商場裏走,心髒怦怦亂跳,真是倒黴。

這家商場在B市非常有名氣,是標誌性建築,進去徐然才想起來,應該是達安集團的產業。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車展中心劉臻才停住腳步。他轉過頭來,眸光在徐然身上打量,片刻後調侃:“看到沈哥老鼠見貓似的,他怎麽折騰你了?”

“沒有——”

“嗯?還沒有,剛剛如果不是為了躲沈哥你會撞到記者?”

徐然的臉唰的一下滾燙,硬著頭皮抬頭:“劉總有什麽事?”

她今天穿得簡單,看著幹淨水靈,她的眼睛最像林素,有股烈勁兒。

劉臻取出一支煙叼在嘴唇上,偏頭點燃,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徐然:“過來做什麽?”

“買衣服。”徐然把背在身後的紙袋拿到眼前,老實道,“沒想到在這邊能碰到劉總您。”

劉臻掃了眼她拎的袋子,嗤笑:“好歹跟沈哥一場,就買這個玩意?丟人。”

徐然不敢亂說話,她發現這人有點八卦。

上次劉臻問她有沒有和沈從安睡,徐然說錯了話,沈從安就去橫店要把她睡了。徐然翻來覆去地想,眼高於頂的沈從安肯定看不上她,可他那天為什麽要找自己呢?隻有這一個可能,劉臻這張八婆嘴!

劉臻笑夠了,摸著下巴打量徐然,隨後又看向不遠處的沈從安。徐然也順勢看過去,沈從安和人說著什麽,七八個穿著西裝的男人點頭哈腰地簇擁著他。

徐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捏了下手指:“劉總,我能先回去嗎?下午還有工作。”

劉臻掃了她一眼:“是嗎?工作哦?”

整個動作都給人一種來者不善的意味,徐然不寒而栗,抿了下嘴唇諂媚地笑道:“也不是太著急,我再等一會兒。”

劉臻的脾氣,說動手就動手,徐然不太敢惹他。想想剛剛他麵對記者說的那幾句話都好笑,他脾氣那麽壞,沒有一點紳士風度,竟然好意思說那種話!

“不太著急也和我提?”

徐然啞口無言,怎麽會有這樣無理取鬧的人。

劉臻脾氣不好記者都知道,沒人來招惹他,徐然就和劉臻幹巴巴地站著。沈從安簽了個什麽單子,轉身往劉臻這邊走來。

他腿長、步伐大,很快就到了麵前,視線在徐然身上掃過,看向劉臻:“事情辦妥了,下午還有事。”

劉臻笑了起來:“謝謝沈哥。”

沈從安點頭:“好好辦。”

劉臻皺眉罵了一句說道:“劉威就是玩我,明知道我不喜歡做這麽瑣碎的事。”

“沈哥,你不管你女人了?”劉臻連忙把徐然推到他麵前,說道,“剛剛外麵有記者欺負她,我就順手幫了,不用謝我。”

沈從安黑眸落在徐然身上,打量片刻,黑眸微眯:“她?”

“不打擾了。”劉臻拍了下沈從安的肩膀,扔掉煙頭轉身就走。

徐然也想走,但沈從安麵色難看,她不敢挪腳。

“沈總。”

沈從安嗯了一聲:“你怎麽不把臉縮地板裏?”

徐然抬頭看著沈從安,餘光掃視著哪裏可以逃生。

“叫什麽?”

徐然把購物袋背在身後,恭恭敬敬地說:“沈總。”

“我問你叫什麽?”

徐然簡直想罵人了,見一次問一次她的名字,但臉上還得端著笑:“徐然,雙人徐,‘大自然’的‘然’。”

他的助理走過來,上前道:“沈總,兩點的會議——”

沈從安微微蹙眉,擺手:“馬上過去。”

助理識趣地走了。

徐然不知道這位爺到底想做什麽,是真不記得自己還是假不記得自己。他就站在麵前,不殺不放的態度,徐然心驚膽戰,捏著服裝袋子的手緊了緊,剛要端起笑,他開口,嗓音低沉淡漠:“你?”

徐然點頭,覺得頭頂的空氣都稀薄了,有些逼仄。

沈從安目光深邃,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找我什麽事?”

誰找你了!

“我沒——”

沈從安情緒有些不大好,皺眉抬手把領帶扯掉揉成一團:“西華是姓王吧?告訴你們王總,想要投資就找公司項目部談,不要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把戲。”

徐然無語望天,敢情他以為徐然是送上門被潛規則的!她隻是來買衣服的好嗎?

目瞪口呆了一會兒,徐然連忙點頭如搗蒜,認命了:“沈總您說得是,您忙,我這就走。”

沈從安掃了她一眼,抬步離開,路過垃圾桶的時候把領帶順手扔了進去。

等他走遠,徐然撇了撇嘴,視線裏也沒有劉臻的身影,轉身就往門口狂奔而去。

這都什麽人啊!

沈從安站在觀光電梯裏看到徐然一副逃命的架勢跑出商場,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開機,撥下個號碼:“老爺子在嗎?”

沈從安單手插兜,表情冷峻,等熟悉的聲音響起,他開口:“我有女朋友,不用再給我塞女人。”

徐然出門就打車,匆忙回家化妝換衣服,時間不等人。

下午兩點半,劉靜在樓下給她打電話,徐然匆忙下樓。劉靜的車是別克商務,徐然彎腰笑道:“劉姐。”

劉靜滑下車玻璃看她的臉,擰眉:“哎喲,誰給你整的這個妝?”

“我。”徐然一愣,“怎麽了?”

劉靜把車熄火,推開車門出來走到徐然麵前:“好端端的一張臉,不化妝都比這個漂亮,怎麽回事啊?”

徐然也沒看出自己妝容哪裏不對,隻好跟著劉靜上樓,劉靜說道:“你衣服搭配挺好,不會出錯,就是這個化妝技術有點爛,粗糙得很,平白老了幾歲。”

“是嗎?我以前跟著化妝師隨便學的。”

進門後,劉靜皺眉:“你抽煙還是你弟抽煙?”

徐然不敢說自己抽煙,就推到了弟弟身上:“我弟。”

“好大的煙味。”劉靜知道徐然和她弟一塊兒住這裏。

徐然連忙去給劉靜倒茶:“劉姐你先坐。”

“趕快去洗臉。”

徐然洗了臉過來擦幹淨,拿過護膚品,劉靜看到她的護膚品就開始吐槽:“你好歹也買幾樣好的東西,這都什麽玩意?”她算是明白了,徐然不會化妝歸根結底還是窮,沒錢買好東西。

徐然看自己手裏拎著的十幾塊的乳液,默默拿回去放到自己麵前:“便宜好用實惠。”

“好用個什麽,也就是便宜。”劉靜一針見血。

徐然笑出了聲:“是啊,圖便宜。”

劉靜從包裏掏出化妝品給她化妝,說道:“駱導下一部戲是民國背景,劇本非常不錯,我看過。入學是為了包裝你,讓你更有價值。隻要考進去,後半年依舊能接戲,運氣好一部戲爆紅以後路就好走了。”

徐然連忙點頭:“我明白。”

“機靈點。”

劉靜給徐然化的是簡單裸妝,拿過鏡子給她看:“怎麽樣?”說實話這個妝自然清新,符合徐然的氣質。

“我原來長得這麽好看?”徐然捧著鏡子,“謝謝劉姐,劉姐化妝技術真好,棒!”

劉靜在西華不受重視,手裏沒有大牌明星,資曆淺,性格也不太好,有潛力的演員都被搶走了。徐然簽到她手裏並不意外,她身上的潛力是一場賭博。

沈從安和徐然的關係到底如何,人雲亦雲,徐然本身也不是特別優秀,王總就本著寧可誤殺不能放過,先把徐然簽下來,火不火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搭上沈從安。

“貧嘴。”徐然嘴甜,劉靜整理她的頭發,然後站起來:“時間不早了,走吧。”

徐然身材高挑頎長,簡單的襯衣搭配牛仔褲,外麵穿著風衣,清爽幹淨。

到達會場時下午三點半,劉靜帶著徐然去見了製片人。徐然和沈從安的緋聞炒得曇花一現,製片人也不知道用什麽態度對待徐然比較合適,不冷不熱地打了招呼。

徐然倒是熱情,這邊姐那邊前輩地叫了一遍,回頭看到駱北走了進來,他戴著黑框眼鏡,穿著鬆鬆垮垮的西裝沒有打領帶。徐然打招呼,笑著揮手:“駱導。”

“嗯。”駱北看了一眼徐然,轉頭就和製片人說話。

發布會上,徐然坐在觀眾席,她這種十八線外的小配角,還沒資格上台。

屏幕上顯露著《美人謀》的宣傳圖,徐然努力尋找自己,未果。

徐然直直看著海報,她的目標是衝入十八線,真是夢啊。

“徐然,剛剛編導的意思是讓你上台,做好準備。”

徐然一愣,迅速轉頭看過去:“劉姐?”

“放心,相信自己。”

徐然心髒怦怦急跳,慌得腦袋裏一片空白,她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整齊的皓齒:“真的?”

“編導遞過來了紙條。”

徐然仿佛一瞬間飛到了天上,太棒了。

直到主持人提到了徐然,徐然剛要往台上去,燈光就打了過來,徐然微笑,場中的人也看了過來,主持人說:“徐然,來來,上台來。”

徐然心髒都跳得要飛出去,上台後連忙和主持人鞠躬握手,編導給她安排了座位。徐然有些緊張,坐下後有些迷茫地看著台下的一片黑暗,燈光太刺眼。

“徐然,和觀眾打下招呼。”

徐然站起來,九十度鞠躬:“我是《美人謀》中扮演紫嫣的徐然,很高興見到你們。”

台下沒有掌聲,主持人率先鼓掌,零零散散的掌聲才響起來。徐然能站到舞台上已經非常高興了,又鞠躬:“謝謝。”

主持人安慰她:“不用太緊張。”

“第一次嘛。”徐然笑了起來,她笑得很甜,因為五官長得精致,又是裸妝,坐在陳蔡身邊更顯得她滿滿的膠原蛋白,“緊張,很緊張。”

“聽說這一次拍戲很辛苦?”

徐然因為太緊張,握著話筒站在原地就開始回答主持人的話:“劇組每個人都很辛苦,非常艱苦,這部戲是劇組所有人的心血,希望你們能喜歡。”

徐然擋到了陳蔡的鏡頭,主持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又問了徐然幾句才放她坐回去。

發布會持續了三個小時,之後就沒徐然什麽事了。

全場都是陳蔡和陳學宗的粉絲尖叫,十分熱鬧。

等到拍照徐然被安排到最外麵,攝影師拍不到她,就讓她站到後麵去。

後麵一排大多數是男的,徐然再高,也被壓得找不到人了。

徐然踮著腳努力露出個腦袋尖,伸手比了個V。

發布會結束了。

第二天徐然還在睡覺,劉靜的電話就匆匆打了過來:“徐然,昨天我怎麽交代你的?我以為你挺聰明的,怎麽辦事這麽沒分寸?”

徐然睡得發蒙:“啊?”

“你打開新聞看看,天涯上都是你的黑帖。微博上你都被罵上熱門了,你現在什麽身份,去惹陳蔡的粉絲?我也是服了你!”

“昨天在發布會上的站位,還有拍照的時候你在陳蔡頭上比畫什麽?”

劉靜怒氣衝衝地罵了徐然一通,徐然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等她罵完徐然掛斷電話連忙打開手機。她以前愛看娛樂八卦,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上娛樂八卦。

“為搶鏡不顧一切,無恥嫩模徐然滾出娛樂圈!Low到底十八線演員也敢和女神搶鏡!”

“不是誰的粉也不是誰的黑,客觀討論昨天《美人謀》發布會上徐然的行為到底為了什麽。”

“爆料:我是西華掃地的阿姨,扒一扒徐然的上位史。”

“整容賣身抱大腿又被踹,扒一扒嫩模的‘不擇手段’。”

“小道消息:徐然勾搭富商未遂,被扇耳光,臉腫成了豬頭。”

她若是有錢整容還來娛樂圈賣命做什麽?捏了下自己的臉,誰家整容整這麽醜?如果有錢整容,她一定要整成瓜子臉。

徐然點開帖子,看完整個心情都不好了!

昨天在台上采訪,她擋住了陳蔡的鏡頭,之後合照的時候,那麽恰好她的剪刀手就落在陳蔡的腦袋上。兩件事放在一塊兒,徐然惹了陳蔡,她的粉絲們炸了。

每個帖子都是在黑徐然,把徐然罵得豬狗不如。徐然再看下去都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人了,默默關閉天涯,手機推送新聞頭條也跳出來湊熱鬧。

頭條新聞:《美人謀》發布會後,陳蔡在微博上發了一段文字:現在踏踏實實演戲的演員越來越少了,為名利醜態百出,可悲可歎。網友紛紛指出,此言是針對新人演員徐然。

點開,下麵配圖是徐然一副小人模樣地伸出剪刀手,還有一個鏡頭是她擋住了陳蔡。

微博一打開就拚命地震動,迅速跳出上萬條提醒。剛要打開仔細看,手機就響了起來,是秦宣,徐然接通:“哥?”

“你又上頭條了!恭喜。”

“謝謝,非常榮幸。”徐然笑道,“有生之年的夢想,再次實現了,還和女神搭上關係。”

“少扯淡,損你還當成誇了。怎麽惹上陳蔡了?她那麽黑你。”

“可能嫉妒我年輕。”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秦宣咬牙:“滾犢子!”

徐然笑了起來:“不是嗎?我找不到別的理由。哎,還有一個黑料,天涯扒出來我搶了她的男人。”

秦宣嗤笑一聲:“你要有那個本事,早混進十八線了,你經紀人怎麽說?”

“罵了我一頓,我覺得她可能會放棄我,這件事有些棘手。”徐然斂起了笑,歎一口氣,“我原本挺喜歡陳蔡的,長得好,家世好,演戲也好。可現在我對她粉轉路人了,不就是比了個剪刀手,就率領粉絲罵我全家。”

“誰稀罕你這個粉!你有本事請水軍罵回去?”

徐然往最壞裏打算,說道:“其實黑我這個我倒是不擔心,陳蔡好像有西華的股份,我怕西華把我永黑了,冷藏什麽的我會餓死的。”

“這個非常有可能,你已經很久沒有和沈從安炒緋聞了,你們老板高價簽你這個白癡,可能要後悔。”

徐然深吸一口氣:“愁死我了。”

秦宣想出個法子,說道:“你現在千方百計和沈從安炒緋聞,不然劉臻也行,西華缺投資,他們不敢得罪。”秦宣話頭一頓,接著說道:“你有利用價值,公司就不會輕易地拋棄你。”

徐然在**滾了一圈,頭痛欲裂,屋漏偏逢連夜雨、陰溝裏翻船,亂七八糟的詞匯一股腦地湧上心頭。

爬起來洗臉刷牙把自己收拾幹淨,徐然主動去公司請罪。

沒見著陳蔡,劉靜拎著她又罵了一頓:“風口浪尖你到處跑什麽?”

“我想找陳老師道歉。”徐然表情凝重,“這件事是我錯了,我不懂事。早上您給我打了電話,我翻了下新聞看到了,我忘記帶腦子出門了。劉姐,我現在負荊請罪,還是在網上道歉?”

劉靜拉著徐然進辦公室,指了指辦公桌前的位置:“坐。”

“我還是站著吧,做錯事了,我不敢坐。”徐然耷拉著腦袋,一臉衰樣,“你要罵就罵吧。”

“不用裝可憐了,這裏就你我,你和陳蔡在劇組就有矛盾吧?”劉靜開口道,“說句不怕得罪人的話,這件事小題大做,可你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接受。”

“姐?”徐然抬頭看過去。

劉靜喝了一口水,麵不改色:“坐。”

徐然坐下,抿了抿幹燥的嘴唇:“那我現在怎麽辦?”

劉靜沒有說話,放下杯子,她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徐然。

“我道歉也不行?”徐然緊張地看著劉靜,足足對視了一分鍾,徐然肩膀塌下去。

“可以這麽說,現在不是道歉的問題,沒有人想聽你的道歉,這個你能理解吧?而且你對誰道歉?陳老師?她說什麽了,你就對號入座?”

徐然在劉靜的辦公室坐了一個小時,劉靜把利害關係給徐然講了一遍。北漂的孩子不容易,劉靜是同情她,可愛心泛濫能當飯吃?給她發工資的是西華,徐然這樣的藝人一抓一大把,缺了她也不會損失什麽。

“要不這樣,你再等等,先別急,反正你現在也沒有戲拍,沉澱下來好好學習。”

心胸狹窄的人走不了多遠,徐然在心裏這麽安慰自己,隨後立刻想起自己窘迫的處境,又想死了。

如果事情繼續惡化下去,公司肯定會為了巴結陳蔡封殺徐然。封殺是什麽?這幾年不能做別的工作,同樣也接不了戲,唯一一條路就是回家混吃等死。

再等等是什麽意思?就是西華不確定徐然到底是不是棄卒,他們在等。

徐然也在等,新聞越來越難看,徐然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扒出來了。在人家繪聲繪色的描述中,徐然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賤人。

陳蔡拿粉絲當槍使,適當地引導,也不明麵上得罪人。

徐然發了一條道歉微博。

微博發出去沒幾分鍾,徐然就知道自己錯了,這種事她應該不予回應,裝死到底才最明智。

上千條的消息提醒,圍觀群眾罵得激昂有力,好似徐然挖他們家祖墳了。

徐然心裏不是一點情緒都沒有,也會難過,可有什麽辦法?難過也不能當飯吃。

徐然在家待了一周,罵聲漸息,劉靜給她打電話說希望徐然盡快找好房子。徐然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笑著道:“謝謝劉姐,我也有搬家的打算。”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劉靜說:“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