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一折騰,已近中午,三人胡亂在附近吃了飯,直奔香料市場,東挑西揀,砍價殺價,黃昏時分才買了滿滿一車香料回來。

沫兒和婉娘擠在車廂裏,文清在前麵趕車。沫兒斜靠著一袋薔薇籽,揉著酸軟的腳脖子,抱怨道:“早知道今天就在家裏待著了,這個逛法,牛都給你累死了。”

婉娘搖著手帕,意猶未盡道:“那塊百合花暗紋的衣料真不錯呢。應該買下來才是。要不,”她眼睛骨碌碌一轉,商量道,“讓文清先回去,你陪我回去吧?我保證,買了就走,不再閑逛。”

沫兒吃驚地望著她,猶如看到怪物一般,“你——還走得動?”

婉娘嗔道:“到底去不去?”

沫兒拉長了聲調,憤憤道:“不去!女人真奇怪,做什麽都會叫累,就逛街不累。”

婉娘悻悻道:“不去就不去。哼,我明天一大早自己去。”

沫兒覺得女人簡直不可理喻,便閉目裝睡,不理她。剛過了片刻工夫,隻聽婉娘驚奇地“咦”了一聲,叫道:“文清,停車。”

文清停了車,沫兒隻道她要去扯那塊衣料,閉眼道:“你自己去啊,別叫我。”婉娘推他道:“快點,否則跟不上了。”

沫兒不情願地起身,探頭往外看去。對麵街上,一個衣著豔麗的女人不合時宜地戴了個黑紗鬥笠,低著頭溜著街邊的樹叢急匆匆往前走。

沫兒把著車筐,不情願道:“是錢夫人。她去哪裏?”

婉娘急道:“跟著不就知道了?”推著他跳下了車。

這裏已經是修善坊,隻是在聞香榭後麵的街道上,沫兒很少來。

文清趕了車回去,沫兒磨磨蹭蹭地跟在婉娘後麵,哭喪著臉道:“我以後再也不和你上街了!”婉娘隻顧盯著前麵的錢夫人,頭也不回道:“呸,我還不想帶你呢!小討厭,在後麵不停地催,害我沒逛好。”

正說著,錢夫人吳氏走到玉器錢家的老宅大門前,躲在一棵樹後躊躇不前。婉娘和沫兒也慌忙站住扭向一邊,裝作路邊的行人。

吳氏探頭往大門裏張望了一下,遲疑片刻,一頭闖了進去。

沫兒悄聲道:“要跟進去不?”

婉娘拉起他,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門房處也不見有人來詢問。

入門是一麵巨大的迎門牆,上麵鑲嵌著漢白玉雕刻的迎客鬆。繞過迎門牆,走過又長又寬的甬路,前麵是高大的房屋。厚重的青磚,墨綠的青苔,以及屋頂老瓦上的小寶塔一樣的瓦鬆,顯示著老宅的久遠。

據說這座老宅已有百年之久,錢家的玉器生意也是從這裏一間小作坊開始,隻這一年多來不知何故,錢家後人紛紛搬離,在他處另置辦了產業,這裏隻留了錢家大少爺一家。

但如今婉娘和沫兒貿然闖了進來,竟然沒一個下人出來相問,完全沒有大戶人家的門戶森嚴。沫兒覺得有些奇怪。

婉娘輕咳了一聲,大聲笑著道:“請問有人嗎?”

偌大一個院子,靜謐得聽不到一點人聲,隻有陰森森的高大房屋和佇立不動的粗壯老樹,沫兒沒來由地覺得發冷,輕輕拉拉婉娘的衣袖,嘟噥道:“走吧走吧,下次再來。”

婉娘笑道:“沒人正好。”徑自朝旁邊小路走去。這是一個小跨院,房屋雖不如正院的高大,卻相當精致,隨意的一蓬竹子、一汪清泉,與碎石鋪成的小路和兩旁嬌豔的月季相映成趣。可是依然沒有人,也不見錢夫人的蹤影。

穿過跨院,兩人到了一所碩大的花園裏。同這花園相比,聞香榭的園子簡直就像個菜園了。隻見其中的溪水淺譚繞湖石假山,峭壁、峰巒、洞壑、澗穀應有盡有,極富變化;翠柳紅葉映亭台樓閣,小橋、飛瀑、碧荷、小徑層次分明,獨具匠心,一草一木都別有風韻。

沫兒忘了剛才的不安,驚歎道:“玉器錢家果然名不虛傳,這麽美的園子,不知得花多少錢。”轉念一想,園子雖美,可是空****的,一股子頹敗之氣,還是聞香榭的“菜園子”感覺舒服。回過神來,見婉娘已經走遠,慌忙跟上。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園子最深處。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天色漸暗,婉娘在一個月形門前停下了。兩扇木門上的油漆已經剝落,還掛著一把斑駁的鐵鎖,但鎖是打開的。

沫兒不敢貿然推門,隔著門縫朝裏看去,道:“這是個小園子。”轉瞬又恍然大悟道:“這是我們上次去的那個廢棄的園子吧?”

婉娘突然噓道:“你聽!”

一陣怪叫聲突然從這個小園子傳來過來,聲音很近。婉娘和沫兒對視了一眼,輕輕拿開鐵鎖,從門縫中溜了進去。

葡萄架稍遠處正對著的房屋,發出微黃的燈光,顯然有人。兩人慢慢靠近,透過破爛的窗欞往裏看去。

這是一間精致的偏廈,屋角布滿塵土的古琴,牆壁上發黃的仕女圖和桌上的鏡匣,顯示這曾是一位女眷的房間。吳氏站在屋中,滿麵憂色,一個男人背靠著窗前的桌子,垂頭不語。

吳氏一張粉臉在燈光下顯出極為柔和的線條,柔聲道:“我聽你的,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男子道:“我看你還是不要再摻和這件事了。”聲音有些冷淡。

吳氏先是驚愕,接著又轉為悲傷,哀求道:“不……你不能這樣。”男子打了個不耐煩的手勢,正要說什麽,忽然俯下身子,急切道:“快按住!”

一聲怪異的“嗷嗷”聲,伴隨著身體翻滾的聲音。看樣子地下還有一個人,可惜桌子擋住了,什麽也看不到,隻聽到哧哧的急促呼吸聲,偶爾還有喉間發出的“咯咯”、“嘶嘶”聲。

兩人都不言語,緊張地半蹲半跪在地上安撫了許久,地上的那人終於安穩了下來。吳氏鬆了一口氣,抬起頭淚眼婆娑地道:“你叫我怎麽放心?”

男子煩躁道:“我說了不要你管。你隻負責將他的頭發弄來,其他的不要你管。趕緊走吧,別再來了!”說者一甩袖子站了起來,從懷裏拿出一個什麽東西點上,又隨手擺了一個小沙漏在放在桌上。

從窗子飄來一種淡淡的香味。沫兒聳著鼻子聞,但吳氏的脂粉味兒十分濃鬱,那種香味又若隱若現,很難分辨。

吳氏聽了他逐客的話,掩麵泣道:“看他這個樣子,我如何能放心?”

男子口氣軟了下來,道:“我是為你好,你總來這裏走動,被人發現可不好。我會好好照顧他,你放心。”

吳氏冷笑道:“你還擔心我名聲不好?嘿嘿,這張臉,我早就不要了。孩子也不是你一人的,我是孩子的親娘,自然有權管他的事。”沫兒一愣,心想,她不是錢玉屏的娘嗎,難道地上躺著的那個,也是她的孩子?

男子慌忙喝止道:“你胡說什麽?小心他聽到了……玉華,你好些了沒?”最後一句卻是對著地上的人講的。

地上的人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一聲不響。男子長出了一口氣,略一偏頭,看了看桌上的沙漏,道:“走吧。”

吳氏給地上躺著的玉華掖了被角,站起來走了幾步,又慈愛地回頭看,柔聲道:“玉華,你堅持下,就快好啦。”快步走出房間。

婉娘和沫兒慌忙躲到樹後,幸虧此時天色已暗,這兩人又心中有事,竟沒有發現婉娘沫兒。

男子跟在吳氏後麵走了出來。婉娘在沫兒手心寫道:這是錢家的大兒子錢衡,如今是錢掌櫃。這錢衡約四十五六年紀,中等身材,圓胖胖的臉,和氣之中帶著威嚴,穿著打扮十分精致合體,正符合玉器掌櫃的身份。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葡萄架後的雲石台前,錢衡在石台下方摸索了片刻,似乎按到了什麽機關,地麵的草叢裏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小東西。吳氏從懷裏取出一個小油紙包,從裏麵取出一塊橢圓形的香料,放在裏麵,然後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沫兒眯著眼睛仔細分辨,見隱隱約約像是一個小熏籠,突然想起,那天挖幽冥草時,他曾經看到草叢裏有個雕花鏤空銅質熏籠,可是眨眼之間便不見了,當時還以為眼花,原來真有這麽個東西。

熏籠裏的香料燃了起來,在黑暗中發出些微的紅光。吳氏和錢衡念完,兩人跪下,吳氏拿出一把剪刀,將自己的頭發剪下一縷,放在熏籠裏點燃。

空氣中的香味似乎變了,一種奇怪的腥膻花香混合味兒撲鼻而來,沫兒馬上捏住鼻子——屍香精,沫兒最討厭的味道。

奇怪,他們怎麽有聞香榭的屍香精?沫兒扭頭去看婉娘,婉娘也一臉迷惑,示意看看再說。

吳氏看著頭發燃完,轉頭看向錢衡。錢衡遲疑了片刻,將右手伸過去,吳氏拔下頭上的簪子,將其手指刺破,擠出幾滴血,滴落在熏籠裏,發出吱吱一聲響。屍香精的味道消失了,隻剩下吳氏的濃重脂粉味兒。

錢衡陰沉著臉,用力地捏住手指。吳氏凝視著夜幕下的葡萄樹,滿臉希望道:“但願這月就能見到效果。”

錢衡皺眉道:“如今我也難做,每半月就要將仆人們遣散出去一個時辰,已經有人起疑了。”

吳氏愣了片刻,歎氣道:“算了。我走了。”嘴上說走,腳下卻不動。

錢衡吸了吸鼻子,道:“你換了香粉?”

吳氏一愣,道:“沒有。”

錢衡又仔細聞了下,煩躁道:“沒換就算了。記得就用我送的香雲閣那幾種,每天使用,一樣不能多一樣不能少。你走吧。”

吳氏臉色有些不好看,張嘴想說什麽,又閉了口,不舍地朝房間裏看了看,急匆匆去了。

錢衡看著她離去,臉色陰晴不定,慢慢踱著方步走回房間門口,卻隻探頭看了看,並不進去,斜靠著門框低頭沉思。

沫兒早就累得七葷八素,隻盼著錢衡趕緊走開,自己和婉娘好趁機離開。正在焦急,隻聽一陣腳步聲響,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快步跑了過來,叫道:“老爺,怎麽樣了?”圓臉矮個子,竟然是老木。

老木和老四是結拜兄弟,兩人曾一起在薛家做護院。一年多前,冥思派被剿滅後,老四做了捕快。沫兒隻道老木還在薛家做護院,不曾想來了錢家。

錢衡沉聲道:“唔。”

老木看著錢衡的臉色,猜不透他這一聲“唔”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搓了搓手,諂媚道:“大少爺還好吧?”

錢衡卻問道:“夫人回來沒?”

老木正探頭往屋裏張望,連忙縮回腦袋,點頭道:“回來了,我這不趕緊給您送信來。”

錢衡拉起衣袖聞了聞,眉頭一皺,似乎唯恐身上留有什麽異味,彈了彈衣襟道:“你看著大少爺,我先去了。”

老木點頭哈腰地恭送錢衡走出小園子,看看暮色籠罩的破敗院落,小心翼翼叫道:“大少爺,你醒了沒?”

屋裏沒有任何動靜。老木自言自語道:“這鬼地方!”飛快走進去將燈光撥亮,又退到門口,不安地走來走去。

沫兒對老木的個性頗為熟悉,知道他性子和善,膽子也小,想起他以前曾和老四一起抓過自己,便想捉弄他一下,順便套下話。朝婉娘打個眼色,趁老木往房間裏看時,猛地跳出,飛快跑了過去。

老木覺得背後一陣發涼,似有一股風吹過,伴隨著細微的腳步聲,慌忙回頭,卻什麽也沒有,不由得更加忐忑。

沫兒見老木不安的樣子,暗自好笑,趁老木不注意又故伎重演了一次。

這次老木留了心,偷偷用眼睛的餘光瞄著,發現果然有一個瘦小的黑影子在背後飄過。老木嚇壞了,飛撲進房間,顫抖著聲音叫道:“大少爺!大少爺!有鬼!……我們走吧!”

玉華一聲不響。老木想要拔腿跑開,可是兩條腿像篩糠一般,又不敢丟下大少爺,隻好弓著身子,抖著手將門閂兒插上,站著門後大氣也不敢出。

沫兒蹲在窗下,見惡作劇奏效,忍不住笑出了聲,趕緊一把捏住鼻子。這樣一來,笑聲變成了怪異的哼哼聲。

老木嚇得屁滾尿流,膝蓋一軟抱著頭跪倒在地上磕起頭來。

沫兒見這事玩的過分了,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叫老木,卻聽見婉娘捏著鼻子道:“救命——救命——”

老木連滾帶爬翻到桌子後麵的玉華身邊,牙齒咯咯直響,顫抖道:“你——”

沫兒溜到婉娘身邊,婉娘一臉調皮,朝他擠擠眼睛,繼續拖長了聲音道:“償命——償命——”

老木渾身一顫,哆哆嗦嗦道:“不是我,不是我!”朝地下搗頭如蒜。

沫兒本來想阻止婉娘的,聽到老木說不是他,不由大感疑惑。婉娘繼續道:“是誰——是誰——”

老木回頭看看身後昏睡不醒的玉華,語無倫次道:“他們說是夫人……你去找夫人去,我隻是一個下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來照顧大少爺的……”偏偏這個時候,蠟燭燃盡,燭光閃了幾閃,熄滅了。老木哇一聲驚呼,隨後聲音漸漸變細,咚的一聲,似乎是嚇暈過去倒在了地上。

沫兒有些不忍,低聲道:“怎麽辦?”遲疑著想進去扶老木起來。

婉娘輕笑道:“還不趕緊跑?”拉起沫兒躍過前麵的小路,躲到與聞香榭一牆之隔的圍牆草叢,剛剛藏好,已聽見吵嚷聲,幾個家丁打著火把,相互打著氣進了園子,將玉華大少爺和老木抬的抬扶的扶,腳不點地地走了。

園子裏複歸寂靜。沫兒見那些人走遠,周圍陰氣森森的,慌忙道:“我們也趕緊走吧。老木都說了這裏有鬼。”

婉娘興致勃勃道:“急什麽。”打了火折子,來到石台前。奇怪,剛才那個出現的小熏籠又不見了。沫兒在石台上又按又踢,也沒見石台有什麽動靜。婉娘俯下身去分辨草叢中殘留的淡淡香味,若有所思。

兩人來到房間。地下擺了一塊軟墊,前邊部位被撕扯得亂七八糟;軟墊旁邊有一堆香灰,婉娘捏起聞了聞,迷惑道:“好奇怪的香。”

什麽香竟然能難倒婉娘?沫兒大感好奇,也裝模作樣地捏起一撮放在鼻子下,卻什麽也分辨不出來。

沫兒想起老木的話,撓頭道:“老木剛才說是夫人,夫人怎麽了?”

婉娘收了火折子來到屋外,漫不經心道:“我又不認識什麽夫人。”凝望著園子裏花草樹木的黑暗影子若有所思。

沫兒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倒把自己給嚇了一跳。沫兒揉著肚子道:“回去吧,我餓了。”婉娘嘴上說好,卻來到葡萄架下,道:“沫兒,你瞧瞧,這葡萄與以前有什麽不同?”

籠罩在濃厚暮色中的葡萄樹,上麵沒有一顆果子,彎曲的莖須從枝葉中探出,像一隻八腳怪物。沫兒跺腳道:“沒什麽啊……觸須好像長多了些。走吧走吧,累死了。”

婉娘繞到另一側,擺手讓沫兒過來,斜靠著一顆老槐樹,一言不發。沫兒早就著了急,賭氣道:“我可先走了。”作勢要爬圍牆邊的樹。

婉娘豎起食指,輕聲道:“你瞧。”話音剛落,微光中的葡萄莖須突然扭動起來,像活了一樣,再看四周,一絲風兒也沒有,其他的花草紋絲不動。葡萄莖須抖了片刻,蜷縮了回去,一根根盤繞在主莖上。

沫兒目瞪口呆。婉娘略一遲疑,拉了一把沫兒,快步走到葡萄架下,仰臉往上望去。

搭在葡萄架上的,不是藤蔓蜿蜒的葡萄樹,而是一個由葡萄枝條構成的人形,修長的四肢,微微蜷曲的身體,同那晚剛挖掘出的幽冥草一模一樣!

沫兒汗毛倒豎,腳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婉娘嗤笑道:“我看你比老木也強不到哪裏去。”

沫兒翻著白眼,指著人形說不出話來。婉娘一句話不說,起身就走。沫兒結結巴巴道:“往哪裏?”

婉娘回頭一臉天真道:“回家呀,你不是餓了嗎?”沫兒精神一振,跑得比兔子還快,蹭蹭蹭爬上圍牆邊的一棵矮樹——原本坍塌的地方早就被黃三修葺好了——騎到圍牆上,伸手去拉婉娘。婉娘得意一笑,飛身躍過,穩穩地落在了對麵。

沫兒縮回手,嘟噥道:“忘了你還有這麽一手了。”小心翼翼地跳下來,兩人翻過了圍牆,走在聞香榭的園子裏,沫兒頓時覺得心安許多,問道:“幽冥草不是被我們挖走了嗎,怎麽葡萄又長成了那個樣子?”

婉娘道:“不知道。”

沫兒猜測道:“會不會是他們燃的香的問題?”

婉娘道:“有可能。”

沫兒急道:“老木說是夫人幹的,是有人陷害那個玉華大少爺,還是另有隱情?”

婉娘道:“你說呢?”

沫兒撓頭道:“錢夫人吳氏又不是錢衡的老婆,怎麽會和錢衡有個孩子,真奇怪。他們點了香,又燃頭發又滴血的,不知道在搞什麽鬼。還有那個奇怪的小熏籠,怎麽我們就找不見?”

婉娘道:“嗯,真奇怪。”

沫兒不知婉娘哪條筋不對勁了,回答問題都三個字三個字的,白她一眼道:“幹嗎,你要學文清不成?”剛好文清聽到他們說話,迎了過來,笑嘻嘻道:“學我什麽?”

婉娘笑道:“沫兒話癆症發了,文清快來陪他說話。”

沫兒剛受了驚嚇,心中疑問甚多,巴不得有個人能聽他把事件經過分析一下,便不理婉娘語言中的揶揄嘲弄,拉著文清大驚小怪連說帶比劃,將剛才見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文清奇道:“不是說幽冥草很少見嗎,怎麽我們挖走了,還能再長?”

沫兒得意道:“對,那整棵葡萄都變成了人形。還有,你聞,”他把手指放在文清鼻子下麵,“我手上還留著香灰的味道,不知道是什麽香,竟然連婉娘也分辨不出來。”

文清嗅了一下,脫口道:“屍香精。”接著又改口道:“不對,是幽冥香!”沫兒一愣,重新放在鼻子下聞過,詫異道:“石台前麵剛燃的香是屍香精沒錯,可這是房間裏燃香的香灰……”

文清靦腆道:“我隨口說的,當不了真。”

沫兒很希望婉娘能給出個解答,但婉娘在前麵悠然地邁著小碎步,不參與他們的談話。

沫兒歪頭想了片刻,道:“是哪種香不重要,關鍵是要知道這種香有什麽功效。那個玉華大少爺到底怎麽了,需要點燃這種香?葡萄樹長成那麽個鬼樣子,有什麽用?”

文清道:“正是。也不知道四叔家用了幽冥香有沒有效果。”