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時候不早了,公蠣也收拾了出去。兩人出了門便分道揚鑣,公蠣去柳枝兒巷,胖頭先去虎妞家裏看看,然後再去找妹妹。

到了玲瓏家,門虛掩著,卻黑燈瞎火的。公蠣忘了不快,激動得心怦怦亂跳,叫道:“玲瓏,我來啦。”

黑暗中出來一個人影,卻是吳媽。

吳媽扳著一張臉,打了個手勢,意思讓公蠣跟她走。公蠣著急道:“你家姑娘呢?”

吳媽一副“廢話這麽多”的嫌棄表情,白了公蠣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以前不曾留意,此時跟著吳媽後麵,隻覺得她步態輕盈,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

繞過澗河石橋,沿著柳堤走了老遠,穿過一片濃密的桃林,摸黑來到一處粉牆黛瓦的院落前,打開一處角門走了進去。

雖是夜間,天色昏暗,但公蠣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院子。環境僻靜,布局優美,假山小亭,溪流環繞,一排排的桃樹交叉橫斜,有圍成圓圈狀的,有呈五角狀的,到了春天定然美不勝收;而其中一棵大桃樹下,還有兩個造型飄逸的石人雕像,一坐一站,作對月飲酒之勢,更另公蠣心生羨慕。

吳媽帶著他在花樹來回穿梭了好一陣子,才在樹叢中看到一蓬明亮的燈光。

吳媽站定,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指了指其中一間點著紅燭的精致廂房。

遠遠的,便聽到了玲瓏的嬌笑聲,公蠣心癢難耐,恨不得撲上去抱著她,一訴相思之苦,正要大聲叫她,卻聽到房間裏還有一個極為熟悉的男子聲音。

公蠣的激動瞬間變成了惶恐,腳步不由停滯了下來。吳媽仿佛知道他想什麽,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快步走開了。

屋裏玲瓏似乎喝了酒,柔聲柔氣道:“畢公子,小女子親手釀的酒,你真的不想再喝一口嗎?”她的嗓音輕柔悅耳,拖著長長的尾音,很是動聽。

畢岸的聲音也不似從前冷淡果敢,而是帶著一絲慵懶:“在下不勝酒力,多謝姑娘。”

若是其他有血性的男子,要麽揮舞著拳頭衝進去,要麽拂袖而去,可公蠣既沒勇氣衝進去,又不甘心就此離開,他選擇了第三種,跳過回廊的欄杆,站在了窗外——窗戶剛好開了一條縫,不偏不倚剛好可以看到屋內的情形。

爐火正旺,銅爐熏香嫋嫋,溫暖如春。玲瓏穿著一件薄薄的大紅繡花絲綢斜襟盤扣睡衣,下麵是同色散腳鑲邊褲子,頭發鬆鬆垮垮地挽在一邊,並未戴公蠣送的那支紫玉丁香花簪;一雙玉手撫弄著酒杯,眼睛款款地瞟向畢岸。

畢岸斜靠在一張軟榻上,嘴角含笑,滿臉春色。玲瓏斟了一杯酒,咯咯笑著往畢岸的嘴裏喂,撒嬌道:“公子騙人,原是想要奴家喂了才喝。”

畢岸嘴角一揚,道:“好甜。”

玲瓏又倒了一杯酒,送到畢岸嘴邊,柔聲道:“畢公子,你瞧我美不美?”她今晚紅唇似火,蛾眉入鬢,眼角點點梅妝,顧盼之間眼波流動,盡顯挑逗之事。

畢岸就手兒一口喝掉,眼睛微睨,道:“美。”接著一個翻身,含含糊糊道:“好困,我不行啦。”

玲瓏不依,上去抱住了他,在他臉上輕輕一啄,撒嬌道:“不許睡,再陪我喝。”又倒了一杯送過去。

兩個人的動作自然隨意,顯然不是第一次喝酒。公蠣覺得自己的心像有一隻手在狠狠地捏,明明疼得尖銳,腦子裏卻混沌一片,隻有木呆呆地看著。

畢岸很是聽話,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快人事不知。玲瓏嬌聲道:“討厭,快醒醒……”抱著他的肩頭用力搖晃。

畢岸翻了個身,發出均勻的鼻息聲。玲瓏凝視著畢岸,忽然落下淚來,用蔥段一般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低聲道:“為什麽愛上我的不是你呢?”

畢岸睡著香甜,一動不動。玲瓏將畢岸推至軟榻內側,除了外衣,按著他的胸肌不時發出驚歎之聲,甚至在他胯間捏了一捏,那股子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竟然讓公蠣不寒而栗。

公蠣不明白她為何一會兒傷心欲絕,一會兒放浪形骸,隻覺得心如刀絞。

玲瓏嘴角揚起,邪惡一笑道:“好一個英俊的小羊羔。”伸手去脫畢岸的內衣,恰在此時,吳媽過來敲門。

玲瓏飛快拉起一件衣服將畢岸蓋上,然後不知按動了何處的機關,一麵牆壁無聲地翻轉了過來,畢岸連同身下的半側軟榻轉入牆後,瞧不見了。

玲瓏換了一副端莊的模樣,雙腳放在矮凳上,正襟危坐,道:“進來。”

吳媽比劃了兩下。玲瓏道:“帶進來吧。”

公蠣原本以為吳媽說的是自己,正要從花叢跳回回廊,卻見她出了房門,頭也不回朝大門走去,一會兒工夫轉回來,後頭跟著一個人。

公蠣頓時愣了。吳媽身後跟著的不是旁人,正是胖頭。

胖頭怎麽也到這裏來了?公蠣連忙蹲下,重新躲在花叢之後。

房裏玲瓏已經換了衣服,穿著家常的棉布小襖,臉上的胭脂和唇妝搽去,宛如鄰家小妹。

胖頭一進來,便滿臉疼惜地叫了一聲“妹妹”,從懷裏拿出一對兄妹玩耍的泥人兒,道:“你看像不像我們兩個?”玲瓏看也不看,冷著臉道:“這麽晚了,你還來做什麽?”

玲瓏竟然是胖頭的妹妹?

胖頭憨厚地笑,道:“虎妞家裏出了事,我怕你這兩日找不到我,專門趕來告知你一聲。”

玲瓏將頭扭在一邊,一副撅嘴使氣的樣子:“哼,告知什麽?當年你和爹娘把我丟棄的時候,有提前告知嗎?”

胖頭心疼不已,道:“好妹妹,是我們對不起你,說不定爹娘有苦衷……”

玲瓏帶著哭腔道:“好,你們都有苦衷,隻有我是活該被爹娘丟棄,是不是?”她眼裏淚光閃現,表情又悲憤又難過,倒也不像是裝的。

胖頭落了淚,道:“我當時年幼,一天早上醒過來不見你,問爹娘,爹娘隻是哭……沒多久兩人都去世了……”

玲瓏怔怔地聽著,淚水大顆大顆地滴下來,嗚咽道:“我被人送到那個鬼地方,天天害怕得睡不著覺,可是一睡著便會夢到家人都不要我了。”

胖頭抱頭蹲在地下,哭了起來。

公蠣覺得自己腦子似乎不夠使了,不知道玲瓏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玲瓏傷心了一會兒,情緒漸漸平複,過去拉了胖頭,將頭貼在胖頭寬厚的背上,喃喃道:“你小時候最愛我了,馱著我看大馬,給我做風箏,還給我買糕兒吃……”

不知為何,公蠣總覺得玲瓏的表情是在回憶另外一個人,而不是她前麵那個滿心歡喜的胖子。

胖頭眼圈紅紅的,難為情道:“我隻記得你在跳舞,我在旁邊玩泥巴。”

玲瓏眼裏的柔情更濃,一副陶醉的樣子:“對啊對啊,我同你一起過小河溝,你膽小不敢過,我說來,姐姐給你做橋梁,你踩著我過。”

胖頭笑了,糾正道:“妹妹你記錯啦,是你不敢過,我背你過,結果兩人都掉進了河溝裏。”

玲瓏看著胖頭,咯咯笑道:“那年過年,爹爹給我們買了一樣的小花裙子,我好開心,結果第一天穿你就絆在了一個木樁子上,花裙子被撕了一道口子。你哭得什麽似的,我說妹妹別哭了,我把我的裙子給你。”她眼神迷離,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後來娘把破的地方補了一隻蝴蝶,還很漂亮呢。”

不僅公蠣,連愚鈍的胖頭,都聽出不對勁兒了,怔怔地看著玲瓏。玲瓏提起裙裾,像孩子一般蹦跳起來:“你自小兒身體弱,幾乎每月都要病一場。那些藥好苦,你不肯喝,我為了哄你,每次都同你喝一樣多的藥,喝得我胃疼。”

她明明淚流滿麵,卻笑得極甜:“還有一次,你被隔壁的王二孬打了,哭著回來找姐姐。我才不讓人欺負我妹妹呢,哼,我去找他打架。他比我高大半個頭,可是被我打得哭爹叫娘的,以後見我們倆都繞著走。”

胖頭忍不住了,不安地叫了聲:“妹妹!”

玲瓏淚眼蒙矓地看了他一眼,歪頭笑道:“叫姐姐!你才是妹妹,又想跟我爭著做姐姐了?”

胖頭懵了,看著玲瓏不知所措。玲瓏拉了胖頭的手,轉著圈子,興奮地道:“快說快說,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胖頭茫然地點頭。玲瓏忽然停住,睜大眼睛看著胖頭,淚如泉湧。

胖頭笨拙地從懷裏抽出條髒兮兮的手絹來,自己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味道顯然比較銷魂,隻好收起來,用衣袖去給玲瓏拭淚。

玲瓏推開他,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走吧。”

胖頭遲疑道:“妹妹,你一個人住,我總是不放心,不如……”

玲瓏不等他說完,厲聲喝道:“我不是你妹妹!”她瞬間像變了個人似的,眼神冷酷暴戾。

胖頭眨著眼睛,小心道:“好妹妹,你別生氣,我這就走,隻是你這個樣子……”

玲瓏抓起酒杯狠狠地摔在胖頭麵前,陶瓷碎片濺起,劃過胖頭的手背,出現一條長長的血痕。

胖頭毫不理會,反而趕忙去門後拿了掃把,將地上的碎片細細地掃幹淨,嘴裏道:“你小心踩到了劃傷腳。”

玲瓏眼睛發紅,撲過來奪下掃把,將掃進灰鬥的碎片拋灑得到處都是:“快滾!我不是你妹妹!”

胖頭更加急了,安撫道:“好好,妹妹你別心急,我掃好馬上就走。”仍俯身去撿酒壺碎片。玲瓏毫不心軟,尖叫著朝胖頭踢打,並又掐又捶他的肩背,用力之猛,公蠣隔窗都能聽到咚咚咚的捶打聲。

而胖頭不僅不還手,還一臉疼惜,嘴裏說著“妹妹小心手疼”,隻是護著腦袋不讓她的長指甲刮花了臉。

公蠣很想告訴胖頭,她不是你妹妹,可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天太冷,公蠣冷得連動動嘴巴都覺得困難。他搖搖晃晃繞過花叢,扶著回廊慢慢往外走。

吳媽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皺眉看了看他,忽然出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公蠣本來渾身無力,這一推,他蹬蹬蹬倒退了好幾步,一屁股撞在房門上,仰麵跌入房內。

正在死命捶打胖頭的玲瓏停住了手,胖頭忙趁機掙脫出來,兩人的動作停頓了片刻,異口同聲道:“你怎麽來了?”胖頭是欣喜和驚訝,玲瓏是狐疑和冰冷。

公蠣沒理會胖頭,雙手撐著坐在地上,耷拉著腦袋悶悶地說了一句:“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玲瓏恢複了正常,將頭發綰起——用的仍不是公蠣送的簪子。

心碎的感覺又來了,痛得太厲害,以至於有些麻木。玲瓏柔聲道:“未到亥時呢。不過早來了也好,我這裏備有好酒呢。”過來挽了公蠣的臂彎,拉他到榻前,仰臉道:“我今晚是不是很醜?”

公蠣無言以對。玲瓏用手輕揉著臉頰,低聲道:“剛才心裏難過,哭了一場。”她將溫熱的臉貼在公蠣的上臂上,“是不是嚇到你了?”

這下輪到胖頭在一旁目瞪口呆了。

公蠣想說的話如同春天亂飛的柳絮,明明有很多,卻抓不到,隻有瞠目結舌地看著玲瓏。玲瓏苦澀一笑,道:“你問我家世,我總不肯告訴你,現在說了吧。我自小被親生爹娘丟棄,流浪了幾年之後,才跟了養父,像個丫鬟一樣,被打罵著長大。”

她下巴朝胖頭微微一點,無限傷感中又帶著一點欣喜,道:“這個,便是我親哥哥。”

胖頭的嘴巴撮了起來,一副馬上要哭的樣子。

這個傻胖子,還認為玲瓏是親妹妹。公蠣突然想笑,因為總算有人比自己還可憐。

玲瓏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轉,道:“你們好像認識?”

胖頭揉了揉腰,蹣跚著又開始打掃地麵的碎片,喜滋滋道:“是哩。他是我老大。”

玲瓏誇張地叫道:“這麽有緣?”又嬌嗔道:“哥哥!別掃了,快過來喝酒,這麽好的日子,當然得慶祝一下。”公蠣抬了一下眼,更覺得沒甚意思——玲瓏顯然早就知道公蠣同胖頭的關係,卻故意兩頭隱瞞。而且,若不是剛才親眼看到牆壁機關後麵還躺著半裸的畢岸,公蠣如何也不會將**、暴戾、狡猾同她聯係起來。

玲瓏手腳麻利地取出兩個杯子來,並表情自然地將剛才畢岸用過的酒杯快速塞入坐墊後麵的陰影處。一切還是那麽的得體、從容。

玲瓏顯然已經發現了公蠣的異常,但她卻不說破,而是十分體貼地按他坐下,手放在他的額頭上試了試,道:“好像有些著涼。”

公蠣覺得,自己的心正被一點點剜開,而玲瓏便是那把刀。

胖頭終於將碎片掃得幹幹淨淨,抓起一個小手爐往公蠣的懷裏塞:“你不是說約了人嗎?怎麽找過來的?”

未等公蠣開口,玲瓏臉上飛起一朵紅雲,低聲道:“約他的人,是我。”

胖頭左右看看,道:“你們倆……”頓時開心起來。

玲瓏嬌羞一笑,頭朝公蠣的肩上靠去。公蠣下意識躲了一下,玲瓏卻靠得更近,委屈道:“我不是有意隱瞞你,實在是……”她楚楚可憐地看著胖頭,“自小兒親生爹娘丟棄了我,在養父家裏又不受待見,唯恐你知道了瞧不起我。”

胖頭的眼圈又紅了,雞啄米似的點頭。公蠣在心中冷笑不已,幾乎想要質問她關於畢岸的事情,可是看到胖頭寵溺的目光,頓時蔫了。

算了,走吧。洛水中的洞府,絕不會比今晚這個房間更冷。

公蠣掙紮著起來,竭力讓表情看起來平靜:“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胖頭你也早點回。再見。”

玲瓏的眼神漸漸黯淡,低下頭去,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她終究對自己還是有一點感情的吧。公蠣心中閃過一絲欣慰。

見公蠣去意已決,玲瓏不再挽留,飛快起身,將兩個酒盅斟滿,體貼道:“外麵冷,喝口熱酒再走吧。”接著苦笑道:“放心。”仰脖先幹了一杯。

公蠣到底不忍拒絕,接過一飲而盡。玲瓏微微一笑,招呼胖頭道:“哥哥,你也來一杯吧。”胖頭顛兒顛兒地過來,自己倒了一杯,同公蠣一碰,大聲道:“我好開心!”

三杯酒下肚,肚子裏暖烘烘的,公蠣覺得好像沒那麽痛苦了,臉上露出笑容。

玲瓏附耳過來,輕輕道:“公蠣哥哥,你還要走嗎?”

公蠣嘻嘻笑道:“走,怎麽不走?我要走啦,不來洛陽了。”

胖頭舌頭打結,道:“老,老大,你去哪兒?我和妹妹,跟你一起去。”

玲瓏卻麵不改色,站起身來道:“我叫吳媽送你出去。”高聲叫吳媽。

吳媽應聲而來。玲瓏道:“龍公子不勝酒力,你去取件披風,送他回去吧。”

吳媽低頭退出,剛一轉身,玲瓏飛快搶出,一根銀針沒入她的後腦勺。吳媽一點聲音也未發出,軟綿綿地倒了在地上。

歪在榻上的胖頭騰地坐直了,結巴道:“妹妹你……做什麽?”公蠣終於找著自己的舌頭了,嘻嘻哈哈道:“她年紀大了,經不起你這一掌。”

玲瓏眼波留轉,顧盼生輝:“是嗎?我瞧她頂多比我大十歲。”嬌聲叫胖頭:“過來幫忙。”

胖頭將吳媽抱起,放在對麵一張躺椅上,嘟噥道:“你打她做什麽?”

玲瓏伸手在她臉上一抹,表情又得意又鄙視,道:“臭男人。”

胖頭直了眼:躺在椅子上的吳媽,完全變了另外一副模樣,國字臉,高鼻子,下巴上還有烏青的胡子茬,毫無疑問是個中年男人。

公蠣覺得有些麵熟,仔細一看,這不是同自己有過幾麵之緣的胡家公子胡爍嗎?心中疑惑,臉上卻不動聲色,幸災樂禍道:“誰啊這是?”

玲瓏嬌聲道:“一個愛慕我的臭男人,裝扮成老婆子,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她輕踢了胡爍一腳,恙怒道:“這個討厭的家夥。”但表情十分得意,扭動著腰肢,嗲聲嗲氣道:“他來的第一天我便知道,根本不是我請的那個吳媽,可憐他還裝啞巴,比劃說發燒嗓子燒壞了。哈哈,我故意裝不知道,每次我抓了小鮮肉回來,便叫他在門口守著,故意叫他嫉妒。”她款款朝公蠣拋過來一個媚眼,“包括你。一二三四,人齊啦,好一池子大白魚。”

這些說得極為露骨,胖頭不滿地叫了聲:“妹妹!”

玲瓏收了媚態,指使胖頭將胡爍搬入裏間,胖頭對玲瓏的舉動顯然不讚同,隻是不敢多說,勸說道:“妹妹,你若不喜歡他,隻管趕他走便是……”

玲瓏理也不理,嘻嘻笑道:“哥哥,你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是誰?”

胖頭憨笑道:“當然是你呀。”

玲瓏眉眼盈盈看向公蠣,嬌嗔道:“除了我。”

胖頭將頭朝公蠣一擺,傻乎乎道:“那當然是我老大。”

玲瓏拍手道:“太好了!”

公蠣身子發軟,臉兒發燙,身後粉紅色鴛鴦戲水的靠墊像玲瓏的身體一樣舒服,而麵前的玲瓏和胖頭,則像燈影兒戲裏的小人,忽近忽遠。

公蠣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